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澄用筆尖輕輕撥弄花瓣，生物筆記上無意識地畫滿了五線譜——全是《誤差》里那個中斷在3分28秒的旋律。
"聽說周敘白要參加畢業晚會的鋼琴獨奏。"
蘇黎的聲音突然響起，簡澄的筆尖一顫，在紙上劃出一道突兀的線。窗外，幾個女生正圍在公告欄前，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節目單。
"他彈什么曲子？"
"《致愛麗絲》，"蘇黎撇撇嘴，"學生會文藝部長親自點的。"
簡澄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風信子的葉片。文藝部長陳雨桐——那個總穿著白色連衣裙，鋼琴過了十級的女生，上學期轉學過來時就坐在周敘白旁邊。
午休的音樂教室門半掩著。簡澄站在走廊上，透過門縫看見陳雨桐坐在鋼琴前，周敘白站在她身后，修長的手指偶爾指點幾個音符。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們身上投下條紋狀的影子，像是某種無聲的宣告。
"這里要再柔和一些。"
周敘白的聲音比平時清晰許多，沒有沙啞，也沒有停頓。陳雨桐笑著仰頭看他，發梢掃過琴鍵，帶出一串清脆的音符。
簡澄的指甲陷進掌心。她想起自己彈錯的那些和弦，想起周敘白說"太難的話以后沒人能彈"時的表情——原來不是怕她學不會，而是早就有人能彈得更好。
圖書館的《鋼琴名曲集》借閱卡上，陳雨桐的名字出現了七次。簡澄翻到《致愛麗絲》那一頁，發現樂譜邊緣記滿了娟秀的筆記——和周敘白工整的字跡并列在一起，像是某種默契的證明。
"同學，這本書有人預定了。"
圖書管理員的聲音讓簡澄回過神。借閱臺上放著一本《星空觀測指南》，書里夾著一張照片：文藝匯演的后臺，陳雨桐穿著白裙，周敘白低頭幫她調整琴譜，兩人的影子在燈光下重疊成一片。
照片背面寫著日期——正是周敘白開始頻繁請假的那天。
生物課的實驗報告發下來，簡澄的藍風信子觀察得了A。老師在評語里寫道："異常品種需要特別記錄。"
窗外傳來鋼琴聲，是《致愛麗絲》的完美演繹，沒有錯音，沒有休止，流暢得像是從未有過《誤差》那樣的曲子。簡澄看著自己的風信子——在一眾紫色中孤零零的藍，像是宇宙中那個已經被觀測到熄滅，卻還在被人記錄的星星。
放學后的操場人聲鼎沸。簡澄繞過籃球場，看見陸驍獨自坐在看臺上，手里轉著那條褪色的手環。
"他最近很忙？"
陸驍聳聳肩："陳部長天天找他練琴。"
籃球在空中劃出拋物線，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簡澄想起錄音里那個中斷在3分28秒的答案，突然明白了——有些話，不是來不及說完，而是早就說給了別人聽。
暮色中的校園廣播播放著《致愛麗絲》的排練錄音。簡澄站在櫻花樹下，看著樹皮上最后那點刻痕被新皮完全覆蓋。"終止"的最后一筆消失了，像是從未存在過。
書包里的觀測筆記突然變得很輕。簡澄翻開最后一頁，發現那張寫著"有些星星早已熄滅"的便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節目單：畢業晚會鋼琴獨奏《致愛麗絲》，演奏者周敘白，指導老師陳雨桐。
夜風吹動藍風信子的花瓣，在月光下泛起銀白的光。簡澄輕輕碰了碰那抹藍色，想起生物老師說的話："異常品種需要特別記錄。"
而她，終究只是他觀測日志里一個微不足道的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