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陽》第一章:書架間的呼吸九月的圖書館頂樓浸在蜜色陽光里,
林野的指尖在《藝術史論》書頁間頓住。他聽見斜后方傳來牛皮紙摩擦的輕響,抬眼望去,
穿黑色連帽衫的男生正單膝跪在梯子上整理書架,后頸的皮膚在衛衣領口處露出窄窄一道,
像片被陽光吻過的雪。那是沈硯,建筑系大二的傳奇人物。林野記得上周在畫室見過他,
彼時沈硯正把炭筆往耳后一夾,袖口沾著未干的顏料,
周圍人的討論聲像撒了把碎鉆:“看見沒?他畫人體時連睫毛都在抖”“別想了,
沈硯從來沒和誰走超過十米”。此刻這人卻蜷在木質書架間,指尖捏著本《安格爾論素描》,
書頁在指縫間像蝴蝶翅膀般顫動。林野慌忙低頭,喉結滾動時撞響了桌上的玻璃杯。
冰水晃出漣漪,在速寫本上暈開未完成的人體輪廓——那道流暢的肩線,
竟和沈硯此刻弓背的弧度重疊。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想起昨夜在畫室撞見的場景:沈硯單衣站在模特臺前,炭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腕間銀鐲撞在畫架上,發出清冽的響。“同學,借塊橡皮?”沈硯的聲音帶著懶洋洋的尾音,
突然湊近的氣息拂過林野后頸。他轉身時撞進對方懷里,鼻尖蹭過沈硯衛衣上淡淡的松木香,
看見對方指尖正捏著自己的橡皮——那枚刻著“L.Y”的金屬橡皮,
此刻正被沈硯握在掌心,指腹摩挲著字母邊緣的凹痕?!傲忠啊!鄙虺幒鋈荒畛鏊拿?,
尾音在舌尖打了個卷,“美術系的速寫天才,果然連橡皮都這么冷淡。
”他說著把橡皮遞回來,指尖卻故意擦過林野掌心的繭子,“每天泡畫室,不累么?
”林野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畫架。木質畫架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周圍人紛紛側目。
他彎腰撿橡皮時看見沈硯的馬丁靴正抵著自己的帆布鞋,黑色鞋頭蹭過他褲腳,
像某種隱秘的觸碰。喉間發緊,他忽然想起昨夜夢里那個模糊的影子——也是這樣的松木香,
混著炭筆灰,在他頸間落下滾燙的吻?!吧蛲瑢W?!绷忠皬娖茸约禾ь^,
卻撞進沈硯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對方指尖還捏著《安格爾論素描》,
書頁恰好翻到那句“美是各部分的適當比例”,陽光從他發梢漏下來,
在睫毛上凝成細小的金粉。林野忽然注意到沈硯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
內側刻著細小的齒輪紋路,像某種精密的暗號?!敖枘愕南鹌ぎ媯€東西。
”沈硯忽然拉過林野的速寫本,炭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林野看見他手腕內側的紋身漸漸清晰——是行拉丁文,“Solis ortus”,
日出之時。筆尖頓在紙頁上,沈硯忽然抬頭,睫毛在陽光下投出扇形的影,“明天下午三點,
頂樓畫室,帶盒炭筆。”速寫本被推回來時,紙頁上歪歪扭扭畫著個戴銀鐲的手腕,
旁邊是沈硯潦草的字跡:別告訴別人。林野指尖劃過紙面,炭粉還未干透,
在指腹留下淺灰的痕跡,像沈硯衛衣上的顏料漬,又像昨夜夢里那人指尖的溫度。
閉館時夕陽把書架染成金紅色,林野收拾畫具時看見沈硯的《安格爾論素描》還留在桌上。
翻開扉頁,忽然掉出張電影票根——是上周四的《八部半》,
座位號恰好是他常坐的靠窗位置。票根背面用鉛筆寫著行小字:“你總穿深色衛衣,
像片不肯化的雪?!弊叱鰣D書館時晚風掀起他的衛衣下擺,林野忽然想起沈硯彎腰撿書時,
領口露出的鎖骨——那道淺褐色的疤,像片被揉皺的楓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橡皮,
金屬表面還留著沈硯指尖的溫度,忽然聽見前方傳來沈硯的笑聲,混著畫架碰撞的聲響。
抬頭望去,沈硯正倚在畫室門口,衛衣帽子被他扯下來,露出汗濕的發梢。他忽然轉身,
朝林野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炭筆,夕陽在他指間凝成一點猩紅,像顆跳動的心臟。
林野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再次響起,比任何時候都清晰——那是欲望破土而出的聲音,
帶著松木香的清冽,在九月的風里輕輕搖晃。圖書館頂樓的燈次第亮起,
林野低頭看著速寫本上那只戴銀鐲的手腕,忽然想起沈硯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觸感。
那不是錯覺,他清楚地記得沈硯指腹的紋路,像某種隱秘的地圖,
在他皮膚上烙下淺淡的印記。而他此刻攥緊速寫本的手,指尖還沾著沈硯留下的炭粉,
像沾著那人身上的松木香,揮之不去。夜色漸濃時,
林野在畫室樓下看見沈硯正倚著樹削炭筆。明滅的削筆刀光在他指尖跳躍,映得他眼尾發紅。
看見林野走來,他忽然笑了,把炭筆抵在樹干上,指尖擦過林野的手腕:“明天記得帶炭筆,
我討厭硬鉛?!闭f完轉身離開,衛衣下擺掃過林野的手背,帶著夜露的涼意。
林野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八部半》里的臺詞:“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藏的,
咳嗽、窮困和愛?!贝丝趟奶绻?,像要撞破胸腔——原來欲望也是無法隱瞞的,
它藏在指尖的觸碰里,藏在眼尾的余光里,藏在每一次刻意的偶遇里,像懸在頭頂的太陽,
明明滅滅,卻從未真正落下。這是九月的第一個黃昏,林野站在路燈下,
看著沈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橡皮,金屬表面的凹痕還在,
像刻著某人的名字。而他知道,從今天起,
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在圖書館頂樓的陽光里,在指尖相觸的瞬間,
在那句“明天下午三點”的邀約里,青春的欲望正撕開一道口子,讓光與影同時涌進來,
把他的世界照得透亮,又照得斑駁。夜風掀起他的衛衣,
林野忽然想起沈硯手腕上的紋身:“Solis ortus”。日出之時。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將歸向何處,但此刻,他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
正為那個穿黑衛衣的男生而加速——那是欲望的聲音,也是青春的聲音,在九月的夜里,
輕輕叩響了他封閉已久的心門。
《熾陽》第二章:畫室里的炭痕林野盯著畫具店貨架上的炭筆,
指尖在“老人頭”與“馬利”之間徘徊。沈硯說討厭硬鉛,
他便特意挑了盒軟碳——筆桿上的木紋像極了沈硯腕間的銀鐲,暗沉沉的,
卻在光線下泛著細碎的光。午后的頂樓畫室浸在橘色陽光里,風掀起林野的衛衣下擺,
他數著心跳等到第二十八聲,才看見沈硯叼著根未點燃的炭筆晃過來。衛衣換成了深灰,
領口松垮地露出半片鎖骨,那道楓葉疤在陽光下泛著淡粉,像朵倔強的花,
開在蒼白的雪地里。“來得挺準時。”沈硯伸手奪過林野手里的炭筆盒,
指尖擦過他掌心時故意停頓半秒,“馬利軟碳?你倒是懂?!彼槌鲆桓曉诖浇?,
削筆刀的冷光映得眼尾發紅,忽然湊近林野耳邊,“知道為什么叫熾陽么?因為這城里的光,
比影子多?!碧抗P味混著松木香涌進鼻腔,林野往后退時撞在畫架上。
沈硯的指尖抵著他手腕,觸感像塊被曬暖的玉石,
卻在觸到他脈搏時輕輕掐了掐——不是疼痛,而是某種帶著侵略性的標記。
林野看見沈硯喉結滾動著轉了轉炭筆,陽光在他睫毛上凝出細小的金粉,忽然想起昨夜夢里,
同樣的光影里,這喉結曾抵著他的唇?!吧现芩牡碾娪啊!鄙虺幒鋈婚_口,
指尖彈了彈林野的速寫本,“你坐我后排,低頭時發梢會沾著銀幕的光,像片要融化的雪。
”他說著翻開速寫本,指尖停在那只戴銀鐲的手腕上,“我畫得怎么樣?
比你課本上的人體結構有意思多了吧?”林野的耳尖發燙。他想起那天散場時,
后排穿深色衛衣的身影起身,陽光從那人發梢漏下來,
在自己膝蓋上投下細碎的影——原來沈硯也在看他。喉間發緊,
他忽然想起沈硯留在《安格爾論素描》里的電影票根,背面的字跡在深夜的臺燈下,
曾被自己反復摩挲到起毛。“為什么選我?”林野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
卻還是抬眼望向沈硯。對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眼尾的痣像顆未落的淚,
偏偏唇角勾起的弧度帶著玩世不恭,“因為我總坐靠窗的位置?
還是因為……”“因為你像塊冰。”沈硯忽然掐滅炭筆,指尖按在林野手背上,
溫度透過皮膚傳來,燙得他瑟縮了下,“所有人都覺得你該端端正正坐在畫架前,
可我就想看看,冰化了是什么樣子?!彼f著扯過林野的手腕,指尖劃過他掌心的繭子,
“每天畫那么多速寫,這里會不會夢見線條?比如……我的輪廓?!憋L忽然變大,
吹亂沈硯額前的碎發。
林野看見他手腕內側的刺青在陽光下清晰起來——“Solis ortus”,日出之時。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那行拉丁文,像觸碰某種禁忌的秘密。
沈硯的身體忽然繃緊,卻沒有躲開,只定定地看著他,眼瞳里映著晃動的畫架,
還有自己微微發顫的倒影?!吧虺帯!绷忠昂鋈荒畛鏊拿郑惨舯绕綍r多了絲氣音,
“你手腕上的刺青……”“想知道含義?”沈硯忽然抓住他的指尖,按在自己鎖骨的疤痕上,
“先告訴我,你昨夜夢見了什么?!彼穆曇舻拖聛恚瑤е抗P灰的沙啞,“別裝了,
我看見你在圖書館躲我時,耳尖紅得像滴血?!绷忠懊偷爻榛厥?,后背抵著畫架,
心跳聲震得他耳膜發疼。他想起昨夜的夢——沈硯的松木香混著炭筆灰,指尖劃過他后頸,
在他耳邊低笑,說“林野,你這里很燙”。此刻眼前的人睫毛上凝著陽光,
鎖骨的疤痕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偏偏眼底藏著促狹的光,像早就看穿了他所有的偽裝。
“沒什么?!绷忠皠e過臉,卻看見沈硯從口袋里掏出張紙條,正是上周那則匿名帖的打印件,
“你……”“別緊張?!鄙虺幇鸭垪l揉成一團,隨手扔進畫架后的垃圾桶,
“我只是想告訴你,那天在畫室,我故意解開了袖口。”他說著逼近半步,兩人的鞋尖相抵,
“就想看看,有沒有人會盯著我的疤看——比如你,美術系那位總穿深色衛衣的速寫天才。
”遠處傳來下課的鐘聲,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林野看著沈硯轉身時揚起的衛衣下擺,
忽然想起他速寫本里夾著的那張舊照片——模糊的光影里,穿白襯衫的少年倚在畫架旁,
手腕上還沒有那道齒輪紋身。而此刻這人指尖夾著炭筆,背影在陽光下拉出長長的影,
像道懸在他心尖的刺,明明滅滅,卻怎么也抓不住?!懊魈焱粫r間?!鄙虺幒鋈换仡^,
指尖彈了彈炭筆盒,“帶包新的,這盒被你摸熱了?!彼f著笑起來,眼尾的痣跟著揚起,
“別遲到,我討厭等人——除非是你?!憋L掀起林野的速寫本,
那張戴銀鐲的手腕畫像被吹得嘩嘩作響。他彎腰去撿,
卻看見沈硯留在畫架上的炭筆還在滾動,筆桿上留著齒印,像顆跳動的心臟。
指尖觸到炭筆上沈硯留下的體溫,他忽然想起沈硯說“冰化了是什么樣子”——或許此刻,
他掌心的汗,便是答案。暮色漸濃時,林野站在宿舍鏡子前,解開衛衣領口的紐扣。
后頸的皮膚在燈光下泛著薄紅,像被誰輕輕吻過。他想起沈硯指尖的溫度,
想起那句“日出之時”,忽然伸手摸向自己的鎖骨——那里什么都沒有,
卻仿佛留著某人指尖的印記,燙得他縮回手。手機忽然震動,
彈出條匿名消息:“聽說美術系林野天天泡畫室,原來是在等建筑系的沈硯——別裝了,
上周四《八部半》,你們坐前后排吧?”林野盯著屏幕,指尖在鍵盤上懸了又懸,
最后刪掉所有字,只回復了個句號。窗外的夕陽正在落下,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林野望著自己映在墻上的輪廓,忽然想起沈硯畫的那只手腕——戴著銀鐲,
卻長著雪白的翅膀。或許有些欲望,本就該像熾陽般,在落與不落之間,留一道曖昧的光,
讓所有未說出口的心事,都藏在炭痕里,隨著風,輕輕飄向對方的天空。這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