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瘤？”
男孩母親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幸好被丈夫一把扶住。
“癌……癌癥嗎？”
父親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這兩個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刺骨的寒意。
周銘點了點頭，語氣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
“尤文氏肉瘤，是一種惡性腫瘤?！?/p>
“叔叔阿姨，你們可能對這個名字不太熟悉，它是一種比較罕見的骨腫瘤，但在青少年中相對多發?！?/p>
“惡性……腫瘤……”
母親喃喃重復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
晴天霹靂！
前一秒還在為孩子查出病因而松一口氣，下一秒就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夫妻倆呆愣在原地，足足有十幾分鐘，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周銘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他知道，這種時候，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能做的，就是給他們一點時間，一點點接受這個殘酷現實的時間。
男孩父親猛地抬起頭，聲音嘶啞地抓住周銘的胳膊。
“周醫生，那……那還有救嗎？歡歡他……”
“對！醫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還那么小！”
母親也撲了過來，幾乎要跪倒在地。
周銘扶住他們，語氣堅定。
“叔叔，阿姨，你們先冷靜。聽我說。”
“尤文氏肉瘤雖然兇險，但并非不治之癥。”
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讓自己的話語清晰易懂。
“南城第一醫院，擁有整個夏南地區最好的腫瘤科室?！?/p>
“我們的腫瘤科主任章萊教授，是全國都排得上號的腫瘤專家，尤其擅長骨與軟組織腫瘤的治療。”
“章主任經驗非常豐富，這樣的病例，他處理過不少?！?/p>
這句話，像是一劑強心針，讓瀕臨絕望的父母眼中重新燃起了一點點微弱的火苗。
“真的嗎？醫生，你說的是真的嗎？”
父親顫抖著問。
周銘鄭重點頭。
“當然。”
“歡歡目前是尤文氏肉瘤中期，雖然風險很大，但通過規范化的綜合治療，包括手術、化療、放療，確實有不小的治愈可能性。”
他進一步解釋。
“特別是章主任，他曾經成功完成過好幾例位置非常棘手的椎管內尤文氏肉瘤切除術。”
“歡歡目前的情況，盡快手術，清除腫瘤，再配合后續的放化療，治愈的希望是很大的。”
“手術……放化療……”
母親茫然地重復著，這些詞匯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和恐怖。
“醫生，那……那我們現在就去找章主任！”
父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好，我帶你們過去。”
周銘說道。
“徐主任應該已經把歡歡的基本情況和影像資料發給章主任了。”
腫瘤科主任辦公室。
章萊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正是徐歡的核磁共振影像。
周銘帶著徐歡父母進來時，章萊推了推眼鏡，指著屏幕。
“情況我大致了解了?！?/p>
“椎管內尤文氏肉瘤，位置很刁鉆，手術難度非常高。”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夫妻二人，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在夏南地區，這種手術，能主刀的，除了我，大概也就只有已經退休的老院長了?！?/p>
“明天上午，我可以直接給他安排手術?！?/p>
“但是?！?/p>
章萊話鋒一轉。
“術后的放療和化療，是一個漫長且痛苦的過程?！?/p>
“你們作為家屬，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孩子也會很辛苦?！?/p>
“我們準備好了！只要能救孩子，我們什么苦都能吃！”
父親哽咽著。
母親已經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抹眼淚，木訥地點頭。
只要能救孩子，他們什么都愿意。
突然，男孩父親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手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
“都怪我！都怪我??！”
他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悔恨交加。
“這幾年光顧著在外面跑生意賺錢，對孩子的關心太少了！”
“歡歡什么時候開始不舒服的，我這個當爹的都不知道！”
“他得了這么重的病，我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我不是人！我……”
年輕的父親，此刻像個無助的孩子，情緒徹底崩潰，抱著妻子嚎啕大哭。
母親也再也忍不住，兩人相擁而泣，悲痛的哭喊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章萊靜靜地看著他們，這種撕心裂肺的懊悔和自責，在他二十多年的行醫生涯中，早已司空見慣。
他沒有出言安慰，因為他知道，這種時候，任何安慰都顯得那么蒼白。
家屬們需要發泄。
章萊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周銘身上。
這年輕人，就那么靜靜地站在那里，臉上帶著些許年輕人特有的不忍，但眼神卻異常平靜，并沒有因為眼前這對父母情緒的失控而產生太大的波動。
章萊心中暗暗點頭。
好小子，這心理素質，可以??！
想他當年剛入行的時候，遇到這種場面，心里也發怵得不行，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周銘這年紀，就能如此淡定，著實讓他有些驚訝。
待到夫妻倆的哭聲稍歇，章萊才緩緩開口，目光轉向周銘。
“小周?！?/p>
周銘微微頷首。
“我聽老徐（徐東輝）說你縫合技術一流，是個好苗子。”
章萊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明天這臺手術，你上臺來，給我做個助手，主要負責最后的縫合。”
“順便，也讓你見識見識，椎管內腫瘤手術是怎么做的?！?/p>
章萊這是赤裸裸的示好，也是一種無聲的招攬。
他依舊不死心。
他覺得這小子要是親眼見識了自己在手術臺上的風采，見識了腫瘤科這種直面生死、挑戰極限的魅力，說不定就會改變主意，投入他們腫瘤科的懷抱。
周銘心中了然，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微微躬身。
“謝謝章主任給我這個寶貴的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學習?！?/p>
能上這種級別的手術臺，對他而言，確實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至于章主任那點小心思，他懂，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手術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