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魅影”夜店的招牌在雨幕中閃爍著迷離的紫光。
林慕的邁巴赫悄無聲息地滑入停車場,輪胎碾過積水,濺起細碎的水花,他推開車門,定制西裝立刻被雨絲打濕,卻渾然不覺。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瞬間灌滿耳膜,舞池里人影攢動,酒精和香水的甜膩氣息撲面而來,他站在入口處,微蹙著眉,適應著昏暗光線下晃動的光斑——這里的一切都像一場失真的夢,而他是唯一穿著正裝的闖入者。
“我靠!那是誰?”
“臥槽!看著好眼熟……”
“像不像財經新聞里那個……林慕?凌宇集團的那個最帥男首富?”
竊竊私語聲像潮水般涌來,無數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有人舉著手機偷拍,閃光燈在黑暗中此起彼伏,林慕對此視若無睹,他的目光穿透舞池,掃過吧臺后忙碌的身影,每一個穿著亮片短裙的服務生背影,都讓他心臟驟然收緊。
他太高了,肩寬腰窄,即使在人群中也像鶴立雞群,剪裁精良的西裝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腕上的百達翡麗在霓虹下泛著冷光,與周圍穿著鉚釘皮衣、露臍裝的年輕人形成刺眼的反差。
幾個大膽的女生端著酒杯湊過來,眼波流轉:“帥哥,一個人嗎?請你喝一杯?”
“讓開。”林慕的聲音冰冷,側身避開遞過來的酒杯,酒液灑在他的皮鞋上,他卻看都沒看一眼,徑直朝著后臺通道走去。
“真的是他!新聞里說他是最年輕的首富,還說他是禁欲系男神……”
“本人比照片還帥啊!就是氣場太嚇人了,感覺能凍死人……”
“他來這種地方干什么?談生意?不像啊……”
議論聲在他身后蔓延,卻無法撼動他分毫,他推開標著“員工通道”的后門,潮濕的霉味和消毒水味撲面而來,與前廳的喧囂形成詭異的割裂。
還是沒找到她。
震耳欲聾的低音炮震顫著每一寸空氣,VIP包廂里,酒氣與荷爾蒙發酵成黏膩的霧。
蘇晴端著托盤的手在發抖,指尖被冰鎮香檳的杯壁凍得發白,卻抵不過身后那只突然伸來的手——油膩的掌心隔著廉價的亮片短裙,狠狠捏上她的屁股。
“小妹妹,挺漂亮啊?”說話的是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金鏈子在鎖骨晃蕩,嘴里噴出的酒氣混雜著雪茄味,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他身邊的狐朋狗友吹著口哨,有人用酒杯底敲著茶幾,發出刺耳的聲響。
蘇晴猛地側身避開,托盤里的酒杯叮當作響。“先生,請您自重。”她的聲音淹沒在音樂里,細若蚊蚋。
“自重?”男人哈哈大笑,肥膩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在這種地方談自重?”他突然抬手,一沓百元大鈔“唰”地撒在她腳下——鈔票散落在她沾滿酒漬的裙擺上,落在黏膩的地毯上,甚至沾了些碎冰。
“跪下,把錢撿起來,哥哥們就不給你差評。”
周圍爆發出更響亮的哄笑。
有人跟著起哄:“撿啊!撿一張給你十塊‘辛苦費’!”“要是陪哥幾個玩玩,別說三千,三萬都有!”
蘇晴盯著地上的錢,她想起哥哥最新的催債通知,那串后面跟著六個零的數字;想起母親臨終前枯槁的手,想起工地鋼筋磨破的掌心,想起夜店高跟鞋踩出的血泡。
七年了,她像條狗一樣活著,扛鋼筋、端盤子、被醉鬼揩油,可哥哥的債務像個無底洞,永遠填不滿。
“撿啊!裝什么清高!”男人不耐煩了,抬腳想踩她的手。
就在這時,蘇晴突然聽到腦子里“嗡”地一聲,不是音樂的轟鳴,不是人群的嘲笑,而是一個清晰的、屬于她自己的聲音,在腦海深處冷冷地說:
“如果……如果他們能給我三百萬,”
她看著地上的碎錢,看著男人油膩的笑臉,看著周圍人看戲的眼神,那個聲音越來越響,帶著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
“讓我跪在這里撿錢也好,讓我陪他們玩玩也好……哪怕死在這里,也無所謂了。”
“結束這一切……”
這個念頭讓她瞬間停止了顫抖。
是啊,結束了,母親走了,哥哥是個無底洞,她早就沒什么可失去的了,如果能用尊嚴甚至生命,換一個徹底解脫的機會,那為什么不呢?
她緩緩彎下腰,膝蓋即將磕在地上的碎冰上,指尖觸到那些被踩臟的鈔票——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砰”地被推開,刺目的走廊燈光涌了進來,照亮了門口那個頎長的身影。
林慕站在門口,定制西裝還沾著雨絲,臉色白得像紙,眼底是翻涌的驚濤駭浪。
他看著蘇晴彎腰的動作,看著她指尖下的鈔票,看著那個油膩男人還未收回的手,整個世界在他眼前瞬間崩塌成血色的碎片。
而蘇晴聽到聲響,僵硬地抬起頭,透過模糊的燈光看清來人時,剛剛那點近乎死心的平靜,突然被一種更巨大的、名為“恐慌”的情緒徹底淹沒。
她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踉蹌著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吧臺上,發出一聲悶響。
包廂里的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門口的不速之客身上,那個剛剛還在撒錢的中年男人,在看清林慕的臉后,酒意瞬間醒了大半,臉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電視上那個叱咤風云的年輕首富,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還用那樣一雙仿佛要殺人的眼睛,盯著他手下的服務生?
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有低音炮還在不知疲倦地震動,將蘇晴腦海里那個“結束一切”的聲音,震得粉碎成無法拼湊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