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千年蜘蛛精。我喜歡報恩,也喜歡報仇。為了報恩,我嫁給了夫君,幫他成為狀元。
這貨剛成狀元,就要休了我?!1我叫羅織。活了整整一千年。
是只讓人聞風喪膽的血玉妖蛛。千年來,我結的毒網絞碎過無數兇獸,
積攢的仇怨寫滿三生石都寫不完!可我羅織,最討厭欠債。恩情,拿命還!仇怨?
嘿嘿……那得用魂兒,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今天,
本該是我那便宜夫君李慕白光宗耀祖的好日子。他穿著皇帝御賜的狀元紅袍,
人模狗樣地從八抬大轎上下來。街坊鄰居的喝彩聲快把天都掀翻了。
我看著他那張意氣風發的小白臉,心里那口千年不化的毒血,“咕嘟”冒了個泡。“夫人,
辛苦了。”他朝我走來,聲音溫潤得像山澗清泉,眼神卻虛得發飄,不敢真看我。呵,
裝什么大尾巴狼!他的小命,當年要不是我耗損妖力硬吊著,早被閻王爺嚼得渣都不剩了!
恩人?我才是他祖宗!2沒等我“感懷”完他那點可憐的演技,
另一頂鑲金嵌玉、比皇帝老兒出巡還晃眼的軟轎,像塊巨石,“哐當”砸在我家門口。
珠簾一掀。一只踩著比蛇蝎還毒的繡鞋的腳丫子,伸了出來。然后,
鉆出來一個渾身冒著金光、戴著滿頭累贅珠寶、臉刷得比墻面還白的女人。
像只插滿劣質孔雀毛的野雞,高昂著幾乎脫臼的細脖子,扶著小太監的手,站定。
那股沖天的脂粉味,熏得我腦仁兒一跳一跳地疼。李慕白看見她,那張小白臉瞬間僵住,
眼神里既有畏懼,更有一種……餓狗看到骨頭的貪婪。“爹,娘……”他干巴巴地擠出笑,
嗓子緊得發顫,“這位是……鎮北王的掌上明珠,安寧郡主。
”“嘶”周圍的抽氣聲此起彼伏,一雙雙眼睛粘在郡主身上,滿是羨慕嫉妒恨。
安寧郡主眼神都沒給李家二老一個,像挑揀案板上的肉,直接釘死在我臉上。輕蔑。冰冷。
還有一絲……讓人頭皮發麻的、垂涎欲滴的……貪婪?3她踩著蓮步,
咯噔咯噔地走到我面前。那濃郁得快能殺蚊子的香氣和一股子冰碴兒般的惡意,混在一起,
糊了我一臉。“狀元郎,”她聲音甜膩得像裹了蜜的砒霜,紅唇開合,說給我聽,
“你家這夫人……看著怎么有點……鄉野粗鄙,登不得大雅之堂呀?”周圍死寂一片。
李家那兩個老東西,臉憋成了豬肝色。李慕白身體晃了晃,像風中殘燭。他猛地攥緊了拳頭,
像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決心,一把從懷里掏出張嶄新的、扎著紅綢子的紙。“羅織!
”他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嚇人,帶著一種可笑的壯烈,“你無德善妒,不敬尊長!
我……我要休了你!”“休書!拿著!滾回你的窮山溝去!”他猛地將那紙甩向我!
像丟垃圾!那鮮紅的綢子,刺得我眼底的毒血瞬間沸騰!4“嘩!”人群徹底炸開鍋!
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幸災樂禍。婆婆那個老虔婆,第一個跳出來,
枯爪子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噴出三尺遠:“聽見沒有!賤人!狀元兒子休了你!
快拿了休書滾蛋!別杵在這兒礙了郡主的眼!”周圍嗡嗡的議論聲,像無數蒼蠅,
往我耳朵里鉆:“看吧!這就是不下蛋的母雞下場!”“活該!郡主是什么身份?
她個鄉下婆娘也配比?”“就是,沒點自知之明……”憤怒?不。是冰。千年淬煉的寒毒,
像藤蔓一樣,瞬間纏住了我的心臟,又冷又窒息。我盯著地上那封刺眼的休書。
盯著李慕白那張因為羞辱我而微微扭曲、又夾著畏懼的臉。
盯著安寧郡主那毫不掩飾的得意和貪婪。行。李慕白,你他媽就是這么報答救命之恩的?
5安寧郡主似乎覺得火候不夠,她扭著腰肢,帶著勝利者的矜持和惡毒,又朝我走近一步。
幾乎要貼到我鼻尖。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
從紅得滴血的嘴唇里擠出幾個冰冷的字符:“賤婢!看到了嗎?狀元夫人的位置,是我的!
你……”她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幾乎戳到我眼睛,“……連給我提鞋都不配!趁早滾,
或許還能留條賤命。”那一刻!我腦子里那根叫做“忍”的弦!“啪嚓”!斷了!
去他媽的救命之恩!去他媽的隱忍!我是羅織!千年的毒蛛!睚眥必報的祖宗!
指尖微不可察地在寬袖里輕輕一勾。嗡!一根無形無質、帶著千年蛛毒的絲線,瞬間繃直!
“啊!!!”一聲猝不及防、殺豬般的慘叫驟然響起!
前一秒還得意洋洋像個開屏孔雀的安寧郡主,后一秒就像條被踢中肚子的癩皮狗,
整個人被一股無形巨力狠狠一拽!噗通!臉朝下!結結實實!摔了個驚天動地的狗啃泥!
華麗的金線宮袍沾滿了塵土,精心梳的宮髻徹底炸毛,滿頭珠翠叮叮當當滾落一地,
那張刷得粉白的小臉狠狠砸在青石板上,疼得瞬間扭曲變形!周圍死一樣的寂靜。然后。
“噗嗤……”“哈哈哈……”壓抑不住的低笑像瘟疫般在人群中炸開!
李慕白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比死人還白。李家那兩個老東西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渾身抖得像打擺子。安寧郡主被人七手八腳地扶起來,疼得齜牙咧嘴,半邊臉腫得老高,
嘴角滲血。她死死捂著腫起來的臉頰,怨毒的目光像針,狠狠扎向我,仿佛要將我撕成碎片!
6“混……混賬!”公公李承宗終于回過神,一張老臉氣得鐵青,連滾帶爬地沖到郡主面前,
點頭哈腰地賠罪:“郡主!郡主息怒!定是這該死的青石板不平!管家!快!
把郡主下榻的錦瑟院……不!最好的松濤閣立刻收拾出來!所有下人小心伺候!
再出半點差錯,我要你們的命!”他訓斥管家,眼角的余光卻像毒蛇一樣死死鎖住我,
充滿了警告和恐懼。安寧郡主被摔得頭暈眼花,臉頰火辣辣地疼。
她恨恨地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盯著我,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我依舊維持著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在她噴火的目光中,微微屈膝,行了個極其標準的禮,
聲音溫順得像只小綿羊:“郡主,萬福金安。”李慕白夾在他爹和郡主的狂風暴雨中,
像條被嚇破膽的喪家之犬,手忙腳亂地將那封還沒落地的刺眼休書,
胡亂塞回他象征尊貴的狀元莽袍里,動作狼狽得如同懷里揣了顆燒紅的炭。那玩意兒,
此刻真成了個燙手的山芋。李家大門,在安寧郡主滔天的怒火和無數百姓幸災樂禍的目光中,
轟然關閉。7門外的鑼鼓喧囂被隔絕。門內,死寂得如同被冰封的古墓。濃重壓抑的空氣里,
粘稠得能滴出水來。安寧郡主裹挾著一身低氣壓和狼狽,帶著她的爪牙宮人,
“咯噔咯噔”地滾進了李家臨時拼湊出來最豪華的院子。李慕白像個木偶,
被他爹李承宗推搡著,渾渾噩噩地跟了進去。前院只剩下我和一地狼藉,
郡主那幾顆滾落的寶石,在月光下幽幽地反著光,像惡鬼的眼。心口堵著的那口千年寒毒,
被門內的死寂和門外未散的羞辱,激得猛地翻涌上來!喉頭一甜!一絲暗紅得發紫的血線,
悄然溢出我的嘴角。我伸出手指,輕輕揩去。指尖沾染的血珠,在清冷月色下,
泛著妖異冰冷的光澤。李慕白……安寧郡主……好。好得很。你們……成功惹怒我了。
這救命之恩……真是……比一座山還重呢。8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汁。
疏竹院僻靜得像個墳圈子。破敗的窗欞被風一吹,“嘎吱”作響,像野鬼在磨牙。
一股冰窖般的寒意無聲無息地漫了進來。月光下,一個影子悄然立在窗外。
那熟悉的、懦弱的、帶著濃濃猶豫和……一絲不易察覺惡意的氣息。呵。送上門了。
指尖微動。一根看不見的、纏繞著千年蛛毒的絲線,像最毒的蛇信,貼著冰涼的地面,
悄無聲息地……從門縫下方探了出去。精準地……輕輕纏繞上了窗外那雙錦靴的鞋尖。
像情人最溫柔的觸碰。窗外那人的呼吸驟然一窒!身體猛地僵直!
如同被劇毒的蝎子蟄了一口。僵持。只有風吹破窗紙的嗚咽。
許久……“嘶……嘶……”門外傳來強行壓抑的抽氣聲。
然后是……踉蹌、慌亂、猶如喪家之犬般逃竄遠去的腳步聲。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
聽著那腳步聲消失在死寂的庭院深處。嘴角緩緩勾起。
一抹冰冷到骨子里、含著千年怨恨的弧度。夜,長著呢。游戲……才剛剛開始。
欠我的……一點點……都得……連皮帶骨頭!給我……吐出來!
9日子像泡在毒藥罐子里滑過。李府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安寧郡主在松濤閣“養傷”,摔腫的臉消腫了,可那股子怨毒卻像發酵的毒液,越來越濃。
她不敢再對我明著挑釁。第一次想讓我端熱茶燙死我,
結果那滾燙的茶盞莫名其妙在她手邊炸開,半條裙子廢了不說,手背上燙出一片燎泡。
第二次在我必經的花園小徑潑了一層滑膩膩的油,結果她自己踩上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尾椎骨差點裂開。第三次最惡毒。她趁著李慕白在書房的當口,自己掐紅了手腕,
哭得梨花帶雨跑去找他,說我“妒忌發狂”,趁她不注意時擰傷了她!“狀元郎!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紅腫的手腕舉到李慕白面前,“你看看!她好狠的心!
只因昨夜你留在我這里商議詩詞,她竟這般對我!”李慕白看著那紅腫,
再看看郡主那張楚楚可憐、實則眼底藏著得意的臉,一股莫名的寒氣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
他怕。怕郡主的權勢,更怕角落里那雙無聲注視的冰冷毒眼。在郡主逼視的目光下,
李慕白嘴唇哆嗦著,眼神閃爍,最終還是恐懼占了上風。他找到了正在冷院收拾舊物的我。
“羅織……”他不敢看我,聲音干澀,
主……她手腕傷了……你……你以后莫要……靠近松濤閣……”我停下手中整理舊物的動作。
那是一把普通的木梳,梳齒間仿佛還殘留著當年替他梳理發絲的溫度。我抬頭看他。
眼神平靜無波,像一口千年古井。“哦。”我說。一個字的回答,像塊冰,
砸在李慕白的心臟上。他臉色瞬間慘白,被我平靜中透出的無邊寒意刺得踉蹌后退一步,
再不敢多說半個字,轉身狼狽而逃。我緩緩撫過梳齒。郡主?李慕白?我慢慢收起木梳,
指尖一絲紅光悄然消散。等著吧。賬……慢慢算。10三天后。
李家府邸被一種山雨欲來的死寂籠罩。一隊隊盔甲鮮明、腰挎橫刀的王府侍衛,
如同冰冷的鐵疙瘩,無聲無息地將整個李府圍得水泄不通。凜冽的殺氣穿透了院墻,
將仆役們嚇得瑟瑟發抖,像鵪鶉一樣縮在角落。松濤閣里傳出凄厲的哭嚎。“太醫!
太醫救命啊!”安寧郡主貼身宮女的聲音尖銳地穿透了整個李府,“郡主……郡主快不行了!
”一個胡子花白、穿著太醫服色的老頭,顫巍巍地從松濤閣跑出來,
對著侍衛統領和李承宗瘋狂作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王、王統領!李大人!
郡主……郡主不知何故突然嘔血不止!脈象……脈象混亂瀕絕!此乃……此乃奇毒入體!
是有人下毒!有人要謀害郡主啊!”“砰!”王府侍衛統領王莽,一腳踢翻了腳邊的石凳!
那石凳轟然碎裂,碎石四濺!他臉色鐵青,如同一尊殺神,
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抖成篩糠的李家眾人,聲音像從九幽地獄刮出來的寒風:“誰?!
”“誰能解郡主之毒?!”他每一個字都裹著冰渣,“否則……李家上下!雞犬不留!
踏為齏粉!”噗通!噗通!李承宗和他老婆早已嚇得癱軟在地,面無人色!
李慕白更是渾身抖得像風中殘燭,冷汗浸透了他象征身份的狀元袍!“噗通!
”李承宗猛地朝著王莽跪下,老淚縱橫,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統領大人開恩!開恩啊!
李家、李家怎敢謀害郡主!這……這定是誤會!誤會啊!”“誤會?
”王莽的聲音帶著殘忍的嘲諷,他一指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安寧郡主,“郡主玉體垂危!
太醫束手無策!你告訴我這是誤會?!”他猛地拔出半截腰刀,寒光刺目,
“找不到解毒之人,你們李家,就從此刻開始……陪葬!”最后一個字如同喪鐘,
狠狠敲在每個人心上!整個李家籠罩在滅頂的絕望和死亡的窒息中!11就在這時。
一個嘶啞的、像破風箱般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是李慕白!這個已經被恐懼徹底壓垮的男人,
雙眼血紅,連滾帶爬地撲到地上!他沒有看他爹娘,更沒有看王莽冰冷的刀鋒!
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手腳并用地爬……爬向我所在的冷院方向!
所有絕望的目光,瞬間聚焦在破落的院門。吱呀。門開了。我站在那里,
靜靜地看著院外的兵荒馬亂,人間地獄。李慕白的眼睛猛地亮了!
那里面迸發出一種瘋狂的、扭曲的、不顧一切的光芒!他猛地朝我撲來!像個最卑微的乞丐,
死死抱住了我的小腿!“織兒!織兒!!!”他的聲音凄厲絕望,
眼淚鼻涕糊了他曾經最珍視的俊臉!“求你!救救我!救救李家!救救我們全家啊!!!
”他仰起頭,涕淚橫流,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織兒……織兒!”他聲音突然壓低,
帶著一種魔鬼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急切和誘惑,“我想到辦法了!有辦法救郡主了!
就是……就是……需要你……”他用力咽了口唾沫,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的小腹。
“……需要……需要你肚子里的那顆……內丹!”他幾乎是用盡力氣吼出來,又猛地壓住,
帶著卑微的哀求,“織兒!太醫說了!你是千年的靈蛛!你的內丹……是神藥!能解百毒!
能活死人肉白骨!”他抱著我腿的手死命收緊,指甲幾乎要摳進我的肉里。“織兒!
看在當年……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他猛地用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額前瞬間一片青紫!
“求求你了!把你的內丹給郡主!我求你了!你救了她!救了我!救了李家!
以后……以后我們就好好過日子!我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我把所有的都補償給你!我發誓!
”他抬起一張涕淚橫流、鮮血糊面的臉,眼中充斥著瘋狂和最后一絲虛假的“期盼”。
“織兒……命啊!這可是上百條人命!
看在那一點救命之恩的份上……你就……再幫我一次……最后一次……”他抱著我的腿,
像抱著一根浮木,哭得肝腸寸斷。絕望的李家眾人,如同看到黑暗中的曙光,
所有的目光都貪婪、瘋狂地聚焦在我身上。松濤閣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