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霍然起身，水花四濺。
一把扯過掛在架上的衣物，身子輕旋，衣袍如蝶翼般裹住玲瓏身軀。
心念微動，一絲氣絲自體內涌出，牽引著墻上懸掛的長劍。
“咻——”
劍身出鞘，銀光一閃，穩穩落入她掌中。
晏泠音二話不說，反手便是一劍，刺向窗戶。
長劍破窗而出，卻刺了個空。
“姑娘莫慌，我也是女生。”
窗外傳來一聲女子急促的辯解，聲音有些慌亂。
“你是畜生也沒用！”
晏泠音一個縱身躍出窗戶，赤足落地，劍尖直指黑暗中的身影。
“說，誰派你來的？”
月光下，那人影輪廓漸顯。
一名女子，身著玄色勁裝，衣袍多處破損，血跡斑駁，似久經風霜。
女子癱坐于地，面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顯然傷勢沉重。
她雙目緊盯著晏泠音，眸中閃過一絲驚詫，繼而又染上幾分忌憚。
“你...踏入通脈了？”
老子踏入通脈關你幾把毛事？
晏泠音眉頭緊鎖，冷聲道：“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情況？回答我的問題。”
“鎮妖司陸紅袖，見過姑娘。”
女子掙扎著欲起身行禮，身子卻搖搖欲墜。
晏泠音劍尖微顫，止住了她。
“鎮妖司的人？為何鬼鬼祟祟？”
陸紅袖苦笑一聲，“情非得已，傷勢過重，不敢貿然驚動。聽聞晏女俠義舉，斬妖除魔，陸某特來求援。”
她吃力地抬起手，掌中握著一塊令牌，令牌上刻著一頭鷹隼，以及“鎮妖”二字。
晏泠音目光落在令牌上。
她又沒見過，哪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過看樣子，這女子的倒是有幾分底氣，不像作偽。
她收回長劍，沒好氣道：“說吧，什么事。”
陸紅袖見她收劍，緊繃的心弦稍松。
她握著令牌，氣息微喘：“事關重大，還請姑娘移步入內，容陸某細說。”
晏泠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還濕漉漉的腳。
媽的，聽說女生受涼很容易宮寒，她不會到時候肚子痛吧？
她皺了皺眉，一邊想著亂七八糟的事，一邊瞪著陸紅袖。
“進來吧。”
她轉身，徑直入了屋。
陸紅袖掙扎著起身，每動一下，面色便更白一分。
她緩步跟上，步履沉重，氣息不穩。
屋內，晏泠音已隨意披上一件外袍，坐在桌旁。
陸紅袖入內，走到晏泠音對面，就地盤膝坐下，身子靠著墻壁，勉力支撐。
“說吧。”
“陸某奉涼州府鎮妖司之命，請晏女俠出手，前往北湖斬殺一作祟水妖，事成之后，重金酬謝，另有鎮妖司功勛記錄在案。”
“功勛有什么用？”
“日后若有需要，可請鎮妖司出手相助。”
“哦。”晏泠音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手指輕敲桌面，“你們鎮妖司倒是挺閑，北湖水妖？”
陸紅袖點頭：“正是。”
晏泠音忽然停下敲擊，眼神銳利：“我清平縣南林尚有豬妖肆虐，百姓日夜不寧，鎮妖司既在此，為何不先處理近憂，反而舍近求遠？”
話音落下，屋內氣氛驟然凝重。
陸紅袖面色一滯，似乎沒料到她會這般直接發問。
“晏女俠所言極是，南林之事，我已知曉，但北湖水妖牽涉更廣，關系到涼州府一位大人物的......”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住口，神色有些為難。
晏泠音挑眉：“怎么？說到關鍵處就賣關子？你們鎮妖司的人都這德性？”
“非是陸某有意隱瞞，實在是此事涉及機密，不便多言。”陸紅袖握緊拳頭，“只能說，若是北湖水妖不除，后果不堪設想。”
“后果不堪設想？”晏泠音嗤笑，“南林豬妖王天天吃人，這后果還不夠堪設想？”
“姑娘有所不知，我鎮妖司之中，亦有內外之別。”
“內司，主各地城池守備，匯總八方訊息，為一司之中樞。”陸紅袖頓了頓，聲音因傷勢更顯虛弱，“外司，則專事征伐，清剿各路妖邪，赴險而行，滌蕩乾坤。”
晏泠音挑了挑那雙好看的眼睛，等待下文。
“陸某不才，忝為內司校尉之一。”
陸紅袖面露一絲苦澀，“職責所限，非不愿為南林百姓分憂，實是...鞭長莫及。”
原來如此。
晏泠音暗暗點頭，這還是她第一次了解鎮妖司的情況。
“陸某可以承諾，北湖之事一了，立刻上報鎮妖司，調集人手清剿南林。”
陸紅袖執著地看向晏泠音，“屆時外司精銳盡出，不出十日，定叫那豬妖片甲不留。”
晏泠音冷笑：“既然有這本事，為何現在不行？”
“......”
陸紅袖沉默了。
晏泠音瞇起眼睛，心中已有猜測。
她靠在椅背上，聲音帶著幾分玩味：“是不是北湖的事，見不得光？難道說...那北湖的妖物，是那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
陸紅袖聽得一愣，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姑娘為何會這般想？妖物與人，并不能誕下子嗣......”
“嘖。”晏泠音撇了撇嘴。
媽的，前世小說的套路不都這么寫的么。
她站起身來，在屋內踱了兩步，忽然轉身看向陸紅袖：“既然不愿直說，那我也不為難你，只是你這買賣，我不接。”
“晏女俠！”陸紅袖急道，“此事當真關系重大...”
“重大？”晏泠音冷笑，“連實情都不肯吐露，如何讓我信你？況且我清平縣百姓朝不保夕，我若舍近求遠，豈不是本末倒置？”
陸紅袖面色數變，良久方才長嘆一聲，似是下了極大決心：“罷了，晏女俠既要知曉，陸某便實話實說。”
晏泠音重新坐下，手肘支在桌案上：“洗耳恭聽。”
“那北湖水妖，本是涼州府尹趙大人年輕時游歷所收服。”陸紅袖聲音低沉，“起初倒也相安無事，但近年來那水妖不知何故，竟逃到北湖，開始傷人。
“趙府尹不愿此事外揚，試圖私下解決。”陸紅袖苦笑，“前后派去數批人手，皆是有去無回。”
晏泠音搖頭，“這位趙大人年輕時怕是腦子進了水。”
陸紅袖面露尷尬：“晏姑娘...”
“所以你這次來，就是奉了那位趙大人的密令？”晏泠音瞇起眼睛，“務必在事態失控前解決，還不能讓他的名聲受損？”
“正是。”
“我明白了，這就是個擦屁股的活。”晏泠音伸了個懶腰，心中已經有了定奪。
什么勾八破事。
她才懶得參與。
“那就讓鎮妖司外司去處理，既然你們有那本事十日內清剿南林，想來區區一只水妖也不在話下。”
陸紅袖沉默了片刻，終于道：“外司...不能動。”
“為何？”
“此事一旦動用外司，必然驚動鎮妖司高層，屆時...”陸紅袖咬牙，“趙府尹的事跡必然敗露。”
晏泠音瞪大眼睛，“你特么的是鎮妖司的還是趙府尹的人？”
她實在搞不懂了。
眼前這陸紅袖，左一個趙府尹右一個趙府尹，不知道的，還以為對方是趙府尹手下。
陸紅袖被她這句粗鄙之言噎得一滯，臉上青白交加，好半晌才壓下火氣，“晏姑娘，鎮妖司有鎮妖司的規矩，外司是這樣的，他們只要剿了妖，平了事便可以了，可是內司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
“一州府尹牽涉其中，此事若循外司常例，由他們公事公辦，整個涼州官場，怕都要掀起一場大風波，屆時民心惶惶，地方動蕩，這代價，又該由誰來承擔？”
晏泠音冷笑一聲，“所以你們就把這爛攤子丟給我？”
“晏女俠誤會了，鎮妖司絕非此意......”
“我的答案很簡單——不接。”
“晏女俠！”陸紅袖急道，“此事......”
“沒什么好說的。”晏泠音擺擺手，“你們愛怎么處理怎么處理，反正別想拉我下水。”
陸紅袖沉默良久，終于長嘆一聲，“晏女俠心意已決，陸某也不便強求。”
她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桌案上。
“此物乃是鎮妖司信物，若是晏女俠改變主意......”
“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那便當做個念想吧。”陸紅袖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