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咸霧·礁巖湄洲嶼的晨霧裹著咸澀的海腥味,像張浸了鹽水的紗網,糊在礁石群上。
陳默蹲在退潮后的礁坪邊緣,指尖捏著防水筆記本,
紙頁邊緣已泛起毛邊——凌晨五點的大潮退得比《潮汐表》早了十七分鐘,
礁石上裸露的牡蠣群還掛著水珠,在霧里閃著珍珠母貝的光澤。他的鞋底碾過一片碎蠔殼,
“咔嚓”聲驚飛了腳邊的彈涂魚。這種拇指長的銀藍色小魚正用胸鰭撐著灘涂跳躍,
尾鰭掃過紅色的堿蓬草,在泥地上劃出細窄的水痕。小雨舉著貼滿媽祖貼紙的防水手機追拍,
鏡頭里的畫面隨她踉蹌的腳步晃動,先是拍到自己沾著淤泥的帆布鞋,
接著是灘涂上星星點點的蠔殼,最后定格在一棵氣根垂落的紅樹林上——樹根周圍,
阿海的赤腳正踩進濕潤的泥沙里。阿海的蠔刀在紅樹林氣根上劃出淺痕,
透明的黏液順著刀刃滴落,在漁簍的網格上凝成小珠。
這是母親留下的老手藝:用紅樹林氣根編漁簍,得先刮去外層的蠟質表皮,
讓內層的纖維吸飽海水,編出來的網眼才會既堅韌又透氣。他抬頭望了眼霧中的媽祖廟殘碑,
碑上“湄洲”二字已被鹽霧蝕得模糊,只剩“氵”旁的紋路,像道永遠退不去的潮痕。
老梁的軍用指南針在霧里發著幽藍的光,外殼縫隙里嵌著細密的鹽粒。他折下根木麻黃枝,
湊近鼻尖聞了聞——樹脂的清香混著咸霧,是臺風季前特有的味道。
枝條斷面滲出的黏稠汁液被他抹在指南針表面,形成一層透明的保護膜,
這是當年在漁船上跟老水手學的防鹽霧法。遠處,林教授的身影在防風林邊緣晃動,
她的標本夾里夾著片新鮮的紅樹林葉片,葉脈間的通氣組織在放大鏡下清晰可見,
像無數個微小的氣泡。陳默的潮汐儀突然發出“滴”的報錯聲,
屏幕上的數字在咸霧里閃爍不定。他掏出紙巾擦拭,
指腹卻沾了層白霜般的鹽粒——儀器外殼的防水膠條被礁石刮破了,
咸霧正順著縫隙滲進電路板。阿海蹲在他身旁,沒說話,只是遞過一片曬干的紅樹林葉片。
葉片邊緣的鋸齒蹭過儀器表面,帶走了凝結的水珠,
露出屏幕上半行模糊的字:“潮差4.2米,退潮時間05:30”。
小雨的直播彈幕在手機屏上滾動,突然有人問:“礁石上白白的是啥?”她湊近鏡頭,
指尖幾乎碰到牡蠣殼上的藤壺——那些灰白色的甲殼類生物正張開羽狀附肢,
在霧里輕輕扇動。“是藤壺哦,”她對著鏡頭笑,發絲上還沾著咸霧凝成的水珠,
“阿海哥說它們是礁石的‘時鐘’,退潮后露出來的時間越長,說明潮水退得越遠。
”林教授的海水密度計插進礁坪的積水里,刻度針緩緩指向1.020。她蹲在一叢堿蓬旁,
摘下手套,指尖沾了點草葉的紅色汁液——葉片遇鹽變橙紅的程度,比昨天深了兩度。
筆記本上的記錄被霧水洇開,“鹽度上升”四個字旁邊,畫著個箭頭,
指向遠處正在施工的填海區。霧漸漸散了,第一縷陽光穿過木麻黃的枝椏,
在礁坪上投下細碎的影子。陳默望著阿海編漁簍的手,氣根在他指間繞成利落的繩結,
比自己按《手冊》學的漁人結快了三倍。他摸出筆記本,
在“潮汐與生物關聯”那頁寫下:“本地經驗:紅樹林氣根黏液可防潮,
比工業防水劑滯后性低30%。” 筆尖劃過紙頁,
留下一道暗紅的痕跡——那是剛才撬牡蠣時蹭到的藤壺血。遠處,
老梁的身影在礁石群里移動,鞋底的防滑釘踩過蠔殼鋪成的“地毯”,發出細碎的響聲。
他忽然停住,彎腰撿起塊褪色的漁船彩繪木板——媽祖像的裙擺還剩半片藍,
在陽光下泛著微光。他把木板夾在腋下,轉身時,看見陳默正對著礁石上的牡蠣群發呆,
蠔刀在手里轉了三圈,卻沒敢往下撬。咸霧終于散盡,退潮后的礁坪像片被掀開的牡蠣殼,
露出藏在褶皺里的生機。阿海的漁簍里裝著三只彈涂魚,
尾巴還在網眼里撲騰;小雨的保溫杯里泡著木麻黃茶,
葉片在水里舒展成小小的船;林教授的標本夾里多了片帶鹽晶的堿蓬葉,葉脈間的紅色,
像灘涂上永不退去的晚霞。而陳默的筆記本上,第一頁的“生存計劃”旁,
多了行小字:“潮水教會人的,從來不是計算,是等待。
”第二章:牡蠣·氣根小潮來得輕緩,像片被風吹皺的藍布,在礁坪邊緣輕輕起伏。
陳默蹲在昨天踩過的礁石前,蠔刀對準牡蠣殼與礁石的縫隙,手腕發力——刀刃卻滑向一邊,
在蠔殼上留下道白印。他想起阿海昨天撬蠔時的動作:刀頭要斜45度,順著殼面的弧度切,
手腕得帶著巧勁,像掰開一片沾著晨露的花瓣。他深吸口氣,重新調整角度,
蠔刀終于卡進縫隙。“咔嗒”一聲,蠔殼裂開條縫,海水混著蠔肉的腥味涌出來。
指尖剛碰到滑膩的蠔肉,突然一陣刺痛——殼沿的鋸齒割破了拇指,血珠滴在礁石上,
引來幾只細小的沙蟹。陳默盯著傷口,忽然想起筆記本里的記錄:“牡蠣殼含90%碳酸鈣,
劃傷后需立即用海水沖洗,避免感染。” 他彎腰湊近礁坪的積水,
卻看見水里映出阿海的身影——對方正蹲在紅樹林下,用蠔刀削著氣根的表皮。
阿海的漁簍已經編了一半,紅樹林氣根在他手里變成柔韌的網格,
縫隙間還纏著幾縷曬干的紫菜。他抬頭看見陳默的手在滴血,沒說話,
只是扯下腰間的媽祖繩結——那是用紅繩編的平安結,繩頭還系著片曬干的木麻黃葉。
他把葉片揉碎,敷在陳默的傷口上,汁液的清香混著咸澀的海水味,很快蓋住了血腥味。
小雨的手機鏡頭對準灘涂上的彈涂魚,這種會爬樹的小魚正順著紅樹林氣根往上跳,
背鰭在陽光下閃著金屬光澤。“看!它們在吃氣根的嫩芽!”她壓低聲音,
鏡頭跟著魚的跳躍晃動,卻沒注意到腳邊的海葵——那叢橙紅色的觸手突然收縮,
在她腳踝上留下道淡淡的紅印。刺痛來得突然,小雨下意識地往后退,卻踩進了淤泥里。
阿海聽見她的吸氣聲,抬頭看見她腳踝的紅印,
立刻從漁簍里翻出片木麻黃葉——葉片背面的絨毛上還沾著昨天的鹽粒,他在掌心搓了搓,
汁液滲出來,涂在紅印上時,刺痛感漸漸消退。“海葵有毒,”他終于開口,
聲音帶著潮汐般的沉穩,“但木麻黃汁能解。”老梁的矛頭在礁石上磨得發亮,
那是用牡蠣殼磨了半個清晨的成果。他蹲在礁坪的積水旁,
盯著水里游動的鱸魚——魚背的黑斑在陽光下清晰可見,像落在藍天上的幾片云。
矛頭拋出的瞬間,他聽見身后傳來“嘩啦”聲——陳默終于撬開了第一只牡蠣,
蠔肉落在礁石上,像塊裹著海水的軟玉。
林教授的標本夾里多了份新發現:紅樹林氣根的橫切面在放大鏡下呈蜂窩狀,
每個孔洞里都儲著空氣——這是植物在潮間帶生存的秘密。
她用海水密度計測了測礁坪的積水,刻度指向1.018,比昨天低了0.002。
筆記本上,“鹽度變化”旁邊畫著個向上的箭頭,箭頭末端是片堿蓬葉,
葉片邊緣的紅色比昨天淡了些。小潮開始回漲,
海水漫過礁坪的速度比陳默計算的快了五分鐘。他慌忙收拾撬下來的牡蠣,
卻看見阿海正把漁簍浸進海水里——彈涂魚在網眼里游動,尾鰭拍打出細小的浪花。
“漲潮前要讓漁簍吸飽水,”阿海忽然說,聲音混著海水漫過礁石的“嘩嘩”聲,
“不然氣根會縮水,網眼就松了。”陳默點頭,
指尖觸到口袋里的紅樹林葉片——那是昨天阿海遞給他的,葉片邊緣的鋸齒已經磨平,
像片被潮水吻過的羽毛。他把葉片夾進筆記本,正好蓋住“潮汐公式”那頁,
葉片上的鹽粒落在紙頁上,形成細小的晶簇,像夜空中的星子。
小雨的直播彈幕在討論“怎么撬牡蠣”,她舉著蠔刀,
對著鏡頭比畫昨天偷學的動作:“刀頭斜一點,像這樣……哎呀又滑了!”鏡頭里,
她的手在發抖,蠔刀差點掉進水里。遠處,老梁的矛頭扎進了一條鱸魚,魚在礁石上蹦跳,
鱗片濺起的水珠落在他手腕的媽祖紋身上,
讓褪色的圖案暫時清晰起來——那是湄洲島的老水手們常紋的圖案,媽祖的衣袂揚起,
像要接住每一朵浪花。潮水漫過了礁坪邊緣的牡蠣群,只留下最高處的幾簇,
還在水面上露出半片殼。陳默數了數手里的牡蠣,一共七只,殼面上還沾著些藤壺。
他忽然想起阿海撬蠔時的動作:每撬開一只,都會把空殼輕輕放回礁石——不是隨手一丟,
而是讓殼面朝上,形成小小的凹槽,給路過的彈涂魚留個躲避的地方。
夕陽把礁坪染成金紅色,退潮后的灘涂上,紅樹林的氣根在晚風中輕輕搖晃,
像無數只伸出的手,接住了最后一縷陽光。陳默蹲在礁石上,用蠔刀刮著殼上的藤壺,
忽然聽見阿海在身后哼起了漁歌——那是用湄洲方言唱的,調子像潮水般起起伏伏,
歌詞聽不懂,卻讓人心安。暮色漸濃時,小雨的手機電量只剩10%。她關掉直播,
鏡頭里最后一個畫面是阿海的漁簍——彈涂魚已經放生,簍底躺著片木麻黃葉,
葉片上的鹽粒在暮色里閃著微光,像撒了把碎鉆。而陳默的筆記本上,
第二頁的“生存筆記”旁,多了行字:“牡蠣教會人的,不是堅硬的殼,是包容的肉。
”潮水還在漲,遠處的媽祖廟殘碑漸漸被霧籠罩,只有“護海”二字的殘痕,
還在暮色里若隱若現。咸澀的海風裹著木麻黃的清香,掠過礁坪,掠過紅樹林,
掠過每個在海邊生存的人——他們的腳印會被潮水沖散,但留在心底的,
是大海教會他們的第一件事:在堅硬的礁石與柔軟的海水之間,總有一種生存,叫順應。
第三章:紫菜·堿蓬湄洲嶼的晨霧在日出前悄悄退去,像被海風卷走的棉絮,
露出礁坪上星星點點的紫菜——那些貼在礁石上的深紫色藻體,在晨光里泛著半透明的光澤,
像被潮水揉碎的晚霞。陳默蹲在潮間帶1.5米的位置,
指尖輕輕撕扯一片紫菜——葉片在手中展開,如同一幅微型的水墨畫,
葉脈間的褶皺里還藏著細小的沙粒。他想起筆記本里的記錄:“紫菜生長于潮間帶礁石,
需每日接受2-3小時光照,鹽度1.020-1.025最佳。” 指尖捏著海水密度計,
刻度針穩穩指向1.022——正處于紫菜生長的黃金區間。蠔刀在礁石上輕輕刮動,
紫菜帶著少量的石灰質附著物脫落,掉進隨身的帆布兜里,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阿海的漁簍已經編完,此刻正蹲在堿蓬叢里。紅色的堿蓬草沒過他的膝蓋,
葉片上的鹽晶在陽光下閃著微光。他摘下幾片頂端的嫩葉,放在掌心揉碎,
暗紅色的汁液滲出來,染黃了掌心的老繭。這是母親教他的老法子:用堿蓬汁給漁簍染色,
既能防止紅樹林氣根霉變,又能在海水中形成天然的警示色——鯊魚對紅色敏感,
會自動避開。“阿海哥,這草為什么是紅的呀?”小雨舉著手機湊近,鏡頭掃過堿蓬的葉片,
絨毛上的鹽粒像撒了把碎鉆。阿海沒抬頭,指尖在漁簍邊緣抹了道堿蓬汁:“海水越咸,
它就越紅。以前爺爺說,堿蓬紅透的時候,就是該曬海鹽的日子。” 他忽然想起什么,
摘下片稍老的葉子,遞給小雨:“拿這個擦鞋底,防淤泥打滑。”老梁的矛頭插在礁坪上,
旁邊堆著幾只撬下來的牡蠣。他蹲在媽祖廟殘碑旁,
用牡蠣殼磨著矛頭的刃口——殼面的粗糙紋路與金屬摩擦,發出“滋滋”的響聲。
陽光穿過殘碑上的“湄”字缺口,在他手背的媽祖紋身上投下一道細窄的光,
讓褪色的衣袂仿佛動了起來。遠處,林教授的標本夾被風吹開,
一片帶鹽晶的堿蓬葉落在他腳邊,葉片邊緣的鋸齒勾住了他的褲腳。
陳默的帆布兜里裝了半兜紫菜,葉片相互摩擦,發出輕微的“簌簌”聲。
他忽然想起昨天阿海說的話:“紫菜要撿‘水苔’少的,那種才嫩。” 于是蹲下身,
仔細辨別礁石上的藻體——深紫帶紅的是新長的,邊緣泛黃的已經老了。
指尖劃過一片飽滿的紫菜,忽然觸到下面藏著的小螃蟹,殼面的花紋像片碎掉的紫菜,
讓他想起筆記本里的“擬態生存”章節。小雨的直播彈幕在討論“堿蓬能不能吃”,
她蹲在阿海旁邊,指尖沾了點暗紅色的汁液,舔了舔——咸澀中帶著微苦,
像海水濃縮的味道。“阿海哥說嫩梢可以涼拌,”她對著鏡頭笑,發絲被晨風吹起,
沾著幾星堿蓬的紅,“不過現在先用來染漁簍,等退潮了再找嫩的。” 鏡頭掃過阿海的手,
指縫間的紅汁與漁簍的暗紅色融為一體,像長在紅樹林里的一朵花。
正午的陽光曬得礁坪發燙,陳默坐在防風林邊緣,
把紫菜鋪在木板上晾曬——那是老梁撿來的漁船彩繪木板,媽祖像的裙擺下,
深紫色的紫菜正在慢慢收縮,邊緣卷起細小的褶皺。阿海的漁簍已經染好,
暗紅色的網格在陽光下泛著柔光,他把漁簍浸進海水里,看著氣根吸水后變得更加柔韌,
網眼也隨之縮小——這樣的漁簍,既能兜住彈涂魚,又不會讓小魚苗漏掉。
老梁用木麻黃枝條編了個簡易的遮陽帽,葉片的縫隙間漏下細碎的陽光,
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他忽然想起年輕時在漁船上,
老船長教他辨認臺風前的征兆:“木麻黃葉子卷起來的時候,就是風要來了。
” 抬頭望了望頭頂的木麻黃,葉片還舒展著,但枝條頂端的新葉,已經微微蜷曲成針狀。
暮色降臨時,陳默的筆記本里多了張紫菜的素描,旁邊記著:“新鮮紫菜含水分90%,
曬干后可保存3個月,煮湯時加一片,鮮味勝過味精。” 筆尖劃過紙頁,
不小心沾到了殘留的堿蓬汁,在紙上暈開個暗紅色的圓點,像落在潮間帶的一顆星子。
阿海的漁簍掛在紅樹林的氣根上,隨著海風輕輕搖晃,暗紅色的網眼間,
偶爾閃過彈涂魚的藍銀色——它們把漁簍當成了新的庇護所。
小雨的手機里存滿了堿蓬和紫菜的照片,最后一張是陳默晾曬紫菜的背影,
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媽祖廟殘碑上,與“護海”二字的殘痕重疊在一起。
潮水開始回漲,漫過礁坪時,帶走了幾片曬干的紫菜——它們像紫色的小船,
漂向紅樹林深處。陳默望著漂浮的紫菜,忽然想起阿海說過的話:“大海給你的,
要記得還回去。” 于是蹲下身,把手里最后一片紫菜放在礁石上,
讓潮水把它帶走——或許明天,它會在另一塊礁石上,長出新的嫩芽。
第四章:臺風·木麻黃清晨的咸霧比往日濃重,像摻了鹽的漿糊,粘在木麻黃的枝葉上。
陳默揉了揉眼睛,看見筆記本上的潮汐表被霧水洇開,
“退潮時間”四個字只剩下“退”和“間”,像被潮水沖散的殘句。
遠處的媽祖廟殘碑隱在霧里,只能看見“湄”字的三點水,像三道正在匯聚的波浪。
阿海的蠔刀在木麻黃枝條上滑動,削下的葉片呈針狀,邊緣帶著細密的鋸齒。
他記得父親說過,臺風前的木麻黃會分泌更多樹脂,枝條也更柔韌,適合編防風網。
指尖捏著枝條末端,輕輕一折,“啪”的一聲,斷口處滲出透明的樹脂,像木麻黃的眼淚。
他把枝條捆成一束,放在紅樹林的氣根旁——那里已經堆了十幾捆,足夠加固庇護所。
小雨的手機收到風暴預警時,她正在拍灘涂上的堿蓬——紅色的草葉在霧里顯得格外濃烈,
像片燃燒的火焰。“臺風要來了!”她對著鏡頭喊,發絲被風吹得亂翹,
屏幕上的彈幕瞬間刷屏。鏡頭掃過遠處的木麻黃,枝條在風中輕輕搖晃,
頂端的新葉已經完全蜷曲,像無數根細小的針,指向灰藍色的天空。
老梁的軍用指南針顯示風向偏南,這是臺風前的征兆。他蹲在防風林里,
用木麻黃枝條編著屋頂的加固網——枝條交叉處用紅樹林繩綁緊,繩結打得又快又牢,
是當年在漁船上練出的手藝。忽然想起林教授說過的話:“木麻黃的根系能扎進沙層3米深,
是最好的防風屏障。” 低頭看了看腳下的沙地,木麻黃的氣根正從沙層里鉆出來,
像無數只細小的手,緊緊抓住沙子。陳默的庇護所搭在防風林邊緣,
屋頂用木麻黃枝條和紅樹林氣根編成,縫隙間填了曬干的紫菜——既能防風,
又能在下雨時收集雨水。他學著阿海的樣子,把樹脂抹在繩結上,形成一層防水膜,
指尖沾著黏膩的汁液,聞起來有股松針般的清香。遠處,阿海正在紅樹林區插警示牌,
牌面畫著臺風和木麻黃,旁邊寫著:“躲進木麻黃林,遠離礁石區。”午間的霧漸漸散去,
天空卻變得陰沉,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碰到。陳默的潮汐儀終于修好,
屏幕上顯示著最新的風暴預警:“熱帶風暴‘木蘭’逼近,預計18時登陸,
最大風力10級。” 他摸出筆記本,
在“臺風應對”那頁寫下:“木麻黃枝條可作加固材料,紅樹林氣根能緩沖潮水,
媽祖廟殘碑后方地勢較高,可作臨時避難所。”阿海蹲在媽祖廟殘碑旁,
檢查著昨天撿來的漁船木板——這些木板將被用來封堵庇護所的縫隙,防止咸霧和雨水滲入。
指尖劃過木板上的媽祖像,褪色的衣袂在風中輕輕晃動,仿佛在叮囑什么。
他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臺風來了,要像木麻黃一樣彎下腰,別硬扛。
”小雨的直播鏡頭對準木麻黃林,枝條在風中搖晃得越來越劇烈,針狀的葉片相互摩擦,
發出“沙沙”的響聲,像在唱一首古老的防風歌。她看見陳默和阿海在庇護所前忙碌,
老梁的身影在防風林里穿梭,忽然覺得,這些在海邊生存的人,就像木麻黃一樣,
雖然被風吹得彎腰,卻永遠不會折斷。風暴來臨前的最后一縷陽光,穿過云層的縫隙,
照在木麻黃的枝條上——樹脂在陽光下閃著琥珀色的光,像無數顆凝固的眼淚。
陳默望著遠處的海面,潮水正在快速退去,露出大片的礁坪,牡蠣群在礁石上閃著白光,
像撒了把碎銀。阿海忽然喊了聲:“該躲了!” 于是眾人背起隨身物品,
往媽祖廟殘碑后方的木麻黃林走去。臺風登陸時,木麻黃的枝條在風中發出“呼呼”的響聲,
像無數把鋒利的刀,切割著狂風。陳默躲在庇護所里,聽著外面的風聲,
忽然想起筆記本里的一句話:“真正的生存,不是戰勝風暴,而是學會與風暴共舞。
” 指尖劃過木麻黃枝條上的樹脂,黏膩的觸感讓他想起阿海的手——那雙手編過漁簍,
削過蠔刀,抹過木麻黃汁,此刻正緊緊抓住紅樹林繩,加固著庇護所的屋頂。
小雨的手機在風暴中閃著微弱的光,
鏡頭里最后一個畫面是木麻黃的枝條——它們在風中彎下腰,卻沒有一根折斷,
針狀的葉片在雨中閃爍,像無數顆不屈的星子。而老梁望著木麻黃林,
忽然想起老船長的話:“臺風過后,木麻黃會冒出新的芽,比以前更綠,更韌。
”風暴持續了整夜,當第一縷晨光穿過木麻黃的枝條時,陳默看見庇護所的屋頂完好無損,
紅樹林繩上的樹脂已經凝固,像一層透明的鎧甲。阿海蹲在木麻黃林邊緣,
撿起一片被風吹落的葉片——葉片上的鋸齒已經磨平,卻多了道新的紋路,
像臺風留下的簽名。遠處的礁坪上,潮水正在回漲,帶走了風暴留下的痕跡。
陳默摸出筆記本,在“臺風記錄”那頁寫下:“木麻黃教會人的,不是對抗風,
是成為風的一部分。” 筆尖劃過紙頁,窗外的木麻黃枝條輕輕搖晃,像在點頭。
而在紅樹林深處,被風暴吹歪的樹苗正在慢慢挺直,氣根扎進新的泥沙層,
葉片上的雨水滴落,砸在灘涂上,驚飛了一只躲在漁簍里的彈涂魚——它躍出水面,
尾鰭劃出一道銀藍色的弧線,消失在泛著泡沫的海水中。風暴過后的湄洲嶼,
正在晨光里慢慢蘇醒,帶著木麻黃的清香,和潮水的咸澀,準備迎接下一個日出。
第五章:海螺·潮痕退潮后的礁坪像被掀開的蚌殼,
露出層層疊疊的潮痕——淺灰色的礁石上,白色的鹽漬線如年輪般排列,
記錄著過往潮水的高低。陳默蹲在最高那道潮痕下方,
指尖劃過礁石表面:粗糙的紋路里嵌著細小的海螺殼,螺口朝向一致,像被潮水統一過方向。
他的筆記本攤開在膝蓋上,新畫的“潮痕-螺類分布”圖旁,記著:“最高潮痕下10cm,
必見銹凹螺;中潮區礁石縫隙,多藏芝麻螺。” 蠔刀敲開一只銹凹螺,
螺肉帶著海水的咸鮮,卻混著細微的沙粒——這是潮痕帶來的饋贈,
也是自然的篩選:退潮后暴露時間越長的海螺,肉質越緊實,卻難免沾著礁坪的粗糲。
阿海的漁簍里裝著半簍芝麻螺,這種指甲蓋大小的螺類喜歡躲在礁石縫隙里,
需用蠔刀刀尖輕輕挑撥。他蹲在媽祖廟殘碑旁,用鵝卵石敲開螺殼,挑出螺肉時,
忽然想起小時候跟著父親趕海的場景——父親總說,敲螺殼要聽聲音,
空殼的“咚咚”聲和實肉的“嗒嗒”聲,差的是潮水的厚薄。
小雨的手機鏡頭對準一只織紋螺,它正背著螺旋狀的殼,在礁坪上緩緩爬行,
殼面的花紋像幅抽象畫。“這種螺有毒哦!”阿海的聲音從鏡頭外傳來,帶著潮汐般的沉穩,
“殼上有紫斑的,碰都別碰。” 她慌忙縮回手,
鏡頭晃到自己的帆布鞋——鞋面上沾著的堿蓬紅,在螺殼的灰褐色前格外醒目。
老梁的矛頭插在礁坪上,旁邊堆著幾只大海螺殼——他正用牡蠣殼打磨螺口,
想做成盛水的容器。陽光穿過螺殼的螺旋結構,在沙地上投下環形的光影,
像個縮小的潮汐池。忽然想起年輕時在漁船上,老船長用海螺殼做號角,
每次出海前都會吹三聲,聲音混著海風,能傳到三里外的媽祖廟。
林教授的標本夾里多了只海螺殼,螺口邊緣的生長線清晰可見,像樹木的年輪。
她用放大鏡觀察殼面上的藤壺附著密度,筆記本記著:“潮痕區海螺,
每平方厘米藤壺數>5,說明該區域每月暴露時長≥48小時。” 筆尖劃過紙頁,
忽然聽見遠處陳默的蠔刀敲在礁石上,聲音短促,帶著新手的生澀。
退潮時間比《潮汐表》早了十分鐘,陳默望著漸漸露出的礁坪,
忽然發現最高潮痕旁的礁石上,有片指甲蓋大小的凹陷——那是長期被海螺吸附留下的痕跡,
邊緣的白色鹽漬,像給凹陷鑲了圈銀邊。他摸出紅樹林繩,想把海螺殼串起來掛在庇護所,
繩結卻總打不好,想起阿海編漁簍時的利落,耳尖微微發燙。阿海把敲好的螺肉分成兩份,
一份放進漁簍,一份用紅樹林葉包好,
遞給蹲在旁邊的陳默——葉片邊緣的鋸齒勾住了螺肉的黏液,像給食物系了個天然的蝴蝶結。
陳默愣住,指尖觸到葉片的柔軟,忽然想起筆記本里的“分享”那頁,至今還是空白。
小雨的直播彈幕在討論“海螺怎么吃”,她舉著阿海給的螺肉,
對著鏡頭笑:“阿海哥說要先吐沙,用海水養半天,
加木麻黃葉煮……” 鏡頭掃過阿海的手,指縫間嵌著螺殼的碎渣,
卻在給她演示“如何用螺殼判斷潮水方向”——螺口朝東,說明昨夜刮的是西風。
老梁的海螺杯終于磨好,螺口邊緣光滑如鏡,能映出他眼角的皺紋。他往杯里裝了些海水,
看見螺殼內壁的珍珠母貝光澤,忽然想起妻子說過的話:“大海給的東西,總要帶點光。
” 陽光穿過杯身,在沙地上投下斑斕的影,像把碎掉的彩虹,
落在媽祖廟殘碑的“護”字殘痕上。暮色降臨時,陳默的筆記本里多了張海螺的素描,
旁邊記著:“海螺殼的螺旋角度,與潮水流向呈60°夾角,是自然的導航儀。
” 筆尖劃過紙頁,不小心沾到了螺殼上的鹽粒,在紙上留下個小小的白印,
像顆落在潮痕里的星子。阿海的漁簍掛在紅樹林氣根上,螺肉的腥味引來幾只小螃蟹,
它們舉著大螯,像在向大海致敬。小雨的手機里存滿了海螺殼的照片,
最后一張是陳默蹲在潮痕前的背影,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與礁石上的潮痕重疊,
像道新的鹽漬線。潮水開始回漲,漫過礁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