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城,地下650米,M-3醫(yī)療區(qū)。
這里是整座城市里,痛苦濃度最高的地方。空氣中永遠飄散著消毒水、血腥味和傷口腐爛的淡淡惡臭混合成的、令人作嘔的氣味。傷員的呻吟、醫(yī)療器械的蜂鳴和醫(yī)生護士們疲憊而急促的腳步聲,交織成一首永不停歇的、屬于末日的悲傷交響曲。
醫(yī)療區(qū)的走廊上,擠滿了臨時搭建的床位。由于“星燈計劃”啟動,大部分自然食物補給被切斷,許多正在康復期的傷員,恢復速度明顯減慢,甚至出現(xiàn)了倒退。這讓本就超負荷運轉(zhuǎn)的醫(yī)療系統(tǒng),更加雪上加霜。
不滿的情緒,如同陰暗角落里的霉菌,正在悄然滋生。
“憑什么……我的傷口愈合劑都被減半了……就為了給那個什么‘星燈’吃水果……”一個纏著繃帶的士兵,躺在床上,用虛弱的聲音向同伴抱怨著。
“噓……小聲點!你想被‘鐵錘’那個瘋子聽到嗎?”旁邊的傷員立刻制止了他。
“我怕他個球!老子在前線流血的時候,那個小丫頭還不知道在哪兒呢!現(xiàn)在倒好,我們成了被犧牲的代價……”
這樣的話語,在醫(yī)療區(qū)的各個角落,低聲流傳。醫(yī)生和護士們雖然嘴上不說,但看著自己手中越來越少的特效藥品,和越來越多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恢復緩慢的病人,心中也難免產(chǎn)生疑慮。
就在這種微妙而緊張的氣氛中,秦風,帶領(lǐng)著一個“不速之客”,走進了醫(yī)療區(qū)。
跟在他身后的,正是莉婭。
這是莉婭第一次離開那個純白色的隔離室。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蘇婉特地為她準備了一件帶著兜帽的白色斗篷,將她那頭顯眼的白發(fā)和貓耳都遮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當這個被“磐石”護衛(wèi)隊層層保護在中央的、小小的身影出現(xiàn)時,還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來這里做什么?”
“看,就是她!那個‘星燈’!”
“她來炫耀她吃掉了我們的口糧嗎?”
各種各樣的眼神——好奇、審視、不解,甚至敵意——都聚焦在了莉婭的身上。
莉婭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抓緊了秦風的作戰(zhàn)服衣角。她能感覺到,這里的氣息很不好。充滿了痛苦、悲傷和……一種讓她很不舒服的“衰敗”的氣味。她頭頂?shù)呢埗洌诙得毕虏话驳貏恿藙印?/p>
秦風感受到了她的緊張。他低下頭,用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和的眼神看著她。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他那寬大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這個簡單的動作,似乎給了莉婭一絲勇氣。
他們在一張病床前停了下來。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在“太行壁”保衛(wèi)戰(zhàn)中,被蟲族酸液灼傷了手臂的年輕士兵。他的手臂血肉模糊,盡管經(jīng)過了初步處理,但傷口依舊在不斷地滲出組織液,無法愈合。每一次換藥,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
“讓他來。”秦風對一旁的主治醫(yī)生說道。
主治醫(yī)生看著秦風,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個神秘的小女孩,眼中充滿了懷疑。但他不敢違抗這位“星燈”護衛(wèi)隊長的命令。
“你想做什么?秦風隊長。”醫(yī)生問道,“他的傷口有嚴重的‘蝕能’殘留,常規(guī)的治療手段效果很差。除非動用‘凈化凝膠’,但那個……我們這個月的配額已經(jīng)用完了。”
秦風沒有回答他,而是蹲下身,用一種盡可能平和的語氣,對莉婭說道(盡管他知道莉婭聽不懂):“莉婭,你看,他很痛苦。你……能幫幫他嗎?”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那個士兵痛苦扭曲的臉,又指了指他那條可怕的手臂。
莉婭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當她看到那條被黑紫色“蝕能”侵蝕的、不斷散發(fā)著“衰敗”氣息的傷口時,她那雙翠綠色的眼眸,瞬間被一種情緒填滿了。
那不是恐懼,也不是厭惡。
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純粹的憐憫和悲傷。
在艾瑟瑞爾,星靈貓族是天生的治愈者。她們的本能,就是去撫平創(chuàng)傷,凈化污穢,讓生命回歸和諧與美好。看到如此嚴重的、被污穢能量折磨的傷口,對莉婭來說,就像看到一朵美麗的花,正在被墨汁玷污一樣,讓她感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難過。
她忘記了周圍那些不友善的目光,也忘記了內(nèi)心的緊張。她只是遵循著自己的本能,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出了自己那雙白皙、纖細的小手。
“等等!你要做什么?!”主治醫(yī)生見狀,立刻想上前阻止。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怎么能隨便接觸重傷員的創(chuàng)口!
但他的手臂,被秦風如鐵鉗般的手抓住了。
“看著。”秦風只說了兩個字。
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莉婭將她的小手,輕輕地、懸浮在了那條傷痕累累的手臂上方,大約一厘米的距離。
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她體內(nèi)的“有序能量”,開始緩緩地、有控制地流向她的掌心。
一團柔和的、散發(fā)著淡淡星輝的翠綠色光芒,從她的掌心亮起。
【撫愈靈光】
光芒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溫柔地籠罩住了士兵的手臂。
奇異的景象發(fā)生了。
那些附著在傷口上、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黑紫色的“蝕能”殘留,在接觸到這翠綠色光芒的瞬間,就像遇到了克星,發(fā)出“嗤嗤”的輕響,化作一縷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緊接著,光芒開始滲透進血肉模糊的創(chuàng)口。那些壞死的組織,被溫和地剝離。而下面那些鮮活的、正在艱難掙扎的細胞,則仿佛被注入了最強大的生命激素,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驚人的速度,再生、分裂、愈合。
原本猙獰的傷口,正在一點點地、被新生的、粉紅色的肉芽所覆蓋。
“我的天……”
主治醫(yī)生看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識地想去揉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這種再生速度,比他們最昂貴的“再生醫(yī)療艙”還要快上數(shù)倍!而且,醫(yī)療艙也無法如此高效地清除“蝕能”污染!
更神奇的是,床上那個原本因為劇痛而不斷呻吟的士兵,此刻,臉上的表情,卻漸漸地舒緩了下來。他緊皺的眉頭展開,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絲愜意的、仿佛在做美夢的微笑。
“好……好溫暖……”他無意識地呢喃著。
整個醫(yī)療區(qū),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人,無論是躺在床上的傷員,還是忙碌的醫(yī)護人員,都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呆呆地看著這如同神跡般的一幕。
之前那些抱怨和質(zhì)疑的聲音,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抑制的、倒吸冷氣的聲音,和極度震撼的眼神。
大約五分鐘后,莉婭掌心的光芒,漸漸暗淡了下去。
她的小臉,變得有些蒼白,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顯然,這次治療,對她來說,消耗也不小。
她收回手,有些疲憊地喘了口氣。
而此時,那個士兵的手臂,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沒有完全長好,但最嚴重的創(chuàng)口已經(jīng)愈合,露出了新生的、健康的皮膚。原本致命的“蝕能”污染,更是被清除得一干二凈。
“數(shù)據(jù)……快!給我生命體征數(shù)據(jù)!”主治醫(yī)生終于從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對著身旁的護士吼道。
護士手忙腳亂地操作著儀器。很快,一組令人難以置信的數(shù)據(jù)顯示出來:“報告醫(yī)生!病人的白細胞活性提升了300%!細胞再生速率是正常值的二十倍!體內(nèi)‘蝕能’指數(shù)……已經(jīng)降到了安全線以下!”
這個結(jié)果,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所有醫(yī)護人員的心中炸開。
“這……這已經(jīng)不是治療了……”主-治醫(yī)生看著莉婭,眼神中充滿了狂熱的崇敬,“這是……這是神罰之后的……救贖!”
而那些躺在病床上的傷員們,此刻,看著莉婭的眼神,也徹底變了。
懷疑、不解、敵意……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于祈求的、炙熱的渴望。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一個斷了腿的士兵,掙扎著,向莉婭伸出了手。
“還有我!我的肺被感染了,快喘不過氣了……”
“小姑娘……不,圣女大人!求求您……”
一時間,整個醫(yī)療區(qū),都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充滿了希望的懇求聲。他們看著那個小小的、穿著斗篷的身影,就像看著能拯救他們脫離苦海的、唯一的救世主。
莉婭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又躲到了秦風的身后。
秦風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也是感慨萬千。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再也不會有人,去質(zhì)疑“星燈計劃”的價值了。
因為莉婭用最直觀、最無可辯駁的方式,向所有人證明了——
她,不僅僅是一個需要被供養(yǎng)的“奇跡”。
她,是能將他們從痛苦和死亡邊緣,重新拉回來的、真正的“撫愈之光”。
而那些曾經(jīng)因為失去口糧而心生怨言的士兵,此刻,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別說只是讓我們啃營養(yǎng)膏了,就算是讓我們?nèi)コ酝粒灰軗Q來這位“小圣女”的一次治療,那也……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