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布家有兒初長成1937年3月26日清晨,在桃花村多情谷,
隨著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劃破天際,一個男孩降生了,他的名字叫布十。他的到來,
對父母而言,既是喜悅,也是重負。他的父親布福氣和母親余得利,為了生個兒子,
一路“過關斬將”,接連生育了9個女兒,終于迎來了他這個寶貝兒子。一家人視他若珍寶,
有好吃的都給他吃,有好穿的也給他穿。1947年,一貧如洗的家庭還傾盡所有,
供他一人讀書。他小時候也算爭氣,他聰明又好學,他的成績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
升入初中后,隨著學習科目的增多,學習難度的加大,以及荷爾蒙的微妙變化,
他的成績出現了斷崖式下跌。1956年,他因為中考失利,失去了繼續深造的機會,
回老家做了田舍郎。白天曬太陽,晚上曬月亮,夜以繼日,不停勞作,相當辛苦。這時,
他開始懷念起讀書的幸福時光。想起那些和他朝夕相處的同窗好友,
想起那些嚴厲又慈愛的老師,想起讀書給他帶來的快樂和苦惱。
他不由得感嘆道:“讀書是普通人最捷徑的路,但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讀書。”讀書無望,
除了另尋出路,還能做什么?打石頭,費力;做木工,太累;當裁縫,麻煩;殺豬,
殘忍;修鞋,丟人……思來想去,他決定學醫。
第2章學醫戀愛兩不誤他興沖沖地把他的決定告訴余得利,余得利皺著眉頭看著他,
憂心忡忡地說:“幺兒,你學啥不好,硬要學醫。你就不怕被病人傳染疾病嗎?
”他挺直腰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不怕。當醫生多好啊!
社會地位高;工作有價值;收入高;等等。”余得利豎起大拇指,咧嘴一笑,說:“好兒子!
媽媽挺你!改天就去拜師。”布十看著余得利,問道:“拜誰?”余得利給出肯定回答,
說:“當然是周通。”布十睜大眼睛,問道:“為什么?
”余得利一臉壞笑地說:“他正在招徒弟。他說過,誰娶他女兒周菊花,就招誰。
”布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不是他的暗戀對象嗎?他喜不自勝,忙說道:“要得要得,
就他了。”余得利笑了笑,說:“你娃兒,說到他女兒,就眼冒金光。告訴我,你們認識嗎?
”布十微微一笑,搖搖頭,擺擺手說:“不認識,不認識,我怎么認識她呢?”“不認識,
還做出這種反應?周通早就告訴過我,你們初一的時候同班。說,你們倆是不是早就好上了?
”余得利笑著說。“怎么可能呢?她可看不上我,我又窮又丑。”布十害羞地低下了頭,
沒底氣地說。“她說她看不上你?”余得利問道。“沒有。”布十十分肯定地說。
“沒說就有希望。”余得利拍了一下布十的肩膀說,“傻小子,不懂女人的心,
如何把女人搞到手?”“我確實不如老媽,老媽,拜托了!”布十雙手合十,笑嘻嘻地說。
“好了,改天我去探探口風。”余得利笑著說道。“要得。媽,我去做準備了哈。
”布十點點頭,揮揮手,就離開了。余得利則去找布福氣商量相關事宜。晚飯后,
余得利起身收拾碗筷,布福氣叫住布十說有話對他說。兩爺子坐在一起聊心事。“十娃子,
聽說你想學醫。學醫很苦喲。你能堅持下去嗎?”布福氣端起水杯,一邊喝水,一邊說。
“學啥不苦?只要能學到真本事,吃再多的苦我也愿意。”布十胸一挺,堅定地說。
“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你害怕死人,能當醫生嗎?”布福氣看著布十,非常懷疑地說。
“怎么不能呢?習慣就好啦。”布十強裝勇敢地說。“對!有啥怕的,大不了一死。
”布福氣哈哈一笑,說道。“你是不是我親爹,怎么不盼我點好?你放心,你兒子命長著呢,
還沒娶妻生子,還不能死。”布十瞥了布福氣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當然盼你好啦。
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娶妻生子了。周通的女兒,與你十分般配,若你想娶,
明天就上門去提親。”布福氣側著腦袋,認真地說。“啊?這么快?
”布十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這也太急了吧!”“緣分稍縱即逝,錯過就是一輩子。
不急不行啊!”布福氣抿了一口水,意味深長地說。“那行,明天我和媽一起去看看。
”布十斬釘截鐵地說,他站起身來,激動得差點絆倒。“那么猴急干嘛呀?
明天就可以見到她了。”布福氣看勢頭不對,站起來扶了布十一把,逗他說道。“沒急。
時間不早了,我去睡覺了哈。”布十抿著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走開了。走進臥室,
哐當一聲把門關上。他站在鏡子前面,理了理頭發,捋了捋胡子,
對鏡子里的自己說:“小子,模樣還挺周正,就是膽小不自信。還好,有父母幫忙,
膽氣也足了些吧。”說罷,他吹滅燈,躺到床上蓋上被子睡覺,不一會兒就進入甜美的夢鄉。
在夢中,他和周通的女兒周菊花在母校的情人河邊甜蜜約會。
周菊花穿著她以前最愛穿的布拉吉連衣裙,微笑著向他跑來,張開雙臂要抱抱。他抱過來,
順勢在她臉頰上親了親,說:“啊,好香。”她抬起媚瞳,撅起小嘴,嫵媚地一笑,
帶些挑逗地說道:“不只香,還辣吧。我是四川小辣椒,一般人吃不了。
”他嘿嘿一笑:“巧了,我偏偏愛吃辣,別人吃不了,我正好吃獨食。
”她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讓人很不舒服:“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哼!追都不敢追,
還能干啥?”“啊?這不得到手了嗎?”他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發現自己還躺在床上,
原來只是一場夢。他有些頹然,不知是吉是兇,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又覺得頭昏眼花,生怕臨場發揮失常。他抬眼看向窗外,天亮了,該起床了。他坐起來,
深吸一口氣:“別怕,別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啥怕的,
大不了失敗后痛快地買個醉。”他麻利地穿好衣服,洗好臉,沖向廚房,
發現余得利正在做飯。他躡手躡腳,斂聲屏氣地走到余得利身后,
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這么早?”余得利打了個激靈,著實被嚇了一跳。她回過頭一看,
原來是布十,她驚詫地說:“喲,你這孩子,嚇我一跳。怎么起來這么早?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布十微微一笑,回應道。“早起的人兒有心事?
不會是想周家女子了吧。”余得利一邊做飯,一邊打趣道。
布十把夢中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余得利。余得利一聽,哈哈大笑,說道:“看來,
你倆的婚事是板上釘釘的事,要成!”“謝您吉言!八字還沒一撇呢。”布十開心地說。
“沒關系,‘八’字不就是缺一撇嗎?我們慢慢補,總比急著完成要好。
”余得利輕松化解布十心中的焦慮,不急不躁地說道。“哈哈,說得好!
”布福氣從堂屋里走過來,拍手叫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今天先假巴意思拜師,
探探口風。等時機成熟了,再提聯姻。”“真巧,我也是這么想的。好了,不說了,吃飯了。
”余得利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擺好筷子和勺子,催促道,“快點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布十傻傻地笑了笑:“呵呵,好。”他端起碗,使勁往嘴里扒拉。“慢點吃,別噎著,
沒人跟你搶。”布福氣見了,關心地說。“萬一被搶了,就來不及了。”布十一語雙關地說。
“是你的搶不走,不是你的莫強求。順其自然吧,一切隨緣。”布福氣咽下嘴里的飯,
慢條斯理地說。“哦。”布十點點頭,繼續吃飯。飯后,
他提著束脩之禮(一把芹菜、一包蓮子、一碗紅豆、一瓢棗子、一勺桂圓、一塊干肉條),
和余得利一起去周通家。到了周通家,看到周菊花,余得利便開門見山地說:“姑娘,
你多少歲了?耍朋友沒有?”周菊花正在給病人抓藥,聽余得利這么一問,臉紅了一下,
害羞地跑開了。周通在一旁為病人開藥方,看情勢不對,他停下手中的筆,嘆了口氣,
接話道:“19歲了,還沒耍朋友。‘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說不得,
一說就發脾氣。當父母太難了。”“是啊。我家孩子也是那樣,太不讓人省心了。
”余得利皺著眉頭看了布十一眼,同病相憐地說。“看我干啥?我招你惹你了?
”余得利的話引起布十不滿,布十一臉幽怨地看著余得利質問她。“這是誰?
是你家的孩子嗎?多年不見,都長這么大了。你看他長得多標致呀。濃眉大眼,天庭飽滿,
地閣方圓,很是英氣。”周通看著布十說道。“哪里!哪里!你家姑娘也不賴,
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小嘴巴紅潤潤的,活脫脫一朵鮮花,誰娶誰享福!
”余得利把周菊花夸上了天。“別這樣夸她,她受不起。她一個老姑娘,哪有人娶?
”周通眉頭緊鎖,苦惱地說。“我兒子想娶她,你不會同意。”余得利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
“誰說周醫生不同意?他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們看,這兩個孩子多般配,
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場的一個病人趁勢從旁撮合。“我怎么會不同意呢?
我又不是老古董。孩子的婚事,應該由他們自己做主。”周通笑了笑,緩緩說道。
聽到婚事由自己做主,周菊花從門后走出來,假意抓藥。“姑娘,愿意和布十處對象嗎?
”余得利問道。周菊花笑而不答,在場的病人說不答就是愿意的意思。“布十,你呢?
”一個病人問道。“我愿意。”布十紅著臉說。“周醫生,你沒有意見了吧。
”一個病人笑嘻嘻地說道。“沒意見,有啥意見呢?孩子自己愿意,我能說什么呢?
”周通笑著說。“還可以反悔。布十今天是來拜師的,不是逼婚的。周醫生,
可以收他為徒嗎?”余得利把禮物送到周通手中,說道。“可以,當然可以。現在回去,
明天來行拜師禮。”周通說著,向周菊花招了一下手,周菊花過來了,“去,送送他們。
”“哦。”周菊花機械地把兩母子送到村口,再一個人默默地回去。走到一個僻靜處,
周菊花突然感覺到有人跟蹤自己,她回過頭一看,竟然是布十。只見他微微一笑,很迷人。
“有事嗎?”周菊花先開口問道。“我想送送你。”布十殷勤地說。“不必了,
我馬上就到了。”周菊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絕道。“那你照顧好自己,我走了。
”布十緩緩轉過身去,溫聲細語地說道,說完,羞答答地頭也不回地走了。回到家,
布十不顧自身的疲勞,到處宣揚他跟周菊花訂婚的消息,弄得人盡皆知,老有面子了,
走路都是橫著走。第二天拜師儀式結束,周通笑著問布十:“十娃子,你對師傅有什么期望?
”布十思索片刻,笑著說:“我說什么,你都答應嗎?”周通不知是“陷阱”,
爽快地說:“你說,只要我辦得到,都答應。”“把菊花嫁給我,我愛慕她很久了。
”布十堅定地看著周通,一副非答應不可的架勢。周通一時語塞,
周通的妻子董理在旁邊解圍,說:“婚姻不是兒戲,需慎重對待。”布十跪在周通面前,
信誓旦旦地說:“師傅,我這輩子只對菊花好,我對她的愛海枯石爛,永不變心!
”董理看著一臉真誠的布十,笑著說:“看得出你對菊花是真心的,
但結婚需征得你父母同意,容我們商量商量哈。過段時間答復你哈。”“哦。”布十點點頭,
笑得很開心。此后,布十邊學醫邊戀愛,學醫戀愛兩不誤。第3章有情人終成眷屬時光如水,
生命如歌。轉眼間,到了1957年臘月初七。那天晚上下夜班后,
布十和周菊花手牽手散步,被周通撞見。周通一個箭步沖過去,強行掰開兩人的手,
站在兩人中間,大聲咆哮道:“干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嗎?牽了手就算約定,
十娃子,你必須對菊花負責,不然傳出去,你叫菊花怎么做人?”“我當然要對她負責,
是您不同意呀。”布十雖覺得周通不可理喻,但還是非常誠懇地表態。“誰不同意呢?
叫你父母有空來商量婚事。”周通嚴肅地說。“要得。”布十痛快地答應道。回到家,
布十把“牽手門”事件告訴余得利,余得利責怪道:“你個背時娃兒,女人的手能隨便牽嗎?
牽了就要娶,不娶就不行呀。”布十瞪大眼睛,驚詫地看著余得利,一時說不出話來,
心想這規矩也太奇葩了。余得利接著說:“你愿意娶她嗎?”布十連連點頭,
說:“當然愿意。”余得利哈哈大笑起來:“那就好,過幾天就去周家商量婚事。好了,
我去準備禮物了。”說完,她急匆匆地走了。幾天后的一個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