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骨刀的森冷寒光撕裂了丹房冰火交織的壓抑空氣!韓三通那張因迷藥被毀而徹底剝?nèi)ト似さ南烖S鬼臉上,嗜血的猙獰幾乎要滴淌出來!刀鋒卷起冰冷的死風,直劈地上蜷縮的小藥童頭顱!
咻——!
就在刀光下落前的千分之一秒!一道刺耳的銳器破空尖嘯如同追魂的號角!自丹房那扇半掩的鐵柵門外!如同黑色的閃電!暴射而入!
速度太快!快得超越了肉眼!
后發(fā)先至!
噗嗤!
一聲血肉被利刃貫穿的悶響!
“呃!”韓三通前撲的暴怒身形如同被無形的巨槌擊中!猛地一僵!
只見他那只高舉著柳葉骨刀的右臂肘彎外側(cè),赫然釘入了一支通體黝黑、尾羽短促的短小弩矢!矢身不知用何等材料制成,穿透力強得可怕!深深嵌入臂骨!幾乎撕裂了他整條胳膊的筋絡!那迅猛的沖擊力讓他骨刀脫手!人也踉蹌著旋了半圈才勉強站穩(wěn)!
劇痛讓韓三通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但他蠟黃臉上的猙獰卻迅速被一種極其罕見的、如臨大敵的驚怒取代!他僅存的左手猛地探向腰側(cè)另一柄備用的骨刃!渾濁暴戾的眼中首次露出了面對生死威脅的兇光!目光如鷹隼般釘向弩矢射來的方向——鐵柵門外的幽暗甬道!
“哪個——?!”他的咆哮嘶啞欲裂!
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重、急促、如同瀕死傷獸在狂奔般猛烈的腳步聲!一個極其高大魁梧的身影撞開翻倒在地的鐵柵門沖了進來!巨大的陰影瞬間遮蔽了甬道透入的微弱火光!
來人身形壯碩如同鐵塔,每一步踏在石地上都發(fā)出沉重的悶響!他穿著一件殘破不堪、勉強能辨認出元軍制式鎧甲痕跡的破爛襖子,胸前斜纏著滲血的繃帶!但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他左邊的肩膀位置空空蕩蕩!僅存的右臂卻緊握著一柄銹跡斑斑、布滿了暗紅血漬的環(huán)首斷刀!
“韓老狗——!給老子拿命來!!”炸雷般的沙啞咆哮混合著滔天的恨意噴薄而出!趙鐵柱!那張被污血、汗?jié)n和濃密虬髯覆蓋大半的粗獷臉盤上,只剩一只通紅的、燃燒著無盡殺機的獨眼!如同煉獄歸來的惡鬼!
他顯然剛從一場浴血廝殺中沖出!襖子上添了數(shù)道嶄新的裂口,不斷滲出暗紅,尤其腰腹間一道巨大的破口,幾乎能看到里面的皮肉翻轉(zhuǎn)!他右臂死死抓住的那柄環(huán)首刀上,布滿新碎的血肉!斷刃處還在淌血!
更令丹房中人震驚的是——他那空蕩蕩的左肩斷口處!并非光禿!而是用粗糙的麻繩和浸透血跡的油布,死死捆綁著一個沉重古怪的金屬構(gòu)件!那東西形狀猙獰扭曲,像是從什么龐大機械上強行拆卸下來的巨大傳動齒輪!齒輪直徑足有半尺,厚近兩寸,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暗沉死寂的幽黑色澤,只在斷裂處暴露出的些許內(nèi)圈咬合面上,反射出極其微弱、如同凝固血淚般的暗紅琉璃光澤!那是琉金!前次地窟爆炸時殘留融入骨血的琉金碎片!
這沉重巨大的金屬斷肢,隨著趙鐵柱的每一步?jīng)_撞,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金屬摩擦呻吟,撞擊拖掛在身體一側(cè)!將他沖鋒的速度拖得異常沉重艱難,卻帶著一種要將眼前一切徹底碾碎的狂暴氣勢!直指韓三通!
“趙……趙叔!”石臺上,后背劇痛、眼冒金星的陳默,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暴身影震得短暫失神!一股混雜著狂喜、心酸、不敢置信的洪流狠狠撞進心口!
韓三通的獨眼也因這狂暴的氣勢微微縮緊!但他暴戾不減!僅存的左手骨刃劃出一道刁鉆的弧線,避開趙鐵柱沉重的正面劈砍,反向切向?qū)Ψ揭蛲蠏鞌嘀冻龅难蛊凭`!速度又快又狠!
叮——!
火花四濺!
骨刃斬在鐵甲殘片上!
“喝!”趙鐵柱狂吼一聲!空蕩蕩的左肩處那沉重的琉金齒輪斷肢猛地抬起!不是砸,而是如同揮舞一根笨重的鐵樁,帶著恐怖的離心力,狠狠撞向韓三通持刃的左手!
哐——!
沉重的悶響!
韓三通如同被狂奔的野牛頂中!悶哼一聲,干瘦的身體被巨力撞得向后踉蹌!手臂劇痛!骨刃幾乎脫手!
趁此瞬間!趙鐵柱血紅的獨眼掃過石臺掙扎欲起的陳默,再掃過角落里蜷縮著藥童和石榻上幽藍眸色退去、又陷入灰白昏迷的小滿!渾濁的獨眼中爆發(fā)出極其強烈的、焦急如焚的光芒!
“狗雜碎滾開!擋爺爺救人——!!”趙鐵柱咆哮著再次揮刀劈斬!這次目標明確,直劈韓三通脖頸!不求斃敵,只為開路!他那沉重的琉金斷肢卻隨著劈砍,帶動身體猛地撞向旁邊那兩個驚呆的灰衣教徒!
趙鐵柱如同闖入狼群的瘋虎!沉重的琉金斷肢成了最暴烈的鈍器!每一次揮舞都帶著玉石俱焚的狂暴!兩個灰衣教徒驚恐后退,竟被他逼得一時無法上前!
韓三通眼中陰毒更盛,忍著肘彎箭傷的劇痛和手臂的酸麻,骨刃化作毒蛇,不斷在趙鐵柱周身要害游走穿刺!
戰(zhàn)斗短暫僵持,刀光骨影在昏暗的冰火光影中交錯。刺耳的金鐵交鳴、骨刃破風聲中,丹房深處隱隱傳來低沉的機括運轉(zhuǎn)的隆隆悶響!
“經(jīng)閣……”韓三通蠟黃臉上猛地閃過一線極其兇戾的決絕!他似乎做出了某個決定!骨刃猛地加力,死死纏住趙鐵柱!對著那兩個教徒嘶吼道:“纏住他!我去開‘玄陰’!”
那兩個教徒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懼,仿佛“玄陰”二字代表著某種不可觸碰的禁忌!但韓三通的命令如同跗骨之蛆,兩人嘶吼著,如同被逼入絕境的鬣狗,瘋狂撲向趙鐵柱!
趙鐵柱頓感壓力倍增!沉重的齒輪斷肢每一次格擋都遲緩了毫厘!手臂新添了幾道血口!但他始終擋在通往小滿和陳默的那一側(cè)!
“小默子!能動就跟緊老子!殺出去!”趙鐵柱的聲音被廝殺撕裂,斷刀狠狠劈碎一個教徒的半邊肩胛!
陳默強撐著從石臺上滾落!后背被拔針的傷口裂開,鮮血汩汩流出,血鎖碎片的冰冷與燒灼感在失血下更加瘋狂地糾纏!他顧不得劇痛,連滾帶爬地撲到石榻邊,一把將昏迷的小滿瘦小的身體攬入懷中!入手一片刺骨的冰寒!如同抱著萬載寒玉!
他拖著小滿,咬著牙跟在趙鐵柱與韓三通激烈搏斗的影子之后,跌跌撞撞地沖入通往丹房更深處的一條狹窄通道!
通道盡頭,一扇比普通鐵柵門沉重數(shù)倍的、由整塊青銅鑄造的厚重門扉緊緊閉合!門面上布滿了猙獰扭曲的怪臉浮雕和大量深陷的、看不懂的環(huán)形溝槽!那沉重的機括運轉(zhuǎn)聲,正是從門后的空間隱隱傳來!
韓三通似乎放棄了纏斗,用盡最后力氣逼退趙鐵柱的斷刀!枯爪般的手閃電般探向大門旁一處幾乎與墻壁融為一體的、毫不起眼的凹陷中!里面似乎有一個極其復雜的銅質(zhì)旋鈕!
“別讓他動機關!那門后是煉活人丹的絕死陣!”趙鐵柱嘶聲狂吼!猛地將手中斷刀當作投槍!狠狠擲向韓三通后心!同時整個人合身撲上!空蕩蕩的左肩位置那沉重的琉金齒輪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如同攻城錘般再次撞向韓三通!
“滾開——!”韓三通如同背后生眼,身形極其詭異地一個側(cè)滑!斷刀擦著他肋下飛過!但他的旋鈕動作也被打斷!趙鐵柱的琉金斷肢已經(jīng)呼嘯撞至!
韓三通眼中閃過極致的兇戾,竟不閃不避!僅存的左手骨刃灌注全力!反手劃出一道比之前所有攻擊都要狠辣陰毒的弧線!直削趙鐵柱沒有斷肢護持的腰腹破綻!竟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噗嗤——!
骨刃入肉聲!
哐當——!
沉重的金屬撞擊悶響!
夾雜著骨骼碎裂的咔嚓聲!
趙鐵柱撲擊的身形猛地一滯!腰腹間那巨大的破口被骨刃再次狠狠劃過!深可見骨!鮮血狂噴!但他沖鋒的勢頭太過狂暴!整個人和那沉重的琉金齒輪依舊狠狠撞在了韓三通身上!
骨頭斷裂聲是從韓三通的胸口發(fā)出的!他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中!整個人高高拋起!如同破麻袋般狠狠砸在厚重的青銅大門上!發(fā)出一聲令人牙酸的低響!滑落在地!胸口明顯塌陷進去一塊!不知斷了幾根肋骨!嘴角鮮血狂涌!僅存的左手無力地攤開,骨刃當啷落地,人也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趙鐵柱魁梧的身軀也晃了晃,靠住冰冷的青銅門才勉強站立,鮮血從他腰腹巨大的傷口和小臂上數(shù)道深可見骨的劃痕中泉涌而出!迅速在腳下匯聚成一小灘刺目的暗紅!但他那只獨眼,卻死死盯著被自己撞飛的韓三通,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復仇的快意和解脫般的瘋狂!
“狗雜碎……噗……”一口血沫噴出,趙鐵柱卻咧開帶血的牙關笑了,“敢動……老子的……娃……”
他目光轉(zhuǎn)向靠在門邊、抱著小滿喘息如同瀕死的陳默,眼神急切渾濁:“快……趁那老狗死透……找……找東西……頂……頂開門……里面有……真……東西……”
青銅大門緊閉,機括轉(zhuǎn)動的聲音自門后越來越響,如同沉睡的巨獸正在蘇醒!那沉重的壓迫感令人窒息。
“頂……用什么頂……”陳默喘息著,目光在狼藉的丹房通道中掃過。破碎的骨刃?碎石塊?都不行!
忽然!他視線猛地凝固在自己顫抖的右手上!一直緊握著的……那柄從上一劫難中一直攜帶的——鈍口斷柄柴斧!銹跡斑斑,斧刃缺口密布,斧柄處纏繞著的王氏那截褪色發(fā)帶早已沾滿污泥和血漬,卻依舊頑強地連接著斧頭!
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將這柄殘破沉重的鈍斧塞進青銅大門底部那道狹窄的縫隙之中!同時將懷中昏迷的小滿小心地放在墻邊冰冷的地上。然后弓起身,雙手死死扒住青銅大門兩側(cè)冰冷粗糙的浮雕邊緣,雙腳蹬地!如同拉犁的老牛!肩背的傷口在他巨力的拉扯下再次崩開!鮮血瞬間染紅了后背的破衣!
“啊——!!”陳默發(fā)出野獸般的低沉咆哮!后背的血鎖碎片幾乎要因這爆發(fā)而撕裂骨頭!冰冷滯澀的悶痛與傷口的灼燒感交織,撕扯著他的意志!
青銅大門紋絲不動!機括門后如同催命的鼓點!
“默……默娃子……”靠在門上喘息的趙鐵柱,渾濁的獨眼看了看那柄塞入縫隙的柴斧,又看了看陳默因劇痛而扭曲弓起的背影,再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小滿灰敗的臉……他眼中猛地閃過一絲極其復雜、夾雜著痛苦回憶與某種決絕的光芒!
“讓……讓開……”他嘶啞地低吼一聲!猛地將身體從門框上撐開!沒有握刀的右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空蕩蕩左肩上捆綁琉金斷肢的、早已浸透鮮血的粗麻繩結(jié)!同時那沉重的琉金齒輪構(gòu)件被他用僅存的右臂和身體力量猛然扳起!齒輪斷裂面上暴露的、散發(fā)著暗紅琉金光澤的數(shù)根粗大金屬咬合齒!
“把……把柴斧……豎起來!卡住……卡死門縫下邊!”趙鐵柱的眼睛血紅,聲音因極致的用力而嘶啞變形!他看著陳默,渾濁的獨眼中流露出最后的、不容置疑的沉重囑托!“頂門……看……爺爺?shù)摹。。 ?/p>
陳默猛地抽出塞在門下的柴斧!將其豎起,斧柄向上,狠狠再次插進那條縫隙!柴斧斷柄卡死了縫隙下端!
就在柴斧豎起的瞬間!
趙鐵柱咆哮!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將那沉重巨大的琉金齒輪猛地往下一壓!
咔啦啦——!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徹通道!
齒輪邊緣那幾根最粗大、散發(fā)著暗紅琉金光澤的金屬咬合齒!
如同幾柄巨大的、扭曲斷裂的死神獠牙!狠狠嵌入、死死咬住了豎插在門縫中的柴斧斷柄!
兩者瞬間形成一個傾斜的、由斷裂金屬強行焊接般的、慘烈的三角形支撐!
“呃——啊——!”趙鐵柱爆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嘶吼!全身的肌肉因用力過猛而劇烈顫抖!腰腹間的致命傷口中,甚至可以看到蠕動的內(nèi)臟!他所有的重量和力量都壓在了這個臨時構(gòu)成的死亡支點上!
嘎吱——!嘎吱——!!!
青銅大門厚重無比,內(nèi)部的機括力量更是駭人!在這血肉與廢鐵澆筑的支撐頂撞下,僅僅松動了一絲!門縫裂開了不足半寸!
巨大的反震之力傳導回來!趙鐵柱魁梧的身軀猛地一晃!鮮血從他周身傷口和口鼻中如同噴泉般瘋狂涌出!他按住齒輪的右臂肌肉虬結(jié)暴起,青紫的血管瘋狂跳動,如同將要爆裂!支撐腳在地上劇烈摩擦,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死死頂住!不讓門縫閉合!用殘軀堵住那地獄開啟的門戶!
“進……進……快……”他的聲音如同破風箱般撕裂,每一個字都帶著粘稠的血沫!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巨大的壓力下佝僂彎曲、顫抖!
陳默雙眼充血!牙齒幾乎咬碎!沒有時間猶豫!他用盡吃奶的力氣!趁著門隙被趙鐵柱以生命撐開的這寶貴剎那!側(cè)身!如同游魚般拼命擠進了那道死亡縫隙!
門后并非想象中火光熊熊的地獄熔爐。
而是一個比外面通道更加陰暗、潮濕、死寂的方形石室。空間并不大,只有十步見方。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難以形容的復雜味道——如同陳年棺木在潮濕墓穴中朽爛、混著濃烈香料也無法掩蓋的尸油腐臭、還夾雜著一股濃烈的、類似于廉價脂粉的甜膩氣息!這氣味鉆入鼻腔,令人頭暈目眩,腸胃翻攪。
唯一的光源來自房間中央一個小小的青銅香爐。爐中沒有燃燒的香火,只有一豆微弱的油燈火苗,映照出墻壁上無數(shù)密密麻麻鑿出的小型壁龕。每一個壁龕里都靜靜躺著幾卷同樣形制的泛黃經(jīng)卷,書頁早已朽脆不堪,散發(fā)著更濃烈的陳舊紙味。角落堆著一些生滿銅綠的法器碎片。
這就是經(jīng)閣?白蓮教的密藏之地?沒有金銀珍寶,只有死亡氣息包裹的腐爛經(jīng)書?
機括沉重的悶響依舊隔著門板傳來,仿佛一頭受傷的巨獸在撞擊。趙鐵柱的喘息與壓抑的悶哼聲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陳默的心上。他顧不得那股惡心至極的氣味,瘋了一樣撲向那些壁龕!雙手顫抖著翻動那些脆弱的經(jīng)卷!尋找!尋找趙鐵柱口中的“真東西”!尋找能打破這無盡枷鎖的“鑰匙”!
“在哪?!在哪?!”陳默的聲音帶著哭腔的嘶啞,雙手粗暴地翻找著。腐朽的紙頁在他指下碎裂,揚起更多嗆人的塵埃。
沒有!沒有!沒有血符!沒有關于血鎖殘鑰的記載!全是些裝神弄鬼、歌頌白蓮明王的空洞經(jīng)文!
近乎絕望的恐慌攫住了他!門外的悶響越來越急!每一次機括撞擊,都伴隨著趙鐵柱一聲更加沉重的壓抑嘶吼!支撐不了多久了!
就在這時!
慌亂翻找中!陳默的手指無意中拂過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壁龕——那里面只孤零零躺著一卷更薄、更黑、封面甚至連文字都沒有的古老經(jīng)卷。
手指觸碰到的瞬間!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油滑冰涼觸感從指尖傳來!仿佛摸到了某種冷血動物的皮!
他下意識地抓起那卷經(jīng)書!
好沉!比他翻過的任何一卷都要沉重!材質(zhì)也截然不同!封面似乎并非尋常紙張,反而像是某種厚實的鞣制過的皮!觸感冰冷柔韌,散發(fā)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尸油腥氣!
翻開書頁!同樣是黃麻紙!但上面的墨跡卻呈現(xiàn)出一種極其奇特的暗紅色彩!不是朱砂,更像是一種早已凝固、浸透紙背的粘稠污血!字跡古拙扭曲,如同垂死者的爪痕在掙扎!最詭異的是,當陳默的手指因為這濃郁的尸油腥氣而微微發(fā)燙時……
那冰冷的皮封面和他發(fā)熱的指腹接觸之處……
紙頁上那些暗紅如血的字跡,竟如同被無形的油燈烘烤般!極其緩慢地蠕動起來!顏色變得鮮活刺目!仿佛凝固的污血重新流淌!
嗡——!
陳默的心臟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一個完全本能的沖動驅(qū)使著他!不顧那令人窒息的腐臭!他猛地將手中這卷冰涼粘膩的經(jīng)書死死捂在了自己的胸口!緊緊按在那處后背血鎖碎片嵌入的傷口位置上!仿佛那冰冷的經(jīng)書能穿透皮肉,安撫骨中的劇痛和悸動!
劇痛并未減輕!
但!就在血鎖碎片透過皮肉與經(jīng)書接觸的剎那!
那冰冷皮封面和他微微發(fā)燙的皮膚接觸之處……
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陳默胸前被經(jīng)書按壓著的那片衣襟上!原本沾染的陳年血漬——是母親王氏在寒窯為他擦拭傷口時留下的!
那片早已干涸發(fā)硬、顏色深沉的黑褐色血漬……
此刻!
竟如同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催化、激活!
瞬間!
變得極其鮮紅、濕潤、滾燙!
如同剛剛從心口涌出的熱血浸透!
這滾燙的、帶著母親臨終氣息的血!如同擁有生命!在接觸到那本冰冷邪異經(jīng)書的瞬間,竟不受控制地在污濁的皮封面上瘋狂洇染開!如同活物般迅速滲透了紙張!
尸油血經(jīng)的皮封面被滾燙的、猩紅的王氏心血浸透!
暗紅蠕動的經(jīng)文深處!如同被投入熱油的冰珠!
一個巨大無比、猙獰古樸、完全由更加暗沉污濁、如同凝固的尸血與污油構(gòu)成的扭曲圖案!猛地浮現(xiàn)在其中一頁殘破紙面之上!
那是一個殘缺的、仿佛被強行扯斷的……巨大沉重的古式鎖頭圖案!鎖頭的輪廓,與陳默背后被磁粉勾畫出的血鎖之影無比相似!卻又更加古老邪惡!尤其是那鎖芯位置!
赫然!
洞開著一個幽深的、通往無盡黑暗的孔洞!
孔洞邊緣,盤繞著一條幾乎無法辨認、卻散發(fā)著無邊戾氣的血色蜈蚣殘影!
圖案下方,一行同樣如同爪痕烙印、完全由這種污血尸油構(gòu)成的扭曲文字:
“血鎖非枷……乃通幽冥之殘鑰……”
殘鑰!通往幽冥的殘鑰!
血鎖碎片,果然不僅僅是禁錮!它是鑰匙!是打開某扇門的一部分!
巨大的震撼和希望如同激流瞬間沖刷了陳默絕望的冰河!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疑惑!幽冥?通向哪里?如何使用?!
就在陳默被這詭異圖影攝住心魂的剎那!
嗡——!
他后背肩胛處的血鎖碎片猛然爆發(fā)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一種奇異、冰冷、帶著金屬吸附感的牽引力自碎片深處傳來!同時!
那卷被他捂在胸口的尸油經(jīng)書夾層之中!
似乎有什么東西……
因為這強烈的悸動……
松脫了!
一張折疊的、異常堅韌厚實的暗黃色皮紙從經(jīng)書最深處滑落出來!飄然掉在冰冷的地面!
皮紙上似乎用濃墨勾勒著簡易的山川河流圖形!
其中一處靠近河道交匯點的位置!
被一個極其醒目、如同烙印般刺眼的、用朱砂摻雜著某種粘稠黑線勾勒出的猩紅船錨標記所占據(jù)!
船錨標記的旁邊!一行蠅頭小楷批注:
“癸水”
而在那船錨標記所指向的圖例位置下方!
一小行幾乎與圖紙紋理融為一體的淡灰色楷書小字若隱若現(xiàn):
“江灘沉駁,丁三號艙……”
尸油經(jīng)文上那污血凝結(jié)的“殘鑰”二字如同毒蟲噬咬著陳默的心臟!冰冷的殘卷滑落在地,那張標記著紅錨和“癸水”字樣的厚實圖卷仿佛有千鈞重!
“癸水”!又是癸水!沉船!
轟——!哐——!!
青銅大門方向傳來前所未有的猛烈撞擊!這一次不是機括!而是外力猛撞!
陳默猛地回頭!
只見那扇厚重無比、機括轉(zhuǎn)動聲沉寂下去的青銅大門!
門縫!
在趙鐵柱以命相抵的支撐下……
竟真的!被從外面強行撞開了小半尺寬的縫隙!
一支閃爍著幽藍寒光的沉重鐵矛矛尖穿透了趙鐵柱擋在門前的身軀!
同時穿出的……
還有一截末端刻著模糊“朱”字斷痕的染血刀柄!
是陳默帶來的那柄殘破環(huán)首刀!之前被趙鐵柱擲出釘在門框!此刻被外面的人當做了撬棍!
“默……娃子……圖……快……”趙鐵柱魁梧的身體被鐵矛狠狠頂在門上!巨大的力量幾乎將他撕裂!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從他口中、腰腹的致命傷口中瘋狂噴涌!染紅了大半扇青銅門!他那用琉金齒輪死死咬住柴斧、支撐身體的右臂無力地垂落……沉重的琉金斷肢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帶著那根被咬死在斧柄上的巨大斷裂齒牙……
哐當!
砸落在地!
趙鐵柱僅存的、布滿血絲的獨眼,如同耗盡了最后一點燈油,死死地、最后地望向陳默和他腳邊那張落下的圖紙!渾濁的瞳孔中,映照著那刺眼的紅錨標記……
門外!
一個穿著普通流民破襖、卻面目精悍、眼神如鷹般銳利的中年男人,正緩緩從門縫里拔出那根染血的鐵矛!他的身后,隱約可見幾個持弩蒙面的身影!是王平!他竟在混亂中悄然尾隨至此!
王平的目光越過高大的門框,越過被釘在門上的趙鐵柱噴涌著血泉的身體,如冰冷的探照燈般瞬間鎖定了石室深處抱著小滿、腳踩“癸水”沉船圖的陳默!
“圣子,”王平沾著趙鐵柱鮮血的臉上扯出一個冰冷殘忍的笑意,“找到船……或者……把圖和你妹留下!”他手中那根滴血的鐵矛矛尖,毫不掩飾地指向了陳默懷里昏迷的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