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副還沒完成的畫,開始擔心有人窺見她小心翼翼遮掩的小心事。
“那幫孩子們那么小,應該看不懂。”
還未來得及稍作喘息,門便被輕輕推開,另一位病人走了進來,帶著濃濃的香水味。
蘇百合抬起頭,目光清冷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怎么樣都看不出來哪里有問題。
于是她輕聲問道:“您有什么事嗎,女士?這里是心理診療所?!?/p>
“我當然知道,我可沒走錯?!?婦人扭著腰肢,施施然坐下,那一身剪裁得體的名牌套裝,襯得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自以為是的高貴。
脖子上那條鉆石項鏈,顆顆都像是在耀武揚威地閃著光,手上的翡翠鐲子水頭足得仿佛要溢出水來,她雙手優雅地交疊在膝蓋上,一開口便是驚人之語,
“我就是來找你的,蘇醫生。不瞞你說,我是個第三者,別人的老公纏上了我?!?說這話時,她的語氣里沒有半分羞愧,反倒像是在炫耀,眼角眉梢盡是得意。
蘇百合心中一凜,臉上卻依舊維持著專業的耐心與溫和,不動聲色。
“我是他的客戶,一次應酬里他給我擋酒送我回家比我前夫還要貼心,我就開始喜歡他了。那晚他在一起,我感覺自己一下子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時候?!?/p>
婦人說著,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沉醉。
可沒等這沉醉勁兒過了,她又立馬換上一副苦惱的模樣,眉頭緊鎖,朝蘇百合投來楚楚可憐的求助目光:“但現在,我這心里啊,滿是愧疚感。你說,我們是真心相愛,可另一方面,我又知道這事兒不道德。
蘇醫生,他說了對他老婆已經沒感情了,離婚是遲早的事。你說我該怎么勸她家那個黃臉婆主動退出呢?我不想這樣不道德。我發誓我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我也很無奈啊。” 說到最后,她還微微搖了搖頭,那故作柔弱的姿態,好像她才是被全世界虧待的那個人。
蘇百合在心底冷冷一笑,面上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依舊以專業的態度引導著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女士,您得清楚,愛本身或許沒有錯,可要是這愛出現的時機錯得離譜,就像您現在這情況,那可就是個大麻煩?!?/p>
婦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剛要張嘴,蘇百合抬手輕輕制止,接著說道:“您口口聲聲說他不愛他老婆了,可婚姻哪是只有愛情就行的?當初的海誓山盟,一起養兒育女的責任,還有周圍親戚朋友的看法,這些他能拋得下?您又能擔得起?”
婦人眉頭一皺,臉上閃過一絲不甘,立刻反駁道:“感情的事兒,哪能強求呢?他的心早就不在了,還硬要把他們綁在一起,大家都痛苦,這又何必呢?”
蘇百合冷冷地看著她,耐著性子解釋:“女士,我明白您此刻的想法,但您換位想想,如果您辛苦經營多年,為家庭付出一切,結果冒出個人來,要硬生生地把您的丈夫、您的幸福搶走,您心里什么滋味?而且,不管從法律還是道德來講,您現在的行為根本就是錯的?!?/p>
婦人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聽說過嗎?婚姻久了,夫妻就成了室友,互相都提不起興趣了。他說他每次回到家,看都不看那個黃臉婆一眼,更別提碰她一下了。可是他在我這兒,一天都要好幾次呢!”
“你換位思考一下,要是你是那個原配,老公的心早就不在你這兒了,碰都不碰你,對你不聞不問,形同陌路,你還會跟他在一起嗎?”
蘇百合微微頓了頓,沒有按照她思路走,又繼續道:“咱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琢磨怎么勸原配讓位,而是先好好審視自己的內心,問問自己,這份見不得光的感情,真值得您去踐踏公序良俗,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嗎?如果你是那位原配,你會就這么輕易地放棄嗎?你能咽得下這口氣?”
“蘇醫生,我可是花了錢的,是誠心誠意請你給我做心理疏導,幫我解開心結的,可不是讓你來這兒指責我的!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呀?這算哪門子的醫生,有你這樣的嗎?哼,我看你也不咋專業,這號我不看了,趕緊給我退號!”
婦人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嘴里的話像連珠炮似的往外蹦。
“我要是那個原配,早該識趣退場了。" 尾音故意拖得綿長,眼角眉梢盡是挑釁,整個治療室仿佛化作硝煙彌漫的戰場。
蘇百合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臉上沒有絲毫的慍怒,等婦人發泄完,她輕輕點了點頭,平和地對助理小昭說:“小昭,幫這位女士安排一下退費吧?!?/p>
說完,便不再理會婦人,低頭整理起桌上的資料。小昭應了一聲,不多時,便將手續辦好,禮貌地請走了這尊 “大佛”。
婦人前腳剛走,小昭后腳就匆匆進了門,手里端著一杯新泡的茶,準備給蘇百合換上。她一邊換茶,一邊忍不住小聲嘟囔起來:“蘇醫生,您說今兒這事兒可真離譜,我在這兒干了這么久,見過的小三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今兒算是開了眼,碰到這么個囂張跋扈的老三,還敢在這兒對您大呼小叫的,也不知道那男的到底咋想的,莫不是豬油蒙了心吧,放著好好的原配不要,跟這么個主兒混在一起。
蘇百合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間一寒,她微微坐直身子,語氣嚴肅且不容置疑地說道:“小昭,不要議論病人。咱們身為醫生,從穿上這身白大褂起,職責就是治病救人,不論面對什么樣的人,處于什么樣的情況,都得時刻守住職業的底線,切不可因一時意氣而失了分寸。”
小昭離開后,咨詢室里重歸寂靜,蘇百合獨自坐在辦公桌前,可心卻怎么也平靜不下來。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細細回想起來,王川江好像已經許久沒有親近過她了,偶爾有那么一兩次,也不過是還沒等她醞釀好情緒,就草草收場,相當于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