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水滿腔的委屈與絕望,化作腳下飛奔的動力。
低著頭,淚水模糊了雙眼,只想盡快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逃離那個冷漠無情的哥哥,逃離那些惡毒刻薄的嘴臉。
她跑得太急,根本沒看清前方。
就在她一只腳剛剛踏出四合院門檻,準備沖向胡同深處的時候,猛地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哎喲!”
何雨水驚呼一聲,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手中緊緊抱著的破舊帆布包也脫手而出,里面的幾件舊衣服和零碎物件散落了一地。
“對……對不起……”
她下意識地道歉,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頭也不抬,胡亂地用手背擦著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淚。
“姑娘,你沒事吧?”一個略顯低沉,卻帶著一絲關切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
那聲音有些陌生,卻又隱隱透著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何雨水此刻心煩意亂到了極點,根本不想理會任何人。
“不用你管!滾開!都給我滾開!”
她一邊哭喊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想去撿拾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那人似乎被她的反應弄得一愣,但并沒有離開,反而彎下腰,伸出手想要幫她。
何雨青剛剛踏入闊別兩年的四合院門檻,還沒來得及細看院內的情形,就感覺一個人影猛地撞進了自己懷里。
他下意識地穩住身形,低頭便看到一個年輕姑娘跌坐在地,行李散落一旁,哭得傷心欲絕。
他本能地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對方一句“滾開”頂了回來。
何雨青微微蹙眉,正待開口,目光卻不經意間落在了那姑娘的臉上。
當他看清那張梨花帶雨,布滿了淚痕,卻依稀能辨認出熟悉輪廓的臉龐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在了原地!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也為之一滯!
那張臉……那張臉分明是……
何雨水胡亂地抓起一件舊衣服,正準備往包里塞,卻感覺到頭頂那道目光似乎一直沒有移開。
心中更加煩躁,猛地抬起頭,想看看究竟是誰這么不識趣。
當她的視線與那雙深邃而復雜的眼睛對上的剎那,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何雨青清晰地看到,自己妹妹何雨水那張原本應該充滿青春活力的臉上,此刻卻掛著明顯的淤青,眼角還帶著未干的淚痕。
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隱約可見幾道青紫交錯的傷痕。
那身洗得發白的舊棉襖上沾滿了泥土和污漬,頭發也亂蓬蓬的,像一蓬枯草。
那一瞬間,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如同巖漿般從何雨青的心底噴涌而出,瞬間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燒,腦子里“嗡”的一聲,所有的理智都險些被這股滔天怒火吞噬!
他辛辛苦苦回到這里,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為了保護這個唯一的親妹妹嗎?!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妹妹,竟然被人欺負成了這副模樣!
“誰干的?!”
何雨青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變得沙啞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殺意。
何雨水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藍布中山裝,身形雖然依舊有些單薄,但站得筆直,像一桿標槍。
臉龐輪廓分明,眼神銳利如刀,周身散發著一股與這個院子格格不入的凜然氣勢。
這個男人……好熟悉……
可是,他又是誰?
何雨水的大腦一片空白,木楞楞地看著他,過了好半晌,才帶著一絲茫然和絕對的懷疑,遲疑地開口問道:“你……你是……?”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不確定。
何雨青的心臟猛地一抽,那股滔天的怒火中,又夾雜進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竟然發不出半點聲音。
是他啊!
是他這個不稱職的哥哥啊!
他丟下她一個人在這個豺狼環伺的院子里,讓她獨自面對這一切!
原身的記憶在這一刻浮現在腦海中。
何雨青對雨水的感情和愧疚達到了頂峰。
眼前的何雨水,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委屈,還有對陌生人的警惕。
何雨青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嚇人,他緩緩蹲下身,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想要去觸碰妹妹臉上的淤青,卻又怕嚇到她。
“雨水……是我……我是二哥……何雨青……”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和無盡的疼惜。
“二……二哥?”
何雨水像是被這個稱呼驚醒了一般,原本空洞的眼神中,終于泛起了一絲波瀾。
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的眉眼,他的輪廓。
記憶中那個瘦弱、總是挨打、卻會在關鍵時刻護著她的二哥的影子,漸漸與眼前這個高大、陌生卻又帶著熟悉氣息的男人重合了起來。
是他!
真的是他!
“哥——!”
一聲凄厲的、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呼喊,如同杜鵑啼血一般,猛地從何雨水的喉嚨里爆發出來!
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撲進了何雨青的懷里,雙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仿佛要將自己揉進他的身體里一般,放聲大哭起來!
“哥!真的是你嗎?!哥!你終于回來了!嗚嗚嗚……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哥!”
這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像一道閃電劃破了四合院上空壓抑的寧靜!
院子里原本還在低聲議論的鄰居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不知是誰家的公雞被這突如其來的哭喊聲驚擾,“喔喔喔”地打起了鳴!
院子外面,也隱約傳來了幾聲犬吠!
“出什么事了?”
“誰在哭啊?”
三大爺閻埠貴正端著個搪瓷缸子在院里溜達,聽到這動靜,連忙伸長了脖子往院門口瞅。
三大媽正在自家窗臺下納鞋底,聞聲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好奇地探出頭來。
一大媽也從屋里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疑惑。
當她們的目光都聚焦在院門口那兩個緊緊相擁的身影上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個穿著體面中山裝的年輕男人……是誰?
而那個在他懷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分明是何雨水!
何雨水哭得肝腸寸斷,這些年積壓在心底所有的委屈、思念、恐懼和無助,在這一刻盡情地宣泄出來。
小臉埋在何雨青的胸膛,眼淚鼻涕蹭了他一身,卻毫不在意。
她一直在思念著這個二哥,無數個夜晚,她都會夢到二哥回來。
也曾偷偷打聽過,想了很多辦法去尋找何雨青的下落,可都如同石沉大海,音信全無。
她知道,二哥當年離家出走,也是被逼無奈。
更清楚,當初,若不是二哥何雨青在離開前,冒著被打死的風險,從賈張氏那個老虔婆藏在枕頭底下的布包里摸了點錢,偷偷塞給她,讓她自己買點吃的。
她恐怕早就餓死在何雨柱那個混賬哥哥的漠視和院里這些人的冷眼中了!
是二哥,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
現在,她的二哥,真的回來了!
何雨水那一聲聲泣血般的“哥”,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砸在四合院每一個人的心頭。
院子里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只剩下何雨水壓抑不住的哭聲和何雨青輕輕拍打她后背的安撫聲。
眾禽獸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
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竟然是何雨青?!
那個當年瘦得像根豆芽菜,三天兩頭生病,被何大清罵作“賠錢貨”,被何雨柱當成出氣筒,在院里人看來早就該“自生自滅”的何雨青?!
他……他怎么回來了?!
而且,看他這身打扮,筆挺的藍布中山裝,擦得锃亮的皮鞋,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上雖然依舊能看出幾分曾經的輪廓,但那股子精氣神,那通身的氣派,哪里還是當年那個任人欺凌的小可憐?
這分明就是個吃公家飯的干部模樣啊!
這……這怎么可能?!
短暫的震驚過后,院子里響起了一陣壓抑不住的吸氣聲和竊竊私語。
“天爺啊……真是雨青?”
“這……這變化也太大了!要不是雨水丫頭喊哥,我都不敢認!”
“他這些年是去哪兒了?怎么混成這副模樣了?”
“看著可不像是在外面受苦的樣子啊……”
幾個平日里還算面善的大媽,最先回過神來。
她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臉上堆起有些僵硬的笑容,試探著朝院門口走了幾步。
“哎喲……這……這真是雨青回來了?”
“雨青啊,你這……這些年都上哪兒去了?可把我們這些老鄰居給想壞了!”
“是啊是啊,雨青,你這一走就是好幾年,也不給家里來個信兒,你妹妹雨水可沒少念叨你呢!”
言語間都透著一股子虛情假意。
畢竟,當年何雨青在這個院子里受的那些委屈,她們或多或少都看在眼里,甚至有些人還曾落井下石過。
如今人家這副“衣錦還鄉”的模樣,誰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何雨青輕輕拍著懷中依舊在抽泣的何雨水,眼神卻冰冷地掃過這些湊上來的“熱心”鄰居。
沒有理會她們那皮笑肉不笑的詢問,也沒有興趣跟她們虛與委蛇。
目光穿過人群,最終落在了不遠處一個高大身影的身上。
何雨柱!
此刻,何雨柱正站在自家屋檐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自然也認出了何雨青,那張臉,即便是化成灰他都認得!
只是,他怎么也無法將眼前這個穿著體面、氣勢懾人的何雨青,與記憶中那個任由他打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窩囊廢弟弟聯系起來。
這小子……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么?
他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種莫名的煩躁和隱隱的不安,開始在何雨柱的心中滋生。
就在這時,中院的易中海也從屋里走了出來。
他原本是聽到外面的動靜,想出來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當他看到院門口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一向沉穩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何雨青?!
他還活著?!
何雨青根本沒有理會周圍那些各懷心思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輕輕推開懷中的何雨水,用手指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雨水,別哭了。二哥回來了,以后,再也沒人敢欺負你!”
說完,他緩緩站直了身體,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眸子,死死地鎖定了不遠處的何雨柱。
四合院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對多年未見的兄弟身上。
何雨青看著何雨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半分兄弟重逢的喜悅,只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和毫不掩飾的殺氣。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院子。
“是你打的嗎?何雨柱!”
頓了頓,伸手指了指何雨水臉上那清晰的淤青,又指了指她胳膊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你看看我妹妹的臉!看看她身上的傷!”
緊接著,他的目光又轉向何雨柱那張因為憤怒和驚疑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語氣森然:
“再看看你!膘肥體壯,油光滿面!”
“有些賬,我看,是時候該好好算一算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無形的煞氣從何雨青身上猛然爆發開來,讓周圍那些看熱鬧的鄰居們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
他們知道,這個當年任人欺凌的何雨青,真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