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鴆酒穿喉，灼痛感如烈火燎原，從咽喉一直燒到我的五臟六腑。
我蜷縮在冷宮堅硬冰冷的地面上，意識在血腥味中渙散。殿門外，風雪凄厲，
一如我此刻的心境。我新冊的夫君，大胤王朝的皇帝顧宸淵，就站在那里，錦衣玉冠，
面容是我曾癡戀過的俊美，眼神卻比這寒冬的風雪還要冷。“妖后蕭鳶，禍亂朝綱，
穢亂宮闈，結黨營私，構陷忠良。朕……賜你自盡，全你最后一絲體面。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像在宣讀一份與他無關的文書。構陷忠良……我的眼前，
閃過的不是與顧宸淵的風花雪月，而是鎮國大將軍封燁為我擋下那一支致命冷箭時，
鮮血噴涌的胸膛。是他被萬箭穿心，曝尸荒野前，望向我的那雙難以置信的眼睛。
那雙曾盛滿星辰與愛意的眼睛里，最后只剩下被背叛的死寂。是我，親手將他送上了死路。
我利用他毫無保留的愛，為我的白月光顧宸淵，鏟平了最后一塊，也是最堅硬的一塊絆腳石。
到頭來，我不過是顧宸淵手中一把更好用的刀。刀鈍了，便該被丟棄。劇痛中，
無盡的悔恨與滔天的怨念將我吞噬。若有來生……封燁，若有來生，我定不再負你！
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再睜眼時，喉間的灼痛感仿佛還在，眼前卻不是陰冷的宮殿，
而是滿園明媚的春光。我身著三年前初入宮時最愛的那身藕荷色宮裝，
正坐在御花園的涼亭里。不遠處，幾位皇子正談笑風生，為首的，正是溫文爾雅的顧宸淵。
而他身側，站著一個身穿玄色戎裝、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是封燁。他還活著。意氣風發，
俊朗逼人。狂喜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幾乎讓我窒息。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就在這時，
封燁的目光隔著人群，偶然掃過我。那一眼，帶著初見的驚艷，卻也夾雜著一絲……戒備？
我的血液，在那個瞬間，寸寸冰封。不對。這個時候的封燁，看我的眼神，
本該是純粹而熱烈的。那份小心翼翼藏在眼底的愛慕，我前世看得分明。可現在，
那驚艷之下，是一片我無法理解的、深不見底的冰冷和審視。
他……為什么會用這種眼神看我？1. 重逢的疏離我用了整整一夜，
才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實。手腳還是冰涼的，
前世毒酒的余溫與今生重獲的慶幸在我體內反復交戰。鏡中的容顏是我十七歲的模樣，青澀，
卻已初露鋒芒。重活一世，我只有一個目標：護住封燁，讓他安然無恙，
再將顧宸淵那個偽君子狠狠踩在腳下。第二天，我刻意去了宮中將士們操練的校場。我知道，
這個時辰，封燁會在這里。遠遠地，我看見他正在指點幾個年輕將領的槍法，動作干凈利落，
充滿力量。陽光灑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英武不凡。我攥緊了手中的食盒，
里面是我親手做的、他前世最愛吃的桂花糕。正當我準備上前時，三皇子，顧宸淵的死對頭，
帶著幾個侍從走了過去，言語間滿是刁難。“封將軍真是好大的威風，本王看你這操練，
倒像是在練自己的私兵啊。”前世，也發生過同樣的事。那時的我，一心向著顧宸淵，
只覺得封燁愚忠礙事，對他被刁難冷眼旁觀。這一次，我不會了。我深吸一口氣，提著食盒，
緩步走上前，屈膝行禮：“臣妾見過三皇子殿下。”三皇子見到我，愣了一下，
隨即笑道：“原來是蕭貴人。”我佯裝天真，指著封燁手中的長槍，滿眼好奇：“殿下，
臣妾聽聞封將軍槍法卓絕，冠絕三軍，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您怎會說他練私兵呢？
難道這長槍，不是為了守護我們大胤的江山嗎？”我一番話，
將三皇子的刁難上升到了家國大義的高度。他臉色一僵，若再糾纏，便顯得他心胸狹隘，
針對功臣。“蕭貴人說笑了，本王不過是與封將軍開個玩笑。”三皇子悻悻然，
找了個臺階下，便帶著人走了。危機解除。我心中一松，轉向封燁，
努力擠出一個最溫婉的笑容：“封將軍，這是我親手做的桂花糕，
算是……謝謝你和將士們守護大胤的辛勞。”我將食盒遞過去，滿心期待。封燁看著我，
那雙深邃的眸子像一口古井，波瀾不驚。他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接過。“多謝娘娘。
”他的聲音低沉，卻毫無溫度，禮貌得像一道無形的墻。接過食盒后，
他便將其遞給了身后的副將，沒有看一眼，更沒有要品嘗的意思。“末將還有軍務在身，
先行告退。”他抱拳行禮，轉身離去，背影決絕，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我站在原地，
笑容僵在臉上。我為他解圍，送上他最愛的糕點，換來的，
卻是比前世旁觀時更加徹底的疏離。我清楚地記得，前世這個階段，他看我的眼神，
是帶著光的。可現在，那光熄滅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燼。那一刻，
我心頭盤旋不去的疑問再次浮現——這一世的封燁，到底哪里不對勁？
2. 暖意下的暗流我沒有放棄。我知道，前世的我傷他太深，這一世，
我需要用百倍千倍的耐心去彌補。我開始找各種機會“偶遇”他。他巡防晚歸，
我便提著一盞燈，在宮門口“恰好”路過，送上一碗驅寒的姜湯。“將軍辛苦，夜深露重，
喝點熱湯暖暖身子吧。”他會接過，仰頭喝盡，然后將空碗還給我，
依舊是那句：“多謝娘娘。”眼神平靜，不起波瀾。他生辰那天，我熬了好幾個通宵，
為他繡了一只護腕。上面用金線繡著一頭猛虎，栩栩如生。前世，我曾嘲笑他只懂舞刀弄槍，
是個粗人。這只護腕，是我無聲的道歉。我將護腕交給他時，他摩挲著上面的繡紋，
久久沒有說話。就在我以為他終于有所動容時，他抬起眼，靜靜地看著我。
“娘娘為何對末將如此上心？”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插向我的心臟。
我幾乎要被那審視的目光刺穿。我強壓下心頭的慌亂，垂下眼瞼，
輕聲道：“將軍是國之柱石，護我大胤百姓安寧。我……我只是敬佩將軍。
”這是一個拙劣的借口，連我自己都不信。他沒有追問，只是極輕地笑了一下，
那笑意卻未達眼底。他收下護腕，戴在了手腕上。“娘娘的心意，末將領了。”他戴上了，
我心中涌起一陣狂喜。可這份喜悅，在我看到他轉身后，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嘲弄時，
瞬間凝固。我開始害怕。我發現，我所有的示好，都像石沉大海。他接受，卻不回應。
他仿佛在用一種局外人的姿態，冷眼看著我上演這一場笨拙的獨角戲。
更讓我心驚的是顧宸淵。他很快察覺到了我對封燁的“與眾不同”。一日，在御書房，
他屏退左右，溫和地問我：“鳶兒，我聽聞，你最近與封將軍走得很近？”我心中一凜，
面上卻故作茫然：“封將軍是國之棟梁，臣妾偶遇過幾次，心生敬佩罷了。陛下何出此言？
”顧宸淵笑了笑，那笑容如春風拂面，卻讓我感到徹骨的寒意。“是嗎？鳶兒，你要知道，
封燁手握重兵，性情耿直，不懂變通。你與他走得太近，于你，于我，都并非好事。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手，“你要記住，誰才是你真正可以依靠的人。”前世，
我就是被他這番話蒙蔽，開始疏遠、提防，乃至最后與他聯手算計封燁。這一世，
我只覺得無比諷刺。我低眉順眼地應下：“臣妾知道了，謝陛下提點。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可我不知道，這張由顧宸淵布下的網，已經悄然收緊。
而那個我一心想要保護的人，正站在網外，冷漠地注視著我。
3. 初次聯手與信任的假象很快，顧宸淵的報復來了。他的一位心腹，戶部侍郎，
上奏彈劾封燁，說他治軍不嚴，縱容手下將領克扣軍餉。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俱全。我知道，
這是個圈套。前世，封燁就是因為這件事，被削去了一半兵權，為日后的敗亡埋下了伏筆。
那些所謂的“證據”，都是顧宸淵精心偽造的。我不能讓歷史重演。憑借前世的記憶，
我知道真正的貪墨之人是誰，也知道證據藏在哪里。
那是一個極其隱秘的、顧宸淵安插在軍中的棋子。但我不能直接說出來，
否則無法解釋我的消息來源。我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那天深夜，我輾轉反側，
索性披衣起身，在宮中漫無目的地走著。當我走到一處僻靜的假山時，
一個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是封燁。他換下了戎裝，一身黑衣，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娘娘深夜不寐，是為末將之事煩憂？”他開口，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我心中一驚，
他怎么會在這里？又怎么知道我的心事？“我……”我一時語塞。他沒有等我回答，
而是遞給我一張紙條。“這是克扣軍餉的副將陳武，與戶部侍郎私下來往的信件。明日一早，
會有人‘碰巧’在他府中搜出。”我震驚地看著他，接過紙條的手都在顫抖。
這正是我需要的，最直接的證據！“你……你怎么會……”“兵部，尚有忠義之士。
”他淡淡地解釋，目光深沉地看著我，“娘娘只需靜待明日早朝即可。”說完，
他便要轉身離去。我急忙叫住他：“封燁！”他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我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氣，一字一句地說道：“將軍，我相信你。無論發生什么，我都信你。
”夜風吹過，拂動他的衣角。良久，他轉過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這一次，
他的眼中似乎沒有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是我重生以來，
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的、近乎于“笑”的表情。“多謝娘娘信任。
”他的聲音似乎也柔和了些許，“若有差遣，封燁萬死不辭。”那一刻，我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以為，我終于敲開了他冰封心門的一角。我以為，我們的關系，終于有了轉機。
我沉浸在這份巨大的喜悅中，卻完全沒有察P覺到，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濃重的嘲弄。
我更不知道，那張所謂的“證據”，不過是他拋出的另一個誘餌。他要的，
從來不是我的信任。他要的，是讓我這可笑的信任，成為未來刺向我自己的、最鋒利的刀。
4. 他“助”我避開的陷阱有了那次“聯手”的經歷，
我與封燁之間的關系似乎親近了許多。他不再對我全然冷漠，有時我送去的東西，
他會當著我的面用。他看我的眼神，也似乎多了些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我將這視為好的開端，更加賣力地對他好，也更加依賴他。而顧宸淵，
在戶部侍郎一事上吃了暗虧后，對我的疑心更重了。他開始不動聲色地為我設下陷阱。
一次宮宴，皇后故意引我談論前朝政事，言語間頗多對皇帝決策的不滿。我前世心高氣傲，
定會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從而落入“干政”的口實。但就在我準備開口附和的瞬間，
眼角余光瞥見不遠處的封燁，正端著酒杯，對我極輕微地搖了搖頭。那動作隱秘至極，
若非我一直留意著他，根本無法發現。我心中一凜，立刻改口，
將話題引向了后宮的詩詞歌賦，巧妙地避開了皇后的圈套。事后，我心有余悸。有一次，
顧宸淵賞賜給我一批古籍，其中夾雜著一本前朝的禁書。若被人發現，便是大罪。
是我身邊的宮女，一個我從未留意過的小丫頭，在整理時“不小心”打翻了水盆，
將那本書浸濕了大半，字跡模糊不清。后來我才知道，這個宮女的哥哥，
是封燁麾下的一名百夫長。一次又一次，封燁用這種不引人注目的方式，
幫我化解了顧宸淵布下的危機。他甚至會通過一些隱晦的渠道，
向我暗示顧宸淵的下一步動作，讓我得以提前防備。我對他，從最初的愧疚和彌補，
逐漸生出了深深的依賴和信任。我覺得，他是在默默地守護我。他只是不善言辭，不懂表達，
但他的心，是向著我的。我被自己這個想法感動得一塌糊涂。
5. 共謀“大業”在確信封燁是“我的人”之后，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約他在一處僻靜的宮殿見面，屏退了左右。“封燁，”我看著他，眼神無比認真，
“顧宸淵，他并非明君。他心胸狹隘，猜忌功臣，為了皇位不擇手段。大胤交到他手上，
百姓何辜？”我向他“坦誠”了我對顧宸淵虛偽面目的察覺，
并流露出了對權力的渴望——我告訴他，我這么做，是為了自保，
更是為了保護他這樣的忠臣良將。封燁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等我說完，
他才開口，聲音低沉：“娘娘想怎么做？”“我要把他拉下皇位！”我一字一句，
說得斬釘截鐵。這是我前世助他登基的路，如今，我要親手將它逆轉。我以為他會震驚，
會勸阻。然而，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末將，
愿助娘娘一臂之力。”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陛下確實非社稷之主。
”他打斷我，“末將追隨娘娘，并非為私，只為大胤。”他說得冠冕堂皇，義正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