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在林疏桐頭頂晃出細碎光斑，她站在宴會廳門口，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緞面禮服的腰線勒得人發悶，那是顧承硯今早親手為她挑的——淡藍雪紡，領口綴著珍珠，和相冊里蘇若雪穿的那件泳衣，顏色像極了。
"疏桐？"
顧承硯的聲音從五步外傳來，帶著慣常的溫柔尾調。
林疏桐抬眼，看見他端著香檳杯走來，西裝袖口的袖扣閃著冷光——那是蘇若雪去世前送他的禮物，原書里寫過的。
"在想什么？"他伸手要替她理耳后的碎發，林疏桐下意識后退半步。
顧承硯的手懸在半空，眼尾的笑紋僵了僵，卻還是溫聲說："今晚有重要客戶，別亂跑。"
亂跑？
林疏桐望著他西裝前襟別著的藍玫瑰胸針——蘇若雪最愛的花。
她想起今早翻到的照片，蘇若雪在泳池邊發抖的指尖，想起系統面板上跳動的紅色警告："扮演契合度29%，任務失敗將承受72小時心痛癥。"
可那又怎樣？
她突然抓住禮服后頸的珍珠扣，指甲刮過絲絨襯里。
第一顆紐扣崩開時，宴會廳的音樂聲突然變遠了。
第二顆、第三顆，緞面順著肩線滑落，露出底下的純白泳衣——不是蘇若雪的淡藍，是林疏桐自己選的顏色，在衣柜最底層壓了三個月的，屬于"林疏桐"的衣服。
"天啊——"
"顧總夫人這是？"
驚呼聲像炸開的煙花。
林疏桐聽見顧承硯的香檳杯"當啷"掉在地上，看見他瞳孔驟縮成針尖，喉結劇烈滾動，連領帶都歪了。
"你在做什么？"他的聲音發顫，卻還維持著一貫的沉穩，"把外套披上。"
林疏桐沒說話。
她望著他西裝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照片——今早她偷偷放回去的，蘇若雪在泳池邊恐懼的臉。
然后她轉身，踩著水晶鞋走向露臺。
大理石地面涼得刺骨，像踩在顧承硯那些"溫柔"的謊言上。
泳池的水在月光下泛著銀波。
林疏桐停在池邊，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顧承硯的手就要碰到她肩膀時，她輕輕說了聲："蘇若雪怕水。"
話音未落，她縱身躍入水中。
冷水裹住全身的瞬間，林疏桐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原書里寫蘇若雪跳入水巷時像朵睡蓮，可此刻她的腿被水拍得生疼，耳朵里全是氣泡炸開的轟鳴——這才是真實的水，不是顧承硯編織的浪漫幻象。
"疏桐！"
水面突然炸開巨大的水花。
顧承硯的手扣住她腰肢，帶著她往上游。
他的西裝浸透了水，沉得像塊鉛，卻還是用盡全力把她托出水面。
林疏桐被他抱上岸時，看見他額角的碎發滴著水，睫毛上掛著水珠，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恐慌。
"你瘋了？"他的聲音在抖，手指掐進她胳膊，"知不知道水有多冷？
知不知道......"
他說不下去了。
林疏桐望著他顫抖的唇角，突然想起原身被他推下水的那個雨夜。
那時他說"若雪最會游泳"，可此刻他抱著她的力道，像抱著全世界最易碎的東西。
"蘇若雪根本不會游泳。"林疏桐貼著他濕透的襯衫，輕聲說，"她怕水怕得發抖，照片里的每一滴水珠都是恐懼，不是浪漫。"
顧承硯的身體猛然一震。
他低頭盯著她，喉結動了動，想說什么，卻被突然響起的機械音打斷——
【?！獧z測到宿主完成"挑戰白月光禁忌行為"，任務進度+15%......】
林疏桐猛地抬頭。
顧承硯也聽見了，他松開手后退半步，水珠順著他下巴砸在地面，眼神里翻涌著她讀不懂的情緒。
夜風掀起她濕淋淋的發梢。
林疏桐望著顧承硯顫抖的指尖，突然笑了。
這次的笑不是模仿蘇若雪的梨渦，是屬于林疏桐的，帶著點尖銳的，真正的笑。
系統的提示音還在繼續，被風聲撕成碎片："......記憶屏蔽卡已發放......宿主自我意識覺醒度......"
顧承硯伸手要碰她的臉，林疏桐側過腦袋。
水滴從她發梢落進泳池，濺起的漣漪里，她看見顧承硯瞳孔里的自己——不再是蘇若雪的影子，是林疏桐，鮮活的，會痛的，會反抗的林疏桐。
露臺外的宴會廳還在騷動，可林疏桐此刻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那聲音比任何系統提示都清晰，像戰鼓，像宣言，敲打著說：
"這次，我要做自己。"
泳池邊的水洼里，顧承硯的袖扣正泛著冷光。
林疏桐的睫毛還掛著水珠，系統機械音卻像一把冰錐，直接扎進她發顫的神經里——
【?！?挑戰白月光禁忌行為"完成，心動值+5%。
當前累計進度：100%?！?/p>
【系統提示：宿主已達成全部任務條件，是否立即回歸現實世界？】
她渾身一震，水珠順著鎖骨滑進泳衣里，涼意直往骨頭里鉆。
顧承硯的手還虛懸在她臉側，指尖沾著她的濕發，聽見這聲音時，指節突然繃得發白。
"回歸......現實？"林疏桐無意識重復，喉間發澀。
三個月前她拼了命想回家，此刻望著顧承硯泛紅的眼尾，望著他西裝下緊繃的肩線——那是被水浸透后，連昂貴面料都遮不住的狼狽，突然覺得喉嚨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
顧承硯的呼吸聲陡然粗重。
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重得幾乎要掐出紅印，指腹卻在她脈搏上輕輕摩挲，像是要確認她還活著："什么回歸？
你要去哪？"
林疏桐抬頭看他。
他眼底的恐慌比剛才她跳下水時更濃，水珠順著下頜砸在她手背，燙得驚人。
原書里那個永遠從容的"京城情圣"，此刻像被人抽走了脊椎，連站都站不穩，踉蹌著往她懷里貼，西裝后襟的水順著她腰際往下淌。
"你愛的......是我，還是那個你想象中的她？"話出口時，林疏桐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是她藏在系統任務、藏在每一次模仿蘇若雪的笑里，最不敢碰的刺。
顧承硯的動作頓住了。
他的鼻尖抵著她發頂，溫熱的呼吸全噴在她耳后："我......"喉結滾動了三次，像在吞咽什么滾燙的東西，"第一次見你時，你縮在顧宅閣樓里，抱著個掉漆的布娃娃。
我給你披外套，你躲得那么遠，眼睛卻偷偷看我袖扣——和若雪一樣的袖扣。"
他的手指摳進她泳衣肩帶，幾乎要把布料扯破："后來你學她笑，學她泡茶，可端杯子時總把小指翹得老高——若雪不會這樣。
你替我擋酒，醉了就揪我領帶喊'要吃草莓蛋糕'，若雪滴酒不沾。"
他突然捧住她的臉，拇指用力蹭過她被凍得發青的唇："我知道你不是她。
可每次看你裝成她的樣子，我就想，要是若雪也能這樣......"他聲音突然啞了，"可剛才你跳下水，我滿腦子都是你會溺死，不是若雪。
疏桐，我分不清了......"
"但我不能失去你。"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帶著破碎的哭腔。
顧承硯的眼淚混著泳池水砸在她臉上，燙得她眼眶發酸。
這個從前連商務談判都能優雅掀翻對手的男人，此刻像個被搶走糖果的孩子，顫抖著把她往懷里按，仿佛下一秒她就會化成煙。
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時，林疏桐正盯著他喉結上那顆被水浸得發亮的水珠。
【檢測到宿主與目標人物雙向情感聯結值突破臨界值，是否開啟"第二結局"模式？】
機械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顧承硯猛地抬頭，眼底的慌亂轉為茫然："什么聲音？"
林疏桐沒說話。
她能感覺到系統面板在意識里瘋狂跳動，像臺快燒起來的老式電腦。
那些原本冷冰冰的任務條開始扭曲，"自我意識覺醒度"的進度條突然飆到90%，連帶著"替身心痛癥"的警告框也在閃爍紅光——和她剛穿書時不同，這次的痛不是原身記憶的反噬，更像......某種新生的撕裂。
"疏桐？"顧承硯的手撫上她后頸，那里系統芯片植入的位置正發燙，"你在發抖。"
林疏桐突然覺得好累。
露臺外的宴會廳還在騷動，隱約能聽見管家喊"叫醫生"的聲音，可她的聽覺卻越來越模糊。
顧承硯的臉在她眼前虛化，只剩下他掌心的溫度，和系統最后那句被電流干擾的提示：
【警告......記憶屏障......即將......】
意識沉入黑暗前，她最后看見的是顧承硯驟變的臉色。
他喊她名字的聲音像隔著層毛玻璃，而她的指尖還攥著他西裝前襟——那里別著的藍玫瑰胸針，不知何時掉了一片花瓣，露出底下刻著的小字：
"給我的疏桐"
（林疏桐再睜眼時，正陷在一片渾濁的黑暗里。
有冰涼的水漫過她的腳踝，遠處傳來模糊的嗚咽聲，像是誰在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