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源自山洞深處的古老鐘鳴,如同無形巨錘,狠狠砸在所有生靈的心魂之上。常天龍顯化的巨大虛影劇烈搖曳,幽綠磷火明滅不定,豎瞳中第一次流露出凝重與驚疑。墨斗張沖勢頓止,破煞斧上的烏光被一股無形的壓力死死壓制,斧身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我更是感覺胸腔如被巨石填塞,虎口灰線灼燙似火,與那洞中散逸出的、浩瀚如淵的古老威壓隱隱抗衡,體內(nèi)殘存真炁幾欲潰散。
崔香童面無人色,牙齒都在打顫:“山…山魄醒了…完了…”
“醒個屁!” 墨斗張猛地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獨眼死死盯著那黑黢黢的山洞,“是震動!炸山洞的動靜太大,震動了里面埋著的老物件!那‘鐘聲’是青銅器共振!帶著地底的煞氣!專門沖靈體來的!” 他常年與古墓厭勝打交道,對器物震動引發(fā)的異響和能量沖擊最為敏感。
他說的有理。那鐘鳴雖蘊含威壓,但更偏向物理層面的次聲波和能量震蕩,對靈體(能量聚合態(tài))和敏感法器(如破煞斧)影響最大,對血肉之軀的直接影響反而小些。否則那逃入洞中的槍手,早該被震碎了。
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時候!那三個被炸懵的槍手,趁著常天龍?zhí)撚笆苤啤⒛窂埍蛔璧拈g隙,連滾爬爬,緊跟著同伴也鉆進了山洞!洞口上方,被穢毒侵蝕的“地陽精”巨石在鐘聲余波中咔咔作響,裂痕蔓延,暗黃穢氣如同噴泉般涌出!礦坑底部暗紅色的污穢巖層也加速逸散著硫磺惡臭!整個后山的污染在急劇惡化!
“先救人!穩(wěn)住地陽精!” 我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虎口的灼痛,嘶聲喝道。當務(wù)之急,是救王秀芝,并阻止地陽精徹底崩潰!否則穢毒源頭的污染將再無制約,靠山屯乃至整片山林都將化為死地!
常天龍巨大的虛影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咆哮,深深看了一眼那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山洞,幽光一閃,龐大的身影瞬間收斂、淡化,最終化作一道微弱的綠光,射向礦坑對面一處被積雪覆蓋的崖壁裂縫——那里隱約傳來幾縷極其精純卻微弱的草木靈韻,是白仙本體藏匿的“老藥園子”殘存之地。顯然,這位常家領(lǐng)袖選擇暫時退避鋒芒,先去守護更虛弱的白仙。
“老張!護法!香童,準備東西!” 我放下背上氣息奄奄的王秀芝,讓她倚靠在距離礦坑稍遠、相對干凈的一塊背風巖石下。丫蛋立刻撲到母親身邊,小手緊緊握住母親冰涼的手。
時間緊迫,不容遲疑。道家山、醫(yī)、命、相、卜五術(shù),此刻需熔于一爐!
第一步:定魂固魄(醫(yī)、山)
王秀芝魂魄被穢毒侵蝕,如同風中殘燭。我迅速取出三根定魂針(特制銀針,浸染過朱砂、雄黃、安息香)。腳踏九宮方位,口誦《太上洞玄靈寶救苦拔罪妙經(jīng)》安魂章節(jié):“…魂神澄正,萬炁長存…” 同時,左手掐“太清安魂印”,右手運針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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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會穴(諸陽之會)一針,引天光清氣(微弱朝陽)入體,提振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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膻中穴(氣海)一針,疏導紊亂氣機,溝通木心珠渡入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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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泉穴(接地)一針,導引腳下未被污染的地脈微氣(需精準避開礦坑污染源),穩(wěn)固地魂。
三針落下,王秀芝青灰的臉色稍稍回緩,呼吸也平穩(wěn)了些許,但眉宇間那團暗黃的穢氣依舊盤踞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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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探毒鎖源(卜、相)
“香童,取她中指血!” 我沉聲道。崔香童立刻用銀針刺破王秀芝左手中指,擠出三滴暗紅近黑的血液,滴在一片干凈的龜甲(墨斗張?zhí)峁┑墓排f龜甲,有通靈之效)上。
我取出三枚乾隆通寶,置于染血的龜甲之上。閉目凝神,不再占問吉兇,而是以卜術(shù)為引,結(jié)合相術(shù)中的“望氣”之法,全力感應(yīng)血液中穢毒的核心氣機!
意念集中于暗紅血液,腦中觀想其微觀流轉(zhuǎn)。銅錢在龜甲上輕輕震顫,卦象未成,但血液中的穢毒氣息卻在龜甲的靈性和銅錢的磁場牽引下,變得“可視”!只見那三滴黑血中,無數(shù)極其細微、扭曲蠕動的暗黃絲線糾纏盤繞,核心處,一點米粒大小、閃爍暗紅邪芒的結(jié)晶正不斷散發(fā)著污染波動!正是“血煞晶”的核心毒素!其氣息與礦坑底部的暗紅巖層、地陽精裂縫中滲出的穢毒,同源同質(zhì)!
“毒核已現(xiàn)!凝而不散,深植三魂!” 我睜開眼,語氣凝重。這穢毒,已與她魂魄本源糾纏,強行拔除,稍有不慎便是魂飛魄散!
第三步:借陽驅(qū)穢(山、醫(yī))
唯一的生路,便是借助外力!目標直指那塊瀕臨崩潰的“地陽精”巨石!
“老張!護住丫蛋!香童,跟我來!” 我拔下定魂針(留針太久傷元氣),示意崔香童扶起王秀芝。三人頂著越來越濃的硫磺惡臭和洞中散逸的古老威壓,艱難地靠近那塊布滿裂痕的白色巨石。
離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它的痛苦!巨石原本溫潤如玉的表面,此刻冰涼刺骨,裂縫中滲出的暗黃穢氣帶著強烈的腐蝕性,連周圍的積雪都被染黑融化。但在這污穢的核心深處,我依舊能感應(yīng)到一絲微弱卻頑強掙扎的至陽核心!如同被污泥包裹的炭火!
“地陽精,乃地脈陽氣郁結(jié)所化,性烈屬火,專克陰邪穢毒!” 我快速對崔香童解釋,“但它自身已被重創(chuàng)污染,無法直接調(diào)用。需以媒介導引,以‘金針度穴’之法,借其一絲未被污染的純陽本源,注入患者體內(nèi),里應(yīng)外合,焚化穢毒!”
“媒介?”崔香童看向我。
我取出那枚一直滋養(yǎng)著我的千年木心珠!此物蘊含老林千年生機,屬性溫和屬木,正是溝通狂暴地火(地陽精)與脆弱人身的絕佳橋梁!
“木生火,火克毒!香童,扶穩(wěn)她!對準巨石未被污染的核心感應(yīng)點!” 我將木心珠按在王秀芝后背靈臺穴(屬督脈,通陽)。自己則再次抽出三根更長的金針(針體微泛赤銅光澤,專為引動地火煉制),針尖蘸飽了混合赤硝、朱砂的烈性藥粉。
腳踏離火位(南方),手掐“丙丁引火訣”,我全部精神集中于巨石深處那點微弱的純陽核心,口中疾誦《上清玉府五雷真文》引火篇:“…炎精炎精,朱雀飛騰…神火滅妖,邪毒焚形…”
咒語聲中,我雙手如穿花蝴蝶,三根金針化作三道金紅流光,精準無比地刺入王秀芝后背大椎、身柱、至陽三處要穴!針尖入體即引動她體內(nèi)木心珠的龐大生機!
“嗡——!”
就在金針刺入的剎那,那塊瀕死的“地陽精”巨石猛地一震!一道微弱卻純粹熾烈的白金色光絲,如同受到召喚,竟從巨石最深處的一道細微裂縫中激射而出,無視空間距離,瞬間穿透木心珠,沿著三根金針,狠狠貫入王秀芝體內(nèi)!
“啊——!” 王秀芝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叫!身體猛地繃直如弓!一股肉眼可見的白金色火焰從她七竅中噴薄而出!她體內(nèi)盤踞的暗黃穢毒如同遇到克星,發(fā)出“滋滋”的尖嘯,瘋狂扭曲掙扎,化作縷縷惡臭黑煙被強行逼出體外!
至陽之火焚毒!霸道絕倫!但也兇險萬分!
王秀芝的身體劇烈顫抖,皮膚瞬間變得赤紅滾燙,仿佛要自燃!這是陽氣過盛,焚灼自身的征兆!
“懋欽哥!她撐不住!” 崔香童驚叫,感覺扶著的人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千鈞一發(fā)!我早有準備!右手閃電般并指如劍,點在王秀芝頭頂百會穴,將體內(nèi)木心珠最后一股溫和龐大的生機強行灌入,護住她天魂識海!左手則虛空畫符,一道用自身精血凌空繪制的“癸水潤身符”瞬間成型,拍入她丹田氣海!
“水生木,木緩火!定!”
水火相濟,陰陽調(diào)和!王秀芝體表的赤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噴薄的白金火焰也迅速內(nèi)斂。她身體一軟,癱倒在崔香童懷里,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但臉上那層死氣的青灰和眉宇間的暗黃穢氣,已然消散!呼吸悠長平穩(wěn),帶著生機!
成了!以木心珠為橋,金針為媒,強引地陽精一絲本源純陽,輔以自身精血符箓調(diào)和,終將這深入魂魄的穢毒根子焚滅驅(qū)除!
然而,就在我們剛松一口氣的剎那——
“咔嚓!轟隆——!”
那塊本就瀕臨極限的“地陽精”巨石,在強行被抽取一絲本源后,終于徹底崩潰!巨大的白色石塊在刺耳的碎裂聲中四分五裂,轟然坍塌!一股遠比之前濃郁十倍、帶著絕望死寂意味的暗黃穢氣,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從巨石基座下方噴涌而出,瞬間席卷了整個礦坑!礦坑底部暗紅色的污穢巖層也仿佛被引動,加速釋放出濃烈的硫磺惡臭!兩股污穢之氣混合,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黑黃色毒云,迅速擴散!
“不好!地陽精徹底毀了!穢毒源頭失控了!” 墨斗張目眥欲裂,拉著丫蛋急退!
與此同時,那黑黢黢的山洞深處,那古老悠遠的鐘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更加清晰、更加…具有某種規(guī)律的節(jié)奏感!仿佛…某種儀式被重新啟動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土石厚重、歲月滄桑、以及…冰冷怨毒的恐怖氣息,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緩緩從山洞中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個后山!風雪在這一刻似乎都凝固了!
“走!進洞!” 一個嘶啞癲狂的聲音從洞口傳來。只見那個最后逃進去的槍手探出半個身子,臉上帶著狂喜和一種被蠱惑的狂熱,對著外面彌漫的黑黃毒云毫無懼色,“主上蘇醒了!快進來!得享永生!”
他話音未落,礦坑中彌漫的黑黃毒云像是受到某種無形之力的牽引,竟化作數(shù)條粘稠的觸手,猛地卷向昏迷的王秀芝和我們幾人!
危機,非但沒有解除,反而因我們救治王秀芝的舉動,提前引爆了最恐怖的殺局!地陽精毀,穢毒爆發(fā),洞中古物復蘇,強敵環(huán)伺!退路已被毒云封鎖!
前有狼(山洞古物),后有虎(穢毒云),已是絕境!
我抹去嘴角因強行施法溢出的鮮血,眼中寒光凜冽,看向那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山洞,又看了一眼懷中昏迷的王秀芝和驚恐的丫蛋。
“墨斗張!開路!進洞!” 我厲聲喝道,左手捏緊了最后一張保命神符,右手則悄然握住了那把跟隨我多年、此刻正發(fā)出低沉嗡鳴的雷擊棗木劍。
這后山礦坑是死地,那山洞是龍?zhí)痘⒀ā5丝蹋ㄓ兄弥赖兀蚩珊笊《粗心潜惑@醒的“主上”和古老的秘密,或許正是破局的關(guān)鍵,也是這場東北詭事最終指向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