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牢三十年，刑滿釋放時，我已經(jīng)從意氣風(fēng)發(fā)變得滿頭白發(fā)。
無頭蒼蠅一樣流浪了七天七夜，我才敲響了大哥的家門。
迎接我的卻是兒子的一盆洗腳水：
“犯了事你怎么不自殺呢，留下案底了我和小偉都沒法考公！”
“現(xiàn)在大伯才是我爸，正好家里缺個傭人，你來頂上！”
我缺席兒孫的成長，自知對不起他們。
可這樣冰冷的話語，還是像刀子一樣攪得我痛不欲生。
夜晚我愧疚地縮在院子的窩棚里，啃著過期的狗糧。
高三放學(xué)的孫子背著書包進門，我剛想起身看看他，就被他嫌惡地躲開。
“你就是我那個殺人犯爺爺？敢打擾我高考的話要你這條賤命！”
“我可是和大爺爺一樣，要考狀元進宗祠的！”
我如鯁在喉，他們不知道剛恢復(fù)高考時，大哥見義勇為失手砍死了流氓。
爸媽以死相逼，身為狀元的我才把通知書讓給大哥，替他坐牢。
他這才一路平步青云，還當(dāng)了族長。
我徹夜難眠，直到在廢紙堆里找到一張宣傳單。
【高考無年齡限制，歡迎所有人報考】
我握緊拳頭，在報名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
01
第二天清早，我是被鄰居的敲門聲吵醒的。
鄰居手上拿著一包喜糖，滿臉警惕。
“你誰啊？這里不讓乞討。”
我心里像被針扎了一樣，正要開口解釋，就被滿臉慌張的兒子一把推到旁邊。
像是害怕別人發(fā)現(xiàn)我們的關(guān)系，他急忙訓(xùn)斥我。
“收破爛的老乞丐，給你廢紙了還賴在我家不走！”
鄰居的眼神也從憐憫轉(zhuǎn)向嫌惡，“不會是想偷東西吧，可得提醒大家提防著。”
我漲紅了臉，十指發(fā)抖著辯解。
“我不是乞丐更不是小偷，這是我兒子！”
鄰居卻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窮出幻覺了吧！誰不知道國梁他爹是當(dāng)年高考狀元，也是你個臭老頭可以攀咬的！”
我痛苦地閉了閉眼，大哥不但占了我的狀元名額，竟然還占了我的妻兒！
兒子一臉嫌棄把我這個親爹往后趕，對鄰居倒是滿臉堆笑。
“甭理他，別讓喜事沾了晦氣。”
鄰居走后，我沉著臉質(zhì)問兒子。
“我沒偷沒搶，哪里晦氣！反倒是你……”
兒子不耐煩地打斷我，“行了死老頭，快點進來做家務(wù)。”
“以后不準(zhǔn)出門，你不要臉我還要。”
我忍無可忍，正想發(fā)作，可看著進門處一家人的合照，升騰的火氣就這樣熄滅了。
離家多年，他們誤會我是殺人犯也情有可原。
為了家庭和諧，我壓下心頭像鈍刀割肉一樣的悶疼，默默走進孫子的房間打掃衛(wèi)生。
電腦和游戲機一應(yīng)俱全，課本上卻一點筆記都沒有。
我雖然是三十年前的狀元，基礎(chǔ)卻還在。
我叫來兒子，試探著詢問。
“小偉這孩子是不是要少玩點手機？你看這課本……”
兒子卻像聽到了什么笑話，指著我毫不留情地嘲諷。
“你一個勞改犯懂什么教育？小偉可是大伯親自教的！”
說著兒子搶過我手上的課本撕成兩半，放到地上狠狠踩了兩腳。
“這些課本太基礎(chǔ)了，怎么配教狀元苗子！”
我看著潔白的書頁染上鞋印，心疼得像是踢在了我身上，彎腰撿起書拂去灰塵。
“我也報名了高考，他不要的書，我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