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嶼的白月光回國那天,我正蹲在廚房給他熬養胃湯。手機屏幕亮得刺眼。
他助理發來的照片里,傅斯嶼小心翼翼扶著林晚晚,
坐進他那輛從不讓我碰的限量版勞斯萊斯。背景是機場VIP通道,燈光璀璨,
像一場專門為他倆鋪設的星光大道。配文簡短:【林小姐回國,傅總親自接機。太太,
傅總說今晚不回來用餐了?!吭钌系纳板伖距焦距矫爸鵁釟?,濃郁的藥材味彌漫開來。
我盯著那串文字,看了足足五分鐘。直到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我自己模糊的臉。蒼白,
麻木,眼睛里空蕩蕩的。像被抽掉了最后一根支撐的柱子。我關掉火,把熬了幾個小時的湯,
連鍋帶湯,一滴不剩地倒進了水槽。粘稠的湯汁裹挾著昂貴的藥材殘渣,
在雪白的陶瓷壁上下滑,發出沉悶的聲響。然后,我撥通了傅斯嶼的電話。響了七八聲,
他才接起,背景音有些嘈雜,隱約能聽到輕柔的女聲在說話。“什么事?
”他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帶著慣有的冷淡和不耐煩,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被打擾的不悅。
“傅斯嶼,”我的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我們離婚吧?!彪娫捘穷^瞬間安靜了。
連那點模糊的背景音都消失了。過了好幾秒,才傳來他冷硬的質問:“蘇晚意,
你又在鬧什么?”“沒鬧,”我扯了扯嘴角,大概比哭還難看,“累了,不想伺候了。傅總,
放我一條生路,也給你和林小姐騰位置。大家都清凈?!薄疤K晚意!”他語氣陡然加重,
帶著警告,“別無理取鬧!晚晚剛回來,身體還很虛弱……”“所以她更需要你的照顧。
”我打斷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讓我保持著最后的清醒,“傅斯嶼,
明天上午九點,民政局門口。帶上你的身份證和結婚證。不來,我就去法院起訴。你知道的,
我手里有足夠讓你丟臉的東西?!闭f完,我沒給他再開口的機會,直接掛斷,拉黑。
動作一氣呵成。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咚咚咚,像要撞碎肋骨沖出來。
原來結束一段長達七年的單方面付出,只需要一通電話。原來心死到極致,是感覺不到痛的,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虛脫。我看著水槽里那攤狼藉的湯汁殘渣,
像看到了自己過去七年的人生。精心熬煮,傾盡所有,最后不過是被當成垃圾,
毫不猶豫地沖掉。也好。沖干凈了,才能重新開始。第二天,我準時出現在民政局門口。
沒化妝,臉色蒼白,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手里捏著一個小文件袋,
里面裝著我的證件和那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協議條款是我請律師連夜擬的。傅斯嶼有錢,
富可敵國的那種。但協議上,我只要了一套婚前我爸留給我的、位于老城區的小破房子,
還有我卡里僅剩的不到十萬塊的存款。他給過我的卡,副卡,昂貴的珠寶首飾,我一樣沒拿。
凈身出戶。律師看到協議時,推了推眼鏡,欲言又止:“蘇小姐,這……您太吃虧了。
”我搖搖頭:“只想斷干凈。”律師嘆了口氣,沒再勸。九點整,
那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準時停在路邊。車門打開,傅斯嶼下車。
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裹著他挺拔的身軀,面容依舊英俊得無可挑剔,
只是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透著一絲疲憊。他幾步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
帶著迫人的氣勢?!疤K晚意,”他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我的臉,
似乎想從我平靜的表情里找出哪怕一絲賭氣的痕跡,“你確定要玩這么大?”“傅總,
”我抬眼,迎上他的視線,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我不是在玩。證件帶齊了嗎?”他盯著我,
眼神復雜,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過了幾秒,他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認真的?
”“比真金還真?!蔽野咽掷锏奈募f過去,“簽了吧,傅總。別耽誤彼此時間。
”他接過文件袋,動作有些僵硬。當他的目光掃過那份離婚協議,看到財產分割那欄時,
瞳孔猛地一縮?!皟羯沓鰬??”他猛地抬頭看我,
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被冒犯的怒意?“蘇晚意,你是在羞辱我,
還是在演苦情戲?我傅斯嶼還不至于虧待自己的前妻!”“你想多了,”我扯了扯嘴角,
一個極其敷衍的弧度,“我只是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牽扯。你的錢,拿著燙手。
”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下頜線繃得死緊。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我熟悉的怒火,
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焦躁?“好,很好?!彼湫σ宦?,不再看我,
轉身大步朝民政局里面走去,背影僵硬得像一塊冰?!叭缒闼??!绷鞒套叩煤芸臁E恼?,
簽字,按手印。鋼印落下,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工作人員將兩本暗紅色的離婚證分別遞給我們。“恭喜兩位,恢復單身。
”工作人員公式化地說著。我接過那本薄薄的小冊子,指尖冰涼。傅斯嶼看也沒看,
直接塞進了西裝內袋。他側頭看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某種壓抑的情緒:“蘇晚意,
別后悔?!焙蠡??我拿著那本嶄新的離婚證,抬眼看向他,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案邓箮Z,
我最后悔的,是浪費了七年時間,才看清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他臉色驟然鐵青,
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我沒再看他,轉身就走。走出民政局大門,陽光有些刺眼。
我抬手擋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空氣里沒有了那股熟悉的、屬于傅斯嶼的冷冽木質香水味。
只有城市里混雜的、自由的、屬于我自己的氣息。離婚后,我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徹底消失在了傅斯嶼的世界里。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退了那個曾經被他稱為“家”的、冰冷空曠的大平層。搬回了老城區那套六十平米的舊房子。
房子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產物,墻皮有些剝落,家具陳舊,但勝在干凈、向陽,
推開窗就能看到樓下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我花了幾天時間,把房子徹底打掃了一遍,
刷了新的白墻,換了暖色調的窗簾。陽光透過干凈的玻璃窗灑進來,暖融融的。心,
也一點點在平靜中緩慢復蘇。我爸留下的那點存款,支撐不了多久。我需要工作。
大學時學的珠寶設計,畢業就嫁給了傅斯嶼,成了他豢養的金絲雀,與社會脫節太久。
拿著那份空白的簡歷,我跑了無數場招聘會,碰了無數壁?!案堤??哦不,前傅太太?
我們廟小,恐怕供不起您這尊大佛?!泵嬖嚬賻е搨蔚男?,眼神里的輕蔑毫不掩飾。
“抱歉,蘇小姐,我們更需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設計師。
”“您的設計理念……似乎還停留在幾年前?現在的市場風向變化很快。
”現實像冰冷的雨水,兜頭澆下。但我沒資格矯情。房租要交,水電要付,飯要吃。最后,
在一個大學同學私人的、剛起步的工作室里,我找到了一份打雜的工作。工資低得可憐,
工作瑣碎繁雜,從打掃衛生、整理資料,到給設計師們端茶倒水、跑腿買咖啡。
工作室的老板,我曾經的室友周薇,看著我欲言又止:“晚意,你這……屈才了。
”我沖她笑笑,把剛擦好的桌子又抹了一遍:“挺好的,從頭開始嘛?!比兆雍芸?。擠地鐵,
吃盒飯,為了省幾塊錢公交費,頂著大太陽走好幾站路。
手指因為長期接觸清洗劑和各種雜活,變得粗糙,曾經被精心保養的皮膚也曬黑了不少。
但心里是踏實的。每一分錢,都是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揣摩任何人的心情。我開始利用一切碎片時間,重新撿起我的專業。深夜,
舊書桌上那盞小小的臺燈,是我唯一的伙伴。畫圖,查資料,
學習最新的設計軟件和潮流趨勢。困了就用冷水洗把臉,或者狠狠掐自己一把。
設計稿畫了一張又一張,廢稿堆滿了桌角的紙箱。周薇偶爾看到我深夜還在加班畫圖,
會給我帶杯熱牛奶。“晚意,值得嗎?”她看著我熬紅的眼睛。我揉揉發酸的手腕,
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點了點頭:“值得?!蔽冶仨氄酒饋?,而且,要站得足夠高。
高到能讓那個曾經將我踩在泥里的人,再也不能俯視我。離婚后第三個月,傅斯嶼的名字,
第一次猝不及防地重新撞進我的生活。那天,我抱著一大摞沉重的樣品畫冊,
剛從印刷廠出來,準備趕回工作室。初夏的天氣,悶熱難當。汗水順著額角滑進眼睛里,
澀得生疼。我騰出一只手去擦汗,另一只手死死抱著那摞搖搖欲墜的畫冊。就在這時,
一輛囂張的銀色跑車幾乎是擦著我的身體,猛地停在了路邊。輪胎摩擦地面,
發出刺耳的聲響。我被嚇了一跳,手一松,懷里的畫冊“嘩啦”一聲,散落一地。
有幾本還滑到了那輛跑車的車輪底下。車門打開,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滾燙的地面上。
傅斯嶼從駕駛座下來。他穿著剪裁精良的煙灰色襯衫,袖口隨意挽起,露出價值不菲的腕表。
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英俊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以及我腳邊的一片狼藉。他看起來還是那么矜貴,那么遙不可及。
而我,灰頭土臉,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和牛仔褲,汗流浹背地站在一堆散亂的畫冊中間。
狼狽得像個小丑。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審視,
帶著一種冰冷的、評估貨物般的意味?!疤K晚意?”他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什么情緒,
像是在確認一個不太重要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酸澀和難堪,蹲下身,
開始一本本撿拾地上的畫冊。“傅總,好久不見?!蔽业穆曇艉芷届o,甚至沒有抬頭看他。
他站著沒動,只是看著我艱難地伸手去夠他車輪底下那本畫冊。“需要幫忙嗎?”他問,
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安槐亍!蔽矣昧Π旬媰宰С鰜?,
封面被車輪蹭破了皮,留下難看的黑色印記。
我抱著重新整理好的、沾滿灰塵和污漬的畫冊站起身,挺直了背脊。“麻煩傅總的車讓一讓,
擋路了。”傅斯嶼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似乎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
“你現在……”他的目光掃過我汗濕的鬢角和沾著灰的臉,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
“在做這個?”“嗯,混口飯吃。”我抱著沉重的畫冊,手臂有些發抖,但語氣依舊平淡,
“比不上傅總日理萬機。”他沉默地看著我,眼神復雜難辨。就在這時,
跑車副駕駛的門也開了。林晚晚走了下來。她穿著一身精致的米白色連衣裙,妝容淡雅,
氣質溫婉,像一朵精心呵護的百合花?!八箮Z,怎么了?”她聲音柔柔的,走到傅斯嶼身邊,
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然后才像是剛看到我,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和……憐憫?
“蘇小姐?”她看著我,眼神里帶著那種上流社會看落魄者的、隱晦的優越感,“真巧。
你……還好嗎?”她打量著我狼狽的樣子,目光在我粗糙的手和破舊的帆布包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像細小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過來。我抱著畫冊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白?!巴玫摹?/p>
”我扯出一個極其公式化的笑容,“不勞林小姐掛心。”“晚晚,上車?!备邓箮Z突然開口,
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他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護著林晚晚的頭讓她坐進去。
動作體貼入微。然后,他繞回駕駛座,手搭在車門上,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深,
像漆黑的潭水,里面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東西?!疤K晚意,”他叫我的名字,聲音低沉,
“如果撐不下去……”“傅總放心,”我打斷他,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離開你,我只會活得更好?!备邓箮Z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銳利得像是要刺穿我強裝的鎮定。最終,他沒再說什么,只是冷笑一聲,
砰地關上車門。銀色的跑車發出一聲低吼,絕塵而去。尾氣噴了我一臉。我站在原地,
抱著那堆沉重的畫冊,直到那輛跑車徹底消失在車流里,才緩緩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后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透。剛才的鎮定,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低頭看著懷里畫冊封面上那個刺眼的車輪印,心里有個地方,還是狠狠地、鈍痛了一下。
原來,真的看到他和別人站在一起,心還是會疼。只是這疼,不再是撕心裂肺,
而是帶著一種麻木的清醒。它提醒著我,過去的自己有多愚蠢。也提醒著我,腳下的路,
再難,也要咬著牙走下去。我抱著畫冊,一步一步,
走回那個在烈日下顯得格外逼仄老舊的工作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碎裂的尊嚴上,
重新粘合。日子在忙碌和清貧中繼續滑過。白天,我是工作室里任勞任怨的打雜小妹。晚上,
我是臺燈下拼命汲取養分的設計學徒。周薇看我實在辛苦,
也漸漸開始讓我接觸一些基礎的設計工作,幫忙畫點簡單的草圖,
或者修改一下客戶不滿意的細節。我像一塊干涸的海綿,拼命吸收著一切能接觸到的知識。
機會,在一次意外中悄然降臨。工作室接到一個不大不小的單子,
為一家新開的輕奢珠寶品牌設計一套以“新生”為主題的入門系列。主設計師熬了幾個通宵,
交上去的幾版設計稿都被客戶打了回來,理由不是“太俗”就是“不夠新意”,
眼看就要到死線。整個工作室愁云慘淡。那天晚上,我照例留下來打掃衛生。
經過主設計師亂糟糟的辦公桌時,瞥到了被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的廢棄草稿。鬼使神差地,
我撿了起來,攤開。線條很漂亮,但元素確實堆砌得有些繁復,
少了點“新生”那種破繭而出的純粹力量感。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在我腦海里閃過。
我幾乎是跑回自己那個堆滿雜物的角落,翻出我的速寫本和鉛筆。臺燈昏黃的光暈下,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昂貴的寶石,沒有繁復的工藝。我用最簡潔流暢的線條,
勾勒出掙脫束縛的蝶翼、破土而出的嫩芽、掙脫鎖鏈的飛鳥……核心元素,
是一簇跳動的火焰,包裹著一顆看似破碎、實則凝聚著強大生命力的不規則“原石”。
火焰是熾烈的希望,破碎的原石是經歷磨礪后更璀璨的自我。
我給它取了個名字——《燼生》。畫完最后一筆,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我癱在椅子上,
看著那幾張還帶著鉛筆屑的草圖,心臟砰砰直跳。猶豫了很久,我還是在第二天清晨,
把這幾張夾在一堆整理好的資料里,悄悄放在了周薇的辦公桌上。沒有署名。
只當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想法。兩天后,周薇把我叫進了她的小辦公室。
她手里拿著我那幾張草圖,眼神復雜地盯著我:“晚意,這是你畫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點了點頭。“客戶……選中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周薇深吸一口氣,把草圖拍在桌子上,眼神亮得驚人:“何止是選中!
對方老總親自打電話來,說這就是他們想要的感覺!點名要這個設計師負責整套系列!
”她看著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我:“晚意,你藏得夠深的啊!”就這樣,
我成了《燼生》系列的主設計師。從幕后打雜,一下子站到了臺前。壓力山大,
但也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干勁。我幾乎住在了工作室,反復推敲每一個細節,
和工藝師傅一遍遍溝通,力求完美。《燼生》系列上市那天,我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出乎所有人意料,這個定價親民、設計感十足的系列,一炮而紅。
尤其是那條名為“星燼”的主打款項鏈——那簇包裹著不規則鋯石“原石”的火焰,
簡潔、有力,充滿故事感,瞬間擊中了無數都市女性的心。社交媒體上,
“星燼”項鏈刷了屏?!具@條項鏈寫著我名字!破碎又重生,太有力量了!】【設計師是誰?
太懂我們了吧!買它!】【戴上它,感覺自己也擁有了浴火重生的勇氣!
】工作室的電話被打爆了,訂單像雪片一樣飛來。周薇激動地抱著我轉圈:“晚意!
我們要發了!你火了!”我站在一片喧囂的慶祝聲中,
看著電腦屏幕上不斷攀升的銷售數據和那些充滿共鳴的評論,眼眶有些發熱。
“星燼”項鏈爆火,連帶著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設計師“Su”也小小地出了圈。
開始有媒體想要采訪,有小品牌尋求合作。我依舊住在老城區的小房子里,依舊擠地鐵,
吃盒飯。但心境已然不同??ɡ锏臄底衷谠鲩L,更重要的是,
我重新找回了那個被婚姻埋葬的、有力量的自己。我以為我和傅斯嶼的生活,
已經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直到一場無法推拒的商業酒會。
周薇工作室作為新銳設計力量,受到了主辦方的邀請。作為《燼生》的設計師,我必須出席。
酒會在市中心頂級的酒店宴會廳。水晶燈璀璨,衣香鬢影,
空氣中浮動著昂貴的香水和酒液的氣息。我穿著周薇咬牙贊助的一套簡約黑色小禮服,
不算奢華,但剪裁得體,勉強撐得起場面。脖子上空空如也。周薇勸我把“星燼”戴上,
那是活招牌。我拒絕了。那是我設計的作品,但此刻,
我不想讓它沾染上任何與過去有關的復雜氣息。酒會進行到一半,人群忽然一陣輕微的騷動。
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入口。傅斯嶼來了。他依舊是被眾星捧月的存在,一身高定西裝,
身姿挺拔,氣場強大。而他臂彎里,挽著巧笑倩兮、一身昂貴定制禮服的林晚晚。郎才女貌,
璧人一對。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和奉承。“傅總和林小姐真是般配啊!
”“聽說好事將近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恭維聲不絕于耳。傅斯嶼神色淡然,
微微頷首,目光隨意地掃過全場。當他的視線掠過角落里的我時,驟然頓住。
隔著攢動的人頭和晃動的酒杯,他的目光像帶著實質的溫度,牢牢地鎖定了我。驚訝,審視,
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深沉。我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面上卻維持著平靜,
甚至在他看過來時,還禮貌地、疏離地舉杯,隔空示意了一下。然后,平靜地移開了目光。
仿佛他只是人群中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傅斯嶼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身邊的林晚晚顯然也看到了我,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挽著傅斯嶼的手臂更緊了些,
身體也向他貼近,像是在無聲地宣示主權。傅斯嶼沒有推開她,但他的目光,
卻始終沒有離開我所在的角落。那眼神,復雜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就在這時,
一個清朗帶笑的聲音在我身側響起。“Su?真的是你?”我轉頭。
一個穿著淺灰色休閑西裝、氣質陽光俊朗的男人端著酒杯,笑意盈盈地站在我面前。是顧燃。
我大學時的學長,也是周薇工作室的重要投資人之一。他家的產業涉足頗廣,是真正的豪門,
但他本人沒什么架子,一直很支持周薇創業。“顧學長?!蔽矣行┮馔?,也笑了,
“你也來了。”“周薇那丫頭說你要來,我特意過來看看我們的大功臣。
”顧燃很自然地站到我身邊,目光掃過我空空的脖頸,半開玩笑地說,
“怎么沒戴你的‘星燼’?那可是今晚的焦點?!薄疤袚u了?!蔽倚χ鴵u搖頭。
“招搖點好,”顧燃挑眉,語氣真誠,“好東西就該讓所有人都看見。
”我們這邊輕松地閑聊著。遠處,傅斯嶼的目光卻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視線,像冰冷的刀子,刮過我的后背。林晚晚似乎在他耳邊說了什么,
他微微側頭,回應了一句,但視線依舊牢牢地釘在我和顧燃身上。酒會進行到后半程,
到了交流環節。主持人熱情地介紹著到場的嘉賓。當介紹到傅斯嶼時,全場掌聲雷動。
他攜著林晚晚,在萬眾矚目下走上臺,接受著眾人的仰望。
主持人笑著打趣:“傅總事業愛情雙豐收,真是羨煞旁人??!
不知什么時候能喝到二位的喜酒?”臺下立刻響起一片附和的笑聲和祝福聲。
林晚晚羞澀地低下頭,臉頰微紅。傅斯嶼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目光狀似無意地,
再次掃向了我的方向。我站在人群邊緣,安靜地看著臺上那對光芒萬丈的璧人。心湖,
一片平靜。甚至有點想笑。就在這時,顧燃忽然側過頭,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帶著點玩笑的意味問:“晚意,介意幫我個小忙嗎?”我疑惑地看他。他眨了眨眼,
笑容狡黠,帶著點惡作劇的味道:“借你當個擋箭牌?那邊有個合作方的千金,
實在有點……熱情過度。”我瞬間明白了。看著顧燃無奈又帶著點懇求的眼神,
再看看臺上那對刺眼的身影。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帶著點壓抑已久的、叛逆的火苗。憑什么只有我一個人要承受難堪?
憑什么他們可以光鮮亮麗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我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舔舐傷口?
我深吸一口氣,在傅斯嶼的目光注視下,對著顧燃,
展露出一個極其明媚、甚至帶著點挑釁意味的笑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我和顧燃之間。
“好啊,學長?!比缓?,在傅斯嶼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
我主動伸出手,輕輕挽住了顧燃的手臂。姿態親昵,笑容燦爛。
顧燃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配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非常自然地抬手,
輕輕覆在我挽著他手臂的手背上。動作溫柔而體貼。我們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像一對真正的情侶?!稗Z——”我感覺整個宴會廳都安靜了一瞬。所有的目光,
像聚光燈一樣,瞬間從臺上的金童玉女身上,轉移到了我和顧燃身上。驚訝,好奇,探究,
八卦……尤其是傅斯嶼。他站在臺上,燈光落在他頭頂,卻照不進他驟然陰沉的眼底。
他死死地盯著我和顧燃交纏的手臂,盯著顧燃覆在我手背上的那只手。那張英俊的臉,
在璀璨的燈光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冰封。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捏著香檳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泛白。
我甚至能聽到那脆弱的高腳杯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下一秒?!芭距?!
”一聲清脆刺耳的碎裂聲,驟然劃破了宴會廳的寂靜!傅斯嶼手中的水晶香檳杯,
竟被他硬生生捏碎了!淡金色的酒液混合著鮮紅的血,順著他緊握的指縫,滴滴答答,
砸在光潔如鏡的臺面上。像綻開了一朵朵詭異又刺目的花。全場死寂。
連主持人都嚇得忘了詞。林晚晚更是花容失色,驚呼一聲:“斯嶼!你的手!
”她慌忙想去查看他的傷口。傅斯嶼卻猛地揮開了她的手!動作粗暴,帶著毫不掩飾的戾氣。
他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寒冰,越過混亂的人群,死死地釘在我臉上。那眼神,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暴怒,還有一種被狠狠刺痛、被當眾背叛的……瘋狂。我迎著他的目光,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幾乎要破膛而出。但臉上,
卻努力維持著剛才那個明媚到刺眼的笑容。甚至,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我微微側頭,
更靠近了顧燃一些。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卻無比清晰地低語:“學長,戲要做足?!鳖櫲嫉氖直奂∪饷黠@繃緊了一瞬。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極其自然地低下頭,湊近我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鬢角。
用同樣親昵的姿態,回應了我?!白衩业膿跫菩〗?。”他的聲音帶著笑,
眼神卻銳利地掃過臺上狼狽不堪、滿手鮮血、眼神陰鷙得嚇人的傅斯嶼。無聲地宣示著保護。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璀璨的水晶燈下,一邊是滿手鮮血、失態暴怒的傅斯嶼。
一邊是姿態親昵、笑容刺眼的我和顧燃。像一場荒誕又無聲的戰爭。硝煙彌漫。
酒會不歡而散。傅斯嶼捏碎酒杯滿手是血的樣子,成了當晚最大的新聞和談資。
我和顧燃那“親密”的一幕,也被無數雙眼睛看到,添油加醋地傳了出去。
各種版本的小道消息在圈子里瘋傳?!靖悼偳捌夼噬细咧α耍款櫦夷俏唬俊俊倦y怪敢離婚,
原來是找好下家了!】【嘖,傅總當場就失控了,杯子都捏碎了!那眼神,要吃人!
】【前妻手段可以啊,顧燃可不是什么簡單角色……】周薇憂心忡忡地找到我:“晚意,
你跟顧學長……?”“假的?!蔽移v地揉著額角,“當時……就是腦子一熱。
”周薇松了口氣,隨即又皺起眉:“那傅斯嶼那邊……”“隨他怎么想。”我打斷她,
語氣冷淡,“我和他早就沒關系了。”話雖如此,但麻煩還是接踵而至。
先是工作室的幾個重要合作方,突然以各種理由推遲了簽約,態度曖昧不明。接著,
之前談好的一個大型珠寶展的展位,莫名其妙被通知“調整”,換到了一個最偏僻的角落。
甚至連我們合作的幾家原材料供應商,都開始變得推三阻四,暗示“上面有人打了招呼”。
“上面”,指向性太明顯了。傅斯嶼在用他的方式,不動聲色地打壓我。像一只無形的大手,
慢慢扼住我的咽喉。周薇氣得摔了杯子:“欺人太甚!他傅斯嶼憑什么!”“憑他有錢有勢。
”我平靜地收拾著地上的玻璃碎片,“憑他想讓我知道,離開他,我什么都不是。
”“那怎么辦?難道就這么被他掐死?”周薇眼眶都紅了。我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手指慢慢收緊?!安粫?。”“星燼”的火光,沒那么容易被掐滅。打壓還在繼續,
甚至變本加厲。最致命的一擊,來自我視若親姐的閨蜜,秦瑤。秦瑤是我高中同學,
也是唯一一個在我婚后還保持聯系的朋友。她知道我和傅斯嶼所有的事,
在我最痛苦絕望的時候,是她一次次把我從崩潰邊緣拉回來。離婚后,她也一直支持我,
鼓勵我。工作室剛起步時資金周轉困難,是她二話不說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
甚至幫我跑前跑后。我信任她,勝過信任自己。所以,
當我把《燼生》系列下一個核心系列“溯光”的設計初稿和核心概念,毫無保留地分享給她,
想聽聽她的意見時,從未想過這會是一個致命的陷阱。“溯光”是我傾注了全部心血的作品。
靈感來源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穿透厚重云層的那第一縷微光。象征著在至暗時刻,
依然能指引方向、帶來希望的堅韌力量。設計上比“星燼”更加大膽前衛,
運用了更多創新的材質和結構。我期待著它能成為工作室真正站穩腳跟的基石。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