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婦人好像被打了興奮劑，立馬來了興致。
“嬸子，啥時候的事兒？”
“是啊，跟我們說說唄，好端端的咋就被休了呢？”
這事兒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早晚都要說的，喬羽強調，“不是被休，是和離，和離”。
“那你和我們說說，為啥和離？總要有原因的吧？”
忘恩負義的是他吳秀才，喬羽便一五一十的講給她們聽。
有人氣不過咒罵吳秀才考不中科舉，有人卻撇嘴，“不能生兒子的女人，哪個男人不嫌棄”。
喬羽瞥了一眼那人，她是能生兒子，一口氣生了五個呢，卻窮的全家只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
主要是她男人摔斷了腿，不能下地，全家只靠她一個人拉扯，最大的兒子才十歲，出不了多少力。
“還是他劉嫂子有本事，祝你再生八個大兒子，到時可有福享了”。
那個劉嫂子訕訕一笑，再生可真養不起了，現在孩子還沒長大，再過幾年就該說親了，他家要房沒房，要錢沒錢，拿啥給兒子娶媳婦。
“這是自然，生兒子就是本事，將來他們隨便給我點，就夠我享福的”。
喬羽懶得再和她爭論，認知不同眼界不同，看到的世界也是不一樣的。
牛車緩緩到了鎮子上，喬羽跳下車，首先打量鎮上人們的穿衣打扮。
是比鄉下好上那么一點，依舊是粗布麻衣，只是少了些補丁。
這樣的鎮上，即便放顆夜明珠恐怕都賣不上價。
她要利益最大化，手中的布匹就要走高端路線，這個鎮上不合適。
喬羽轉頭對孫小五說道：“小五啊，嫂子能不能包你的車去趟縣城？”
小五滿臉都寫著為難，他的牛車都是固定時辰接送孫家莊的人，他去了縣城，那些鄉親們怎么回家，況且去縣城還要大半個時辰，車錢又該如何算。
孫大力全家托舉吳秀才，早就掏空了家底，本來一文兩文的還不上可以欠著慢慢還，欠太多的話，他們家拿啥還。
孫大力見他不愿意，就想拉著老娘腿著去縣城，大不了娘走累了他背著，犯不著求人。
喬羽推開孫大力的手，依舊笑著對孫小五說道：“你送我去縣城，咱們不能白用你的車，來回嫂子給你四十文如何？”
孫大力聞言眼睛亮了，牛車坐滿頂天能坐十個人，一來一回才二十文，可是，“嫂子，這四十文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能拿的出來嗎。
喬羽見他有同意的意思，錢的事都是小事，“如果嫂子還不上四十文，那就用家里的糧食頂賬”。
聽她這么說，孫小五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嫂子，你看你說的，我還能怕你賴賬不成，我就是替你心疼錢”。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喬羽并不認為孫小五的態度有什么不妥，總比欠下人情容易還。
這還沒賣出去布呢，就先欠下四十二文，可是愁壞了孫大力。
他在心里合計，實在不行，家里的農田就交給老二，他來鎮子上扛大包還賬。
縣城果然比鎮上繁華，還沒進城就看到好些馬匹，在鎮上看到最多的是牛車，還有少數的毛驢車，喬羽心中燃起希望。
“嫂子，那我就在城門口等你們，你們可要快些啊”，縣城不讓牛車進城，孫小五看著他們的背影囑咐。
喬羽倒著羅圈腿，身后跟著大兒子，他們不記得多少年沒來過縣城了，記不清哪是哪，只好一邊走一邊打聽。
布莊有好幾家，距離他們最近的就在前面不遠處。
喬羽便加快了腳步。
縣城繁盛，店鋪里的人也不少，掌柜的和一個小伙計口若懸河推銷店里的布匹。
喬羽邁了一條腿過門檻，掌柜的面對著門，一眼就瞧見他們，身上的衣裳洗的發白不說，還盡是補丁，腳上的黑布鞋露著腳指頭，這樣的人家頂多買一尺布，還都是最便宜的，他們見多了。
“我們現在忙著呢，顧不上你那一尺二尺的，等空了再來吧”。
受白眼受冷落，喬羽早就想到了，無論哪個年代都是先敬羅衣后敬人，“掌柜的，我不買布，我是來賣布的，你要是忙，我就在一旁等等”。
孫大力腳趾摳地，頭都不敢抬，渾身滾燙，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什么？賣布的？去去去，我這忙著呢，沒功夫和你胡鬧，出去出去”，掌柜的揮手攆他們出去，本來一尺兩尺的也是客人，說話還算客氣，眼下確定她是來胡鬧的，掌柜的可不打算和她周旋。
店內客人的目光向他們投過來，孫大力輕輕扯了扯喬羽的衣襟，低聲說道：“娘，咱走吧…”
喬羽自然不會把掌柜的態度放在心上，還想推銷幾句，可這樣的場面對孫大力來講就是遭罪，便遂了孫大力的意走出布莊。
縣城又不止一家布莊，可是誰能保證下一家就會讓他們有機會開口。
喬羽向前走著突然止住腳步，孫大力差點沒停住撞上去，“娘，你咋不走了？”
“老大，你把筐給娘，你去問問糧店的米價，咱們也好心里有個數”，喬羽想要支開孫大力，也免得他跟著受罪。
“娘，不急，咱們賣完布一起去，兒子不放心你一個人”。
喬羽輕笑，“娘這么大歲數，還能讓人拐了去？咱娘倆分開辦事，還能節省時間，你小五叔還在城門口等著呢”。
聽到還有人等著，最怕給別人帶來麻煩的孫大力這才勉強點頭，“娘啊，你可別走遠了，有事就喊我”。
喬羽支開孫大力，這才背著竹筐向下一家走去。
第二家距離上一家有一段距離，拐了個彎才到。
這家店比上家店看起來氣派，上下兩層樓，店鋪大不說，油刷過的匾額還泛著青光。
店鋪大，貨品全，顧客自然就多。
喬羽這次沒直接進去，免得沒開口就被人轟出來。
她把竹筐放下，將包裹布匹的破布取掉，竹筐放在門口不礙事的地方，這才抱著白布進門。
“我這料子最是涼爽透氣，柔軟不說，還像嬰兒肌膚一樣光滑，最適合做貼身穿的里衣，別看它只是普通的白布，這可是我那亡夫從海外淘回來的，別說是縣城獨一份，就是放眼全國，我老婆子也敢打包票是獨一份”。
店里的顧客聽著蒼老的聲音齊刷刷看過來，這樣一個像乞丐的老婦人，莫不是在說胡話，剛要移開目光，就見喬羽將布匹展開，那塊被拉出的布頭隨著風呼呼的抖動。
一個穿著體面的婆子兩眼泛光走過來，上手摸了摸，冰冰涼涼還十分柔軟，她活三十多年都不曾見過，果然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