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再搭理癱在地上神情復雜的男人,沈渡拄著拐杖離開澡堂。
守在門外的鹿星回過神,迎了上來,鼓起勇氣說出想了很久的話。
“大人,以后這種事就交給我來吧,您日理萬機,沒必要……”
突然,青年話音一頓,視線凝在沈渡的嘴唇上,神情怔了怔。
“大人,您的嘴……”
沈渡有些莫名的擦了擦唇瓣,白嫩的指腹染上絲絲血跡。
他了然道:“沒事,不是我的血。”
鹿星聞言松了口氣,可很快又覺得哪里不對勁。
不是大人的血,那肯定就是裴修的血了。
裴修的血怎么會在大人的嘴唇上?
大人咬了裴修?咬的哪里?
鹿星腦子里不禁胡思亂想起來,心情復雜無比,又是嫉妒又是難過,一時連想說的話都拋在了腦后。
他無比懊悔沒有早點提出建議,比起那個討人厭的約翰斯,他現在更討厭裴修。
但第二日,他對兩人的厭惡就達到不分伯仲的程度了。
“吱啦——”
禁閉室被打開,一片漆黑的室內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動靜。
形容潦草的金發男人拖著身子走出來,暴露在陽光下的身軀微微顫抖著,蒼白無比的臉上,一雙金色眸子痛苦的微瞇起來,眼角滲出生理性的淚液。
“到你去兌現你的承諾了。”
約翰斯身形晃了晃,望向站在光芒中無比耀眼的青年,一頭黑發被陽光鍍了層金色,那是和他相近的顏色。
約翰斯咧嘴,露出蒼白的笑容。
“這么快嗎?我感覺我好像不過才睡了幾覺,但是一想到典獄長大人,又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讓我無比想念。”
“大人這么早來,是想我了嗎?”
沈渡早就習慣了西方人這樣的表達方式,比起東方的含蓄來,他們大膽又直接。
沈渡選擇直接無視。
“再待下去,你就離瘋掉不遠了。別太上癮。”
雖然這人本來也和瘋子沒什么區別。
“走吧,去做個身體檢查。”
沈渡撐著拐杖走在前面,鹿星一臉嫌棄的架住快要虛脫的約翰斯,心中別提有多不得勁。
本來他該站在大人身邊的,現在卻不得不和這臭男人一起落在后面。
沒錯,是真的臭。
半個月沒洗澡的男人,雖然算不上惡臭,但味道也是不怎么好聞。
鹿星望著前方沈渡的背影,聞到偶爾飄過來的冷香,這才能忍住一腳把約翰斯踹開的沖動,繼續忍耐堅持。
醫務室的門被敲響,顧行舟起身開門,看見門外的人后,眼角露出笑意,穿著白大褂的高挑身軀微微彎腰側開。
“沈隊長終于想起我了?歡迎典獄長大人大駕光臨。”
時隔多年,再聽到這個稱呼,沈渡愣了愣,還有些不習慣。
顧行舟之前是他們團里的軍醫,兩人打過不少交道,每次見面都是在沈渡不太好的情況下,根本沒有閑情逸致聊天。
也只有傷勢好一點了,躺在病床上恢復的時候,才會聊上幾句。
沈渡還記得執行最后一次任務之前,顧行舟說了什么。
“沈隊長,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工資都要少很多。這幾年給你做手術的次數,都夠我買套別墅了。”
沈渡當時都快氣笑了,唯一的想法就是等回來后要和顧行舟“切磋切磋”。
結果再次見面,醒來后他的腿已經打上了石膏,動彈不得。
顧行舟站在一旁,竟然還很欣慰。
“腿是保住了,就是沒辦法執行任務了,以后恐怕賺不到沈隊長的錢了。”
沈渡當時很想揍他,卻沒有機會再“切磋”了。
再后來,就是沈渡調到了亞特蘭蒂斯監獄,沒多久,顧行舟也調了過來。
當了顧行舟的頂頭上司,那不是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不過沈渡可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也就給顧行舟多安排了點工作而已。
他的原話是:“你不是愛賺錢嗎?那你爭取在島上蓋個自建別墅吧,想蓋多大都沒問題,我批地給你。”
如今,顧行舟錢應該是賺夠了,就是遲遲沒有動工別墅。
大概也是嫌這島上蚊蟲多,還不如住在監獄里吧。
回過神來,沈渡笑了笑:“顧醫生看起來還是不夠忙啊,正好我給你帶了病人來。”
顧行舟:“……”
顧行舟這才看到跟在后面的鹿星和約翰斯,嘴角抽了抽,無奈的扶了扶鼻梁上的金邊眼鏡。
“果然,我就知道沈隊長才不會是因為想我才來找我的。”
“可憐我跟著沈隊長到處跑,還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結果在沈隊長心中就一點地位都沒有,全是利用價值。”
這假裝幽怨的語氣逗樂了沈渡:“有價值還不好?再說了,你可是拿工資的,算不上利用。”
顧行舟笑得溫文爾雅,同種族的兩人站在一起,很是和諧般配。
約翰斯眨了眨眼,眸光意味深長。
鹿星則是有些悵然若失,最近這段時間,他好像越來越奇怪了,不論沈渡和誰在一起,他都忍不住胡思亂想。
明明知道沈渡和顧行舟早就認識,但第一次看見兩人這么熟稔的談笑,心里還是酸得直冒泡泡。
顧行舟給約翰斯做了個簡單的身體檢查,最后得出的結論是:
“身體營養不良,眼睛畏光,有應激反應,建議補充營養,進行心理咨詢,積極與人交流,盡快恢復正常狀態。”
這是關禁閉后很常見的后遺癥。
然而約翰斯卻對此很滿意:“不用了,就這樣,我現在看起來很慘吧?”
他對著鏡子摸了摸滿是胡茬的下巴。
“嗯,胡子也不用剃了,頭發也亂點好,就這樣才顯得更滄桑。”
想到什么,約翰斯抬頭朝沈渡看了過來。
“大人,這只是權宜之計,我打扮起來還是很帥的,在我們那邊可比裴修受歡迎許多,是不少美0的夢中情攻。”
男為悅己者容,他還不想被嫌棄,只能提升自己的價值,順便踩一下某人。
一句話,成功讓兩個人黑了臉。
鹿星:這么不要臉?
顧行舟:還能這么推銷自己?
正在踩縫紉機的裴修手下一歪,布料被縫得歪七扭八。
他抬眼掃了一圈獄友們,眼神不善。
誰在罵他?他的第六感一向很準。
眾人紛紛回避視線,生怕再被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