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二十三年冬，一場罕見的大雪覆蓋了皇城。十五歲的蕭景琰蜷縮在紫宸殿的帷幕后，
透過縫隙看著殿內(nèi)的景象——他的父皇，大梁的皇帝，被一柄長劍貫穿胸膛，
鮮血噴濺在龍椅的扶手上，順著金龍紋路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面。"皇兄，別怪我。
"蕭恒抽出長劍，在龍袍上擦拭血跡，"這江山，該換個人坐了。
"蕭景琰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他的母后、兄長、姐姐，
全都在今夜被殺。若不是老太監(jiān)王德順拼死將他藏在這里，他此刻也該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殿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蕭恒的親衛(wèi)正在清理皇宮。蕭景琰知道，自己必須逃出去。"殿下，
跟老奴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蕭景琰轉(zhuǎn)頭，看到沈太傅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沈太傅是父皇最信任的臣子，此刻他穿著一身太監(jiān)服飾，臉上抹了灰，看起來蒼老了十歲。
"沈大人...""噓——"沈太傅捂住他的嘴，"從今往后，您不再是蕭景琰皇子，
而是老臣的二女兒，沈清瑤。"蕭景琰瞪大眼睛，但求生的本能讓他點了點頭。
沈太傅帶著他穿過密道，離開皇宮。一路上，
他騎射的武師傅、從小照顧他的嬤嬤、陪他讀書的小太監(jiān)...他們的血染紅了皇宮的雪地。
"記住今晚，殿下。"沈太傅的聲音顫抖著，"記住這血海深仇。"五年后，江南沈府。
"小姐，這是新買來的丫頭。"管家領(lǐng)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女孩站在庭院里，
"都是按您的要求找的。
"蕭景琰——如今已是"沈家二小姐"沈清瑤——緩步走過這群女孩。他穿著淡青色的襦裙，
長發(fā)挽成時興的發(fā)髻，面上覆著輕紗，只露出一雙凌厲的眼睛。
五年的女裝生活讓他熟練掌握了如何走路、如何說話、如何用團扇半遮面。只有他自己知道，
每夜脫下女裝時，那種刻骨銘心的屈辱感。他的目光落在一個瘦小的女孩身上。
女孩約莫十六七歲，面黃肌瘦，但側(cè)臉的輪廓與他有七分相似。"你叫什么名字？
"他用刻意放柔的聲音問道。"回小姐的話，奴婢叫云芷。"女孩跪下磕頭，聲音細(xì)若蚊蠅。
"抬起頭來。"云芷抬頭，蕭景琰這才注意到她有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像是暗夜里的星辰，
閃爍著某種他讀不懂的光芒。"就她了。"蕭景琰轉(zhuǎn)身對管家說，"其他人都打發(fā)走。
"入夜，蕭景琰在書房召見了云芷。"知道我為什么選你嗎？"他不再偽裝聲音，
恢復(fù)了原本低沉的男聲。云芷的眼睛微微睜大，但很快又恢復(fù)平靜："因為奴婢長得像小姐。
""不只是像。"蕭景琰摘下面紗，"我要你成為我的影子。"燭光下，
云芷看清了這位"小姐"的真面目——分明是個俊美的少年郎，
只是眉眼間那股陰郁之氣讓人不寒而栗。"奴婢明白了。"云芷再次跪下，
"奴婢愿為小姐效死。"蕭景琰滿意地點頭："從明天開始，我會親自訓(xùn)練你。三個月后，
我們要入宮。"三個月轉(zhuǎn)瞬即逝。云芷學(xué)得極快。她不僅掌握了大家閨秀的儀態(tài)，
甚至能模仿蕭景琰的聲音和筆跡。更讓蕭景琰驚訝的是，她識字，還會簡單的算術(shù)。
"你讀過書？"一次訓(xùn)練結(jié)束后，蕭景琰忍不住問道。
云芷低頭："奴婢的父親原是落第秀才，教過奴婢一些。"蕭景琰若有所思。
這個丫鬟比他想象的要聰明得多。入宮那天，沈太傅將蕭景琰叫到密室。"殿下，
老臣已經(jīng)打點好一切。"沈太傅遞給他一個小瓷瓶，"這是慢性毒藥，無色無味，每日一滴，
三個月后才會發(fā)作。蕭恒有每日飲參湯的習(xí)慣..."蕭景琰接過瓷瓶，
眼中閃過狠厲之色："五年了，終于等到這一天。""還有一事。"沈太傅猶豫道，
"那丫鬟...可靠嗎？"蕭景琰冷笑："不過是個棋子，用完了丟掉便是。"他們不知道，
門外，云芷正端著茶點，將這番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入宮后，蕭景琰被封為瑤嬪，
住在偏僻的聽雨軒。皇帝蕭恒已近五十，對這位新入宮的"沈家二小姐"頗為喜愛，
連續(xù)三夜召她侍寢。每次，都是云芷代替蕭景琰前去。"他碰你了嗎？"第一次侍寢回來后，
蕭景琰冷聲問道。云芷搖頭："皇上只是讓奴婢陪著下棋、說話，并未...碰奴婢。
"蕭景琰松了口氣："繼續(xù)觀察他的習(xí)慣，特別是飲食起居。""是。"隨著時間推移，
云芷在宮中的地位微妙地變化著。她不僅是瑤嬪的貼身丫鬟，
更成了皇帝偶爾會問起的"那個聰明的小宮女"。一次，
蕭恒甚至在眾妃面前夸贊："瑤嬪的丫頭，比朕的一些妃子還有才情。"這句話，
在后宮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小姐，李貴妃今日派人來，說要借奴婢去教她宮里的丫頭刺繡。
"一天傍晚，云芷回來稟報。蕭景琰瞇起眼睛："她在試探。你去，但要裝得笨拙些。
"云芷低頭："奴婢明白。"然而回來后，云芷卻帶回了重要情報："李貴妃的貼身宮女說，
皇上近來夜里常做噩夢，夢見...先帝索命。"蕭景琰眼中精光一閃："很好。
是時候開始下藥了。"蕭景琰的計劃進(jìn)行得很順利。云芷每日在皇帝的參湯中滴入毒藥，
蕭恒的身體日漸衰弱。太醫(yī)查不出原因，只能歸咎于"憂思過度"。與此同時，
蕭景琰在后宮的地位不斷攀升。從瑤嬪到瑤妃，再到瑤貴妃，只用了兩年時間。"殿下，
老臣收到消息，蕭恒已經(jīng)臥床不起。"一天夜里，沈太傅秘密入宮，向蕭景琰匯報。
蕭景琰站在窗前，月光照在他精致的側(cè)臉上："是時候了。""云芷那丫頭...""放心，
她活不過明天。"蕭景琰語氣冰冷，"知道太多的人，不該活著。"門外，
正欲敲門送茶的云芷停下了腳步。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后無聲地退入黑暗中。三日后，
皇帝駕崩。舉國哀悼之時，蕭景琰在密室中換上了五年未穿的男裝。"明日，
我就會公布身份。"他對沈太傅說，"朝中大臣大多仍忠心于先帝，他們會支持我登基。
"沈太傅老淚縱橫："先帝在天之靈，終于可以安息了。"蕭景琰走到銅鏡前，
看著鏡中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這五年...值得。"就在此時，密室的門無聲開啟。
"確實值得。"云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蕭景琰轉(zhuǎn)身，看到云芷手持匕首站在門口，
身后躺著幾名侍衛(wèi)的尸體。"你——""殿下一定很好奇，為什么您下的毒，
皇帝三個月就死了。"云芷緩步走近，"因為奴婢加大了劑量。
"蕭景琰瞳孔收縮："你是什么人？""只是您從貧民窟買來的小丫鬟。"云芷微笑，
"但奴婢不想一輩子當(dāng)丫鬟，更不想如您計劃的那樣'用完了丟掉'。"沈太傅撲上前，
卻被云芷輕易避開，匕首劃過老臣的咽喉。"云芷！我待你不薄！"蕭景琰后退著，
手摸向桌上的佩劍。"您教了奴婢很多。"云芷的聲音輕柔如昔，"如何走路，如何說話，
如何...殺人。"劍光閃過，蕭景琰的佩劍剛出鞘一半，云芷的匕首已經(jīng)刺入他的心臟。
"還有最重要的一課——"云芷在蕭景琰耳邊輕聲道，"永遠(yuǎn)不要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蕭景琰倒下時，看到云芷脫下衣裙，里面竟是一身男裝。
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是他——取下假發(fā)髻，將長發(fā)束成男子發(fā)式。"從今往后，我是蕭景琰。
"云芷對著銅鏡整理衣冠，轉(zhuǎn)身看著奄奄一息的真正皇子，"而您，
將是謀害皇帝的沈家余孽，尸體明日會在亂葬崗被發(fā)現(xiàn)。"蕭景琰想說話，
但鮮血堵住了喉嚨。他最后看到的，是云芷——不，是新帝蕭景琰——居高臨下的冰冷眼神。
那眼神，像極了他自己。黎明前的皇宮靜得可怕。云芷站在銅鏡前，
最后一次調(diào)整自己的裝束。束胸的白綾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但比起過去五年時時刻刻偽裝成宮女的謹(jǐn)慎，這點疼痛算不得什么。"陛下，時辰到了。
"門外傳來老太監(jiān)王德順的聲音。這位伺候過三代皇帝的老人，
是蕭景琰生前唯一信任的宮人，現(xiàn)在卻成了她計劃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云芷深吸一口氣，
推開殿門。晨光中，王德順渾濁的雙眼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fù)如常。她知道，在這一刻，
自己已經(jīng)完全成為了"蕭景琰"。"先帝遺詔已備妥了嗎？"她壓低嗓音問道，
聲音與死去的皇子有八分相似。"回陛下，已按您吩咐準(zhǔn)備好了。"王德順躬身回答，
"朝中大臣已在太極殿候著。"云芷邁步走向太極殿，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這條路，蕭景琰生前走了無數(shù)次，而她只在暗中觀察過。如今，她將光明正大地走上去，
坐上那個染滿鮮血的龍椅。"先帝遺詔——"王德順尖細(xì)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朕之皇侄蕭景琰，實乃皇兄遺孤，今查明真相，特立為太子，
即皇帝位..."朝臣們交頭接耳，但無人敢提出異議。五年前的血案記憶猶新，
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刀下鬼。更何況，龍椅上那位年輕皇帝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