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雷雨中,左手四根斷指的血正滴在蝶翼上。
昭明的復眼里映著玄陰子的冷笑——他說這只陪了我十五年的蝕月蝶,早被心蠱迷了魂,
要啄穿我的咽喉??烧l能告訴這瘋癲的蝶,它翅膀上的金斑,
是我三歲時在破廟用體溫焐了三天才沒凍僵的;它腹下的銀鱗,
是我十年間每天割腕喂血才養出的靈智?玄陰子的蠱蟲爬進我耳道時,
昭明的觸須突然纏住我流血的斷指。那點血腥味撞碎了滿空陰云——它記起來了,
記起我從不要它稱主,只說'昭明,我們是一起飛的'。千年只成三對的'同修同劫',
原來第五劫的劫心,從來不是雷不是火,是...你敢不敢把命交給一只蝶?
"第1章 破繭之始晨霧未散時,蘇棲梧蹲在石臼前。指節沾著青綠色草汁,
正將最后一把薄荷葉碾成泥。石臼邊擱著半塊碎玉,
是她昨日在溪邊撿的——昭明總愛用蝶須撥弄透亮的東西。"昭昭。"她低喚一聲。
袖中立刻探出一截銀白蝶須,輕輕掃過她腕間。那是只巴掌大的蝶,
翅紋像被墨汁暈染過的月,此刻正縮在她袖袋里,觸須卻始終搭著她脈搏。
石臼里的草泥泛出清甜香氣。蘇棲梧取了竹勺,剛要盛起,林子里忽然傳來枯枝斷裂聲。
她手一抖,竹勺"當啷"掉在石上。"昭昭。"這次聲音更輕。蝶須倏地縮回,再探出來時,
月白蝶身已隱入她袖中,只余翅尖一點幽光若隱若現。來者腳步沉穩,不帶殺氣。
蘇棲梧松了半口氣,抬頭便見清微師太站在五步外。老尼的灰布僧袍沾著露水,
手中那串檀木念珠正隨著手指輕顫——她記得,師父只有在說極緊要的事時,
才會摩挲這串伴了她五十年的念珠。"棲梧。"清微師太開口,聲音比山風還涼,
"九劫化羽的傳說,你可聽過?"蘇棲梧直起腰。三年前她跟著師父去靈飼宗廢墟,
在殘碑上見過"九劫化羽"四字,說是馴獸師與契約獸同渡九劫,最終化蝶仙。
但宗里典籍寫著,千年僅三對成過。"昭明不是普通蝕月蝶。"清微師太伸手,
指尖掠過她袖中凸起的蝶影,"他體內鎖著上古靈脈。三日前,我夜觀星象,
見貪狼星犯紫薇,主有邪修窺伺。"蘇棲梧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老松上。
她想起十歲那年在破廟撿到這只蝶,當時它翅膀被蛇毒蝕得只剩半片,
是她用自己的血喂了三個月,才把它從鬼門關拉回來。這些年他們沒行過正式契約,
可她的脈搏跳七下,昭明的蝶翼便會振七次——這是比契約更緊的羈絆。
"師父..."她喉頭發哽。清微師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她捂著嘴,指縫間滲出點點腥紅。
蘇棲梧這才注意到,師父的眼尾青黑如墨,是被陰毒之氣侵入臟腑的征兆。
"我用禁術替你卜過。"老尼抹了抹嘴角,"九劫必須渡,否則昭明的靈脈會被邪修抽干,
連帶你也會被反噬絞碎心脈。"她攥住蘇棲梧的手,枯瘦的指節幾乎要嵌進她肉里,
"可我等不到你渡完九劫了。"林子里起了風。蘇棲梧望著師父眼尾的青黑,
忽然想起昨日清晨,她還見師父在菜圃里摘青菜,說要給她做薺菜餛飩。"我應。
"她聽見自己說。話音未落,袖中蝶翼輕輕振了振,像是在應和。清微師太笑了,
眼角的淚混著血珠,墜在她手背上。變故來得毫無征兆。先是一陣腐臭的風卷過林梢,
接著是金屬刮擦石頭的刺耳聲響。蘇棲梧猛地轉頭,便見五步外立著個穿玄色道袍的男人。
他左眼戴著眼罩,右眼里爬滿血絲,嘴角咧著,露出兩顆尖牙。"清微老尼。
"他聲音像指甲刮過瓷碗,"你倒會挑徒弟。"他抬手指向蘇棲梧的袖袋,"把蝶交出來,
我留你全尸。"蘇棲梧感覺后背沁出冷汗。她想起師父說的"邪修",
此刻才明白那些典籍里"陰毒"二字的分量——這男人站著不動,
她卻覺得有千萬根細針在扎她的皮膚。"跑。"清微師太突然推了她一把。蘇棲梧踉蹌兩步,
袖中蝶翼猛地展開,在她腕間劃出一道血痕。那是昭明在示警。玄陰子的身影模糊了一瞬。
蘇棲梧想也不想,拽著師父往林深處跑??葜澠扑氖直常端疂B進傷口,
疼得她倒抽冷氣。昭明從袖中鉆出來,銀白蝶翼在她頭頂盤旋,每振翅一次,
前方的荊棘便自動分開一道縫隙。"小丫頭。"玄陰子的聲音從身后追來,"你跑不掉的!
"蘇棲梧咬著牙。她記得清微師太教過,靈飼師的命,一半在自己手里,一半在契約獸手里。
此刻昭明的蝶翼每扇動一次,她的心跳便快一分——這是他們獨有的節奏,
十年間磨合出的默契。不知跑了多久。等她再抬頭,眼前是道陡峭的山壁,壁上爬滿青藤。
昭明的蝶翼突然變得滾燙,它猛地撞向山壁某處,藤葉簌簌落下,
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石洞。"師父!"蘇棲梧拽著清微師太鉆進去。洞道狹窄,
她的后背擦著石壁,疼得幾乎要昏過去。直到聽見洞外傳來玄陰子的怒罵,她才敢停下,
靠在潮濕的石壁上喘氣。清微師太摸出帕子,替她擦臉上的汗:"往南走三十里,
有處隱蝶谷。那里有我布的結界,暫時安全。"她的聲音越來越弱,
"記住...九劫不是馴與被馴...是共生..."蘇棲梧想應,
卻見師父的眼尾青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她慌忙去探師父的脈搏,卻只摸到一片冰涼。
"昭昭。"她輕聲喚。銀白蝶落在清微師太掌心。蝶須輕觸老尼的眼皮,
像是在替她合上雙眼。洞外傳來玄陰子的冷笑:"小丫頭,我有的是時間等。
"蘇棲梧攥緊清微師太留下的檀木念珠。昭明飛回她肩頭,蝶翼輕掃過她耳畔。她知道,
他們該走了——去隱蝶谷,去渡九劫,去守師父說的那方安寧。山風灌進石洞,
卷著清微師太的僧袍一角。蘇棲梧彎腰抱起師父的遺體,轉身往洞道深處走去。
昭明在前方飛著,銀白蝶翼像一盞燈,照亮他們腳下的路。
第2章 流火灼翼蘇棲梧抱著師父往洞外走。昭明在前飛,銀翅劃破晨霧。山路難走。
她的鞋磨破了,腳底滲血。昭明落下來,蝶翼輕托她的手背,涼絲絲的,像在給她止疼。
走了半日。山風里飄來清甜的花香。昭明突然振翅急飛,在前方轉圈。蘇棲梧抬頭,
見兩峰之間有片谷地,青藤纏滿石墻,門楣上“隱蝶”二字被苔痕蓋住大半。
清微師太說的結界。她咬著牙走進去。石墻下有間竹屋,門沒鎖。她把師父放在竹榻上,
用被子蓋好。昭明落在窗臺,銀翅輕顫——結界啟動了,谷口的藤條突然瘋長,織成密網。
安頓好師父,蘇棲梧癱在地上。她摸出懷里的干糧,硬得硌牙。昭明飛到她膝頭,
蝶須卷住半塊餅,遞到她嘴邊。她搖頭:“你吃。”蝶翼輕拍她手背,是在說“一起”。
日頭偏西時,她開始發燒。許是石洞太潮,許是傷口感染。她靠在竹墻上,看昭明在屋里飛,
翅膀帶起風,吹得燭火搖晃。夜幕降臨時,溫度驟升。昭明突然炸毛,銀翅豎得筆直。
蘇棲梧打了個冷戰——不是熱,是那種被毒蛇盯上的冷?!罢颜眩俊彼焓秩ッ?/p>
指尖剛碰到蝶翼,就被燙得縮回。昭明的翅膀紅了,像燒著的銀箔。窗外傳來噼啪聲。
蘇棲梧沖出去,抬頭就被熱浪掀得踉蹌。天上落著火雨,每一滴都有拳頭大,
砸在地上騰起白煙。是劫數!清微師太說過,九劫會在最虛弱時來。她的心跳到喉嚨口。
昭明在火雨中亂飛,翅膀被火星燙出小洞?!斑^來!”她撲過去,張開雙臂護在昭明上方。
第一滴火砸在她后頸,疼得她眼前發黑。第二滴燒穿她的衣袖,在胳膊上烙出焦痕。
昭明急了。它撞她的下巴,想把她推開。但蘇棲梧咬著牙,把它按在胸口。
十年前她救它時也是這樣——那時候它是只快死的幼蝶,她用舌尖喂它心血,
任它的齒刺破自己的唇?!皠e怕。”她喘著氣,“我在。”火雨越下越密。
蘇棲梧的后背火辣辣的,每吸一口氣都像吞了炭。
昭明的靈識突然涌進她腦?!皇且酝臏貨?,是滾燙的,帶著哭腔的“疼”。她閉著眼,
憑本能調整呼吸。三短一長,三短一長——這是昭明幼年期受驚嚇時,她哄它的節奏。果然,
昭明的顫抖輕了些?!皩?,跟著我。”她默念,
“吸氣...呼氣...吸氣...”昭明的翅膀突然亮起來。金光照破火雨,
像撐起頂小傘。火滴砸在金網上,滋滋作響,冒黑煙。蘇棲梧睜開眼,
見昭明的銀翅邊緣鍍了層金,正隨著她的呼吸起伏。火雨停了。谷里焦黑一片,
竹屋的草頂燒了個洞。蘇棲梧癱坐在地,后背的傷口黏著衣服,疼得她直抽氣。昭明落下來,
蝶須輕輕掃過她胳膊上的傷,涼絲絲的,像在舔。“沒事了。”她扯出個笑,“昭昭真厲害。
”話音未落,昭明突然炸起翅膀。它箭一般沖出門,在谷口的藤網前盤旋,翅膀震得簌簌響。
蘇棲梧心一沉。她爬起來,扶著墻走過去。藤網外的空氣在扭曲,像有什么東西在撕結界。
她聞見股腐草味——是玄陰子的邪氣?!皝淼谜婵臁!彼o腰間的檀木念珠。
清微師太說過,這是用隱蝶谷的靈木做的,能鎮邪。昭明飛回她肩頭,翅膀輕輕拍她耳垂。
她知道它在說“別怕”。谷外傳來腳步聲。不是玄陰子的陰柔,是重些的,
像有劍穗掃過石子。蘇棲梧瞇起眼。藤網外的身影模糊,但能看見腰間懸著青鞘劍?!罢l?
”她喝問。沒有回答。腳步聲停了。接著,是劍入鞘的輕響。昭明的翅膀不抖了。
它歪著腦袋,像是在辨認。蘇棲梧摸出懷里的短刀。不管來的是誰,她都不會再讓昭明受傷。
夜風卷起燒焦的草屑,撲在她發燙的臉上。谷外的身影動了,往西邊去了。她松了口氣,
轉身要回屋,卻見昭明正盯著谷口,翅膀上的金芒一閃一閃,像在記什么。
第3章 霜刃割魂谷外的身影沒再出現。蘇棲梧守了半宿,玄陰子的腐草味散了,
昭明卻縮在她發間,蝶須直往她耳后鉆。天剛亮她就收拾包袱。竹屋燒了頂,留不得人。
昭明趴在她掌心,銀翅邊緣的金斑比昨日更亮些——是流火劫淬出來的。
她把檀木念珠塞進衣襟,短刀別在腰后。出谷時藤網突然晃了晃。她反手摸刀,
卻見個青衫男子倚在樹邊,劍穗上的銅鈴被風撞得叮當響。"姑娘。"他沖她抱拳,
聲音像敲空竹,"昨夜見你谷里冒火光,想搭把手,又怕驚了靈蝶。"蘇棲梧后退半步。
昭明從她掌心飛起,繞著男子轉了兩圈,翅膀沒炸毛。"我叫柳青,流浪劍客。
"他指了指腰間青鞘劍,"劍鞘是青竹做的,招蝴蝶。"昭明真的落上劍鞘,
用蝶須碰了碰竹節。蘇棲梧松了手,短刀仍攥著。"玄陰子追你們?"柳青突然說,
"那股腐草味,我在蒼梧山見過。他專搶契約獸的靈脈。"蘇棲梧瞳孔一縮。
蒼梧山三個月前有馴獸師被殺,靈蝶被挖了靈脈。"我幫你們。"柳青拍了拍劍,
"這劍能劈陰邪,你倆要是信我。"昭明從劍鞘飛回她肩頭,用翅膀蹭她下巴。
她咬了咬牙:"走。"三人往南行。昭明總在前面飛,翅膀金斑一閃一閃。柳青話多,
說自己從小在江湖混,去年在寒潭救了只受傷的雪貂,
現在雪貂跟著老獵戶抓兔子;說他劍法是跟個瘋道士學的,那道士總說"劍要活,人要熱"。
蘇棲梧不愛搭話,卻會在他說到雪貂時,悄悄摸昭明的翅膀。第三日午后,
昭明突然炸起翅膀。它拔高兩丈,銀翅上的金斑全亮了,像撒了把碎金。"劫來了。
"蘇棲梧喉頭發緊。第二劫"霜刃割魂",清微師太說過,冰刃專挑靈蝶的魂脈刺。
風突然冷得扎臉。頭頂傳來碎冰聲,先是拇指大的冰碴,接著是半尺長的冰刃,
刀刃泛著幽藍,像淬了毒。柳青拔劍,青鞘"嗡"地彈開。他旋身揮劍,
劍風裹著冰刃碎成雪粉。蘇棲梧仰頭看昭明——冰刃全往它身上去,十把里躲不過三把。
"昭昭!螺旋飛!"她喊。昭明幼年期遇過雪暴,那時它只會螺旋上升,
讓雪粒順著翅紋滑走。昭明振翅,銀翅畫出金色漩渦。冰刃扎進漩渦,擦著翅尖飛過,
在鱗粉上留下細痕。蘇棲梧看見金斑在擴大,從翅緣往翅心爬,像被冰刃推著長。
最后一片冰刃擦過昭明尾翅時,柳青的劍剛好劈到。冰刃碎成星子,落進昭明的漩渦里,
不見了。谷里突然靜了。昭明落下來,翅膀輕顫。蘇棲梧接住它,摸到翅根有個小傷口,
正滲著淡金的液——是靈血。"沒事。"柳青收劍,劍身上凝著層白霜,"我數了,
共一百零八把冰刃。你家靈蝶扛下了三十把。"蘇棲梧摸出帕子擦昭明的傷。
帕子剛碰到傷口,金液突然冒出來,把傷口裹住了。昭明的翅膀抖了抖,金斑已經爬到翅心,
像朵半開的金菊。"成了。"她笑出聲,"第二劫過了。"三人在溪邊生火。
柳青烤了兩只山雞,油滴在火里噼啪響。昭明趴在蘇棲梧膝頭,翅膀攤開曬金斑。
"我以前救的雪貂,也這樣。"柳青撕了條雞腿遞過來,"它被狼咬斷腿,我用草藥敷,
它疼得直抖,可就是不躲。后來傷好了,它總叼兔子給我,毛被露水打濕也叼。
"蘇棲梧咬了口雞腿。肉有點柴,卻比竹屋的干餅香。"你倆不像馴和被馴。
"柳青撥了撥火,"像...一起長大的。"蘇棲梧摸昭明的蝶須。
它小時候弱得吃不下靈草,她就用針挑自己手指,滴心血喂。十年,三千六百次血滴,
滴成了血脈相融。"我三歲在破廟撿的它。"她輕聲說,"那時它翅膀透明得能看見血管,
縮在香灰里發抖。"柳青沒接話。火光照著他的臉,劍穗上的銅鈴輕輕晃。臨走前,
柳青從包袱里掏出把短刀。刀身泛著冷光,刀鞘刻著纏枝紋。"寒鐵打的,能破邪修的術法。
"他把刀塞進蘇棲梧手里,"我在鑄劍山莊偷學過,這刀淬了七遍雪水,專克陰毒。
"蘇棲梧要推辭,柳青已經翻身上馬。他沖她揮了揮手,
青衫被風吹得鼓起來:"去青崖山找我!山腳下有棵歪脖子松,我常在那喝酒!
"馬蹄聲漸遠。昭明飛起來,在她頭頂繞圈。蘇棲梧把短刀別在腰后,比原來那把沉些,
卻踏實。她們沿著溪水走。轉過山彎時,昭明突然俯沖下去。蘇棲梧跑過去,
見塊半人高的石碑,埋在荒草里,刻著些蟲蛀似的字。
"蝶仙九劫...心契為引..."她蹲下身,手指拂過碑文,
"第九劫...涅槃重生...需..."后頸突然發涼。像有雙眼睛貼在她背后,
冷得能凍住血液。她猛地回頭,只看見山風卷起的荒草,打著旋兒往林子里鉆。
昭明炸起翅膀,銀翅上的金斑全亮了。它撲棱棱飛起來,停在她頭頂三尺處,像把金傘。
蘇棲梧攥緊短刀。碑上的字還沒看完,可那股冷意還在,像條毒蛇,正順著她的影子爬過來。
第4章 石碑之謎蘇棲梧后頸的寒毛根根豎起。她剛要后退,身后枯枝"咔"地斷裂。
轉身時,黑衣女子已立在五步外。月白面紗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寒潭似的眼睛,
正盯著她手中的短刀。"這碑,你看不懂。"女子開口,聲音像浸了霜的竹笛。
昭明俯沖而下,銀翅帶起的風掀動女子衣擺。她卻連眼都沒眨,抬手輕叩石碑:"蝶仙九劫,
寫的是共生者的命數,不是馴獸師的。"蘇棲梧攥緊短刀。短刀沉得壓手,是柳青給的寒鐵,
此刻倒成了底氣:"你是誰?""云影。"女子指尖劃過碑上蟲蛀般的刻痕,
"十年前在蒼梧山見過蝕月蝶的殘翼——和你懷里這只,金斑紋路分毫不差。
"昭明突然收了翅膀。它繞著女子飛了兩圈,停在她肩頭,蝶須輕輕蹭她耳垂。
蘇棲梧愣住——這靈蝶連她師父都不讓近身,此刻卻像見了舊識。"它認你。
"蘇棲梧松開短刀。云影扯下面紗。左臉有道暗紅刀疤,從眉骨貫到下頜,
倒襯得右半張臉愈發素白:"蝕月蝶認血脈。你喂它十年心血,它的靈脈里,
還留著我族的印記。"石碑上的字被山風掀起的草葉掃過。
蘇棲梧想起三歲時在破廟撿到昭明,它翅膀透明如蟬,蜷縮在香灰里發抖。那時她摸它翅膀,
它竟用蝶須勾住她指尖,像在認主。"碑上說,第五劫心蠱蝕念,需以血契破局。
"云影屈指敲了敲碑身,"但后面還有半句——'前四劫若見幽冥谷影,共生者必渡死劫'。
"蘇棲梧喉頭發緊。前四劫她們剛過"霜刃割魂",下一個就是第五劫。她摸昭明的蝶翼,
那里還留著第三劫"御氣"時被雷劈的焦痕。"幽冥谷在哪?"她問。云影指向西北方。
山霧被風撕開條縫,隱約能看見谷底泛著幽藍的光:"你要找的劫數,在那下面。
"昭明突然振翅。它繞著蘇棲梧飛了三圈,
銀翅上的金斑連成星圖——這是它獨有的警示信號。蘇棲梧摸出腰間短刀,
刀身映出云影的臉,她右耳墜著顆血珠似的耳珰,正隨著呼吸輕輕搖晃。"你為什么幫我?
"云影轉身往林子里走:"我要找的,和你要渡的,走同一條路。"三人沿著山徑往下。
昭明始終飛在蘇棲梧頭頂,金斑像盞小燈。云影走得很快,黑色衣擺掃過帶刺的野薔薇,
卻連個線頭都沒勾住。"我祖父是最后一任蝶仙。"她突然開口,"二十年前,
他帶著蝕月蝶渡涅槃劫,谷里的靈脈突然暴走。我爹去救他,被靈脈絞成了血霧。
我娘抱著我躲在樹洞里,看他們的血濺滿石碑——和你剛才摸的那塊,刻的字一模一樣。
"蘇棲梧腳步頓住。她想起族里老人口中的傳說:千年間只有三對共生者成功,
最后一對在百年前失蹤。原來不是失蹤,是死在劫數里了。"靈脈為什么暴走?
"云影沒回頭:"因為有人偷了蝕月蝶的靈核。那是鎮壓靈脈的鑰匙。"她停住腳,
指尖戳向谷底,"你懷里這只,就是最后一顆靈核。"昭明突然發出尖鳴。
它撲棱棱飛下山谷,銀翅在幽藍光里忽明忽暗。蘇棲梧跟著跑,卻被云影拽住手腕。"別急。
"她的手冷得像塊冰,"你看。"山風突然變了方向。原本清亮的鳥鳴全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細弱的嗚咽,像嬰兒哭,又像老婦嘆氣。谷底的幽藍光大盛,
照得山石都泛著青。"這是靈脈覺醒的前兆。"云影松開手,"我只能送到這里。
"蘇棲梧轉身,只看見空蕩蕩的山徑。她剛才站的地方,落著顆血珠耳珰,
在幽藍里泛著暗紅。"小心。"風里飄來云影的聲音,"谷里的東西,認靈核,也吃人魂。
"昭明的尖鳴更急了。它停在谷口的老松上,金斑連成箭頭,直指谷底。
蘇棲梧摸了摸腰間短刀,寒鐵貼著皮膚,涼得刺骨。她抬腳跨進谷口。
頭頂的云突然聚成一團。第一聲雷炸響時,她聽見身后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音,像有什么東西,
正順著山徑爬過來。第5章 雷海淬魄蘇棲梧跨進谷口那刻,頭頂烏云“轟”地壓下來。
第一聲雷炸在耳側,震得她耳膜生疼。身后鎖鏈拖拽聲突然變急,
像有東西正貼著她后腳跟爬。“昭明!”她喊。銀翅靈蝶從松枝撲下,
金斑在陰云中凝成兩點微光。第二道雷劈下來。碗口粗的紫電裹著碎冰,直砸她天靈蓋。
蘇棲梧旋身滾進石縫,短刀出鞘劃向雷蛇——這是族里傳的“引雷訣”,用寒鐵引開雷勢。
可刀剛觸到雷光,掌心就像被燒紅的鐵烙了,痛得她虎口崩裂?!皸?!
”云影的聲音混著風聲劈來。蘇棲梧抬頭,見黑衣女子從崖壁躍下,
手中長鞭纏著青紫色雷光。她手腕一抖,鞭梢卷住那道雷,往旁邊山澗一甩——“轟”!
半座山巖被劈成碎石,濺起的塵沙糊了蘇棲梧一臉?!办`核在昭明體內,雷劫認主!
”云影甩鞭再擋一道雷,發梢沾著血珠耳珰,“你護蝶,我引雷!”蘇棲梧抹了把臉。
昭明正縮在她頸側,銀翅簌簌發抖——這是靈蝶渡淬魄劫的征兆,靈核要破殼,
魂魄先受雷煉。她咬碎舌尖,血珠滴在昭明觸須上:“別怕,我在?!膘`蝶突然振翅。
金斑從兩點擴成一片,像撒了把金粉在陰云里。蘇棲梧感覺心口發燙,
那是與昭明共生的血脈在共鳴。第三道雷比前兩道更猛,帶著刺耳的尖嘯,
劈向昭明脆弱的蝶身。“小心!”云影鞭梢掃來,卻遲了半步。雷光擦過昭明右翼,
銀鱗簌簌往下掉。靈蝶痛鳴,金斑驟暗。蘇棲梧急了,
撲過去用背擋住雷勢——反正劫數反噬本就要她受,與其傷蝶,不如傷己。“蠢!
”一道陰惻惻的冷笑從雷云中炸響。蘇棲梧抬頭,見個灰袍男人踏著雷火現身,
左臉爬滿青黑紋路,正是玄陰子。他指尖掐訣,空中雷蛇突然變了方向,不再劈向山澗,
反而纏成網,將三人困在中間?!靶⊙绢^,把靈蝶交出來?!毙幾犹蛄颂蜃齑?,
“省得陪它一起魂飛魄散?!痹朴八Ρ蕹橄蛩骈T:“你偷我祖父靈核時,怎么不說這話?
”玄陰子偏頭躲過,青黑紋路爬上眉骨:“你祖父?那老東西護著靈脈不肯交,怪得了誰?
今日這小丫頭和她的蝶,也得給靈脈陪葬——”“住口!”蘇棲梧打斷他。
昭明在她掌心發抖,她能清楚感知到蝶的恐懼——不是怕雷,是怕這個男人。
她想起云影說的,靈核是鎮壓靈脈的鑰匙,而玄陰子二十年前偷了鑰匙,害云影祖父慘死。
“昭明,”她輕聲說,“我知道你疼。但靈脈里的冤魂,你祖父,
云影的爹娘……他們都在看著呢。”靈蝶觸須輕掃她手背。金斑突然大亮,亮得人睜不開眼。
蘇棲梧感覺心口那團熱燒穿了血脈,順著指尖涌進昭明體內——這是共生體的禁忌,
用馴獸師的命元喂靈蝶??纱丝趟櫜簧狭耍灰衙髂軗芜^這劫,命元沒了就沒了。
“找死!”玄陰子掐訣更快,雷網收緊,“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撐多久——”“唳!
”尖鳴撕裂雷響。蘇棲梧眼前金光爆閃,再睜眼時,昭明的銀翅已覆上金鱗。
原本巴掌大的蝶身暴漲三寸,金斑連成金紋,在雷網里劃出一道光刃。
玄陰子的雷蛇觸到金紋就碎,像紙糊的龍被戳了窟窿。“這是……靈核覺醒?
”云影倒抽冷氣。玄陰子臉色驟變:“不可能!蝕月蝶靈核要渡完九劫才會——”“轟!
”最后一道雷劈下來。金鱗蝶振翅迎上,雷光裹著金芒炸成煙花。蘇棲梧被氣浪掀飛,
撞在石壁上,嘴里腥甜直涌。她勉強抬頭,見昭明停在雷劫中心,金鱗上還掛著未消的電光,
卻穩穩護著一團幽藍——那是從谷底升起來的靈脈,泛著水光,像條藍色的河。雷劫散了。
烏云裂開道縫,月光漏下來,照得靈脈幽藍發亮。玄陰子捂著胸口后退,
青黑紋路淡了些:“算你們走運……”話音未落,他化為一團黑霧,散進風里?!芭芰耍?/p>
”云影收了長鞭,走到蘇棲梧身邊,“你沒事?”蘇棲梧擦了擦嘴角的血:“昭明呢?
”靈蝶撲棱棱飛過來,金鱗蹭她鼻尖。她摸了摸蝶翼,原本被雷劈傷的地方已長出新鱗,
金得發亮?!办`核覺醒了?!痹朴岸⒅衙?,“難怪雷劫提前。玄陰子偷的是假核,
真核一直在你這只蝶體內?!彼D了頓,“我祖父當年要是知道……”“所以你幫我?
”蘇棲梧問。云影沒答,只摸了摸耳側——那里本該有血珠耳珰,此刻卻空著。
她低頭撿起地上的耳珰,塞進蘇棲梧手里:“收著,以后有用。”“你要走?”“我還有事。
”云影轉身往林子里走,黑衣被風吹得獵獵響,“記住,玄陰子不會罷休。他要的不是靈核,
是靈脈里的……”“是什么?”“自己找答案?!彼穆曇粼絹碓捷p,“沿著靈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