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深逼我捐腎給他的白月光時,說這是贖罪。
后來林薇薇挽著他的手炫耀:“要不是偽造配型單,她怎么會乖乖獻腎?
”我捏著尿毒癥診斷書轉身離去。他卻發瘋般追到機場,跪在雨里舉著鉆戒哀求道:“念念,
我們復婚!”“陸總,捐腎的恩情還完了。”我亮出孕檢單,“新腎源匹配成功,
多虧您前岳父捐獻的遺體。”戒指滾進下水道時,救護車正鳴笛駛向火葬場。
---1手術室頂上那盞燈,白得晃眼,白得瘆人,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
毫無感情地俯視著我。空氣里彌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消毒水氣味,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進細小的冰渣,刺得喉嚨生疼。我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
布料粗糙地摩擦著皮膚,后背一片冰涼,早已被冷汗浸濕。
金屬推車的輪子碾過冰冷光滑的地面,發出單調而刺耳的“咯噔”聲,越來越近,
敲打著我的神經。我蜷縮在推車的角落,指尖死死摳著身下粗糙的布料,
試圖抓住一點微不足道的依托,可身體卻像沉在冰海里,冷得牙齒都在打顫。視野里,
終于出現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陸景深,我的丈夫。他站在推車旁邊,
一身昂貴的黑色西裝筆挺得沒有一絲褶皺,與這慘白、充滿絕望氣息的空間格格不入。
他微微垂著眼,視線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幽深得像不見底的古井,
里面翻涌著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緒,沉重得幾乎能將人溺斃。但那沉重里,
唯獨沒有一絲我渴望的猶豫,或是……心疼。“念念,”他的聲音響起來,低沉平穩,
卻像鈍刀子割肉,一下一下,緩慢而殘忍,“別怕。只是睡一覺。”他停頓了一下,
喉結滾動,那雙深邃的眼眸鎖著我,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這是你欠薇薇的。
你該還她。”“欠她的?”我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浸了冰水的棉花,聲音嘶啞得不成調,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刮擦感,“陸景深,我沈念初這輩子,欠過誰?欠她林薇薇什么?
”他蹙緊了眉頭,那點沉郁的陰霾似乎更濃重了些,像化不開的墨。“當年那場車禍,
”他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被歲月塵封的、卻依舊尖銳的指控著,
“薇薇是為了推開你才……”“夠了!”我用盡全身力氣打斷他,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
像繃緊的弦驟然斷裂。劇烈的情緒牽扯著腹部某個地方,
傳來一陣尖銳的、幾乎要撕裂我的抽痛,我猛地弓起了腰,額頭瞬間布滿冷汗,
眼前陣陣發黑。“車禍?”我喘著粗氣,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屬推車扶手上,
“陸景深,你只信她的一面之詞!這么多年,你查過嗎?你問過我嗎?!
” 疼痛讓我渾身發軟,后面質問的話被劇烈的喘息吞沒。
他沉默地看著我因疼痛而扭曲的臉,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但那絲波動瞬間就被更深的陰郁取代。他伸出手,
似乎想碰觸我因冷汗粘在額角的碎發,指尖卻在半空中僵硬地頓住。最終,
那只骨節分明、曾無數次溫柔描繪過我輪廓的手,只是輕輕地按在了推車的金屬扶手上,
冰冷堅硬。“手術很成熟,不會有事的。”他避開了我的質問,
聲音恢復了那種公事公辦的冷靜,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薇薇等不了太久。
念念,別鬧。”“鬧?”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嘗到了唇齒間彌漫開的鐵銹味。心口那個地方,仿佛被這句話徹底鑿穿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呼呼地往里灌著刺骨的寒風,比手術刀劃開皮肉的寒意更甚百倍。原來在他心里,
我豁出性命去“贖”一份莫須有的罪孽,只是在“鬧”。推車被護士平穩地推動,
朝著那扇隔絕生死、吞噬光明的厚重金屬門滑去。視野里,陸景深筆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最終被冰冷的門框切割、吞噬。他最后望過來的那一眼,復雜得像一團糾纏的亂麻,愧疚?
掙扎?還是僅僅只是塵埃落定后的疲憊?我看不清,也不想再看清了。
金屬門在身后沉重地合攏,發出“咔噠”一聲悶響,像命運落下的最后一道枷鎖。
徹底隔絕了他的世界,也隔絕了我殘存的所有妄念。
眼前只剩下那片刺目的、象征著“凈化”與“剝離”的白光,無情地籠罩下來。
麻醉劑的冰冷液體順著留置針涌入血管,像一條蜿蜒的毒蛇,帶著不容抗拒的寒意迅速蔓延。
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開始不受控制地飄搖、下墜。在徹底沉入黑暗深淵的前一秒,
一個清晰得如同詛咒的念頭,牢牢釘在了我的腦海深處——陸景深,我的丈夫,
親手把我送上了祭壇。祭品,是我身體里那顆鮮活的、本屬于我的腎臟。為了他心尖上的,
林薇薇。---2身體里,仿佛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不是尖銳的痛楚,
而是沉甸甸的、無處不在的空。每一次呼吸,
都牽扯著后腰那道新生的、蜈蚣一樣猙獰的疤痕,帶來一陣陣悶鈍的、連綿不絕的隱痛。
我蜷縮在陸家別墅主臥那張寬大得能跑馬的大床上,昂貴的埃及棉床單冰涼地貼著皮膚,
卻捂不熱從骨頭縫里滲出的寒氣。房間里靜得可怕,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更襯得這空曠像一個精致的囚籠。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張媽端著托盤小心翼翼走進來。
她是我在這個冰冷宅子里唯一能感受到些許溫度的人。“太太,喝點湯吧,剛燉好的烏雞湯,
加了紅棗枸杞,最補氣血了。”張媽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濃濃的憂慮。
她把溫熱的湯碗放在床頭柜上,氤氳的熱氣帶著一絲微弱的香氣飄散開來。
我勉強撐起一點身子,靠在巨大的天鵝絨靠枕上。僅僅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
就耗盡了我所有力氣,眼前一陣發黑,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后腰的傷口處傳來一陣尖銳的抗議。我閉了閉眼,緩過那陣眩暈,才伸出手去接碗。
指尖冰涼,幾乎握不住那溫熱的瓷碗。湯勺送到唇邊,鮮香的氣味鉆入鼻腔,
胃里卻一陣翻江倒海。我強忍著惡心,勉強咽下一小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
胃部卻立刻痙攣起來,一股強烈的反胃感直沖喉嚨。“嘔……”我猛地側過身,
狼狽地對著床邊的垃圾桶干嘔起來。胃里空空如也,只吐出一點酸水,灼燒著食道。“太太!
”張媽嚇壞了,連忙放下碗,拍著我的背,聲音帶著哽咽,
“您這樣可怎么行啊……這都多少天了,吃什么都吐,
臉色一天比一天差……先生他……他怎么能……”她的話沒說完,但我們都懂。
陸景深自從把我從醫院接回來,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這個家,依舊富麗堂皇,
卻冷得像一座冰窖。我的死活,似乎與他再無關系。“沒事,張媽,”我喘著氣,
用紙巾擦掉嘴角的酸水,聲音虛弱得像一陣風,“習慣了。
” 心口的麻木早已覆蓋了最初的疼痛,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張媽紅著眼眶,
默默收拾著。房間里又陷入死寂。那份令人窒息的安靜,像無數雙無形的手,
緊緊扼住我的喉嚨。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個小時。樓下的客廳里,
隱約傳來了聲音。是陸景深回來了?我的心臟下意識地縮緊了一下,隨即又覺得自己可笑。
回來又如何?他眼里,只有林薇薇。腳步聲似乎不止一個。接著,
是一個女人嬌媚得能滴出水來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炫耀,
清晰地穿透了緊閉的房門,鉆進我的耳朵。“景深哥哥,你看我這個新鐲子好不好看?
是卡地亞的限量款呢!”是林薇薇。她來了。在我剛剛被奪走一部分生命的這個“家”里。
“你戴著自然好看。”陸景深低沉的聲音響起,語氣是我不曾聽過的溫和,
甚至帶著一絲縱容的寵溺。像一把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扎進我的耳朵里。“哎呀,
景深哥哥你最好啦!”林薇薇的聲音甜得發膩,“要不是你,我哪能這么快恢復健康呀?
想想都后怕呢,那會兒可真是差點……”“都過去了,薇薇。”陸景深打斷她,
聲音低沉而安撫,“現在沒事就好。”“嗯!”林薇薇應得歡快,隨即,
她的聲音陡然壓低了幾分,卻帶著一種詭異的清晰,仿佛故意要讓樓上的人聽見,“說起來,
真是老天都在幫我呢!景深哥哥,你知道嗎?當初那份腎源配型成功的單子,
其實是……”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又猛地沖向頭頂,
撞得耳膜嗡嗡作響。我死死攥住了身下的床單,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嵌入掌心。
“其實是我找人偽造的啦!”林薇薇的聲音帶著輕快的、如同分享一個惡作劇般的笑意,
清晰地傳來,“那個傻女人,沈念初,她那個腎啊,跟我根本配不上!哈哈,她還真信了,
乖乖躺上手術臺了呢!你說她蠢不蠢?”轟——有什么東西在我腦子里炸開了。偽造的?
配型單是偽造的?!原來……原來根本沒有所謂的“贖罪”!沒有所謂的“欠她”!
原來我豁出命去付出的代價,換來的,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一場用我的血肉,
鋪就她林薇薇通往幸福之路的、徹頭徹尾的騙局!我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被他一句“你欠她的”,親手奉上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獻祭給了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
后腰那道猙獰的傷疤,此刻像被點燃了,灼燒般地劇痛起來,痛得我渾身痙攣。
不是傷口在痛,是那顆被生生剜走的地方,連同胸腔里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被這赤裸裸的真相撕扯得血肉模糊。門外的聲音還在繼續,林薇薇嬌笑著,陸景深沉默著。
他們的每一個音節,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搖搖欲墜的靈魂上。我猛地掀開被子,
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那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卻奇異地壓下了那股滅頂的眩暈。
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每一步都牽扯著后腰的傷口,尖銳的疼痛提醒著我失去的是什么。
但我必須離開這里。立刻,馬上!多待一秒,這空氣都會讓我窒息腐爛!我扶著冰冷的墻壁,
像個幽靈一樣,踉蹌著走向衣帽間。手指顫抖著拉開衣柜門,
胡亂抓了幾件最簡單的衣物塞進一個不大的旅行袋里。護照,身份證,
錢包里僅剩的幾張卡和現金……動作機械而麻木,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逃!
逃離這個充滿謊言、背叛和血腥味的牢籠!走出主臥,樓下客廳的燈光溫暖明亮,
映照著水晶吊燈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卻刺得我眼睛生疼。林薇薇正倚在陸景深身邊,
擺弄著她手腕上那個閃閃發光的新鐲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滿足。陸景深側著頭看她,
眼神是我從未得到過的溫柔專注。我的出現,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這虛假的“溫馨”畫面。
林薇薇最先看到我,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隨即揚起一個更加甜膩、帶著勝利者挑釁的微笑:“喲,姐姐起來了?身體好些了嗎?
”她的目光,刻意地掃過我蒼白如紙的臉和手中那個突兀的旅行袋。陸景深聞聲轉過頭。
當他看清我的樣子——赤著腳,穿著單薄的睡衣,手里拎著行李袋,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只有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他的瞳孔猛地一縮。那慣常的深沉和掌控感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一絲清晰的錯愕和慌亂迅速掠過他的眼底。“沈念初?”他站起身,眉頭緊鎖,
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你拿著行李要去哪?”我看著他,
目光平靜地掃過他那張英俊卻讓我感到無比陌生的臉,
最后落在他身旁那個巧笑倩兮的女人身上。胸腔里翻涌著劇烈的恨意和滅頂的絕望,
喉嚨里堵滿了血腥氣。但我只是扯了扯嘴角,一個冰冷到沒有任何弧度的弧度。沒有回答。
一個字也沒有。我只是拖著沉重如灌鉛的雙腿,挺直了被疼痛折磨得想要彎下的脊背,
一步一步,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踩在那片被謊言碾碎的廢墟上。“沈念初!”陸景深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被徹底忽視的惱怒,幾步沖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曾經讓我眷戀的冷冽木質香調,此刻卻讓我胃里一陣翻攪。“讓開。
”我的聲音終于響起,嘶啞,干澀,像砂紙摩擦著銹鐵,卻帶著一種冰封般的決絕。
他死死盯著我的眼睛,似乎在尋找一絲往日的愛戀、痛苦或者掙扎。
但他只看到一片死寂的荒原,寸草不生。這讓他眼底的慌亂更甚,
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慌。“你聽見了什么?”他聲音沉下去,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和警告,目光銳利地刺向我,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林薇薇。
林薇薇在他身后,臉上甜膩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緊張和怨毒。
看著他下意識護著林薇薇的動作,看著他眼中那抹急于掩蓋真相的慌亂,
我忽然覺得無比荒謬,無比可笑。一股巨大的、帶著毀滅性的疲憊感席卷而來,
瞬間抽走了我僅剩的力氣。解釋?質問?爭吵?都沒有意義了。那顆被謊言騙走的腎,
已經說明了一切。我和他之間,早已被他的偏聽偏信和她的惡毒算計,親手掘開了萬丈深淵,
再無回頭的可能。“陸景深,”我再次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我們之間,完了。”說完這句,我繞開他僵硬的身體,
用盡全身的力氣,拉開了那扇沉重的、象征著囚籠出口的大門。冰冷的風瞬間灌入,
吹得我單薄的睡衣緊貼在身上,刺骨的寒意卻讓我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絲清明。我邁了出去,
一步踏入外面的夜色里,再也沒有回頭。身后,似乎傳來陸景深壓抑著怒火的低吼,
還有林薇薇假惺惺的勸阻聲。但這些聲音,都被呼嘯的夜風撕碎,
飄散在身后那個冰冷、虛偽、令人作嘔的世界里。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3空氣里彌漫著醫院特有的、混合著消毒水和一絲若有若無衰敗氣息的味道。
我坐在冰冷的金屬長椅上,背脊挺得筆直,
試圖用這微不足道的姿態對抗身體深處不斷涌上的虛弱和寒意。后腰那道取腎留下的疤痕,
在陰冷的天氣里隱隱作痛,像一條潛伏的毒蛇,時刻提醒著我失去的代價。
離開陸家已經一個月,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鳥,狼狽地跌落在塵埃里。
租住的小公寓狹窄但安靜,隔絕了那個世界的所有喧囂,
卻隔絕不了身體內部發出的、越來越清晰的警報。
脫的疲憊、腳踝處按壓下去久久不散的凹陷……身體的每一個信號都指向同一個不祥的深淵。
我無法再自欺欺人。“沈念初。”診室的門打開,護士面無表情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酸澀和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站起身。腿有些發軟,
扶著冰冷的椅背才穩住身形。走進診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桌后,表情是職業性的嚴肅。
他面前攤開著我的檢查報告,厚厚一疊,像一份沉重的判決書。“請坐。”醫生抬了抬下巴,
示意我坐下。他的目光落在我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我依言坐下,
雙手放在膝蓋上,指尖冰涼,相互絞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試圖用這點微不足道的疼痛來維持鎮定。醫生拿起最上面那張報告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鏡片后的目光銳利而直接地看向我。診室里安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