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熔金,給肇慶市郊蒙上一層暖融融的橘紗。方世玉踏著疲憊卻踏實的步子,走在回陳伯小店的路上。口袋里那幾張硬挺的“異色花紙”硌著大腿,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三百塊!這冰冷的異世,終于被他用一身蠻力撬開了一道縫隙。晚風帶著飯菜的香氣飄過,他肚子咕嚕嚕叫起來,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
轉過一個街角,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陳伯小店斜對面,老張頭的水果攤。老張頭是陳伯的老棋友,方世玉見過幾次,一個老實巴交、滿臉風霜的干瘦老頭。此刻,水果攤前的氣氛卻劍拔弩張。
三個穿著花哨、流里流氣的青年圍住了老張頭。為首一個染著黃毛,耳朵上打著亮閃閃的耳釘,嘴里斜叼著煙,正用一根手指用力戳著老張頭的胸口,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老人臉上。
“老東西,耳朵聾了?這個月的‘清潔費’!二百塊!少一個子兒都不行!”黃毛聲音尖利,帶著一股地痞流氓特有的蠻橫。
老張頭佝僂著背,雙手局促地搓著圍裙,臉上堆著近乎哀求的苦笑:“黃毛哥…再、再寬限幾天吧?這兩天生意實在不好…您看,我這剛進的荔枝,您拿點嘗嘗鮮……”
“嘗個屁!”旁邊一個矮胖混混一把拍掉老張頭遞過來的荔枝,紅艷艷的果子滾落一地,“誰稀罕你這點破果子?我們要的是錢!懂嗎?錢!”他抬腳作勢要踩地上的荔枝。
“別!別踩!”老張頭心疼地想去護,卻被第三個瘦高個混混一把推搡開,踉蹌著差點摔倒。
“老棺材瓤子,別給臉不要臉!”黃毛失去了耐心,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老張頭枯瘦的脖子,將他狠狠抵在堆滿水果的木架上,幾顆橙子被震落下來,“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信不信老子砸了你這破攤子!”
老張頭被掐得臉色發紫,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嗬嗬”聲,雙手徒勞地去掰黃毛鐵鉗般的手指,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這一幕,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方世玉的心頭!
“反清復明”的俠義熱血瞬間在沉寂的血管里奔騰咆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惡徒欺凌弱小?這與他記憶里那些魚肉鄉里的清廷鷹犬何異?一股暴烈的怒火“騰”地沖上天靈蓋,瞬間燒光了他初獲工錢的喜悅和對這異世的最后一絲茫然!
“住手!”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平地響起,震得三個混混耳膜嗡嗡作響。
方世玉一個箭步沖上前,身影快如鬼魅,瞬間插入黃毛與老張頭之間。他左手閃電般探出,五指如鉤,精準地扣住黃毛掐著老張頭脖子的手腕!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伴隨著黃毛殺豬般的慘嚎同時爆發!
黃毛只覺得手腕像是被燒紅的鐵鉗狠狠夾住,劇痛瞬間傳遍全身,骨頭仿佛都要裂開了!他不由自主地松開了老張頭,整個人痛得弓成了一只蝦米,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哎喲!我的手!我的手斷了!!”黃毛抱著手腕在地上翻滾哀嚎。
矮胖混混和瘦高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隨即勃然大怒!
“操!哪來的野小子!敢管黑狗哥的事?”矮胖混混怒吼一聲,掄起拳頭就朝方世玉面門砸來,動作倒有幾分蠻力。
方世玉眼中寒光一閃,連躲閃的興趣都欠奉。他右手隨意一揮,如同驅趕蒼蠅。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
矮胖混混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扇在自己臉上,眼前金星亂冒,耳朵里全是嗡鳴聲,肥胖的身體像個被抽飛的陀螺,原地轉了半圈,然后“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成了發面饅頭,嘴角淌出血絲,哼哼唧唧爬不起來。
瘦高個混混反應稍快,見勢不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猛地從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彈簧刀,“啪”地一聲彈出刀刃,嘴里罵著臟話:“媽的!找死!”刀尖直刺方世玉腰眼!動作狠毒,顯然是個慣犯。
“小心啊!”剛剛喘過氣的老張頭驚恐大叫。
方世玉甚至沒有回頭。就在刀尖即將及體的瞬間,他左腳為軸,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柳條般猛地一個擰轉!這個動作迅捷詭異到了極點,不僅讓瘦高個的刀子刺了個空,更妙的是——方世玉在擰身的剎那,屁股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向后一撅,完美避開了任何可能來自后方的、針對他“弱點”的潛在威脅!這完全是三百年來被踢屁股踢出來的、刻進骨子里的條件反射!
擰身、撅臀、避刀,一氣呵成!
與此同時,方世玉的右腿如同蓄滿力的鋼鞭,借著擰身的巨大慣性,自下而上猛地向后撩起!
“嘭!”
一聲沉重的悶響!
這一記精準而迅猛的后撩腿,結結實實地踹在瘦高個混混的胸膛上!
瘦高個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整個人就像一只被大力抽射的破麻袋,雙腳離地倒飛出去!他驚恐地瞪大眼睛,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劃出一道短暫的弧線……
“哐當——嘩啦!”
瘦高個不偏不倚,一頭栽進了水果攤旁邊那個半人高的綠色塑料垃圾桶里!桶身劇烈搖晃,蓋子被撞飛,里面的垃圾袋爆開,爛菜葉、果皮、廢紙瞬間將他埋了半截,只剩下兩條腿在外面徒勞地蹬踹,場面極其滑稽。
“哇!”圍觀的路人中有人忍不住笑出聲,隨即又趕緊捂住嘴。
短短幾息之間,三個囂張的混混,一個斷腕哀嚎,一個腫臉撲街,一個栽進垃圾桶蹬腿。方世玉如同虎入羊群,出手快如閃電,狠辣有效,瞬間清場!
黃毛抱著劇痛的手腕,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廉價工裝、眼神卻冰冷如刀的年輕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恐懼徹底壓倒了疼痛和憤怒。
“大、大哥!饒命!饒命啊!”黃毛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不顧形象地磕頭求饒,“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您老!我們這就滾!這就滾!再也不敢來了!”他掙扎著想爬起來逃跑。
方世玉卻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那目光,帶著尸山血海中淬煉出的實質般殺意,如同冰冷的鋼針,刺得黃毛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停滯了。
“爾等惡徒,欺凌老弱,該當何罪?”方世玉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蘊含著令人膽寒的力量。他緩緩伸出右手,五指張開,如同鐵鉗般,精準地捏住了黃毛的后脖頸!
“呃啊!”黃毛感覺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鎖住,頸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窒息感和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籠罩!他像一只被捏住后頸皮的雞,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方世玉單手從地上提了起來!雙腳離地,徒勞地在空中亂蹬。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圍觀者都屏住了呼吸,驚恐地看著這一幕。這年輕人的力氣太恐怖了!眼神也太可怕了!那是一種真正見過血、殺過人的眼神!
方世玉盯著黃毛因窒息而翻白的眼睛,一字一頓,如同閻王的判詞:“聽好。此間老人,我護了。再敢踏足此地滋擾生事……”他手上微微加力,黃毛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眼珠暴突,“……我便取爾狗命!滾!”
“嗬…嗬…”黃毛喉嚨里擠出破風箱般的聲音,拼命點頭,眼神里只剩下純粹的恐懼。
方世玉如同丟棄垃圾般,隨手將黃毛甩在地上。黃毛摔了個狗吃屎,卻連滾帶爬,顧不上斷腕的劇痛,拖著還陷在垃圾桶里的同伴,招呼著剛爬起來的矮胖子,三人如同喪家之犬,屁滾尿流地消失在街角,連句狠話都不敢留。
“好!打得好!”
“這幫天殺的混混,早該有人收拾了!”
“小伙子,好樣的!”
短暫的寂靜后,圍觀的路人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老張頭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拉著方世玉的手不住道謝:“多謝小哥!多謝小哥救命啊!要不是你,我這把老骨頭今天……”
方世玉有些不習慣這種熱情,臉上那層冰霜稍稍融化,略顯生硬地抽回手,抱拳拱了拱:“老丈不必多禮。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此乃……”他頓了頓,把“江湖道義”四個字咽了回去,改口道,“……應該的。”
他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水果攤和滾落滿地的水果,眉頭微皺。老張頭連忙道:“沒事沒事!一點水果,不值錢!小哥你快走吧,這幫人是‘黑狗’的手下,‘黑狗’在這一帶勢力不小,心狠手辣!你打了他們的人,他們肯定會報復的!你快走!別連累了你!”
“‘黑狗’?”方世玉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神微凝。聽起來就不是善類。但他方世玉何曾怕過惡人?
“無妨。”他淡淡道,彎腰開始幫老張頭收拾散落的水果。動作麻利,仿佛剛才那雷霆萬鈞的出手只是幻覺。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個被方世玉甩飛出去的混混遺落在地上的甩棍,不知是被誰無意中踢了一腳,竟滴溜溜地旋轉著,朝著方世玉身后激射而去!速度不快,但角度刁鉆!
方世玉正彎腰撿拾一個滾到攤位邊緣的橙子,背對著襲來的甩棍。就在甩棍即將砸中他后腰的瞬間——
方世玉如同背后長了眼睛,身體猛地一個激靈!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任何靠近臀部的威脅都高度敏感的預警!
他甚至沒看清是什么東西,身體已經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只見他腰肢以超越人體極限的柔韌性和速度猛地一擰,屁股如同裝了彈簧般再次向后一撅!
“嗖!”
甩棍擦著他撅起的、被牛仔褲緊緊包裹的臀部邊緣險險飛過!
動作迅疾,姿態……略顯滑稽。
“哐當!!!”
甩棍沒能命中目標,帶著不甘的力道,狠狠砸在了水果攤旁邊——陳伯小店門口那個剛剛被方世玉用內力暫時“焊”住裂口的陶瓷馬桶上!
脆弱的陶瓷哪里經得起這含怒(雖然是慣性)一擊?
“咔嚓——嘩啦!”
一聲比剛才坐裂時更清脆響亮的碎裂聲炸開!
那個飽經磨難的馬桶,在眾目睽睽之下,徹底四分五裂!水流混合著之前殘留的……嗯,一些不可描述的水漬,瞬間涌出,再次在小店門口蔓延開來,場面一度十分尷尬且味道感人。
方世玉保持著那個撅臀擰腰的防御姿勢,緩緩轉過身,看著地上馬桶的“遺骸”,又看看自己完好無損(但差點遭殃)的屁股,一張剛毅的臉,瞬間黑如鍋底。
陳伯聞聲從小店里沖出來,看到門口的“汪洋澤國”和馬桶碎片,先是一愣,隨即痛心疾首地一拍大腿:“哎喲喂!我的祖傳馬桶啊!昨天剛請人補好的!這、這又是哪個天殺的……”
他的目光落在方世玉身上,又看看地上的甩棍和遠處混混逃跑的方向,瞬間明白了七八分。他張了張嘴,看著方世玉那張寫滿“郁悶”和“無辜”的黑臉,最終所有的話都化作一聲哭笑不得的長嘆:“唉……世玉啊……你…你跟這馬桶…犯沖啊?”
方世玉嘴角抽搐了一下,無言以對。他默默彎腰,繼續幫老張頭撿橙子,只是動作明顯帶著一股無處發泄的憋屈。這該死的弱點!這該死的甩棍!還有這該死的、脆弱無比的異世“刑具”!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街燈亮起。圍觀的人群帶著滿足(看了場好戲)和一絲擔憂(黑狗的報復)漸漸散去。老張頭千恩萬謝地收拾著攤子。陳伯找來拖把和水桶,唉聲嘆氣地清理著門口的“戰場”。
方世玉站在小店門口,望著混混消失的昏暗街角,眼神銳利如鷹。他輕輕活動了一下捏過黃毛脖子的手指,指節發出輕微的爆響。
“黑狗……”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一種猛獸被挑釁后升騰而起的冰冷戰意。這異世的路,果然沒那么好走。但,那又如何?
與此同時,幾公里外,某處燈光昏暗的臺球室。
煙霧繚繞,充斥著劣質香煙和啤酒的味道。一個身材粗壯、滿臉橫肉、脖子上掛著粗金鏈的光頭男人,正俯身瞄準一顆黑八。他左眼角一道猙獰的刀疤,隨著他瞇眼的動作微微抽動,如同一條蟄伏的蜈蚣。他就是“黑狗”,這片區域地下勢力的頭目之一。
“砰!”球桿撞擊,黑八精準落袋。旁邊幾個小弟立刻諂媚地叫好:“狗哥好球!”“狗哥威武!”
黑狗直起身,得意地吐了個煙圈。就在這時,臺球室的門被猛地撞開,黃毛三人互相攙扶著,渾身污泥,狼狽不堪地沖了進來,臉上寫滿了驚恐和委屈。
“狗…狗哥!”黃毛抱著明顯變形的手腕,帶著哭腔,“出…出事了!老張頭那…有個點子扎手!把我們…把我們哥仨給廢了!”
黑狗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慢慢轉過身,那雙三角眼如同毒蛇般掃過三個手下凄慘的模樣,尤其在黃毛的手腕和矮胖子腫成豬頭的臉上停留片刻。他嘴里的煙卷被狠狠咬扁,腮幫子上的橫肉一跳一跳。
“點子?”黑狗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穿什么衣服?長什么樣?”
“就…就穿一身破工裝!像個鄉下剛進城的土包子!”瘦高個剛從垃圾桶里爬出來不久,身上還帶著異味,心有余悸地描述,“可那小子…那小子他媽的不是人啊狗哥!力氣大得嚇死人!一巴掌就把胖子扇飛了!一腳就把我踹垃圾桶里了!他還…他還捏著黃毛脖子把他提溜起來了!那眼神…跟要殺人似的!”
“工裝?力氣大?眼神兇?”黑狗咀嚼著這幾個詞,三角眼里兇光閃爍。他猛地想起手下之前提過的,在七星巖附近冒出來的那個“穿古裝的怪力男”,砸了林薇薇直播設備,還打了他幾個在景區收保護費的手下。
“七星巖…飛人?正義…古裝俠?”黑狗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從手下小弟刷手機時聽來的詞,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拿出自己最新款的智能手機,笨拙地劃拉著屏幕(他更習慣用拳頭解決問題)。很快,一個被瘋狂轉發的視頻出現在他眼前——正是陳伯小店門口,方世玉暴打他手下、最后掐著黃毛脖子提起來的畫面!視頻標題刺眼:《正義古裝俠再出手!暴打黑惡勢力!》
視頻里方世玉那冰冷的眼神,隔著屏幕都讓黑狗感到一絲寒意。但更多的,是滔天的怒火和屈辱!
“啪嚓!”
黑狗手中的手機被他硬生生捏碎了屏幕!玻璃碴子刺破了他的手掌,鮮血直流,他卻渾然不覺。
“好!好得很!”黑狗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刻骨的怨毒,“一個不知道從哪個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野小子,穿得跟個戲子似的,也敢在我黑狗的地盤上撒野?還敢傷我兄弟?壞我財路?!”
他猛地將破碎的手機狠狠摜在地上,碎片四濺!
“給我查!”黑狗野獸般的咆哮震得整個臺球室嗡嗡作響,“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穿戲服的雜種給我挖出來!還有那個老不死的陳伯!他的店!我要讓他知道,得罪我黑狗的下場是什么!”
“是!狗哥!”手下們噤若寒蟬,齊聲應道,眼中也燃起兇光。
昏暗的燈光下,黑狗舔了舔手掌流下的鮮血,眼神殘忍而興奮。他很久沒遇到這么“有趣”的對手了。一個會功夫的“古裝俠”?呵,他倒要看看,是這人的骨頭硬,還是他黑狗的鋼管和砍刀硬!
夜,還很長。復仇的毒牙,已然淬火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