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韓笙盯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郵件提醒，手指懸在鼠標上方遲遲不敢點擊。
"全體員工會議，下午三點，大會議室。"這行字像一把刀，懸在每個人頭頂。
整個辦公區靜得可怕，往日熱鬧的茶水間空無一人，連打印機的聲音都顯得格外刺耳。
"韓笙，你看到郵件了嗎？"同事李佳音湊過來，聲音壓得很低，"我聽HR說，
這次要裁掉三分之一的人。"韓笙的心沉了沉。三分之一，那就是一百多人。
她在這家公司待了五年，從實習生一路做到現在的項目主管，
手上負責著公司最重要的幾個客戶。按理說，她應該是安全的。可是，
理論和現實往往相差十萬八千里。"韓姐，
你說我們部門會不會......"李佳音欲言又止。"別想太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韓笙強撐著笑了笑，實際上心里已經開始盤算，如果真的被裁，
手頭的幾個項目要怎么交接，房貸車貸怎么辦。下午兩點五十分，
韓笙準時出現在大會議室門口。偌大的會議室里，黑壓壓坐了一片人。
她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環顧四周，發現幾乎所有人臉上都寫著同樣的忐忑和不安。
三點整，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進來的不是平時主持會議的人事總監，而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男人大概三十出頭，穿著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步伐穩健，神色冷峻。
他掃視了一圈會議室，目光在韓笙身上停留了一秒。"各位同事，我是展錦程，
從今天開始擔任公司運營總監。"他的聲音低沉有力，"今天叫大家來，是要宣布一件事。
"韓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來了，終于來了。"由于市場環境的變化和公司戰略調整的需要，
我們將進行組織架構優化。"展錦程頓了頓，"具體的調整方案會在一周內公布，
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會議室里一片死寂。有人偷偷擦眼淚，有人緊握雙拳，
有人面如死灰。韓笙卻在觀察著臺上的男人。他說話時神色平靜，
仿佛只是在宣布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而不是關乎一百多個家庭生計的重大決定。
"有什么問題嗎？"展錦程問。沒人敢開口。在這種時候，
任何問題都可能被理解為挑釁或不配合。韓笙卻站了起來。"展總監，您說的組織架構優化，
具體是什么標準？是按照績效，還是按照部門，
或者......"展錦程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這次停留得更久。"韓笙，對吧？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項目三部主管。""是的。""你覺得應該按什么標準？
"這是個陷阱問題。無論她怎么回答，都可能得罪某些人，甚至給自己招來麻煩。
但韓笙已經豁出去了。"我覺得應該按價值貢獻。"她的聲音很穩，
"每個員工為公司創造了多少價值，解決了多少問題，這些都是可以量化的。
而不是簡單地按照成本高低或者人際關系來決定去留。"會議室里竊竊私語聲四起。
展錦程點了點頭，"很好的建議。會議結束，大家回去工作吧。韓笙，你留一下。
"其他人陸續離開，很快會議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韓笙有些緊張，
剛才的話會不會太沖動了？這個新來的總監會不會直接把她列入黑名單？"坐。
"展錦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韓笙乖乖坐下，等待著可能到來的批評或者威脅。
"你剛才說的價值貢獻，怎么理解？""每個人的工作成果都應該有數據支撐。
比如我負責的幾個項目，去年為公司帶來了兩千三百萬的營收，
今年上半年已經完成了一千八百萬。我的團隊效率在整個部門排名第一，
客戶滿意度也是最高的。"韓笙一口氣說完，心跳得很快。展錦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眼神深邃得讓人看不透。"如果我告訴你，你在這次調整的名單上，你會怎么辦？
"韓笙覺得血液瞬間凝固了。但她很快冷靜下來，
"我會要求看到具體的評估標準和數據對比。如果確實是我的能力不足，我接受結果。
但如果是因為其他原因，我會據理力爭。""很好。"展錦程站起身，"明天上午九點，
我的辦公室，把你手上所有項目的詳細數據整理好帶過來。""是要交接嗎？""你覺得呢？
"展錦程留下這句話就走了，留下韓笙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里，心情五味雜陳。
是生是死，明天就見分曉了。第二章韓笙一夜沒睡好。第二天早上八點，她就到了公司，
開始整理資料。五年來的所有項目數據，客戶評價，團隊績效報告，她一樣不落地打印出來，
裝了厚厚一摞。八點五十分，她敲響了展錦程辦公室的門。"進來。
"展錦程的辦公室比想象中要簡潔，除了必要的辦公用品，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他正在看電腦，頭也不抬地說："坐下等一下。"韓笙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緊張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晨光從百葉窗的縫隙中灑進來，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光影。
昨天在會議室里覺得他冷峻，現在近距離觀察，發現他其實很年輕，可能比她大不了幾歲。
"資料帶了？"展錦程終于抬起頭。"帶了。"韓笙把文件夾推過去。展錦程接過來翻看，
神情專注。韓笙坐在對面，手心里全是汗。十分鐘過去了，他還在看。二十分鐘過去了，
他開始在某些頁面上做標記。半個小時后，他終于合上文件夾。"很詳細。"他說，
"但我想聽你自己說說，這五年你都做了什么。"韓笙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
從最初的實習生做起，如何一步步熟悉業務，如何處理第一個難纏的客戶，
如何帶領團隊完成看似不可能的項目，
如何在激烈的競爭中為公司爭取到重要訂單......她講得很細致，
每個關鍵節點都有具體的數據支撐。展錦程偶爾會問幾個問題，都很專業，很尖銳。
"去年的華泰項目，你是怎么說服他們增加預算的？""客戶最初只想做基礎版本，
但我分析了他們的業務模式，發現如果只做基礎版本，半年后他們還會面臨同樣的問題。
我給他們算了一筆賬，現在多投入兩百萬做完整版本，可以節省后續至少五百萬的成本。
""最后結果呢？""項目上線后效果超出預期，客戶主動續簽了三年的維護合同，
還推薦了兩個新客戶給我們。"展錦程點了點頭，"還有其他的嗎？"韓笙想了想，
"還有一件事。去年下半年，技術部出了個重大bug，導致三個客戶的系統都出現問題。
當時技術總監在國外出差，整個技術團隊群龍無首。我臨時接手協調，
連續七十二小時沒合眼，最終把問題解決了，客戶一個都沒丟。""為什么是你接手，
而不是其他人？""因為我對這些項目最熟悉，
也是唯一一個能同時協調技術、產品、銷售三個部門的人。"韓笙說完，辦公室里安靜下來。
展錦程靠在椅背上，手指輕敲著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如果我現在告訴你，
公司決定保留你，但要調動你的崗位，你愿意嗎？"韓笙愣了一下，"調到哪里？
""直接向我匯報，負責這次組織架構調整的具體執行。"這個提議讓韓笙完全沒想到。
讓她去執行裁員？讓她去決定同事們的去留？"為什么是我？""因為你剛才說的那些話，
還有你展現出來的能力。"展錦程直視著她的眼睛，"這次調整不是簡單的裁員，
而是要重新梳理整個組織架構，優化人員配置。
我需要一個既了解業務又有執行力的人來配合我。"韓笙的心情很復雜。一方面，
這意味著她不僅不會被裁，還會得到升職機會。另一方面，
她要親手參與決定那些朝夕相處的同事的命運。"我需要考慮一下嗎？""當然可以。
但我只給你一天時間。"展錦程站起身，"還有，如果你答應的話，從明天開始，
你就是我的助理總監。薪水翻倍，股權激勵另算。"韓笙拿著文件夾走出辦公室，
腦子里一片混亂。走廊里，幾個同事正在小聲討論著什么，看到她出來，立刻停止了對話。
"韓姐，怎么樣？"李佳音迎上來，眼中滿是擔憂。"還不知道。"韓笙敷衍了一句，
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她需要冷靜下來想一想。這個機會，到底是陷阱還是轉機？
第三章中午的時候，韓笙一個人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坐下。她點了一杯拿鐵，
但完全沒有心情喝。腦子里反復回想著上午和展錦程的對話。助理總監，薪水翻倍，
股權激勵......這些條件確實很誘人。但代價是什么？
是要她背叛那些信任她的同事嗎？手機響了，是她最好的朋友蘇曉萌打來的。"笙笙，
聽說你們公司要大裁員，你還好嗎？""還好。"韓笙苦笑了一下，"可能比想象中要好。
""什么意思？"韓笙把上午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我的天，這是要你當裁員總指揮啊！
"蘇曉萌的聲音聽起來很震驚，"你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笙笙，
我覺得這個機會很難得。你想想，能夠參與這么重要的決策，說明人家很看重你的能力。
而且，與其被動等待別人決定你的命運，不如主動掌握主導權。
""可是......""可是什么？你擔心得罪同事？笙笙，你要明白，在職場上，
友情和利益往往是沖突的。如果你不抓住這個機會，說不定下次被裁的就是你。
"蘇曉萌的話很現實，也很殘酷。韓笙掛了電話，繼續一個人坐著發呆。下午兩點，
她回到辦公室，發現氣氛更加壓抑了。很多人都在偷偷更新簡歷，
或者在群里打聽其他公司的招聘信息。李佳音走過來，神色緊張，"韓姐，我剛才聽HR說，
這次裁員的名單已經初步確定了，明天就會開始談話。"韓笙心里一緊，"名單上都有誰？
""不知道，嚴格保密。但是......"李佳音壓低聲音，
"我聽說咱們部門要裁掉一半的人。"一半？那就是二十個人。韓笙環顧四周，
看著那些正在認真工作的同事們。如果真的要裁掉一半，誰走誰留？按什么標準？
她突然想起展錦程說的話：按價值貢獻。如果真的按這個標準，
那么一些年齡大、學歷不高但工作經驗豐富的老員工可能會首當其沖。
還有一些剛畢業不久、能力還在培養期的新員工，也很危險。反而是像她這樣的中層骨干，
相對安全一些。可是，這樣就公平嗎？下午五點，韓笙再次敲響了展錦程的辦公室門。
"想好了？"展錦程正在收拾桌上的文件，看起來準備下班。"我有幾個問題。
"韓笙直接說，"如果我接受這個職位，我能參與制定裁員標準嗎？""當然。事實上，
這就是你的主要工作之一。""那我希望標準盡可能公平、透明，
而且要給每個人申訴的機會。"展錦程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她，"你是在給我提條件？
""我是在確認工作職責。"韓笙沒有退縮，"如果這次調整只是為了減少成本，
隨便找個理由裁掉一些人，那我不感興趣。但如果真的是為了優化組織架構，提高整體效率，
我愿意參與。""很好。"展錦程笑了，這是韓笙第一次看到他笑，
"你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那我的回答是，我接受。""明天早上八點，
直接到我辦公室報到。"展錦程拿起外套，"還有，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合作關系，
你可以直接叫我展總。""好的，展總。"走出展錦程的辦公室，韓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她做了決定，一個可能改變她整個職業生涯的決定。無論結果如何，
至少她不再是被動的那一個。回到工位收拾東西的時候，李佳音又湊了過來。"韓姐，
你和新總監談得怎么樣？有沒有透露什么內部消息？
"韓笙看著這個一直把她當作朋友的小姑娘，心里有些復雜。從明天開始，
她們的關系就要改變了。她將不再是李佳音的同事，而是決定她去留的人之一。
"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例行談話。"韓笙收好包，"你早點回去吧，不要想太多。
"走到電梯口的時候，韓笙回頭看了一眼辦公區。明天，
她就要站在另一個角度來看待這里的一切了。第四章第二天早上七點半，韓笙就到了公司。
她換了一身正式的黑色套裝，化了淡妝，把頭發梳成利落的馬尾。既然要開始新的工作，
形象也要相應地調整。八點整，她敲響了展錦程的辦公室門。"準時。我喜歡守時的人。
"展錦程已經在辦公桌前就位，面前擺著厚厚一摞文件，"坐下，我們開始工作。
""這些是？"韓笙指著那些文件。"所有員工的檔案資料，
包括入職時間、崗位職責、績效考核、薪酬水平等等。"展錦程把其中一部分推給她，
"你的任務是重新梳理和評估。"韓笙翻開第一份檔案，是她認識的一個同事，
財務部的張會計。工作了十五年，業務熟練，但學歷只有大專，年齡已經四十二歲。
"我們先統一一下評估標準。"展錦程說，
"我的想法是從四個維度來考量：業務能力、學習能力、團隊協作和發展潛力。
每個維度滿分十分，總分四十分。你覺得呢？""這個標準比較全面。"韓笙點點頭，
"但是有個問題，不同崗位的要求不一樣，怎么保證評估的公平性？""好問題。
所以我們要先對所有崗位進行重新定義和分類，然后制定相應的評估細則。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詳細討論了評估框架的設計。韓笙發現，展錦程的思路非常清晰，
而且確實是在認真考慮如何做到相對公平。"現在開始實際操作。
"展錦程把員工名單在電腦上打開，"我們先從管理層開始。"第一個是市場部總監王志強，
四十五歲，在公司工作了八年。"你對他了解嗎？"展錦程問。"有一些。王總監人很好，
對下屬也不錯，但是......"韓笙猶豫了一下。"但是什么？
""但是這兩年市場部的業績不太理想，幾個重要的推廣項目都沒有達到預期效果。
而且他的管理方式比較傳統，對新媒體營銷這些不太敏感。
"展錦程在表格上記錄了幾個要點，"繼續。"接下來是技術部總監李明華，三十八歲，
技術能力很強，但管理經驗相對較少。"李總監的技術水平沒問題，我們合作過幾個項目，
他很專業。但是技術部內部協調一直有些問題，不同小組之間配合不夠默契。
""人事管理能力不足？""對，而且他不太善于向上溝通，有時候重要信息傳遞不及時。
"一上午的時間，他們評估了十幾個管理層員工。韓笙發現，
展錦程對每個人的情況都了解得很詳細，顯然來之前做了大量的功課。中午吃飯的時候，
韓笙忍不住問："展總，你來公司之前就對所有人都了解了嗎？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充分的準備。"展錦程一邊吃飯一邊說，
"我花了兩周時間研究這家公司的組織架構、業務流程、人員配置。
你以為我是空降過來隨便砍人的？""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你這么認真。一般空降的高管，不都是帶著自己的團隊過來，
然后把原來的人都換掉嗎？"展錦程笑了，"那樣做確實省事，但不一定有效。
每個公司的情況不一樣，生搬硬套別人的模式往往適得其反。"下午，
他們開始評估普通員工。當看到李佳音的檔案時，韓笙的心情有些復雜。李佳音，二十五歲，
工作兩年，業務能力中等，但學習積極性很高，團隊合作也不錯。按照評估標準，
她應該可以留下。但接下來的幾個人就沒那么幸運了。張明，四十歲，工作了十年，
但績效一直平平，學習新技能的速度也比較慢。劉芳，三十五歲，因為要照顧孩子，
經常請假，工作積極性不高。陳舊，四十三歲，雖然經驗豐富，
但對新的工作方式適應性較差。看著這些熟悉的名字，韓笙覺得心情沉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展錦程說，"但你要記住，我們不是在玩感情游戲，
而是在做商業決策。如果公司倒閉了，所有人都要失業。""我明白。"韓笙深吸一口氣，
"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適應。""適應是必須的。明天我們要開始和這些人談話，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下班的時候，韓笙整理著桌上的資料，心情五味雜陳。
一天的工作讓她對這家公司有了全新的認識。原來表面上平靜的辦公室里，
隱藏著這么多問題。冗余的人員，低效的流程，
混亂的管理......難怪業績一直上不去。但另一方面，那些即將被談話的同事，
他們還不知道即將面臨什么。韓笙想起李佳音下午還興沖沖地和她分享新買的口紅，
想起張明還在計劃下個月的團建活動，
想起劉芳剛剛給女兒報了興趣班......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計劃和夢想。
而她，即將親手打破這一切。第五章第三天，談話正式開始。韓笙坐在小會議室里，
看著對面緊張不安的張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張明，你在公司工作了十年，
表現一直很穩定。"韓笙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一些，"但是公司現在面臨一些調整，
我們需要和你談談未來的安排。"張明的臉色瞬間變了，"韓主管，
是不是......是不是要裁我？""公司確實在進行組織架構優化，
有一些崗位需要調整。"韓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文件，
"根據你的工作表現和崗位需求的匹配度，我們認為......""韓主管，
我知道我的業績不是最好的，但是我工作很認真，從來沒有出過錯。"張明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失去這份工作。"韓笙的心里很難受，但她知道必須保持專業。
"我理解你的困難，公司也會按照法律規定給予相應的補償。而且，如果你愿意，
我們可以推薦你到其他合適的崗位。""其他崗位？"張明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我們有個合作伙伴公司正在招聘財務人員，雖然薪水可能比現在少一些，
但工作內容和你的經驗很匹配。"這是韓笙臨時想到的辦法。她不能改變裁員的決定，
但至少可以盡力幫助這些被裁的同事找到新的出路。張明考慮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那就謝謝韓主管了。"送走張明后，韓笙靠在椅背上，感到身心俱疲。這才是第一個，
后面還有十幾個人要談。展錦程推門進來，"怎么樣？""還算順利。"韓笙揉了揉太陽穴，
"但是我覺得很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都會這樣。"展錦程在對面坐下，
"但你處理得很好，我剛才聽到了。推薦其他工作機會，這個想法不錯。""我只是覺得，
既然要分開，至少要讓大家有個體面的結局。""體面很重要。"展錦程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