身形清瘦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盤踞了整個山河的沉重。鬢角微霜，

眉眼間積壓的郁色沉如深谷寒潭。他正是人間至尊——玉帝在凡塵的投影化身：李承乾。

目光落在盞底那一點緩緩暈開的血紅上。那不是桃汁自然的色澤，紅得妖異刺眼。

他眼皮微抬，望向霧池對面。池水另一側的薄霧中，

坐著一個身材壯碩、穿著大紅袈裟的人影。頭頂的毗盧帽略微歪斜，

露出一小片刺著戒疤的頭皮。他正把一整個飽滿光潔的蟠桃直接送到嘴邊，“咔嚓”一聲，

咬得汁水四濺。一滴鮮紅的汁液沿著他腮邊的金色茸毛滑落。他渾然不覺，

又“咔嚓、咔嚓”地咬了兩大口，猴腮被食物塞得鼓起。那身袈裟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

下擺甚至隨意地拖到了溫熱的池水邊沿。“這果子，”玉帝投影李承乾的聲音響起，不高，

卻帶著金石相擊的顫音，直透水汽，“味道……還是差點意思。”池對岸，

那猴子咀嚼的動作停滯了一瞬。那雙圓睜的眼里掠過一絲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迷惘。

但幾乎是下一瞬，一種過分夸張的猴性神采便迅速地覆蓋了所有異樣。

他把剩下半個桃子隨手丟進池水，“撲通”一聲響，濺起小小水花。“嗨！老孫吃著嘛，

都一個味兒！”他揮著毛茸茸的手，咧嘴一笑，兩排牙齒倒是雪白閃亮，

“給個鐵丸子也是香的！嘿嘿。”他撓了撓被水汽打濕的金色茸毛頂心，發出嗤嗤的摩擦聲。

動作爽利，似乎毫無芥蒂。李承乾的指腹緩緩摩挲著琉璃盞冰冷的邊緣，

目光卻沉靜地落在那張猴臉上，似乎在探究著什么。“聽說長安城里來了些擾了清凈的家伙。

”他語氣輕描淡寫，“妖氣駁雜，恐污了圣駕。”那猴子眼珠子轉了兩轉，

隨即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那聲音在空曠的浴殿內格外響亮，甚至帶起一層微小的空氣震蕩。

“陛下多慮啦！”他站起身，袈裟下擺帶起水花，“老孫在此，何方妖孽敢造次？吹口氣兒，

保管叫他們魂飛魄散！嘿嘿！”他臉上的笑容擴大，金眸里一派理所當然的傲然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