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鄺徹捏著那杯滾燙的拿鐵,指尖被紙杯燙得微微發紅,他卻感覺不到痛。
咖啡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最繁華的十字路口,霓虹初上,車流如織,
匯成一條條流動的光河。他剛加完一個漫長的班,腦子被數據和報表塞得發脹,
只想喝點熱的,然后一頭扎進地鐵,回到他和殷晚那個雖小卻溫馨的出租屋。
他習慣性地抬眼,目光掃過對面那座金碧輝煌的五星級酒店——鉑尊酒店。
巨大的玻璃幕墻在夜色里像個發光的巨大冰塊。視線隨意地掠過旋轉門,
兩個依偎著走出來的身影像兩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他的瞳孔。是殷晚。
她身上穿著那件米白色的羊絨大衣,鄺徹攢了三個月的獎金買的生日禮物。此刻,
這件昂貴的大衣正裹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臂彎里。男人高大,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
側臉線條優越,帶著一種精英式的倨傲。他的手,極其自然地環在殷晚纖細的腰肢上,
姿態親昵得刺眼。殷晚微微側著頭,似乎在聽男人說著什么,
臉上漾開的笑容是鄺徹許久未曾見過的明媚與放松。那笑容,像一把生銹的刀,
在他心口來回拉扯。鄺徹的呼吸猛地一窒。手里的紙杯被無意識地捏緊,滾燙的咖啡溢出來,
燙在他麻木的手指上,留下清晰的灼痛感。他站在原地,像一個被釘在十字路口的木樁,
周圍喧囂的車流人聲瞬間褪去,變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
只有對面那對依偎的身影在視野里被無限放大、扭曲。他看見他們走向酒店側門,
那是直達客房電梯的專用通道。殷晚的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發出清脆的“噠、噠”聲,每一聲都像踩在鄺徹的心尖上。那男人微微低頭,
嘴唇幾乎要貼上殷晚的耳廓,殷晚沒有躲閃,反而將頭靠得更近了些。
一股冰冷的腥氣猛地沖上鄺徹的喉嚨。他猛地轉身,
幾乎是跑著沖進了鉑尊酒店旁邊那條狹窄幽暗的后巷。
冰冷的、帶著垃圾腐敗氣息的空氣灌入肺里,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了腰,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胃里翻江倒海,
他把剛喝下去的咖啡連同苦澀的膽汁一起吐在了骯臟的墻角。他扶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喘息。
眼前是殷晚靠在那男人肩頭的笑靨,是那男人環在她腰間的手,是他們走向酒店客房的背影。
所有被生活重壓磨礪出的堅韌外殼,在這一刻被這殘酷的畫面輕易擊得粉碎。
憤怒、屈辱、難以置信的劇痛,還有被徹底背叛的冰冷絕望,像無數條毒蛇,
噬咬著他的五臟六腑。鄺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巷子外是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
巷子里只有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他粗重的喘息。過了很久,久到雙腿都有些麻木,
他才慢慢直起身。臉上的淚痕早已被冷風吹干,留下緊繃的痕跡。他掏出手機,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毫無血色的臉和那雙驟然變得深不見底的眼睛。他點開一個加密的文件夾,
里面安靜地躺著一個文檔。
文件名很普通:《柯丞個人及關聯公司背景深度梳理(含潛在風險點)》。柯丞。
那個男人的名字。鄺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微微顫抖。這份東西,
是他一年前無意中接觸到一個商業調查項目時,
出于某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或許是職業性的警覺,順手深入挖掘并保存下來的。
丞這個風投新貴光鮮履歷下一些不那么干凈的角落:他早期創業時涉及灰色地帶的融資操作,
幾筆存在明顯利益輸送嫌疑的關聯交易,
甚至還有一些關于他私生活混亂、利用投資身份脅迫女性的模糊傳聞。
當時他只是覺得這人背景復雜,留個底或許有用,從未想過有一天,
這份文件會用在這種地方。他看著屏幕上“柯丞”兩個字,
又想起殷晚依偎在他懷里那明媚的笑容。一股冰冷徹骨的恨意,如同毒液,
迅速流遍四肢百骸,瞬間凍結了所有的痛苦和猶疑。他深吸一口氣,
巷子里污濁的空氣也無法壓下那股翻騰的戾氣。
他刪除了文檔標題里“潛在風險點”那幾個字,重新命名:《柯丞致命弱點匯總》。然后,
他退出了文件夾,打開通訊錄,找到了殷晚的號碼。他盯著那個爛熟于心的名字,
手指懸停片刻,最終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喂?阿徹?”殷晚的聲音傳來,
帶著一絲慵懶,背景音很安靜,隱約有舒緩的音樂流淌,“怎么了?下班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那么自然,那么無辜。鄺徹甚至能想象她此刻可能正舒服地躺在某個地方,
臉上或許還帶著方才殘留的笑意。鄺徹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用盡全身力氣才壓下那股沖口而出的質問和嘶吼。他的聲音異常平靜,
平靜得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嗯,剛出來。晚晚,你在哪呢?聲音聽起來…挺放松的。
”電話那頭似乎頓了一下,非常短暫,短到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哦,我在蘇妍家呢。
”殷晚的語氣依舊輕松,甚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她今天心情不好,
非拉著我陪她看老電影,喝點紅酒。我都快睡著了。”她輕輕打了個哈欠,“你到家了沒?
冰箱里有我中午燉的湯,你熱一下喝點,別餓著。”蘇妍。她的閨蜜。
一個完美的、天衣無縫的借口。“蘇妍家啊…”鄺徹的聲音低沉下去,
目光再次投向酒店那閃爍著冰冷光芒的巨大招牌,嘴角扯出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好,
那你好好陪她。我晚點回去。”“嗯嗯,知道啦。你也別太累。”殷晚的聲音溫柔依舊。
電話掛斷。忙音在耳邊響起。鄺徹握著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巷子里的黑暗包裹著他,像一頭沉默的巨獸。他看著鉑尊酒店那扇側門,
眼神里最后一點屬于“鄺徹”的溫度徹底熄滅,只剩下幽深的、不見底的寒潭。他轉身,
不再看那刺目的光芒,一步步走出黑暗的后巷,重新匯入洶涌的人潮。背影挺直,腳步沉穩,
像一柄緩緩出鞘、淬了劇毒的利刃,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城市的夜色。第二章接下來的幾天,
鄺徹表現得像一個最尋常不過的、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的普通上班族。
他依舊每天準時出現在擁擠的地鐵里,穿著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深色夾克,頭發有點亂,
眼下帶著睡眠不足的淡青色陰影。在公司,他對著電腦屏幕一坐就是一天,
手指在鍵盤上敲擊飛快,偶爾抬起頭,眼神疲憊而專注,和身邊的同事討論項目細節時,
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慮和一點急于求成的毛躁。他甚至在午休時,
還和同組的王胖子抱怨了幾句房東又要漲房租的糟心事。
沒人能察覺他平靜外表下洶涌的暗流。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個夜晚,
當他回到那個只剩自己冰冷氣息的出租屋,
面對殷晚偶爾發來的、帶著撒嬌意味的“晚安”信息時,內心是怎樣一種被反復凌遲的酷刑。
他不再回復她的信息,只是沉默地看著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
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殘留著她的痕跡——沙發上她喜歡的抱枕,
茶幾上她用了一半的護手霜,陽臺上她精心照料卻已有些枯萎的綠蘿,這些曾經溫暖的碎片,
如今都變成了尖銳的玻璃渣,扎得他鮮血淋漓。他需要證據。冰冷、確鑿、不容辯駁的證據。
這不僅僅是為了攤牌,更是為了支撐他那搖搖欲墜的理智,為了讓自己徹底死心,
也為了后續的計劃。機會很快來了。周五下午,部門老大臨時丟給他一個急活,
需要他去鉑尊酒店商務中心打印并整理一批重要文件,
以便晚上和客戶在那里的小型會議室碰個頭。鄺徹接過任務時,臉上沒有任何異樣,
甚至還帶著點“又得加班”的無奈。只有他自己能聽到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而緩慢地跳動,
一下,又一下。鉑尊酒店的大堂依舊光鮮亮麗,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他目不斜視,
徑直走向商務中心,高效地處理完打印任務。抱著厚厚的文件走出商務中心時,他腳步一轉,
沒有走向客戶所在的會議室方向,而是走向了通往客房區域的電梯廳。時間掐得剛好。
正是傍晚時分,酒店人流相對稀少。他站在離電梯稍遠的一根巨大羅馬柱后面,
柱子光滑冰冷的大理石表面映出他模糊而沉靜的身影。他拿出手機,假裝低頭查看信息,
眼角的余光卻牢牢鎖定了電梯口。心跳在等待中逐漸變得平穩,甚至有些麻木。
大約十分鐘后,那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殷晚今天穿了一條酒紅色的連衣裙,襯得她肌膚勝雪。
她挽著柯丞的手臂,兩人姿態親昵地走來。柯丞似乎剛結束一個電話,
正低頭跟殷晚說著什么,引得她掩嘴輕笑,眼波流轉間盡是風情。那笑容,
刺得鄺徹眼底生疼。他們走到電梯前,柯丞很自然地抬手按了上行鍵。電梯門很快打開,
兩人相擁著走了進去。就在電梯門緩緩合攏的瞬間,鄺徹從柱子后微微探出一點身體,
舉起了手機。他的動作極其自然,就像任何一個在酒店里等待同伴的普通住客。
手機攝像頭無聲地對準了電梯內壁上方那個小小的液晶顯示屏。
屏幕清晰地跳動著紅色的數字:13。電梯門徹底關上,數字開始變化:14… 最終,
穩穩地停在了——13。鄺徹迅速收回手機,屏幕還亮著,
上面清晰地定格著電梯內部的畫面:紅色的“13”數字,還有電梯門關閉前,
柯丞微微側過身,手曖昧地搭在殷晚腰后那不到一秒的殘影。他沒有停頓,立刻轉身,
步履平穩地走向酒店監控室的方向。他知道,鉑尊酒店對監控錄像的管理相當嚴格,
普通客人根本無法調取。但他更清楚,任何看似嚴密的系統,都存在縫隙。
他之前處理的一個項目,恰好與這家酒店安保系統的某個外包服務商有過短暫接觸,
當時留過一個技術主管的名片,對方似乎對他的技術能力頗為欣賞。他撥通了那個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喂?哪位?”“張工嗎?您好,
我是之前負責‘銳盾’系統測試的鄺徹。
”鄺徹的聲音帶著一種技術宅特有的、略帶拘謹但足夠清晰的腔調,“不好意思打擾您,
有點急事想請教一下。我們公司這邊有個項目測試,模擬一個場景,
需要獲取特定時間段內酒店某個公共區域電梯的監控錄像片段作為環境參考,
想了解一下你們系統對這類非涉密公共區域錄像的調用權限和流程?主要是技術可行性評估,
時間很短,大概就十幾秒。”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鄺徹是誰。“哦…鄺工啊。
”張工的聲音緩和了些,“公共區域電梯內的監控?這個…原則上是不對外的。
不過如果是你們做技術測試參考,時間又很短,不涉及客人隱私畫面的話……這樣,
你告訴我具體的時間和電梯位置,我看看能不能在不驚動安保部的情況下,
從后臺截一小段沒有清晰人臉的畫面給你。但這事吧,你懂的……”“明白明白!張工,
太感謝了!您放心,純粹技術測試,時間就今晚七點十五分左右,
西側通往13層以上的那部客梯,畫面只需要拍到電梯樓層顯示就行,
人臉畫面我們絕對不需要也不敢要!”鄺徹的語氣充滿感激和分寸感,“回頭項目成了,
一定好好謝您!您看…方便的話,
我現在把項目保密函和我的工作證件復印件給您郵箱發過去?”一番“合規”的溝通后,
對方勉強答應了。鄺徹立刻操作手機,
份精心偽造但看起來無比正式的項目說明函和一個打了馬賽克的“工作證”照片到對方郵箱。
不到二十分鐘,一個加密的壓縮包發到了他的手機上。回到那個冰冷的出租屋,
鄺徹反鎖好門,拉上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線和聲響。
房間里只剩下電腦屏幕幽幽的藍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臉。他打開壓縮包,
里面是兩段時長各十幾秒的視頻文件。點開第一個,是西側電梯廳的監控。
畫面清晰地顯示著:七點十六分,穿著酒紅色連衣裙的殷晚挽著柯丞的手臂,
姿態親昵地步入電梯。第二個文件,是電梯內部的監控。角度問題,沒有拍到清晰的正臉,
但那個穿著深灰色西裝的高大背影,和依偎在他身側、穿著酒紅色裙子的女人身影,
以及電梯樓層顯示屏上那醒目的、最終停留的“13”,構成了鐵一般的證據鏈。
鄺徹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這兩段無聲的視頻。畫面里殷晚微微仰頭看著柯丞的樣子,
像一把燒紅的烙鐵,反復燙在他的心上。最初的劇痛已經過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麻木,以及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他關掉視頻,
打開一個加密的云盤。里面除了那份《柯丞致命弱點匯總》,又多了一個新建的文件夾,
命名為“13”。他把兩段監控視頻拖了進去,然后點開那份弱點匯總文檔。
文檔里羅列著柯丞的幾項“原罪”,其中一條,
是柯丞控股的一家名為“啟點科技”的初創公司,
正在全力競標一個由政府背景的投資平臺主導的智慧城市子項目——“綠盾”環保監測系統。
這個項目金額不大,但戰略意義極重,
是柯丞試圖將觸角伸入更穩定、更高門檻的政企合作領域的關鍵跳板。
柯丞為此投入了大量資源和心血,志在必得。
鄺徹的目光停留在文檔中記錄的一個細節上:柯丞通過一個極其隱秘的離岸公司通道,
向項目評標小組中某個關鍵人物輸送了“咨詢費”。雖然金額不大,路徑也做得非常隱蔽,
但這條線,是他之前深入挖掘時意外發現的,足以成為一顆定時炸彈。
但鄺徹不打算現在就引爆它。那太便宜柯丞了。他要的是精準打擊,
是讓柯丞在最志得意滿的時刻,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而且飛得極其難看,
足以讓他成為圈子里的笑柄,動搖他新貴形象的根基。
他需要一個更直接、更無可辯駁的“失誤”。鄺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
調出了自己公司內部系統。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數據分析師,但長期的勤勉和對細節的偏執,
讓他積累了不少權限。他仔細梳理著近期流經自己手頭的項目資料,
目光最終鎖定在一個不起眼的附件上。那是市場部前期為某個潛在合作方做的基礎調研報告,
里面包含了對幾家競品公司的粗略分析。其中一頁,
不起眼地列著包括“啟點科技”在內的幾家公司過往在類似項目中的報價區間。
這些數據是公開信息拼湊的,并不準確,更非核心機密。但關鍵在于,這份報告的附件里,
不知是哪個粗心的市場部新人,
目我方(鄺徹所在公司并未參與競標)預估的競爭對手成本構成和可能的底價范圍分析草稿,
也一并打包了進去!這份草稿上的數字,純屬內部基于公開信息的猜測和推演,
沒有任何實際依據,更談不上“底價”。但它上面的數字,只要稍加修飾,
讓它看起來足夠“內部”,足夠“機密”……就足夠了。鄺徹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計算。
他迅速操作起來,將那份草稿文檔單獨提取出來,利用自己的技術手段,
抹去所有公司內部標記和可能追蹤到來源的元數據。然后,
他極其謹慎地修改了幾個關鍵數字——讓啟點科技的“預估成本”顯得更低,
讓那個“可能的底價”范圍,正好比業內推測的合理中標價低上那么令人心動的百分之十五。
一份足以以假亂真的“啟點科技核心競標底價分析”偽造文件誕生了。
它看起來像是從某個高度機密的內部系統流出的掃描件,帶著模糊的打印痕跡和水印陰影。
做完這一切,鄺徹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電腦屏幕的光映著他冰冷的側臉。
他拿起桌上那個冰冷的、殷晚送他的廉價馬克杯,里面是早已涼透的白開水。他喝了一大口,
冰水滑過喉嚨,帶來一陣清醒的刺痛。他點開通訊軟件,找到了一個名字:“老K”。
這是一個極其隱秘的、專門處理灰色信息的掮客,鄺徹也是在一次極偶然的情況下,
通過多層加密的暗網論壇摸到他的聯系方式,從未用過。鄺徹用加密代理登錄,
發過去一條信息:“有料。啟點科技,‘綠盾’項目。底價分析。可信度A級。
目標:柯丞最大競爭對手郵箱。匿名。報價。”對方回復快得驚人:“驗貨。報價視內容定。
”鄺徹將那份精心偽造的文件關鍵部分截圖,隱去所有敏感標記,發送過去。幾秒后,
回復來了:“可操作。一口價,五萬。先付一半,事成付尾款。匿名通道,錢貨兩清。
”五萬。鄺徹看著這個數字。
這幾乎是他賬戶里全部的、省吃儉用準備和殷晚付房子首付的積蓄。他沒有任何猶豫。
“成交。”他敲下這兩個字,手指穩定,沒有絲毫顫抖。然后,他熟練地操作網上銀行,
將兩萬五千塊錢,通過一個層層跳轉的虛擬貨幣通道,匯入了一個匿名的數字錢包。
做完這一切,他關掉了電腦,房間里徹底陷入一片黑暗。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在濃稠的黑暗里,睜著眼睛,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窗外城市的燈光透過窗簾縫隙滲進來一絲微弱的光線,
映亮了他眼底深處那一點冰冷而決絕的火焰。第三章三天后,
城市科技圈的一個小型私人酒會上,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柯丞無疑是場中最耀眼的存在之一。他穿著合體的手工定制西裝,端著香檳杯,
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幾位重要的投資人和潛在合作伙伴之間,談笑風生,意氣風發。
他剛剛接到內部消息,“綠盾”項目的評標結果將在今晚午夜前正式公布,
而他得到的暗示是:啟點科技勝券在握。這將成為他履歷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為他打開通往更高階層的大門。殷晚陪在他身邊。她今天穿了一條低調的黑色吊帶長裙,
襯得肌膚如雪,頸間一條細碎的鉆石項鏈閃爍著微光。
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婉得體的笑容,偶爾低聲和柯丞交談兩句,姿態優雅而親密。
她享受著這種被艷羨目光包圍的感覺,
享受著柯丞帶給她的、與鄺徹在一起時截然不同的精致與浮華。這種生活像一場美夢,
讓她刻意忽略心底深處那一絲隱隱的不安。酒會進行到高潮,主人邀請大家移步到小宴會廳,
那里準備了一個小小的慶祝儀式,為即將公布的好消息預熱。水晶燈的光芒溫柔地灑下,
舒緩的音樂流淌,氣氛熱烈而充滿期待。柯丞志得意滿地攬著殷晚的腰,
正準備走向人群中心,接受眾人的祝賀。就在這時,
人群外圍突然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和議論聲,如同平靜湖面投入的石子,
迅速擴散開來。“天哪!真的假的?” “啟點?柯丞的公司?這…這也太離譜了!
” “怪不得能報那么低的價!原來是底褲都亮出來了?” “這下完了,商業機密泄露,
還涉嫌不正當競爭吧?” “柯總這次…怕是栽了!”議論聲越來越大,
許多人開始低頭查看自己的手機,臉上露出驚訝、幸災樂禍或難以置信的表情。
柯丞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一種不祥的預感猛地攫住了他。他下意識地松開殷晚,
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機。屏幕亮起,一個關系密切的合作伙伴的緊急信息赫然在目:“柯總!
快看郵箱!出大事了!‘綠盾’那邊炸鍋了!”柯丞的手指有些發顫,
他飛快地點開自己的商務郵箱。收件箱里,一封匿名郵件安靜地躺在最頂端,
標題觸目驚心:“啟點科技‘綠盾’項目真實底價及成本分析(內部機密)”。他點開附件,
那份鄺徹精心偽造的文件赫然在目!
上面清晰標注著啟點科技的核心成本構成和一個低得離譜的“最終底價建議”,
旁邊還煞有介事地標注著“絕密”、“僅供內部決策參考”的字樣!
文件的格式、措辭、甚至那種模糊的打印痕跡,都透著一種令人膽寒的“真實性”!
更致命的是,郵件正文簡短而惡毒:“致所有關心‘綠盾’項目公正性的朋友。
啟點科技以低于行業合理成本線的報價競標,其商業機密來源存疑,嚴重擾亂市場秩序。
證據附上,請評委會及相關部門明察。一個路見不平的人。”“不可能!這是偽造的!
”柯丞只覺得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眼前陣陣發黑,失聲低吼出來。他太清楚了,
這上面的數字完全是胡說八道!啟點怎么可能報出這種自殺式的價格?這文件是假的!
是有人要害他!然而,周圍那些投射過來的目光,已經帶上了審視、懷疑甚至鄙夷。
竊竊私語像毒蛇一樣鉆進他的耳朵。“柯總,這…這怎么回事?
”一個平時關系還不錯的投資人走過來,臉色凝重地壓低聲音問道,
“評委會那邊已經收到郵件了,據說非常震怒,項目暫停公布結果,要啟動調查程序!
你這太不小心了!”“調查?!”柯丞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一旦啟動正式調查,
無論結果如何,啟點科技的信譽都將遭受毀滅性打擊!他苦心經營的形象,
他即將到手的勝利,全都完了!巨大的恐慌和憤怒讓他渾身都在發抖,他猛地抬頭,
赤紅的眼睛像困獸一樣掃視著周圍一張張表情各異的臉,試圖找出那個暗算他的混蛋。是誰?
是哪個競爭對手?還是他得罪過的什么人?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不遠處。
宴會廳巨大的落地玻璃墻外,是酒店精心打理的花園。花園邊緣,靠近街道的陰影里,
靜靜地站著一個身影。那人穿著一件普通的深色夾克,身形挺拔,隔著玻璃和一段距離,
看不清面容。但柯丞的心臟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是那個男人!
那個在鉑尊酒店電梯外,拿著手機似乎在看信息的普通男人!
那個他當時根本沒放在心上的路人甲!那人似乎察覺到了柯丞的視線,緩緩地抬起了頭。
隔著玻璃,隔著璀璨的燈光和花園的暗影,兩道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柯丞看到了。
那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面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沒有憤怒,沒有仇恨,
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漠然。那漠然像淬了毒的針,直直刺進柯丞的心臟。然后,
在那片漠然深處,柯丞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極淡、極冷的嘲弄。
那嘲弄仿佛在說:游戲開始了。緊接著,那個身影沒有任何停留,干脆利落地轉身,
像一滴水融入了夜色,瞬間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是他!是他干的!
”柯丞失控地指著那個方向嘶吼,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恐慌而扭曲變調,“攔住他!
快給我攔住他!”周圍的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失態嚇了一跳,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外面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哪里還有剛才那個身影?“柯丞!你冷靜點!
”殷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懵了,她從未見過柯丞如此失態,甚至有些猙獰。
她下意識地上前想拉住他。“滾開!”柯丞正處于極度崩潰的邊緣,他猛地一甩胳膊,
力道之大,直接將穿著高跟鞋、毫無防備的殷晚甩得踉蹌后退好幾步!“啊!
”殷晚驚呼一聲,腳踝一崴,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手中的香檳杯脫手飛出,
“啪”地一聲摔得粉碎,金色的酒液濺了她一身,昂貴的黑色長裙瞬間污濁不堪。
高跟鞋的細跟斷了,腳踝傳來鉆心的疼痛。
但更痛的是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驚愕、同情、探究、甚至幸災樂禍的目光。
她狼狽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碎玻璃就在手邊,酒液浸濕了她的裙擺,
精心打理的頭發散落下來幾縷貼在蒼白的臉上。巨大的屈辱感瞬間淹沒了她。
柯丞根本沒看她一眼,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個消失的身影和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占據了。
他對著聞聲趕來的酒店保安和助理瘋狂地咆哮著:“查監控!給我查剛才花園外面那個人!
快!必須把他給我找出來!”然而,一切都晚了。酒會不歡而散。
柯丞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助理強行拉走,留下殷晚一個人,像一件被遺棄的垃圾,
狼狽不堪地坐在冰冷狼藉的地板上。腳踝的劇痛提醒著她現實的殘酷,
周圍那些尚未散去的目光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她掙扎著想站起來,
卻因為疼痛和極度的羞憤而再次跌倒。她終于意識到,
那個她以為堅實可靠、能帶她逃離平凡生活的華麗堡壘,原來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而崩塌的開端,竟是以這樣一種讓她顏面盡失、尊嚴掃地的形式降臨。她顫抖著手,
拿出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她慘白而混亂的臉。她下意識地撥出了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聽筒里傳來單調的、漫長的忙音。無人接聽。殷晚握著冰冷的手機,坐在一地狼藉中,
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懼。
那個曾經無論何時都會第一時間接她電話、為她兜底的鄺徹,消失了。
第四章柯丞的世界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
“綠盾”項目的調查程序正式啟動。那份偽造的“底價分析”文件,
雖然最終被技術手段鑒定出存在多處偽造痕跡,
但“商業機密泄露”的帽子已經結結實實地扣在了啟點科技頭上。項目黃了,板上釘釘。
更可怕的是,這個丑聞像病毒一樣在圈內迅速擴散。
亂”、“核心機密外泄”、“手段卑劣”各種負面標簽被牢牢貼在柯丞和他的啟點科技身上。
原本談得七七八八的幾筆重要融資,投資方紛紛以“需要重新評估風險”為由擱置。
幾個核心的技術骨干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開始私下接觸獵頭。
銀行的信貸經理也打來電話,語氣委婉但態度堅決地表示之前的貸款額度需要“重新審核”。
柯丞焦頭爛額,四處奔走,試圖滅火,解釋那文件是惡意偽造,是競爭對手的陷害。然而,
信任一旦崩塌,重建何其艱難。尤其是在他根基尚淺、如履薄冰的新貴階段。
他引以為傲的人脈網絡,此刻顯得如此脆弱,那些稱兄道弟的朋友,要么避而不見,
要么語焉不詳地敷衍。他嘗盡了世態炎涼。巨大的壓力和無休止的挫敗感,
像兩座沉重的大山,壓垮了柯丞的神經。他開始變得暴躁易怒,陰郁多疑。
他把公司里稍微有點權限的人都懷疑了一遍,內部搞得人心惶惶。
回到他和殷晚同居的、那套位于市中心高級公寓的“愛巢”,
他也無法再維持往日的風度翩翩。殷晚的日子變得極其難熬。她腳踝的扭傷并不嚴重,
但心理的創傷卻在不斷擴大。酒會上那屈辱的一幕,如同夢魘,反復在她腦海中上演。
柯丞的脾氣越來越壞,一點小事就能引爆他。飯菜不合口,
他會陰沉著臉把筷子一摔;她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文件,
會招來他劈頭蓋臉的呵斥;她多問一句公司的情況,也會被他煩躁地打斷:“你懂什么?
別煩我!”曾經那些讓她心動的甜言蜜語、溫柔體貼,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豪華的公寓,
不再是溫暖的港灣,而成了一個冰冷壓抑的牢籠。她像個驚弓之鳥,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生怕觸怒了他。更讓她心寒的是,柯丞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她,甚至流露出明顯的嫌棄。
“你能不能別穿這種廉價的衣服?丟我的人!” “頭發亂糟糟的,妝也不化,
你看看你現在什么樣子?” “讓你聯系王太太打聽點事,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除了會花錢,
你還會什么?”這些刻薄的話語,像刀子一樣扎在殷晚心上。她開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城市永不熄滅的燈火,淚水無聲地浸濕枕頭。她想起了鄺徹。
想起了那個狹小卻總是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出租屋,想起他無論多晚回來,都會輕手輕腳,
怕吵醒她;想起她生病時,他笨拙卻耐心地守在床邊,給她熬白粥;想起他省下飯錢,
只為給她買一支她隨口提過的口紅……那些被她視為平庸、乏味、沒有未來的平凡細節,
此刻卻像溫暖的泉水,洶涌地沖刷著她冰冷絕望的心。巨大的悔恨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無數次拿起手機,點開那個熟悉的號碼,卻始終沒有勇氣撥出去。她有什么臉去見他?
她背叛了他,選擇了柯丞,如今落得如此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這天晚上,
柯丞帶著一身酒氣回來,臉色比鍋底還黑。顯然,又一個試圖挽回局面的重要會面失敗了。
他一進門,就把昂貴的公文包狠狠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殷晚被嚇了一跳,
從沙發上站起來,怯怯地問:“阿丞!你吃飯了嗎?我做了……”“吃吃吃!就知道吃!
”柯丞猛地打斷她,布滿血絲的眼睛像野獸一樣瞪著她,充滿了無處發泄的戾氣,
“公司都快完了!你腦子里除了這些沒用的東西,還能裝什么?廢物!
”“我……”殷晚被他吼得渾身一顫,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哭!你他媽除了哭還會干什么?
”柯丞煩躁地扯開領帶,指著她,口不擇言地咆哮,“掃把星!自從跟你攪在一起,
我就沒一件順心事!要不是你,那天酒會我怎么會那么倒霉?是不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
還是你那個窮鬼前男友搞的鬼?嗯?”“窮鬼前男友”這幾個字,像一把重錘,
狠狠砸在殷晚心上。她猛地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滿是淚水,
聲音帶著破碎的顫抖:“你說什么?你憑什么這么說他!鄺徹他……”“鄺徹?
叫得真親熱啊!”柯丞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冷笑一聲,眼神更加陰鷙,“怎么?后悔了?
想去找他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現在什么德性?
你以為他還會要你這種被我玩爛了的貨色?”“你混蛋!
”巨大的羞辱和憤怒讓殷晚失去了理智,她尖叫一聲,抓起沙發上的靠枕狠狠砸向柯丞。
柯丞沒料到一向溫順的殷晚敢反抗,被砸了個正著。雖然不疼,
但極大地刺激了他本就瀕臨崩潰的神經。“賤人!你敢打我?!”他暴怒地沖上前,
一把抓住殷晚纖細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另一只手高高揚起,
眼看就要落下!“啊——!”殷晚嚇得閉緊眼睛,絕望地尖叫。“砰!”一聲巨響,
不是耳光落在臉上的聲音,而是柯丞的手機重重砸在對面墻上的碎裂聲!
他終究還是殘存了一絲理智,沒有動手打女人,但那暴怒的宣泄同樣恐怖。“滾!
給我滾出去!看見你就煩!”柯丞像丟垃圾一樣狠狠甩開殷晚的手,指著大門,
歇斯底里地吼道。殷晚被他甩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手腕上傳來劇痛,
瞬間浮現出清晰的青紫指痕。她看著眼前這個面目猙獰、如同野獸般的男人,
最后一絲幻想也徹底破滅了。恐懼、絕望、還有徹底的心死,讓她渾身冰冷。
她沒有再看他一眼,也沒有再流一滴淚。她甚至顧不上腳上還穿著拖鞋,
也顧不上拿任何東西,只是捂著劇痛的手腕,
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那扇冰冷的、象征著所謂“上流生活”的公寓大門。
門在身后被“砰”地一聲甩上,隔絕了里面男人粗重的喘息和砸東西的巨響。
深夜的樓道里空無一人,聲控燈隨著她的腳步聲明明滅滅。殷晚扶著冰冷的墻壁,
終于支撐不住,身體順著墻壁滑坐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四周死寂一片。
手腕上的疼痛鉆心刺骨,提醒著她剛才的屈辱和危險。公寓里隱約傳來的咆哮和碎裂聲,
像來自另一個地獄的噪音。她終于再也忍不住,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無聲的流淚,而是壓抑到極致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悔恨的毒汁腐蝕著她的五臟六腑,幾乎要將她撕裂。“鄺徹…阿徹……”她嗚咽著,
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那個曾經被她輕易拋棄的名字,破碎的音節在空曠冰冷的樓道里回蕩,
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遲來的、刻骨銘心的悔恨。她終于明白,她失去的,
是怎樣一份厚重而笨拙的愛。而得到的,是怎樣一場華麗而致命的幻夢。
第五章殷晚無處可去。她像一縷游魂,失魂落魄地在深夜的街頭游蕩。
昂貴的拖鞋早就跑丟了,赤腳踩在冰冷粗糙的人行道上,被碎石硌得生疼。
身上那件單薄的居家連衣裙根本無法抵御夜里的寒氣,凍得她瑟瑟發抖。
手腕上被柯丞捏出的青紫淤痕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格外猙獰。更糟糕的是,她身無分文,
手機也在剛才的混亂中遺落在了那個地獄般的公寓里。城市那么大,燈火輝煌,
卻沒有一盞燈為她而亮。蘇妍家?她不敢去,也沒臉去。當初她用蘇妍做借口欺騙鄺徹,
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她有何面目去見朋友?回父母家?父母一直以為她和鄺徹感情穩定,
盼著他們結婚,她怎么敢讓他們看到自己這副模樣,知道她做下的丑事?
巨大的疲憊和絕望席卷了她。她走到一個大型商業中心后面的背街,那里相對僻靜,
有一個垃圾集中轉運站,巨大的綠色鐵皮箱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旁邊有個小小的、廢棄的報刊亭,三面玻璃早已破碎,勉強能擋點風。她再也支撐不住,
靠著冰冷的報刊亭墻壁滑坐下來,蜷縮在角落里,緊緊抱住自己冰冷的膝蓋。
饑餓、寒冷、疼痛、屈辱、悔恨各種感覺交織在一起,折磨著她。
她覺得自己像一塊被丟棄在垃圾堆里的破布,骯臟,無用,散發著腐朽的氣息。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色濃重如墨。她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意識模糊。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和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聲響將她驚醒。她驚恐地睜開眼,
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像是失控般猛地沖過來,在離垃圾站不遠的地方一個急剎停下,
車門被粗暴地推開。柯丞跌跌撞撞地從車上下來,他臉色慘白,眼神渙散,
顯然喝得酩酊大醉。他扶著車門,劇烈地嘔吐起來,穢物的酸臭氣彌漫開來。
殷晚嚇得心臟驟停,身體緊緊縮成一團,拼命往報刊亭的陰影里躲,祈禱他不要發現自己。
柯丞吐了好一陣,似乎清醒了一點。他直起身,喘著粗氣,目光茫然地掃視著周圍。
當他的視線掃過那個廢棄報刊亭時,猛地定格在角落里那個蜷縮的、瑟瑟發抖的身影上。
“殷晚?”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踉蹌著朝這邊走來,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殷晚驚恐地往后縮,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柯丞走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來巨大的壓迫感。他彎下腰,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殷晚那張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憔悴和狼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