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狂風暴雨撕扯著城市,像一頭被激怒的巨獸在咆哮。
鉛灰色的云層厚重得仿佛要壓垮高樓,慘白的閃電一次次撕裂天幕,
緊隨其后的炸雷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幾乎要碎裂開來。
豆大的雨點瘋狂地抽打著寫字樓冰冷的玻璃幕墻,匯聚成渾濁的水流,
扭曲了窗外霓虹閃爍的繁華夜景。我,林晚,縮在格子間最不起眼的角落,
指尖被空調吹得冰涼麻木,眼睛死死盯著電腦屏幕上那個刺眼的紅色倒計時。還有三分鐘。
三分鐘!這份要命的數據分析報告如果不能在零點前發到頂頭大boss沈斯年的郵箱里,
我毫不懷疑,明天人事部的辭退通知單就會帶著油墨的清香出現在我的辦公桌上。
“該死的天氣!該死的加班!該死的……”我幾乎把后槽牙咬碎,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敲擊聲密集得如同窗外傾瀉的暴雨。
胃部傳來一陣熟悉的、因長時間饑餓和緊張引發的痙攣絞痛,提醒著我晚飯還遙遙無期。
這個月的全勤獎、績效獎金,都系在這最后的三分鐘上。
就在我按下最后一個句號的瞬間——“轟咔——?。?!
”一道前所未有的、幾乎要將整個宇宙劈開的慘白電光,如同巨大的利斧,
直直地劈在離我們這棟摩天大樓極近的地方!震耳欲聾的雷聲在下一秒狂暴地炸響,
那不是一聲悶雷,而是無數雷霆在耳邊同時爆裂!整棟大樓猛地一顫,仿佛遭遇了強烈地震。
“啊——!”辦公室里瞬間響起一片驚恐的尖叫。我面前的電腦屏幕“滋啦”一聲,
徹底黑屏。頭頂的日光燈管瘋狂地明滅閃爍了幾下,最終“噗”地一聲徹底熄滅。
整個開放式辦公區,瞬間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窗外不斷劃過的閃電,
像魔鬼的探照燈,將同事們慘白、驚惶的臉孔和辦公室里狼藉的影子,短暫地投射在墻壁上,
扭曲又詭異?!案闶裁窗。 薄拔业奈募?!我還沒保存!”“天哪,嚇死我了……”黑暗中,
抱怨聲、咒罵聲、心有余悸的喘息聲混雜在一起。我僵在椅子上,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幾乎要撞碎肋骨。剛才那道閃電……太近了!近得仿佛電流的灼熱氣息直接噴在了我的臉上。
幾秒鐘后,應急燈幽綠的光芒終于亮起,勉強驅散了濃稠的黑暗,
卻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不祥的慘綠色調。電腦主機箱發出幾聲無力的呻吟,
屏幕依舊漆黑一片。完了。我腦子里一片空白,最后三分鐘的努力,隨著那道該死的閃電,
灰飛煙滅。“大家別慌!”一個刻意拔高的、帶著點優越感的女聲穿透嘈雜響起,
是行政部的王莉娜。她舉著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她精心修飾過的臉,
“我已經通知物業搶修了!很快就好!至于年會……”她頓了頓,
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我這片角落,“后勤組的同事可要盯緊點,尤其是貴重物品,
別到時候少了什么,說不清哦?!币还珊忭樦棺蹬郎衔业暮箢i。王莉娜的話,
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精準地扎向我。后勤組,年會物資清點,正是我負責的部分。
她這指桑罵槐的功夫,真是修煉得爐火純青。我攥緊了冰涼的手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試圖用疼痛壓下那股翻涌的怒火和委屈。就在這時,
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高頻電流竄過大腦皮層的尖銳嗡鳴聲猛地扎進我的太陽穴!
“嗡——”我痛苦地悶哼一聲,下意識捂住頭。這聲音來得突兀又劇烈,
像是要把我的腦髓都攪成碎片。然而,就在這尖銳的嗡鳴聲達到頂峰、幾乎讓我眼前發黑時,
它卻像潮水般驟然退去。嗡鳴消失了。緊接著,無數個聲音,
無數個……本不該被我聽到的聲音,如同決堤的洪水,
毫無征兆地、蠻橫無比地沖進了我的腦海!【靠,這破燈什么時候好?
老子游戲排位賽要開了!】【王莉娜那女人又在陰陽怪氣,真當自己是老板娘了?
沈總看得上她才怪?!俊竞灭I…好想吃樓下那家牛肉面…加雙份肉!】【林晚那倒霉樣,
估計報告又黃了,活該,誰讓她上次報銷單比我快……】【嘖,這破雨,
新買的AJ要泡湯了。】【王莉娜那項鏈是卡地亞新款吧?嘖,
傍上張經理就是不一樣……】第二卷無數個聲音碎片,同事們的,
的、模糊的、抱怨的、幸災樂禍的、雞毛蒜皮的……像無數只蒼蠅在我腦子里同時振翅轟鳴!
它們重疊著、交織著、毫無邏輯地沖撞著我的意識壁壘。我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
動作之大帶倒了旁邊的水杯。“哐當”一聲脆響,玻璃杯摔在地上,碎片和水漬濺開。
“林晚,你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王莉娜尖銳的指責立刻飛來。我根本沒心思理會她。
我扶著嗡嗡作響、脹痛欲裂的額頭,臉色煞白,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單薄的襯衫?;糜X?
壓力過大導致的精神錯亂?還是……剛才那道詭異的閃電?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樣,死死盯著離我最近的一個同事——技術部的小張。
他正一臉煩躁地戳著毫無反應的手機屏幕?!酒剖謾C!關鍵時候沒信號!女神剛回我消息??!
啊啊啊要瘋了!】他的嘴唇……根本沒動!我心臟猛地一縮,幾乎停止了跳動。
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那不是幻覺!我真的……聽到了他腦子里在想什么?!
我驚駭地移開視線,目光慌亂地掃過其他人。王莉娜正假惺惺地安慰一個被嚇到的女同事,
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關切?!究奘裁纯?,煩死了,妝都花了,待會兒怎么見沈總?
林晚那個蠢貨最好把報告搞砸,讓她滾蛋!】清晰無比的惡毒心聲,
與她臉上溫柔的假面形成令人作嘔的對比。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就在這時,
辦公室厚重的玻璃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低氣壓瞬間席卷了整個混亂嘈雜的空間。
所有的竊竊私語、抱怨聲、包括那些在我腦子里嗡嗡作響的心聲,
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掐斷。一片死寂。應急燈幽綠的光線下,
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口。純黑色的高定西裝,剪裁完美得如同雕塑,
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利落線條。一絲不茍的背頭發型下,是一張英俊得近乎鋒利的臉。
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成一條沒有溫度的直線。最懾人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
目光掃過之處,空氣都仿佛凝固結冰。沈斯年。星熠集團最年輕的總裁,
一個名字就足以讓整個江城商圈屏息的存在,
一個完美詮釋了什么叫“高嶺之花”和“移動冰山”的男人。他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
讓幽暗的辦公室瞬間變成了冰窖。剛才還嘈雜的空間,此刻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就炅送炅?,沈總怎么來了?好嚇人!
】【要命,我剛剛是不是罵臟話了?他沒聽到吧?】【沈總這氣場……腿軟了……】【嘖,
真帥啊,可惜是個冰山……】無數驚惶、恐懼、花癡的心聲再次在我腦海里炸開,
比剛才更加清晰、更加喧囂!這些雜亂的聲音像無數根針,狠狠刺著我的神經,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疼。沈斯年冰冷的視線如同探照燈,緩緩掃過狼藉的辦公室,
最后落在了行政經理張強身上。張強一個激靈,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迎上去,
肥胖的臉上堆滿了諂媚又惶恐的笑:“沈總!您怎么親自過來了?意外,純屬意外!
就是打了個大雷,跳閘了,備用電源馬上就好!馬上就好!”他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
一邊點頭哈腰。【老天保佑!千萬別問年會籌備!王莉娜那個蠢貨挪用了采購款,
可千萬別露餡啊!沈總知道了我們都得死!】張強的心聲帶著強烈的恐懼和祈禱,
清晰地傳入我耳中。我下意識地看向王莉娜,果然看到她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慌,
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沈斯年沒有看張強,他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眸,穿透昏暗的光線,
徑直落在了我的臉上。僅僅是一瞬間的對視。
一股難以形容的、更加尖銳的電流感猛地竄過我的大腦皮層!
比之前聽到任何人心聲時都要強烈百倍!仿佛有巨大的磁暴在我和他之間炸開!
“呃……”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哼,眼前甚至短暫地黑了一下。那種感覺,
像是兩個強大的精神場域在強行碰撞、連接!沈斯年似乎也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峰,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薄唇微啟,聲音低沉,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質感,
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氣:“林晚?!蔽业拿直凰畛鰜?,像冰珠砸在玉盤上。“你的報告。
”他言簡意賅,目光依舊鎖著我,帶著審視和不容置疑的壓力?!尽樕趺催@么白?
剛才嚇到了?還是……】一個極其短暫、極其模糊的碎片劃過我的腦海,速度快得像幻覺。
那聲音……低沉、磁性,帶著一絲幾乎難以捕捉的……疑慮?是沈斯年的心聲?!
我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剛才那劇烈的精神沖擊,是因為他?我能聽到沈斯年的心?!
但還沒等我捕捉到更多,他那冰冷無波的外表下,所有“雜音”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剛才的碎片只是我因劇烈頭痛而產生的幻聽。只剩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
無聲地施加著巨大的壓力?!吧蚩?,報告……報告因為停電,電腦……”我強迫自己開口,
聲音干澀發緊,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和一絲絕望后的沙啞。胃部的絞痛也適時地加劇,
讓我額角滲出更多冷汗?!巴k娛抢碛??”沈斯年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卻像重錘砸下。
【……她看起來很不舒服。胃疼?還是……算了,不重要。工作就是工作。
】又一個極其短暫的碎片!這次清晰了一點點!那聲音里似乎有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但瞬間又被冰冷的理智壓了下去。快得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壓力過大而產生了妄想。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思緒和身體的極度不適,直視著他冰冷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報告,我已經完成了。在斷電前最后一秒,我點了發送。
郵件顯示已成功投遞到您的郵箱服務器,雖然我本地副本因為斷電丟失了,但理論上,
您應該已經收到了。”這是我最后的掙扎,唯一的希望。
賭的就是那零點幾秒的網絡延遲和郵件服務器的可靠性。沈斯年深邃的眼眸似乎波動了一下,
快得難以捕捉。他沒有說話,只是拿出他那部特制的、信號似乎不受影響的黑色手機,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辦公室里靜得可怕,只能聽到窗外依舊狂暴的雨聲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終于,
沈斯年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班?。”一個極淡的單音節。
【……居然真的發出來了?在這種狀況下?】這一次,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那絕對是他的心聲!低沉、磁性,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意外?或者說是……認可?
雖然轉瞬即逝,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句心聲,像一道微弱卻真實的暖流,
猝不及防地注入我冰冷絕望的心湖。“應急燈下繼續工作,或者,現在下班?!彼掌鹗謾C,
聲音恢復了絕對的公事公辦,目光掃過全場,“年會籌備,
明天我要看到最終方案和預算明細。”他的視線在張強和王莉娜身上停留了半秒,
帶著無形的重量?!尽瓘垙姷谋砬椴粚?。王莉娜的項鏈……預算?哼。】冰冷的心聲,
帶著洞悉一切的寒意和一絲危險的警告。張強和王莉娜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沈斯年說完,不再看任何人,轉身,邁開長腿,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帝王,
無聲地消失在門外。那股迫人的低氣壓也隨之消散。
“呼……”辦公室里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劫后余生般的呼氣聲。我虛脫般地跌坐回椅子上,
后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完全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胃部的絞痛和大腦中殘留的嗡鳴依舊折磨著我,
但一種奇異的、劫后余生的感覺混雜著對“讀心術”的巨大驚駭,充斥了我的整個身心。
我……真的能聽見別人的想法了?尤其是……沈斯年?那個冰山一樣的男人,
他的內心世界……竟然并非一片死寂?第三卷一周后的星熠集團年會,
儼然是江城商界的一場小型名利場盛宴。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將宴會廳映照得如同白晝。空氣里彌漫著高級香檳的醉人氣息、昂貴香水的馥郁芬芳,
還有衣香鬢影間流動的、精心粉飾過的欲望與野心。舒緩的爵士樂流淌著,
卻掩蓋不住觥籌交錯間的低聲談笑與暗流涌動。
我穿著一身租來的、中規中矩的香檳色小禮服,
努力將自己縮在靠近自助餐臺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手里端著一杯幾乎沒怎么動的蘇打水,
冰涼的杯壁讓我因緊張而汗濕的手指稍微舒服了一點。自從那場詭異的雷暴之后,
這該死的能力就像個甩不掉的詛咒。只要靠近人群,無數雜亂的心聲就如同潮水般涌來,
吵得我頭痛欲裂,精神時刻緊繃。這種場合對我來說,無異于一場酷刑。
【張總旁邊那女的是誰?新秘書?身材不錯啊?!俊緡K,李董這領帶,暴發戶審美。
】【王莉娜今晚可真夠招搖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那條項鏈?】【公關部那個新來的小妖精,
眼睛都快粘沈總身上了……】【自助的龍蝦快沒了!得趕緊去拿!
】各種膚淺的、八卦的、算計的念頭在我腦中嗡嗡作響,像無數只蒼蠅在飛。
我用力閉了閉眼,試圖將這些噪音屏蔽掉。目光卻不受控制地,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
落向宴會廳最核心的那個焦點。沈斯年。他依舊是全場絕對的中心。
一身剪裁完美的墨黑色禮服,襯得他身姿愈發挺拔如松,氣質冷峻卓然。
他正與幾位商界大佬交談,姿態從容,舉手投足間帶著天生的掌控感。
水晶燈的光芒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如同為冰冷的雕塑鍍上了一層金邊,尊貴,
卻也遙遠得不可觸摸?!尽惱系奶嶙h可以考慮,但附加條款必須修改。
】【……張董的暗示太明顯了,胃口不小?!俊尽瓡r間差不多了,該進行下一項流程。
】他冷靜、高效、精準的心聲,如同精密的儀器在運作,清晰地傳入我的腦海,
與他此刻展現的完美商業精英形象嚴絲合縫。然而,就在我準備收回目光時,
一道極其微弱的、與那些商業計算截然不同的“雜音”,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小石子,
極其突兀地蕩開:【……她躲在角落里做什么?】我一怔,下意識地再次看向他。
沈斯年的視線似乎極其短暫地、不經意地掃過我所在的角落方向,快得如同錯覺。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專注地與面前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交談著,薄唇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