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回國不告訴我我先不跟你計較,正好明晚錦春庭是我組局,當給你接風洗塵了,不。準。拒。絕!”
思緒被云汀夏打斷。
急促的呼吸,滾燙的體溫,落地窗的涼意,被洇濕的地毯,一一瞬間消失。
回憶與之如潮水褪去。
宋南喬收回投注在油畫上的目光,倚在墻柱上悠悠拒絕,“明晚有個局我得陪老爺子去。”
云汀夏是和宋南喬打小一塊長大的發小。
大學畢業后,云汀夏回國開了間藝廊,經營得風生水起。
正直藝廊閉館更換展品期間,偌大的展廳內只有她們,和幾個員工在前邊忙碌。
倒合了宋南喬的意,這會兒她暫時還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她回國的消息。
云汀夏掛好畫,轉身視線落在墻邊的油畫,是一幅印象派風格的畫。
描繪了火燒云之下的大海,用色大膽明亮,光影尤為優秀,極具沖擊力和感染力。
云汀夏想起剛才因為這幅畫走神的宋南喬,“你喜歡這幅啊,待會我讓人幫你包起來。”
宋南喬此時已然失去興趣。在前方不遠處欣賞風格各異的瓷器,擺了擺手拒絕。
云汀夏隨她,繼續手中的活。
“等等……宋南喬!”
身后的云汀夏突然變了臉色,猛地提高了音量。
然后是她急切飛跑過來的腳步聲。
“紀則衍知道你回國了嗎?!”
宋南喬佁然不動。
甚至連眼皮子也沒被云汀夏突然的暴喝驚到一跳,仍是悠哉地觀賞展品。
“我不是說了只告訴你了嘛。”
云汀夏盯了宋南喬一會兒,又問:“你不會打算這輩子和他老死不相往來吧?”
宋南喬無語凝噎,“我是那種拎不清又計較的人嗎?”。
云汀夏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畢竟八年前你們鬧翻得突然。總之你放下就行了。”
說完云汀夏又風風火火回去干活。
宋南喬此趟本打算和云汀夏約個下午茶或者晚餐,但看云汀夏余下的工作量大概是連宵夜都約不上了。
逛完了圈藝廊便無奈打道回府。
云汀夏望著宋南喬離開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默然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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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宋南喬和爺爺宋靖和赴飯局,地點正好也在錦春庭。
饒是她見過再多瓊樓金闕也不由得為這精巧到極致的中式園林庭院的私人會所咂舌。
她的出席讓在座長輩皆倍感意外。
發小蕭越的爺爺也在其中。
蕭老爺子和她說著話,突然一拍大腿,“蕭越前天提了一嘴,今晚小夏做東,他們一幫混小子在前院聚呢,難為你還得陪我們這群老朽木。”
宋南喬笑:“您哪的話,我離開上京也有八年了,很多事物都生疏了,還望今晚您和各位前輩能多加指點呢。”
包廂的門再次被打開,佳肴奉上,飯席正式開始。
推杯換盞間,宋南喬隨意瞥了眼不遠處的落地擺鐘。
宋靖和眼尖,“你們瞧瞧,知道朋友在前邊就坐不住了。”
眾人笑開,調侃宋南喬身在曹營心在漢。
“行了。”宋靖和笑罵,“再留你下去反倒顯得我們鐵石心腸了,過去和他們玩吧。”
宋南喬心領神會,明白宋靖和是在提醒她避開,下半局要談正事了。
順著宋靖和的意,提前離席。
宋南喬給云汀夏撥了好幾個電話,然而都不見響應。
她一路行至前院,甚至連半個熟人面孔也沒遇到。
“你大爺的沒長…”
宋南喬剛轉身就與迎面的男子撞了個正著。
抬頭看去竟是熟人。
“喬…喬姐?!你什么時候回國的?也不告訴小曹多見外啊。”囂張跋扈的公子哥看清她后瞬間變了態度。
宋南喬看他好像見了鬼的樣子倍感好笑。
當年扯了宋南喬辮子,被她反壓在地薅頭發。
自此對宋南喬的惶恐像被刻進了DNA里。
不用說也知是來赴云汀夏的局的。
宋南喬拎著他的后衣領押著他帶路。
推開包廂門,二十來個年紀相仿的男男女女三五成堆分散坐著。
另一邊打著斯諾克的云汀夏聽到聲響,興奮跑過來,“過來干嘛不提前跟我說,飯局改期啦?
“我打你電話沒有五通也有四通了。”宋南喬知道她勝負欲強,玩起來就發了狠了忘了情了。
“剛剛就在后面吃飯,老爺子大發慈悲,提前給放出來了。”
云汀夏:“怪我怪我,手機靜音忘改回來了。”
宋南喬秘密歸國又突然出現,對于早已默認她定居L國帝斐的眾人來說,無疑不是平地起驚雷。
蕭越和司修翊來得遲,瞧見宋南喬,驚訝不比大伙少。
蕭越咧著嘴大步走來,“喲,新面孔。這哪家千金啊怎么好像有點眼熟。”
司修翊挑了挑眉戲謔說:“沒認錯的話應該是我們宋大小姐,以防大小姐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司修翊,這位是蕭越,和你一塊兒長大的發小。”
宋南喬笑盈盈,“哪能呢,當年兩位吵架最后雙雙摔進水泥堆的場景我想忘也忘不掉呢。”
說著晃了晃手機,“趁著大好日子,給大伙兒分享一下兩位的英勇身姿?”
兩人聞言連連求饒。
蕭越、司修翊和紀則衍剛認識時極其不對付,以至于后來感情好了,剛開始的打鬧都成了笑料。
“叩叩——”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笑鬧聲。
眾人同一時間噤聲齊刷刷地朝門口看去。
今晚最后一位來客,也是即使和宋南喬聊了再多,玩笑開得多大,話題扯得多遠,也始終沒有人敢提及其名字的那一個人,此刻姍姍來遲立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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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則衍身著黑色西裝,一貫的冷然疏離,在眾人的目光中信步走來。
宋南喬心跳加快,說不緊張是假的,輕咬舌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端出得體的笑望向紀則衍。
毫無意外地對上紀則衍的視線,他無波無瀾的瞳仁沒有絲毫變化,沒有半刻停留便漠然移開目光。
宋南喬有些沒底。
她要自我介紹嗎?他應該還能認出她吧?
紀則衍就近尋了個空位坐下,看向她,聲音淡漠,“什么時候回來的。”
邊說著拿起面前的威士忌給她已快見底的酒杯續上,旋即手腕一轉給自己倒了半杯。
“9號,就上周三。”宋南喬碰了碰紀則衍手中朝她傾過來的酒杯。
神態自若眉眼彎彎,“好久不見了,紀則衍。”
紀則衍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輕晃著酒杯漫不經心地應了聲,然后就此打住,似乎沒有繼續寒暄的打算。
宋南喬本想說的話倏然卡在嘴邊,心下莫名生出許多的茫然來,蓋過了先前的緊張。
她發現她根本讀不出紀則衍剛才表情的真正含義。
是對她還有怨氣所以因她的話感到可笑,連場面話都不屑再多說。
還是這只是他對待泛泛之交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在場大家對于宋紀決裂亦都知曉。
只不過后續如何沒人敢去問兩位當事人,漸漸也就成了圈里的未解之謎和不可說。
今天看來,想必是還沒有解決了,眾人面面相覷,緘口不言。
宋南喬抿了抿唇,準備接著說幾句客套話然后順其自然轉到其他話題,再尷尬再生硬也不能讓場子冷在這里。
“你好,初次見面,你就是宋南喬吧?久聞大名。”
一道輕柔如水的女聲比宋南喬快了一步。
開口的是和紀則衍一同前來的女伴,在他身邊落落大方地朝宋南喬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