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院落靜默無聲。
只有頭頂嘰喳的小鳥,肆意地嘲諷著我的愚昧。
我緩緩從袖中拿出了那張早已寫好的和離書,在木洛鴛驚訝的目光中,遞了過去。
“做平妻你真的甘心嗎,我現(xiàn)在就給你一個成為蕭慕騫唯一正妻的機會,我知道你有辦法讓他簽字畫押的,不是嗎?”
木洛鴛遲疑咬緊牙關(guān),半晌才試探地問:
“你要什么?”
我垂眸,眼底再也沒有了一丁點的光彩。
清淺的音調(diào)隨風散開,輕的幾乎捉摸不到。
“我只要這株藥草!”
……
我以照顧父親為名,從少將軍府搬回了自己家。
好在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理之后,父親的病漸漸好了起來。
而這段時間,蕭慕騫跟木洛鴛同進同出,是京中所有人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
我始終置若罔聞。
直到萬壽節(jié)當天,文武百官必須夫妻共同參加,我才不得已回了將軍府。
一進門,就看到蕭慕騫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一把將我牢牢地抱進了懷里,繾綣的如同從前那些隔閡,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一般。
“柔兒,這段時間岳丈大人在病重,我就沒有去打擾你們,但心中還是掛念得很,我真的很想你。”
我麻木地窩在他的懷中沒有反抗,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正當蕭慕騫牽著我的手,想要將我送上馬車的時候,木洛鴛捂著肚子從府中小跑了出來,怯生生地叫住了他:
“將軍,聽聞今年萬壽節(jié)上有西域進貢的花彈表演,我從未見過,能不能但我去見見世面,腹中孩子實在太過鬧騰,我一個人難過得很。”
她一邊說,一邊垂下眸子,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眼眶迅速積蓄起晶亮的淚光。
不是官員正妻,非昭不得入宮。
這不僅僅是對君王的藐視,更會讓我淪為全城笑柄。
可蕭慕騫驀卻還是心軟了,他立刻松開我的手,上前環(huán)住了木洛鴛。
“別哭了,這點小事怎么還哭鼻子了呢,我?guī)闳ケ闶橇耍皇堑綍r候你緊跟著柔兒,別引起圣上的注意便是了。”
說完便絲毫不問我的意見,直接就將她扶上了馬車。
將我在滿朝文武百官及其親眷面前,最后一分掩面,徹底踩踏粉碎。
木洛鴛回眸,朝我得意地眨了眨眼,滿目勝利者炫耀的姿態(tài)。
蕭慕騫在上馬之前,才發(fā)現(xiàn)我還站在原地。
他不滿地皺起眉,斥責道:
“柔兒,都這種時候了,你就別再賭氣了,不要不分輕重,不識大體,現(xiàn)在洛鴛懷著身孕辛苦,你非但不能幫襯,怎么還要讓她心中多添煩惱嗎?”
我的頭皮都在發(fā)麻。
這樣的指責如同欲加之罪。
明明最先背叛誓言的人是他,明明我從頭至尾都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到頭來卻憑什么要無辜承擔下所有的罵名?
可我還是垂下了頭,自嘲地淺笑一聲,淡淡道:
“我知道了。”
蕭慕騫的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最終還是翻身上了馬。
我在丫鬟的攙扶下坐進馬車時,正位的軟榻已經(jīng)被木洛鴛占據(jù)了。
“姐姐,我現(xiàn)在有身孕,坐不得硬墊子,你不會怪罪我吧。”
她挑釁地斜睨著我,唇角勾起炫耀的弧度。
我沒有理會她,沉默地坐在了一旁。
木洛鴛嗤笑一聲,隨手拿出了那張和離書,丟在了我面前。
和離書緩緩飄落在地,蕭慕騫鮮紅的名章赫然進入眼簾。
心還是不受控制的瑟縮了一瞬。
剛要伸手去撿,木洛鴛抬腳便死死地踩在了我的手骨之上,用力的碾壓了下去。
我吃痛地驚呼出聲,似乎都能隱隱聽到骨頭折斷的聲響。
木洛鴛壓低嗓音,瞥了眼馬車外蕭慕騫的身影,冷冷地扯出一絲陰鷙的笑:
“梁柔汐,就算你和離出府,我也會淪為旁人口中不知羞恥的女人,所以只有將不守婦德的罪過徹底按在你身上,我才能真正高枕無憂。”
下一秒,她猛地抬起腳,直接從軟榻上跌坐下來,痛苦地嘶喊出聲。
“姐姐,你做什么,就算你再生我的氣,可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呀!”
蕭慕騫瞬間翻身下馬,直接沖進馬車里,緊緊地抱住了木洛鴛。
“洛鴛,你怎么樣?!”
而馬車因為他的動作瞬間失控,向著一側(cè)的護城河便翻了過去,他毫不猶豫地帶著木洛鴛跳窗而出,任由我一個人隨著馬車墜進了湍急的河流中。
“蕭慕騫...救命......”
我自幼不識水性,生死垂危之際還是本能地叫出了蕭慕騫的名字。
可視線朦朧中,我看到岸上的他抱起木洛鴛,急不可耐的縱馬而去,唯一交代的一句話,只是讓管家去向圣上告假。
便徹底消失在了夕陽明媚的余暉。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不斷撲騰掙扎的雙手也隨之軟了下來,緩緩地朝著河底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