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麒良是商界大亨，人人見了他都是笑臉相迎。唯獨我沒給過他好臉色。
這些年我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今日他倒肯放下面子，在人前就要認下我這個私生子。
“池星，回宋家看看，奶奶也想你了。”我拿起手中的咖啡細細品嘗。“哦……她還活著呢？
”1一回到家，就看到幾張讓人生厭的面孔。宋聲婉往日的不甘和諷刺都咽在喉嚨里，
換上的是一副堆砌的笑臉。“姐姐回來啦，我跟爸在家等了你好久，你看，
我給你帶了錦記的蛋糕。”無人應她，從小照看我的小姨在旁收拾屋里的灰塵。
我順手把桌上還沒開封的蛋糕扔進垃圾桶里。“姨，下回別放臟東西進來，
不然咱倆待會兒還要收拾，多麻煩。”聽完我這話，兩人面上蘊藏的怒氣快要溢出來。
尤其宋麒良，甚少有人敢當他的面兒如此羞辱他。“今日前來，是想看看你過得如何，
你心里要是還記恨，我們過兩日再來，這卡里有一百萬，密碼在卡背面，你先拿著花，
不夠再問我要。”“把你的錢拿走，少假惺惺地來我這里。”他裝作沒聽到，
說完就帶著宋聲婉走了。那張卡我沒動，小姨幫我收在了臥室床頭。從出生到現在，
宋麒良來看我的次數少得可憐。私生子的名聲并不好聽，
小時候大院里的孩子罵我是不知道從哪來的雜種，母親求他認下我，
畢竟我身體里流的是宋家的血。“我有親生孩子，給你們娘倆一筆錢，以后別來找我，
傳出去只會敗壞我的聲譽。”我媽是個十足的戀愛腦，現實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如果外公沒有病重撒手人寰，我媽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只是他不該遇到宋麒良，
既騙了她的心，還把他扔在為了一日三餐掙扎的貧苦生活中，她到死也沒等來一句道歉。
2聽說我要嫁給商以繁，這一家子又記起還有我這么個人還能利用。
不榨干我們身上的一滴價值，怎對得起他們一家四口的利欲熏心。
不想再在腦子里給他們多余的時間，我拿起手機發消息給商以繁。“回來給我帶個小蛋糕，
我要錦記的。”不多時消息傳來，”在開會，等完事兒去給你買。”你看，
我想吃的會有人給我買，再也不用像野狗似的搖尾乞憐，等著宋麒良施舍給我。
其實連我自己也沒想到，能跟商以繁修成正果。畢竟我媽是他后媽，他爹是我繼父。
我媽在我十歲那年嫁給了商白遙，彼時商以繁十四歲，他家一窮二白，
破爛的燈罩搖搖晃晃的掛在墻上，屋子里到處都是散落的酒瓶。
我第一眼見到商以繁就是在這樣破敗不堪的小屋里，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臉滿是傷痕，
倔強的眼神像爬墻外高高豎起的荊棘。“以繁，這是阿姨，以后我們就住在一起，
你要好好待妹妹。”商白遙耐心地向他介紹，但行為確實立竿見影，不管他答不答應，
就先把我們帶了回來，畢竟在大人眼里，孩子是沒有選擇權的。“我沒有妹妹，
你們從哪來的就該回哪兒去，不要亂進別人的家。”他的一番話讓現場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我抱著懷中的布偶玩具，看著陌生的環境，還有個不知道從哪來的哥哥，
只能緊緊拉著媽媽的手不放。商白遙作勢要打他，我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以繁一時接受不了很正常，慢慢相處就好了，不急在一時。”這一相處就是十幾年，
但商以繁甚少叫我妹妹。3我媽的到來，讓這個家開始有了人氣。灰暗發霉的墻壁重新刷漆，
換了潔白的燈罩，柔和的燈光照亮了每個房間。商白遙漸漸從思念亡妻的悲痛中走出來，
不再整天酗酒發瘋。找了份海員的工作，一年到頭也見不著他幾回，
好在隨著每個月寄回家的錢越來越多。我們的生活也慢慢步入正軌。來到這個家的第三年，
商以繁叫了我媽一聲阿姨。那時全國人民都在喜氣洋洋地迎接新年，
商白遙也要回來陪著我們過年。早上打了將近一個小時電話，我媽臉上的笑就沒停下來。
掛了電話看見我躺在搖椅里悠閑地撫摸著貓的脊背，吼著讓我把自己的房間打掃干凈。
“夏池星，你的房間自己收拾，該洗的洗，該扔的扔。”我不滿，
”就知道給那個白眼狼收拾，都不管我。”“不許這么說以繁，他是你哥哥。
”我撇撇嘴自己去收拾房間了。自從來到這個家以后，商以繁很少跟我說話，
也沒喊過我一聲妹妹。大年三十，商白遙趕了回來陪著我們過了一個好年，
也在飯桌上宣布了一個好消息——全家搬遷。一想到終于可以離開這個窄小的弄堂房，
我差點高興得從椅子上蹦起來，母親也很高興，這里隔三差五就傳來夫妻打砸吵鬧的聲音，
女人哭天抹淚的叫罵聲終日回蕩在樓道里。如今可以離開，我們三個人都洋溢著幸福，
只有商以繁臉上看不到笑容，繼續吃著飯。他一向孤僻，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天下下刀子，
也能雷打不動地辦手里的事。原本以為他也如往常一樣，不會過問，
誰知他不溫不火地說道：“爸，買房的錢從哪兒來，還是你打算動我媽的那筆費用？
”商白遙面上閃過猶豫之色，猛灌了一口酒。“遲早是要搬的，我對不起你媽，
也對不起你……但我不能讓你們再過回之前的苦日子，那筆賠償款今后有錢了，會補上的。
”商以繁少見地譏諷道：”你一定要記得我媽是怎么死的。”我一臉霧水，
不明白其中的牽扯。明明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大家卻默默地吃飯，
仿佛背后還有不可說的隱情。4不久后，我們就搬進了新家，
煥然一新的樓房不再有斑駁的痕跡。搬家那天，我們一家人久違地在巷口處拍了一張全家福。
這是我們全家拍的第一張照片，也是最后一張。新家周圍少了惱人的對罵聲，
多了一些和睦的面孔。為了早日還上那筆錢，我媽也去找了一份工作，這樣一來，
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商以繁。周末早上肚子餓得咕咕叫，我從沒有煮飯的經驗，
習慣性地找我媽，卻看到商以繁在廚房忙碌的身影。飯上桌我才反應過來是他做的飯。
“謝謝——哥”我躊躇半天感謝他做了這頓飯。好像搬來新家后，我們的關系也在日漸緩和，
偶爾大人都不在的時候，他還能照顧我。漸漸的，我對他不再陌生，
還能問一兩道課本上不會的習題。他在學校的成績一向名列前茅，被保送的名額有他一份，
而我不被老師說教就已經是三生有幸。“這么簡單的題都不會，腦子不用可以捐掉。
”“很難的，班上沒幾個人做得出來，能做出來的都去參加競賽了。
”商以繁一臉無語的表情，我提起筆寫寫畫畫，計算著公式。“代入公式不對，
你算出來還是錯的，應該這樣……”我順著他的說法看去，一低頭兩人的腦袋同時撞在一起。
“你的頭是鐵塊做的嗎？”我捂著額頭生氣地質問他。怕我真的磕到留疤，
他抬起手給我揉了揉，輕輕地吹著氣。也許是這個動作太過親密，我怔了一下，
畢竟我跟商以繁是重組家庭，他只是我名義上的哥哥。“沒事的，就是有點紅，
怕疼用冰塊敷一敷就好了。”我懷疑是自己太敏感，做題讓神經緊繃，
才把別人的好往歪處尋思。5罕見的高溫天氣讓我媽她們廠集體休假，她便在家陪著我。
我跟商以繁的熟絡，讓她的臉上多了份笑容，也隱隱摻雜了些許擔憂。
趁著家里面只有我們母女倆，他把我叫了過去。“池星，媽跟你說件事兒，你別害怕，
有些事兒還是得讓你知道。”見我媽臉上凝重的神情，我也認真起來，示意她講給我聽。
“以繁的母親是因為他父親才去世的……”“你叔以前被人騙了很多錢，
有一天以繁的媽媽在街上看見那個騙子就追了上去，兩個人拉扯的時候，
那個人不小心砍傷了他媽媽，后來在醫院沒搶救過來。
”“以繁說的那筆錢就是他媽媽的賠償款，他媽媽出事的時候，他也在身邊，
這件事讓你叔一直很內疚，以繁的精神在那段時間也出了點問題。
”原來還有一段這么不堪的過往，我想起第一次見到商以繁，他的眼神跟同齡的小孩兒相比，
充滿了不信任和恐懼。“那個時候他還小，小孩子受驚嚇一時恢復不過來很正常，
這么多年了，要是有不正常的行為，我們早就發現了。”“媽媽只是讓你知道有這回事，
不用想太多，畢竟以繁長大了，性格跟脾氣也變了很多。”想起這些時日的相處，
我對商以繁過往的經歷不免心疼起來。我爸拋棄我媽，他媽離開了他，
所以我跟他也算同病相憐。媽媽的話我并沒有放在心上，不久后，
商以繁大學的通知書如期而來，是我夢寐以求的學校，依照現在的成績，
那所學校的大門注定與我無緣。“祝賀我哥考上大學，干杯。”我倒了一杯果汁，
開心地在屋里轉圈，畢竟這是光耀門楣的大事。他坐在沙發上，定定地看著我為他高興，
眼里多了一抹復雜的情緒。“夏池星，你以后也要考這所學校。”我擺擺手表示無奈，
難道是我不想進嗎？實在是力不從心啊。“我會看著你長大。”“這么多年了，
你不都是看著過來的？我已經長大了，以后還能成為這個家的頂梁柱。
”商以繁又開始不說話，他一沉默腦子里肯定在想稀奇古怪的東西，
當時的我還不能夠完全參透他的思緒。6巷子里的流浪貓一直在喵喵叫，
我不忍心這只小東西整日風餐露宿，瞞著他們把小貓偷偷抱回了家。
商以繁沒兩天就發現我從外面抱了只小貓回來，我祈求他能大發善心將貓留下。
“我們家太冷清了，有個寵物陪伴，平時還能逗逗寵物多好，收留它吧。
”“不要讓貓進我的屋，下午我帶它去寵物醫院打疫苗。”“哥你真是一個有愛心的大好人，
我跟你一起去。”沒料到商以繁這么好說話，
我看著懷中的小白咪開始思考在哪給它搭個溫暖的小窩。我給小貓取了個名字——冰塊，
寓意在炎熱的夏季可以帶來涼爽。看著它從手掌大小養到盡顯圓滾滾的肚子，
我似有一種養孩子的成就感。但沒多久這份喜悅就被打破了，
我媽每天的咳嗽都在訴說讓我把貓送走，他對貓毛過敏。我一時之間犯了難，
商以繁看出了我的糾結，主動說要把貓送給他的朋友養，想冰塊的時候還可以帶我過去看看。
是一石二鳥的好主意，每當有問題的時候都可以找我哥，
仿佛他就是上天派來助人為樂的小精靈。“哥，你就是我的哆啦 A 夢。”他嘴角上揚，
”也許你才是那個能治愈傷口的叮當貓。”“那我希望有個能實現夢想的百寶箱，
讓我們賺很多錢，這樣我媽和叔叔就不用再這么辛苦，我們還可以住更大的房子。
”說完這句話后，他的眼神暗了下來，手指也在輕微地顫抖，為了不讓我發現他的異常，
又裝作無事般撫摸著冰塊。媽媽的話我并沒有放在心里，畢竟商以繁除了智商比普通人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