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替身退場后白月光他后悔了>顧承硯的白月光回國那天,
我正在家里插他最喜歡的白玫瑰。>玄關傳來他溫柔的笑聲:“晚晚,小心臺階。
”>我手一抖,玫瑰刺扎進指尖。>那個和我長得七分像的女人挽著他的胳膊,
驚訝地指著我:“承硯,她是誰?”>顧承硯漫不經心掃過我染血的指尖:“保姆而已。
”>后來我消失得無影無蹤。>三年后巴黎珠寶展,他紅著眼抓住我的手腕:“念初,
跟我回家。”>閃光燈突然聚焦在我無名指的鉆戒上。>我笑著抽回手:“顧總認錯人了,
我是蘇晚的專屬珠寶設計師。”>——而展臺最中央的藍鉆項鏈,名字叫“棄婦”。
---玄關傳來鑰匙轉動鎖孔的輕微咔噠聲,打破了別墅里死水般的寂靜。
我站在客廳中央那張巨大的水晶茶幾旁,指尖正小心翼翼地拂過一支白色玫瑰的花瓣。
冰涼的觸感滲進皮膚,空氣里彌漫著清冽又單調的香氣。花瓶里,
幾十朵同樣的白玫瑰簇擁著,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得恰到好處,一絲不茍,
像極了某種精心排練的儀式。這是顧承硯最喜歡的。他說白色純凈,襯得家里也干凈。
五年了。這間空曠得能聽見自己心跳回聲的屋子,這每天雷打不動的白色玫瑰,
還有鏡子里那個越來越陌生的自己——梳著蘇晚當年最愛的齊肩發(fā)尾微卷的發(fā)型,
穿著顧承硯“不經意”提及蘇晚曾穿過的某個品牌相似款式的白色連衣裙。
我像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精致木偶,日復一日,扮演著一個遠在重洋之外、模糊不清的影子。
“晚晚,小心臺階。” 玄關傳來男人溫煦的嗓音,
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幾乎可以稱之為寵溺的笑意,像羽毛輕輕搔過耳廓,
卻瞬間凍結了我全身的血液。那聲音太溫柔了,溫柔得刺骨。指尖猛地一顫,
原本捏著的玫瑰莖稈滑脫。尖銳的刺毫無阻礙地扎進了食指指腹,一陣細密的刺痛炸開。
鮮紅的血珠立刻涌了出來,在白瓷般的手指上異常醒目,滴落在同樣純白的大理石茶幾面上,
洇開一小點刺目的紅。我甚至忘了去擦。腳步聲靠近,伴隨著女人嬌軟輕快的笑語,
像是春日里跳躍的陽光。顧承硯的身影出現(xiàn)在客廳入口處,臂彎里,親密地挽著一個人。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那個女人有著一頭和我此刻一模一樣的齊肩微卷發(fā),
色連衣裙——甚至比我身上這件更像顧承硯某次醉酒后模糊描述過的、蘇晚某件衣服的樣子。
她的五官,眉眼間的輪廓,尤其是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和我有著驚人的七分相似。然而,
那剩下的三分截然不同。她像是被陽光和雨露精心滋養(yǎng)著的名貴花朵,鮮活,明媚,
帶著未經世事打磨的嬌憨與優(yōu)越感。皮膚是健康瑩潤的光澤,眼神靈動得像跳躍的溪水,
唇邊天然帶著一絲惹人憐愛的笑意。而我呢?鏡子里的我,
蒼白得像一張被遺忘在抽屜深處的舊紙,眼神沉寂,
帶著長久等待與模仿磨礪出的、揮之不去的疲憊和小心翼翼。蘇晚。
這個名字像一顆冰冷的子彈,瞬間擊穿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偽裝。
她輕盈地依偎在顧承硯身側,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像打量一件新奇的擺設,
落在我身上,落在我指尖那抹礙眼的紅上。她纖細的手指抬起,帶著一種天真又殘忍的無知,
指向我,聲音清脆得像銀鈴:“承硯,她是誰呀?
” 她的目光在我和顧承硯之間好奇地轉了一圈,最終落在我指尖那抹礙眼的紅上,“咦,
她流血了?”空氣凝滯得如同凍住的湖面。顧承硯的目光終于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很淡,
像掃過一件蒙塵的家具,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漠然。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視線在我染血的指尖和桌上那滴刺目的紅上短暫停留了一瞬,快得讓人抓不住任何情緒。
隨即,他微微側過頭,對著臂彎里的蘇晚,唇角甚至勾起一個安撫性的弧度,
語氣輕松得如同談論天氣:“一個保姆而已。” 他輕描淡寫地說,
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做事總是毛手毛腳的。”“保姆?
”蘇晚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點驚訝,隨即又釋然地笑了,那笑容明媚得晃眼,“哦,
我說呢。承硯,你這里的白玫瑰插得真好看,和當年我離開時你書房里放的那瓶好像哦!
”“你喜歡就好。”顧承硯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我從未享有過的耐心和縱容,
“一直讓人備著的。”“保姆”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鑿穿了我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支撐。指尖的痛早已麻木,
只剩下心口那片被反復碾軋的荒蕪地帶,傳來尖銳而無聲的崩塌聲。原來五年的光陰,
五年的模仿,五年的沉默守候,在他口中,不過是一個“做事毛手毛腳”的“保姆”。
我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顫抖的陰影。指甲深深掐進另一只手的掌心,
用更尖銳的痛楚來對抗胸腔里那幾乎要將我撕裂的窒息感。不能哭,沈念初。不能失態(tài)。
至少,不能在這個女人面前,在這個男人面前,再輸得更加徹底。“顧先生,
”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干澀,沙啞,卻異常平穩(wěn),像暴風雨前死寂的海面,
“需要為蘇小姐準備客房嗎?”顧承硯似乎微微頓了一下,
大概沒料到我還能如此平靜地出聲。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掠過一絲極快、幾乎無法捕捉的審視,
但很快又被漠然覆蓋。“嗯。”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已經轉回到蘇晚身上,
語氣是截然不同的溫軟,“晚晚,累了吧?先休息一下?你的房間……一直保持原樣。
”“真的嗎?承硯,你真好!” 蘇晚的聲音里充滿了驚喜和依賴,
她挽著他的手臂更緊了些,身體幾乎貼在他身上。“當然。
”顧承硯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寵溺的肯定。我沉默地轉過身,背對著那對親密依偎的身影,
走向通往客房的走廊。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腳下昂貴的地毯柔軟得如同沼澤,
要將我吞噬。身后,是他們低低的、旁若無人的交談聲,蘇晚清脆的笑聲像細小的針,
密密麻麻扎在背上。推開一間采光相對遜色些的客房的門,
一股久未住人的、淡淡的塵埃氣息撲面而來。我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拉開柜門取出全新的床品。純白的床單,純白的被套,和外面那些白玫瑰一樣,冰冷而刺目。
鋪床單的動作很機械。指尖剛才被刺傷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每一次用力牽扯到傷口,
都帶來一陣清晰的提醒——提醒我那可笑又可悲的五年,提醒我剛才那“保姆”的身份認定。
這雙手,曾經笨拙地學著插花,只因為他隨口提過蘇晚喜歡;這雙手,
曾經在無數個深夜為他熨燙襯衫,只因為他說過蘇晚喜歡他穿得一絲不茍;這雙手,
曾經小心翼翼地模仿著蘇晚的筆跡,
在那些他要求簽下的、冰冷文件上落下“沈念初”的名字……如今,這雙手,
正為一個真正的“蘇晚”鋪著客房的床。“念初,” 顧承硯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不高,
卻帶著慣常的命令口吻。我鋪床的動作僵住,沒有回頭。“主臥旁邊那間陽光房,
” 他的聲音沒什么波瀾,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晚晚說想改成她的小畫室。
你明天找人把里面的東西都清空,該扔的扔了。還有,” 他頓了頓,
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強調,“以后你就住這間客房。”陽光房。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驟然停止了跳動,
隨即是更劇烈的、幾乎要沖破胸腔的抽搐。那間陽光房,是這棟冰冷別墅里,
唯一一個被允許打上“沈念初”烙印的地方。不大,但有一整面落地玻璃窗。晴朗的日子里,
陽光會像碎金一樣灑滿整個房間。角落里,放著一個舊舊的畫架,旁邊的小矮柜上,
塞滿了各種鉛筆、炭條和卷了邊的寫生本。地上鋪著一塊柔軟的米白色地毯,
是當初搬進來時,我唯一堅持要帶來的東西。那是我自己的錢買的。多少個午后,
當顧承硯不在家,或者在家也對我視若無睹的時候,我就蜷縮在那塊地毯上。
陽光暖烘烘地曬著后背,鉛筆劃過粗糙紙面的沙沙聲是唯一的慰藉。畫窗外偶爾飛過的小鳥,
畫瓶中快要凋謝的玫瑰,畫一些天馬行空卻永遠不敢讓他看見的、關于“家”的模糊輪廓。
那是我五年替身生涯里,唯一能偷偷喘口氣的角落,是我在扮演“蘇晚”的間隙里,
沈念初這個靈魂唯一殘存的、微弱的自留地。現(xiàn)在,他要清空它。為了蘇晚的小畫室。
他甚至沒有用商量的語氣,而是直接通知我,以后我的“位置”就是這間冰冷的客房。
鋪床單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指尖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一絲溫熱粘膩的感覺滲出來。
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彌漫開一股淡淡的鐵銹味。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那個男人身上,等待著他下一步的指令,或者說,宣判。
顧承硯似乎并沒有期待我的回應,或者我的沉默在他看來就是順從的默認。
他只是在門口站了片刻,目光在我僵硬的背影上停留了幾秒。那目光沉沉的,
帶著一種我無法解讀、也無力去解讀的復雜意味。也許是審視我是否足夠“聽話”,
也許是確認我這個“保姆”是否認清了現(xiàn)實。他沒有再說什么,腳步聲便響了起來,
不是朝著我,而是朝著客廳的方向,朝著蘇晚所在的位置。那腳步聲漸漸遠去,
最終被客廳里隱約傳來的、蘇晚嬌軟的詢問聲和顧承硯低沉耐心的回答所淹沒。
世界仿佛被割裂成兩半。一半是客廳里屬于他們的、充滿陽光和溫情的重逢;另一半,
是這間冰冷的客房,和站在其中、連最后一點微光都被剝奪的我。
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客廳的方向,與蘇晚嬌軟的詢問和顧承硯耐心的回答融為一體,
我才像被抽掉了最后一絲力氣,
緩緩地、脫力般地跪坐在了剛鋪好的、冰冷僵硬的白色床單上。
指尖的刺痛尖銳地提醒著我現(xiàn)實。低頭看去,血珠已經凝結成暗紅色的小痂,
丑陋地貼在指腹上。剛才鋪床時太過用力,傷口又裂開了,一點新鮮的紅色正慢慢滲出來,
在白得刺眼的床單上暈開一小點新的印記。我盯著那點刺目的紅,看了很久。然后,
慢慢地抬起手,將受傷的食指含進嘴里。溫熱的舌尖觸碰到傷口,
帶著鐵銹味的腥甜在口腔里彌漫開。那味道并不好,卻奇異地帶來一絲清醒。保姆?
清空陽光房?搬進客房?一個念頭,冰冷而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海,
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決絕:這里,再也沒有沈念初的容身之地了。一絲一毫,都沒有了。
我猛地站起身,動作因為過度的情緒而顯得有些踉蹌。
沒有再看那張鋪好的、象征著我新“位置”的白色床單一眼,我徑直走向門口。
目標很明確——那間即將被抹去一切痕跡的陽光房。推開陽光房的門,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陽光的味道,舊畫紙的味道,還有一點點松節(jié)油殘留的、微苦的芬芳。
午后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灑滿了整個空間,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溫暖的光帶。
角落里,那個陪伴了我五年的舊畫架安靜地立著,畫板上還夾著一張未完成的素描,
是窗外那棵老槐樹在冬日里的枯枝,線條凌亂而壓抑。旁邊的小矮柜上,鉛筆散亂地放著,
幾本厚厚的寫生本邊緣已經磨損卷起。地上那塊米白色的地毯,是我唯一的堅持,
此刻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軟。目光緩緩掃過這一切,心臟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痛,
痛到麻木。這里每一寸空氣,每一件物品,
都承載著沈念初五年里最隱秘的、最真實的呼吸和掙扎。如今,
它們都成了需要被“清空”的垃圾,為蘇晚的小畫室騰地方。深吸一口氣,
那帶著塵埃和陽光味道的空氣似乎也變得苦澀。我走向房間角落,
那里放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硬殼行李箱,是當初搬來時帶來的,
里面只裝了幾件換洗衣物和幾本舊書。五年過去,它一直閑置在這里,蒙著一層薄灰。
我把它拖了出來,打開。然后,像個最有效率的清道夫,開始收拾。動作近乎粗暴。
我沒有絲毫留戀,甚至帶著一種自虐般的快意。那些寫生本,一本接一本,塞進行李箱。
里面畫了什么?不重要了。那些削得尖尖的鉛筆、炭條、橡皮,胡亂地抓起來,扔進去。
那塊珍視的米白色地毯?卷起來,用力地、緊緊地塞進行李箱的夾層。
最后是畫架上的那張未完成的素描。我把它取下來,看也沒看,反面朝上,蓋在最上面。
整個房間迅速變得空曠、陌生。陽光依舊燦爛,卻只照亮了一地狼藉和冰冷的空氣。
那個曾經溫暖的、屬于沈念初的小小堡壘,頃刻間消失殆盡。行李箱沉重得幾乎提不動,
里面塞滿了被拋棄的過去和自我。拖著這個沉重的箱子,我一步一步,走過長長的走廊,
走向那間剛剛被分配給我的“新位置”——冰冷的客房。
箱子底部的滾輪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滾動聲,像碾過心房的哀鳴。走廊盡頭,
主臥的門沒有關嚴,留著一道縫隙。里面?zhèn)鱽硖K晚帶著驚喜和撒嬌意味的聲音:“……承硯,
這間主臥的格局真的和我以前想象的一模一樣!尤其是這扇大窗戶……你說過,
要給我一個能看到最好風景的房間的!” 她的聲音甜得發(fā)膩。然后是顧承硯低沉的回應,
帶著縱容的笑意:“嗯,我記得。你喜歡就好。” 那聲音里的溫度,
是我五年里從未奢望過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沒有聽到那刺耳的對話。
我面無表情地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徑直走過那道門縫,走進客房,“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門鎖落下的聲音清脆而決絕,隔絕了外面那個充滿他們重逢喜悅的世界。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身體緩緩滑落,最終跌坐在地上。巨大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虛脫的空洞感席卷而來。
行李箱就歪倒在腳邊,像一具沉默的棺槨,
埋葬著那個叫“沈念初”的、作為“蘇晚”影子的過去。門外,
屬于他們的世界似乎還在繼續(xù),細碎的笑語隔著門板隱約傳來。而我,
在這個被遺忘的冰冷角落,終于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不是歇斯底里,
而是無聲的、徹底的崩解。第二天,天色是鉛灰的,沉甸甸地壓在巨大的落地窗外,
透不進一絲暖意。別墅里卻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近乎喧鬧的生氣。顧承硯沒有去公司。
他穿著舒適的家居服,陪著蘇晚,像是在進行一次久別重逢的領地巡視。
他們的腳步聲在樓下客廳、餐廳、甚至花園里隱約響起,
伴隨著蘇晚時而驚喜、時而嬌嗔的點評和顧承硯耐心的、帶著笑意的回應。“承硯,
這個水晶吊燈好漂亮!不過我覺得換一個更現(xiàn)代感的會不會更好?”“嗯,你喜歡什么樣的,
回頭讓設計師來改。”“花園里的玫瑰開得真好,不過好像品種有點單一了?
我記得以前我們學校后面那片野薔薇……”“好,我讓人把旁邊那塊草坪也翻出來,
都種上薔薇。”他們的聲音不大,卻像細細密密的針,無處不在,
扎進這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也扎進我被迫豎起的每一根神經。我像個幽靈,或者說,
更像一個真正稱職的“保姆”,沉默地穿梭在樓下,履行著最后的職責。
把餐廳里昨晚的殘局收拾干凈,將那些昂貴的骨瓷餐具一一清洗擦干,擺放整齊。動作機械,
眼神空洞。指尖的傷口結了深色的痂,每一次觸碰冷水,都帶來一陣遲鈍的刺痛。
收拾完餐廳,我走向客廳。巨大的茶幾上,昨天我插的那瓶白玫瑰依舊盛放著,
散發(fā)著清冷的香氣。蘇晚正慵懶地倚在沙發(fā)上,翻著一本時尚雜志。
顧承硯坐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fā)里,手里拿著一份平板電腦在看財經新聞,
但目光時不時會落在蘇晚身上,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專注。我走過去,
拿起茶幾旁的水晶噴壺,準備給玫瑰噴點水。動作很輕,不想引起任何注意。“呀!
” 蘇晚突然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從雜志上抬起頭,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帶著一種夸張的歉意,“保姆……呃,姐姐?” 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稱呼,
眼神卻在我臉上逡巡,帶著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真是不好意思,
我昨晚換下來的那條真絲睡裙,不小心勾到門把手,
好像扯了個小口子……能麻煩你幫我看看還能補救嗎?就在客房的床上。
”她的語氣禮貌又客氣,甚至帶著點請求的意味,但那眼神深處,卻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審視。
仿佛在確認,我這個“保姆”是否真的能勝任修補她昂貴衣物的職責。
我拿著噴壺的手頓在半空。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顧承硯的目光也從平板上移開,
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很淡,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意味,等著我的回應。他沒有說話,
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命令。指尖的痂似乎又在隱隱作痛。
我看著蘇晚那張和我相似卻又如此不同的、充滿優(yōu)越感的臉,
看著顧承硯眼中那熟悉的、只對蘇晚存在的溫度,一股冰冷的決絕瞬間淹沒了最后一絲遲疑。
“好的。”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放下噴壺,我轉身,
沒有任何猶豫地走向那間客房。蘇晚那條淡粉色的真絲睡裙隨意地扔在客房的床上,
像一朵頹敗的花。裙擺處,確實有一道不算小的撕裂口,邊緣的絲線都抽了出來。
我拿起睡裙,指尖觸碰到冰滑昂貴的真絲面料。沒有去找針線盒,也沒有任何修補的打算。
我只是把它拿在手里,轉身,重新走回客廳。顧承硯和蘇晚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蘇晚帶著詢問,顧承硯則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對我空著手回來感到不悅。我走到客廳中央,
在他們面前站定。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進來,卻驅不散我周身的寒意。“蘇小姐,
” 我的聲音清晰地響起,目光落在蘇晚臉上,平靜得可怕,“您的睡裙,裂口很大。
我不是專業(yè)的裁縫,恐怕無法修補到您滿意的程度。” 我的視線轉向顧承硯,
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此刻已明顯帶上不悅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宣告:“另外,
顧先生,我辭職。”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蘇晚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嘴,看看我,
又看看顧承硯。顧承硯臉上的那份漫不經心瞬間消失了。他放下手中的平板,身體微微前傾,
那雙總是帶著疏離和命令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寒冰的深潭,直直地鎖住我。
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壓力瞬間彌漫開來。“辭職?” 他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沈念初,你再說一遍?
”五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在蘇晚面前叫我的全名。不再是含糊的“你”,
不再是那個“保姆”的標簽。是“沈念初”。帶著一種被冒犯的、壓抑的怒火。
指尖的傷口似乎又在隱隱作痛。我挺直了背脊,迎視著他冰冷的審視。那目光像刀子,
仿佛要將我剖開,看看里面是哪里來的膽量敢反抗他。放在以前,這目光足以讓我心驚膽戰(zhàn),
瞬間退縮。但此刻,心口那片荒蕪之地,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恐懼了。“是的,顧先生。
” 我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沒有任何起伏,“我辭職。今天就走。”“走?
” 顧承硯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幾步就跨到了我面前。
陰影籠罩下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質香氣此刻只讓我感到窒息。他離得很近,
近得我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被強行壓抑的怒意和一絲……難以置信?“你要走去哪里?
沈念初,別忘了你的身份!”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目光銳利地刺向我,試圖在我臉上找到一絲動搖或者心虛。我的身份?多么可笑的問題。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這張曾讓我卑微地仰望、小心翼翼地模仿了五年的臉。此刻,
那英俊的輪廓只讓我感到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徹底的厭倦。“我的身份?
” 我輕輕地重復了一遍,唇角甚至勾起一個極其微小的、近乎嘲諷的弧度,
目光毫不退縮地迎視著他,“顧先生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一個保姆而已。現(xiàn)在,
保姆不想做了。”這句話,像一根導火索,瞬間點燃了顧承硯眼中壓抑的風暴。
他的臉色驟然陰沉得可怕,眼神變得極其危險,仿佛下一秒就要伸出手來將我撕碎。
他大概從未想過,我這個溫順沉默、五年來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影子”,
會有一天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沈念初!
”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震怒,在整個空曠的客廳里回蕩,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暴怒的聲音在華麗而冰冷的客廳里炸開,震得巨大的水晶吊燈似乎都在嗡嗡作響。
顧承硯眼中的風暴幾乎要化為實質,那雙總是帶著掌控一切神情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被冒犯的狂怒和一種近乎蠻橫的占有欲。他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
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沉沉地壓向我。
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因為震怒而微微急促的呼吸拂過我的額發(fā)。
蘇晚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嚇了一跳,捂著嘴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下意識地往沙發(fā)里縮了縮,
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滿了驚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
似乎不明白這個“保姆”怎么敢如此頂撞顧承硯。然而,
預想中的狂風暴雨并沒有降臨到我身上。顧承硯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像是在極力壓制著什么。他緊握的拳頭指節(jié)泛白,
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揮出。但最終,他只是猛地抬起手,卻不是對我,
而是狠狠地、帶著泄憤般的力量,一把掃過旁邊巨大的水晶茶幾!“嘩啦——!!!
”刺耳欲聾的碎裂聲如同冰雹般砸落!那瓶我昨天精心插好的白玫瑰,
連同昂貴的水晶花瓶一起,被他粗暴地掃落在地!晶瑩剔透的碎片如同炸開的冰花,
瞬間鋪滿了光潔的大理石地面。嬌嫩的白玫瑰被摔得七零八落,花瓣破碎,
沾染上冰冷的清水,狼狽地躺在狼藉的碎片之中,像是一場盛大又凄涼的葬禮。
水漬迅速蔓延開來,空氣中清冷的玫瑰香氣被一種暴戾的、毀滅性的氣息所取代。“滾!
” 顧承硯的聲音嘶啞而冰冷,像淬了毒的冰刃,直直地刺向我。他指著大門的方向,
眼神兇狠得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現(xiàn)在就給我滾!沈念初,你別后悔!
”滾燙的碎片和水漬濺到了我的小腿上,帶來細微的刺痛。我站在原地,
看著腳下那片狼藉——破碎的水晶,凋零的白玫瑰,蔓延的臟水。它們像一幅殘酷的抽象畫,
精準地映照出我這五年被摔得粉碎、踩進泥濘里的尊嚴和感情。后悔?心口那片荒蕪之地,
連最后一點余燼都徹底熄滅了。只剩下冰冷和死寂。我沒有再看暴怒的顧承硯一眼,
也沒有去看沙發(fā)上驚魂未定的蘇晚。目光平靜地掠過地上那支離破碎的“祭品”,然后,
我轉過身。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根繃緊到極限卻最終沒有折斷的弦。腳步沒有一絲猶豫,
也沒有半分留戀。我徑直走向那間冰冷的客房,
那里有我唯一的行李——那個裝著“沈念初”殘骸的硬殼箱子。拖起沉重的箱子,
滾輪再次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滾動聲。這一次,聲音堅定地朝著大門的方向。身后,
是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碎片狼藉無聲的控訴。我拉開別墅沉重的大門。外面,
鉛灰色的天空下,冷風灌了進來,帶著深秋的寒意和自由的氣息。沒有回頭。一步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