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皇帝的“留影”漸漸消散,溶洞之內,再次恢復了先前的寂靜,只余下“鎮龍神甲”胸前那塊“龍紋玉璧”散發出的七彩霞光,以及深不見底的“鎖龍潭”中,偶爾翻滾出的幾個黑色氣泡,昭示著潭底那未知的兇險。
周明軒的結局,令人不寒而栗。他貪戀不屬于自己的力量,最終反噬其身,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咎由自取。
林清婉手握著那枚小巧的“同心鎖”和冰涼的“玄機石板”,心中百感交集。太祖皇帝的遺訓,如同撥云見日一般,讓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又清晰了幾分。原來,所謂的“天外邪魔”,并非什么真正的妖魔鬼怪,而是與“龍紋玉璧”伴生的某種“戾氣之源”。而“龍紋玉璧”本身,也并非單純的祥瑞或兇器,其真正的力量,取決于持有者的心性。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即墨清塵的聲音打斷了林清婉的思緒。他走到那尊靜立不動的“鎮龍神甲”前,伸出修長的手指,在那神甲胸前的玉璧之上,輕輕一點。
只見玉璧光芒微微一斂,那尊神機造像也隨之發出一陣輕微的機括轉動聲,緩緩沉入了水潭之中,最終消失不見。而那塊“龍紋玉璧”,則依舊懸浮在水潭中央,只是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許多,仿佛耗盡了大部分能量。
“國師大人,這……”林清婉有些不解。
“‘鎮龍神甲’乃護陵神物,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動用。方才陛下以‘啟示之鑰’強行激活,已是耗費了玉璧積蓄百年的靈氣。”即墨清塵解釋道,“如今大敵已退,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此地,返回宮中,穩定朝局。”
林清婉點了點頭。璇璣宮外的廝殺聲似乎已經平息,但她知道,真正的危機,或許才剛剛開始。墨千宸既然敢公然反叛,必定還有后手。而攝政王周亦玄,以及突然率兵回京的鎮國大將軍蕭遠山,他們各自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蕭將軍,”即墨清塵轉向蕭遠山,“你此番率兵回京,可是為了……”
蕭遠山虎目一凜,沉聲道:“末將聽聞京中有人圖謀不軌,意欲打敗朝綱,特率玄甲軍回京勤王,以保陛下周全,護我大周社稷!”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九王爺周景琰在一旁輕哼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蕭大將軍倒是忠心耿耿。只是不知,這‘清君側’的口號,喊得如此響亮,究竟是要清誰的側?”
蕭遠山的臉色微微一沉,沒有理會周景琰的挑釁,只是對著林清婉抱拳道:“陛下,末將一心為國,絕無二心!京中局勢復雜,還請陛下早做定奪!”
林清婉看著眼前的幾人,心中念頭飛轉。即墨清塵深不可測,似乎知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蕭遠山手握重兵,態度強硬,卻又口口聲聲忠君愛國;九王爺周景琰看似閑散,實則心思深沉,不知是敵是友;安陽長公主更是出人意料,不僅身懷武功,更掌握著璇璣宮的防御大陣……
這些人,每一個都不簡單。
“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林清婉當機立斷。她知道,現在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穩定宮中局勢,才是當務之急。
“陛下說的是。”即墨清塵微微頷首,“此地雖然暫時安全,但墨千宸狡詐多端,難保他不會去而復返。我們需盡快通過‘潛龍道’,返回地面。”
一行人不再耽擱,由即墨清塵和蕭遠山開路,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當他們再次回到那間“先賢冢”石室時,發現蘇瑾瑜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依舊堅定。石室之內,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血影衛的尸體,顯然,她也經歷了一番苦戰。
“蘇姑娘,你沒事吧?”林清婉關切地問道。
蘇瑾瑜搖了搖頭,對著林清婉和即墨清塵行了一禮:“多謝陛下和師父掛心,瑾瑜無礙。那些血影衛,已經被瑾瑜盡數解決了。”
“做得好。”即墨清塵贊許地點了點頭。
“太傅大人呢?”林清婉急切地問道。她一直擔心著沈太傅的安危。
蘇瑾瑜的眼神黯淡了幾分,輕聲道:“太傅大人……為了掩護陛下,與那名神秘黑袍人同歸于盡了。”
同歸于盡?!
林清婉只覺得心頭一痛,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沈太傅,那位忠心耿耿的老臣,竟然……
“太傅大人……”蕭遠山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悲痛和敬佩。
“那黑袍人,究竟是何來歷?”九王爺周景琰皺眉問道。
蘇瑾瑜搖了搖頭:“瑾瑜也不知。那黑袍人武功極高,而且似乎能操控某種令人心神不寧的‘邪氣’。太傅大人拼盡全力,才勉強將其重創,自己也油盡燈枯了。”
林清婉的心中充滿了悲傷和自責。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沈太傅或許就不會……
“陛下不必過于自責。”即墨清塵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溫聲道,“太傅大人一生忠義,此番以身殉國,乃是求仁得仁。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完成他的遺愿,守護好大周的江山。”
林清婉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悲痛,點了點頭。她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一行人穿過“先賢冢”,重新回到了璇璣宮的偏殿。
璇璣宮內,一片狼藉。那道由安陽長公主啟動的“璇璣鎖仙陣”光幕,已經消失不見。大殿中央,還殘留著血影衛與宮中侍衛廝殺的痕跡。
“看來,墨千宸的人,已經退走了。”蕭遠山沉聲道。
“他不會輕易放棄的。”即墨清塵的眼神依舊凝重,“他籌謀多年,此次反叛,必定還有后手。我們必須盡快控制宮中局勢,以防再生變故。”
就在此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悠揚婉轉的笛聲。
那笛聲,清越空靈,帶著幾分蕭瑟,幾分飄逸,與這緊張壓抑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林清婉心中一動!這笛聲與她在永寧宮聽到的,孟玄昭吹奏的笛聲,一模一樣!
孟玄昭?!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暗青色長衫,頭戴方巾,作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支玉笛,正緩步從璇璣宮的月洞門外走了進來。
他的神情依舊淡然,仿佛周圍的一切紛亂,都與他無關。
“孟先生?”林清婉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孟玄昭對著林清婉微微頷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轉向即墨清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國師大人,別來無恙?”
即墨清塵看著孟玄昭,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光芒,淡淡地說道:“孟玄昭,你倒是消息靈通。”
“呵呵,國師大人過獎了。”孟玄昭輕笑一聲,“只是,這京城之中,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孟某即便身處陋巷,也難免有所耳聞。”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最后落在林清婉身上,緩緩說道:“陛下,孟某此次前來,是想告訴陛下一件事。墨千宸雖然暫時退走,但他真正的目標并非皇宮,而是城外的‘七星壇’。”
七星壇?!
林清婉心中一驚!她記得,之前沈太傅曾提及,二十多年前,先帝爺為了平息“星變之災”,曾在那位“天外來客”的指點下,于泰山之巔,設下“七星續命壇”,竊取天機,逆轉國運。難道,這京城之外的“七星壇”,與當年的事情有關?
“七星壇乃是當年先帝爺秘密修建,用以觀星卜筮,祈福禳災之地。”安陽長公主在一旁解釋道,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卻恢復了鎮定,“只是,此壇地處偏僻,而且據說設有一些極為厲害的機關陣法,尋常人等,根本無法靠近。”
“墨千宸去那里做什么?”九王爺周景琰皺眉問道。
孟玄昭的眼中閃過一絲凝重:“據孟某所知,那‘七星壇’之下,鎮壓著當年‘星變之災’的部分‘災厄之源’。墨千宸此去,恐怕是想引爆這些‘災厄之源’,制造更大的混亂,從而渾水摸魚!”
引爆災厄之源?!
眾人聞言,無不色變!
如果真如孟玄昭所說,那后果不堪設想!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大周,都可能因此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們必須阻止他!”蕭遠山當機立斷。
“可是,七星壇機關重重,而且墨千宸必定在那里設下了重兵埋伏。”安陽長公主擔憂地說道。
“無妨。”孟玄昭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地圖,遞到林清婉面前,“此乃七星壇的機關布防圖,以及一條可以繞過大部分機關的密道。孟某不才,當年曾有幸參與過七星壇的部分修建,對此處還算熟悉。”
林清婉看著手中的羊皮地圖,心中充滿了疑惑。這個孟玄昭,究竟是什么人?他為何會知道這么多秘密?又為何會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并拿出如此重要的東西?
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江湖術士嗎?
就在林清婉思緒萬千之際,一個身著粗布麻衣,背著一個巨大藥箱,容貌清矍,眼神卻異常明亮的老者,突然從璇璣宮的另一側,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他一進殿,便對著即墨清塵躬身行禮,聲音帶著幾分焦急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啟稟國師大人!屬下在宮外,發現了‘她’的蹤跡!”
“她”的蹤跡?!
即墨清塵聞言,一直古井無波的眼神,驟然亮起一道精光!他猛地轉過身,緊緊盯著那名藥箱老者,聲音帶著顫抖:
“此話當真?!她在何處?!”
藥箱老者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就在七星壇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