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林婧霜癱坐在地，氣得指尖發顫。
“霍凌淵，你給我等著！我這就去告訴父親！”
話音未落，她已扶著廊柱，踉蹌著起身，跌跌撞撞地離開。
屋內燭火忽明忽暗。
霍凌淵垂著頭，不敢再看林玥卿一眼，只是喃喃地重復著：“玥卿，對不起......是我錯了......”
榻上的林玥卿按住眉心，指尖掐進掌心。
"夠了。當年我救你一命，后來你拼死從虎口救下我，咱們的情分早兩清了。”
“從今往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干。"
"玥卿！" 霍凌淵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卻在觸及她袖口時觸電般縮回。
"就一次......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林玥卿抬眼望向窗外的殘月，眼尾泛著冷白。
"你聽不懂嗎？我不想與你有任何關系，況且，我也與璟川締結契約。”
聽到林玥卿說與厲璟川締結契約，霍凌淵的心猛地一痛，似是被利刃刺穿。
本來，與林玥卿締結契約的人應當是他，可也是他，親手將林玥卿推了出去，推向了別人的懷抱。
霍凌淵瞬間跪下，張了張口，正要說些什么，房門卻被輕輕打開，厲璟川走了進來。
“玥卿，陸家次子已至云渺宗山門前，咱們也該動身了。”
她將手輕輕擱進他掌心，輕聲道：“走。”
兩人并肩跨出門檻時，厲璟川忽然傾身替她拂去鬢邊落花，低笑混著呼吸落在她耳畔，"起風了。"
這幕刺得霍凌淵眼眶生疼。
曾幾何時，她望向自己的眼底也盛著春水般的笑意，如今卻只在那襲玄色身影旁化作流螢。
他跌跌撞撞跟上兩人，胸腔里像是有把銹刀在絞動，每走一步都能帶出喉嚨里的鐵銹味。
云渺宗正堂傳來壓抑的抽噎。
林婧霜蜷在林父膝頭，繡著并蒂蓮的帕子絞得變了形："父親......他們、他們還要解契......"
"解契？"
檀木鎮紙砸在案上，震得茶盞里的浮葉簌簌打轉，"當我云渺宗的契約是兒戲？去！把那兩個孽障給我押來！"
“大膽！”
"不必勞煩諸位。"
林玥卿緩步走了進來，神色淡然，素色襦裙被山風掀起一角，像片不肯沾塵的雪。
林父見狀拍案而起，銀白胡須抖得如同振翅老鶴。
"好個逆女！竟聯合外人欺辱親妹！"
"世伯莫動怒。" 霍凌淵突然跨步上前，寬大袖袍遮住林玥卿的身影，"都是我的錯，與玥卿無干。"
林玥卿卻側身避開，直視著盛怒的父親，聲線清冽如冰泉。
"我何時欺辱過她？倒要聽聽妹妹口中的 ' 欺辱 ' 是何名目。"
林父只覺心口發悶，猛地一把拍向桌案，對著下人吼道："取族譜！今日便要將這逆女逐出師門！"
堂外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宗門子弟擠在月洞門前，竊竊私語。
林婧霜垂眸掩住眼底笑意，指尖卻在父親后背輕輕按揉。
"父親消消氣，姐姐剛歸宗不久......"
這話卻讓林父瞥見廊下與厲璟川私語的林玥卿。她側頭時，耳墜上的東珠輕輕晃出弧線，竟似半分不在意。
盛怒之下，他抓起狼毫便要落墨，卻被林婧霜驚呼著按住手腕。
"父親三思！姐姐到底是林家血脈......"
"林家血脈？" 林父甩袖瞪向面色平靜的林玥卿，"既已修為全無，還敢在宗內撒野，留她有何用！"
筆尖刺破宣紙的聲響格外清晰。
當看到 "林玥卿" 三字被朱筆狠狠勾銷時，林婧霜垂在袖中的指尖狠狠掐進掌心，嘴角卻抑不住地往上翹。
她慌忙用帕子掩住半張臉，聲線里摻著假惺惺的哽咽。
"父親別氣壞了身子......"
"唯有你懂得心疼為父。" 林父拍了拍她發顫的肩膀，忽然抬手指向始終神色淡然的林玥卿。
"你瞧瞧她那副不屑的模樣！哪里有半分悔意？"
林婧霜順著父親的目光望去，正撞上林玥卿似笑非笑的眼神。
更叫她心驚的是，當朱筆勾銷名字時，這女人竟輕輕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什么沉重的擔子。
"父親既覺得痛快，女兒自然替您高興。" 林玥卿指尖撫過案上冰涼的鎮紙，忽然輕笑出聲。
"只是方才聽小廚房的柳嫂說，有個穿青衫的外男趁著亂子進了西跨院，直奔薔薇院去了。"
"薔薇院？"
林父捏著鎮紙的手頓在半空，他抬眼時目光如刀，正撞進女兒垂眸掩著的笑意里。
"你......此話何意？"
"不過是件趣事罷了。" 她低笑著轉身，"父親隨我去瞧瞧，說不定能見到些......意外的收獲呢。"
林婧霜突然踉蹌著撲過來，指甲幾乎掐進父親手腕。
"父親累了一日，還是先歇息吧！"
林玥卿笑意更深，袖中指尖輕輕叩了叩門框。
早候在廊下的婆子立刻上前架住那花枝亂顫的身影，她望著妹妹煞白的臉歪了歪頭。
"妹妹怎的慌成這樣？不過是外男誤入內宅的小事，我素日最信周姨娘的清譽......"
特意咬重 "周姨娘" 三字，眼尾掃過父親驟然繃緊的下頜。
"不如一同去看看，也叫妹妹安心些？"
林父此刻方覺女兒話里藏刀，袖中手指緩緩蜷起。
他甩脫小女兒抓著的手腕，冷著臉跟上了林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