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我將刀片抵在妞妞手腕上時，陳大山舉著 DV 機笑得露出黃牙：“錄下來，
讓全村看看這瘋婆娘怎么殺女兒。”七歲孩子的皮膚被壓出白痕，
她卻突然伸手擦掉我臉上的血：“媽媽不痛，妞妞的血能換糖吃。
” 而墻角的火鉗還泛著紅光，三天前剛在她小腿烙下牡丹花紋。
當刀片即將劃開皮膚的瞬間，張家明踹開房門，他褲兜里露出的兒童內褲，
花紋和妞妞失蹤的那條一模一樣 —— 此刻，誰才是獵物？正文柴房的木板在滲血。
我數著樓板縫隙的霉斑，第七塊磚縫里卡著妞妞的糖果紙。草莓味早散了，
只剩錫紙邊緣的牙印，和她昨天塞進來時一樣。陳大山的酒氣從門縫鉆進來，
混著張家明的汗臭，比老鼠藥更讓人作嘔。“死賤人還沒死？”鐵棍砸在門上時，
我正在舔鋁盆里的水。老鼠藥粉末沉在盆底，像撒了把細鹽，是我三天前趁倒夜壺時藏的。
妞妞的哭喊聲從閣樓漏下來，比昨天弱了三分，像被踩住脖子的小雞。
指甲摳進掌心的糖果紙。錫紙邊緣割破皮膚，血珠滲進 “草莓” 圖案的凹痕里。
這是她藏的第三塊糖，用口水粘在墻縫，說 “給媽媽留著甜”。現在甜味早被血泡透，
只剩鐵銹味在舌尖打轉。陳大山的皮鞋尖捅進門縫。我聽見他嚼花生的聲音，咯嘣咯嘣，
和前世埋母親時鏟土的聲音一樣。張家明在樓梯口吐痰，濃痰砸在地上，驚起兩只蟑螂，
朝我腳邊爬來。“明天就把小雜種賣了。”張家明的鐵棍敲著樓梯扶手，咚、咚、咚，
像在給我數倒計時。我摸著褲兜里的老鼠藥瓶，玻璃碴劃著大腿內側，
那是今早用碎碗片割開的藏藥處。血滲進褲襠，和三天前的舊血混在一起，結成硬塊。
閣樓突然沒了動靜。我撲到門邊，肩膀撞得木板墻嗡嗡響。“妞妞！
”喉嚨里涌上來的血堵住聲音，只能發出咯咯的氣泡聲，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指甲瘋狂摳著門縫，摳掉兩塊磚皮，露出里面妞妞塞的半塊餅干。老鼠藥在鋁盆里晃了晃。
我盯著水面映出的臉，左眼腫得只剩條縫，右嘴角裂開道血口，和鏡中臨死前的模樣重疊。
陳大山在樓下哼黃段子，張家明的笑聲像破鑼，一下下砸在我太陽穴上。“該上路了。
”我把老鼠藥倒進嘴里，苦味從舌根竄到鼻腔，嗆得眼淚直流。糖果紙被攥成一團，
鋁箔邊緣扎進掌心，我數著心跳 ——一下，兩下，三下，直到七竅開始流血，
直到聽見自己喉嚨里的咯咯聲，直到閣樓再次傳來妞妞微弱的哭聲。指甲劃向墻面時，
血珠甩在磚上。“救” 字的提手斷了三次，
因為左手無名指已經沒了指甲 —— 那是上個月陳大山用門夾掉的。
“妞” 字的女字旁拖出長痕，混著鼻涕和血，在墻上畫出歪歪扭扭的曲線。
張家明的腳步聲突然上樓。我拼盡全力蜷起身子，把糖果紙塞進嘴里，用牙齒咬住錫紙邊緣。
血從鼻子里涌出來，糊住眼睛，卻看見門縫里漏進的光，
照在墻上的 “救妞妞” 三個字上，像三根燃燒的火柴，在黑暗里明明滅滅。“死了沒？
”陳大山的煙袋鍋捅進門縫，戳中我的肩膀。我屏住呼吸，讓血泡從嘴角溢出，
在下巴凝成血珠。張家明踢開房門時，我聽見他倒吸冷氣的聲音，“真死了？媽的，
這下賣不成錢了！”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混著妞妞的哭聲，像團亂麻塞進耳朵。
我感覺不到疼了，只覺得冷，從骨頭縫里往外冒的冷。指甲還插在墻里，指尖摳進磚面，
像要抓住最后一絲力氣。糖果紙的錫紙劃破口腔，甜，苦，血，混在一起，
像妞妞第一次叫 “媽媽” 時，我流的淚。墻面上的血字還在滲血，
“救” 字的最后一筆，像根拖在地上的鎖鏈，而我，終于用生命，在這鎖鏈上，
刻下了求救的印記。柴房的木板床在搖晃。我睜開眼，指甲下意識摸向掌心 ——沒有血泡，
沒有玻璃碎片，只有前日被竹條抽的血痕，還在發燙。窗外蟬鳴刺耳。數著木板縫的陽光，
三指寬，和前世死亡那天一樣。閣樓傳來妞妞的咳嗽，像破紙片在抖。樓下廚房碗碟響，
陳大山在熬粥，米粒煮得稀爛，他總說 “省柴火”。枕頭下有硬物硌背。
手指觸到塑料殼的瞬間，心跳漏了一拍。前世被摔碎的手機，此刻完整躺在草席下，
屏保是妞妞撿的鵝卵石，她說是 “給媽媽的寶石”。樓梯傳來吱呀聲。翻身撞向木板墻，
額頭磕在釘頭，眼冒金星。“賤骨頭又發瘋？”陳大山的煙袋鍋砸門，灰簌簌落進頭發，
像撒了把細沙。手機在掌心發燙。錄音鍵的藍光閃了閃，像顆掉在泥里的星星。
張家明的腳步聲近了，解放鞋后腳跟磨出深窩，和前世一樣。“明天賣了小雜種，換錢買肉。
”他的聲音混著粥香，湯勺刮鍋底，陳大山在喝稠的，把稀湯留給我和妞妞。“井里水淺，
扔進去淹不死。”陳大山吧嗒嘴，像在品油花。“用麻袋裝了沉塘，她娘當年跳井也沒人管。
”張家明笑，鞋底碾過蟑螂，咯吱聲刺得太陽穴突突跳。手機錄音燈明明滅滅。
把耳朵貼門縫，聽見陳大山往碗里倒藥粉，降壓藥磨成細沙，簌簌響。“喝了粥，
就帶她見妞妞。”瓷碗從門縫推進，刮出白印，像道新割的傷口。舉起碗砸向門板。
粥潑在陳大山褲腿，他罵罵咧咧后退，鞋底碾過米粒，像踩死螞蟻。我蜷身把手機推過門縫，
錄音燈又亮了，像妞妞眨眼睛。張家明腳步聲上樓，帶著妞妞的嗚咽。
“媽媽 ——”她的手從閣樓窗縫伸來，掌心向上，腕子紅痕是婆婆捆豬的繩印。
“再哭喂狼！”巴掌聲像破鐵皮拍水缸，我撲到門邊，肩膀撞得木板墻嗡嗡響。
手機在門縫晃了晃，錄音燈突然變亮，像突然燒起來的火苗。陳大山煙袋鍋砸在額角。
煙味混著妞妞哭聲，我聞到他口袋的老鼠藥，和前世我喝的一樣。手機錄音鍵還亮著，
在黑暗里固執閃，像墻縫里的糖果紙。閣樓門響了。聽見妞妞赤腳拖向樓梯，腳趾劃木板，
像小老鼠啃墻。“媽媽救 ——”喊聲被巴掌切斷，剩下半個字噎在喉嚨，像吞了碎玻璃。
撿起地上的碗，碎片割破手指。血滴在手機上，滲進錄音鍵縫隙，像朵小紅花開在灰殼子上。
陳大山和張家明的聲音鉆進來，每句都像釘子，釘進存儲卡。“鎮東頭李屠戶，
出三萬買童養媳 ——”“等她咽氣，扔妞妞去亂葬崗 ——”這些話前世在耳鳴里盤旋，
此刻被麥克風吞進去，成了絞索。窗外蟬突然不叫了。摸著墻上磚縫，
那里藏著前世妞妞的糖果紙，錫紙褪了色，像塊疤。手機在門縫發燙，錄音燈亮著，
像掌心里的血，總也止不住。這次不喝老鼠藥，要讓他們的每句話，都變成絞索，
勒緊他們的喉嚨。柴房的破鏡子掛在墻上，邊角碎成鋸齒。我盯著鏡里的人，頭發纏草屑，
左眼淤青，是陳大山用煙袋鍋砸的。她也看著我，嘴角裂著血口，和前世斷氣時一模一樣，
像張死人臉。木盆里的冷水晃著光。蹲下來，指甲摳進盆沿裂紋，那里有去年凍瘡疤。
水潑到臉上時，鏡中人猛地抽搐，頭發貼額角，
露出三厘米長的疤 ——十五歲被賣給張家明，他用扁擔抽的，說 “給牲口打記號”。
冷水順著下巴滴，砸在腳背上的淤青處，疼得蜷起腳趾。鏡中人也在抖，肩膀鞭痕滲血，
和前世囚禁時的傷重疊，像副枷鎖。“賠錢貨。”陳大山的罵聲在耳邊炸開，
和撕毀存折時一樣。猛地抬頭，鏡中人眼神晃了晃，像被抽了一鞭的狗，本能想縮墻角。
墻外傳來張家明吐痰聲。抓起盆里的水又潑向鏡子，水流在玻璃上蜿蜒，像條爬向脖子的蛇。
鏡中人臉上水珠混著血珠，滴在胸口月牙形燙傷上 ——那是婆婆用熨斗烙的，
說 “生不出兒子就得挨燙”。墻角半塊磚沾著水泥。手指碰上去，粗糙面磨得掌心發疼。
鏡中人嘴唇動了動，聽見自己牙齒打顫，和前世陳大山舉火鉗時一樣。
“你敢死就把妞妞扔井里。”張家明的威脅像鐵絲勒喉。看見鏡中人鎖骨處的條形碼紋身，
人販子燙的，陳大山說 “方便驗貨”。磚塊砸向鏡子的瞬間，閉上眼。
玻璃碎裂聲像刀劃綢緞，鋒利，清脆。碎片扎進掌心時笑了，血珠滴在碎玻璃上，
像撒了把紅砂糖。“6.7”。用最大玻璃片在掌心刻字，筆畫穿過舊疤，疼得肩膀發抖。
鏡中人支離破碎，左眼鏡片掉在地上，像只被挖掉的眼球。鞋底破洞戳腳心。
把帶血玻璃片塞進鞋底，邊緣扎進皮肉，比陳大山的拳頭更清醒。鏡中殘片里，
額角血往下淌，滴在 “6.7” 刻痕上，像朵花長在白骨上。墻縫傳來妞妞咳嗽。
爬過去，指甲摳進磚縫里的泥，那里藏著她昨天塞的橘子糖。“妞妞。”聲音不再發抖，
帶著冷硬的尖刺，像根磨了十年的針。“這次媽媽帶刀來接你了。”墻外腳步聲掠過。
攥緊鞋底玻璃片，掌心血滲進布鞋，腳背上洇出朵暗紅的花。鏡里碎玻璃映著眼睛，
黑得像古井，卻有火星子在跳。陳大山在樓下喊：“賤骨頭滾出來喂豬！”站起來，
鞋底玻璃片扎得腳掌生疼，卻走得扎實。破鏡子碎片在陽光下閃，像撒了一地星星，
每片都映著掌心里的 “6.7”。這次不用等老鼠藥發作，我的刀已經握在手里，
用自己的骨頭磨的，見血封喉。破棉襖裹在身上，棉絮從袖口鉆出。數著門縫漏進的光，
第二十三次接過窩頭。陳大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餓死也別想討饒。”窩頭硬得像石頭。
掰碎，故意撒在窗臺。碎渣落下時，有幾顆滾進磚縫。老鼠的胡須先探出來。一只，兩只，
三只。它們啃食窩頭的聲音，像極了張家明用鐵棍刮擦地面的聲響。墻角的鼠洞，
洞口的土有松動痕跡。指甲摳進去，摸到銹鐵釘。用力一撬，前世藏的微型錄音筆，
還在那里。張家明的腳步聲逼近。迅速把錄音筆塞進衣領，用破棉襖掩住。
他的鐵棍砸在門上：“再喂老鼠，把你扔進去！”磚面粗糙，指甲開始發疼。一下，兩下，
三短；再三下，三長；最后三短。用指甲刻進磚里。墻縫對面傳來拐杖輕點地面的聲音。
是王奶奶，她懂摩斯密碼。又重復刻了一遍，這次更用力，血從指甲縫滲出。
碎鏡片藏在袖中，邊角還沾著血跡。舉起，對準對面山壁。光斑跳躍，在巖石上拼湊。
“拐” 字成形，“賣” 字歪斜，“兒”“童” 筆畫被陽光拉長。張家明突然踹門而入。
鏡片迅速收回，劃開鎖骨。血珠滾落，滴在胸前，像朵綻放的紅梅。“在搞什么鬼？
” 他瞪著眼。“沒…… 沒什么。” 故意顫抖著回答。余光瞥見對面山壁，
光斑組成的字，在陽光下格外刺眼。老鼠又開始啃食窗臺的窩頭渣。錄音筆在衣領發燙，
像塊燒紅的炭。磚上的摩斯密碼，被滲出的血漸漸染紅。而山壁上的 “拐賣兒童”，
正等著某個過路人的驚呼和報警電話。繼續掰碎剩下的窩頭，碎屑撒得更開。老鼠越聚越多，
在窗臺亂竄。這是戰場，是希望，是與魔鬼的博弈。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嘗試，
都在撕開黑暗的口子，都在為救出妞妞，鋪就一條血與火的路。門縫塞進的窩頭砸在腳面。
硬邦邦的面團滾到墻角，露出里面摻的麥粒。陳大山總說 “細糧喂牲口”，
卻在窩頭里藏幾顆充數。指甲摳進窩頭裂縫。麥粒被一顆顆挑出，沾著唾液，粘在墻縫。
“Help” 的 H 少了一豎，用兩顆麥粒補上，濕痕像朵花開了又謝。
張家明在門外哼黃段子。摸了摸衣領里的頭發絲，三根，兩根系紅頭繩，一根系白頭繩。
掰開窩頭時故意手抖，發絲從斷面鉆出來，像從尸體爬出的蜈蚣。夜壺的臊味漫上來。
提著壺走過門檻，門鎖的辣椒水蹭到指尖，疼得皺眉。去年撬鎖時沾到眼睛，差點瞎了，
陳大山說 “防賊先防家”。墻角陰影里，尿劃出道細弱的箭頭。箭頭尾部畫小圓圈，
給王奶奶的暗號，圓圈里點個點，代表閣樓。晨露在磚面聚成水珠，順著箭頭滾向閣樓，
像串會走路的星星。張家明腳步聲從身后傳來。猛地轉身，夜壺里的尿晃出來，潑在他腳面。
“找死！” 他的巴掌擦著耳邊過去，袖口酒氣熏人。夜壺底水珠滴在箭頭末端，
把小圓圈暈成濕痕，像朵被踩扁的花。墻縫里的麥粒在夜里發了芽，嫩芽尖戳著掌心，
像妞妞的指尖。又一塊窩頭塞進來。掰開時故意讓紅頭繩露出來，發絲在面屑里刺眼，
像根扎進肉里的針。張家明罵罵咧咧走遠，踢翻了門口的尿壺，臊水在磚面畫出歪扭箭頭。
晨露里的箭頭亮得像銀子。王奶奶的拐杖尖點在箭頭上，敲了五下 —— 五短，
代表 “明日行動”。摸了摸墻縫里的麥粒，57 顆，一顆不多，一顆不少。
陳大山在樓下摔碗。數著碎瓷片的聲音，一共七聲，和墻上的 “Help” 字母一樣多。
紅頭繩在衣領里蹭著脖子，想起妞妞扎小辮時，說紅頭繩是 “媽媽的口紅變的”。
夜壺底還剩半片尿漬。用指尖蘸著，在箭頭末端畫小太陽，陽光照來，尿漬反光像面小鏡子，
映出閣樓窗戶。那里有塊玻璃碎了角，妞妞總從縫里塞糖果紙，像只啄破蛋殼的小雞。
張家明的呼嚕聲從隔壁傳來。摸著墻縫里的麥粒，57 顆，每顆都沾著唾液和希望。
“Help” 在晨露里閃著光，像用星星拼成的字，每顆星都在說：救我，救妞妞。
而明天，王奶奶會踩著星星的腳印，帶著藥品，來敲開這口井的蓋子。
就像我藏在窩頭里的頭發絲，就像用尿劃出的箭頭，就像 57 顆麥粒拼成的求救信號，
我們終將撕開這黑暗，讓陽光照進妞妞被囚禁的閣樓。豬圈的木板縫漏出酸臭味。
我趴在窗臺上，指甲摳進木頭縫，去年婆婆用火鉗烙的 “賤” 字還在，
成了和妞妞的 “暗號窗”。妞妞蹲在糞堆旁，頭發粘滿豬食，聽見指甲刮窗聲，猛地抬頭，
眼里閃過星光。“擺石子。”指甲敲三下窗臺，
妞妞立刻摸向墻根石子堆 —— 她每天趁婆婆不注意攢的，藏在破磚底，像藏寶貝。
小手在泥水里扒拉，選出三顆光滑石子，豎排擺好，又撿五顆堆成橫排，兩堆中間，
用樹枝劃歪扭 “×”。隔壁傳來王奶奶拐杖聲。妞妞抬頭看我，
我食指在掌心劃兩圈 —— 代表 “乘號”。她恍然大悟，
將三堆石子和五堆石子推到一起，數了兩遍，舉起十五根手指，指甲縫全是黑泥，
在陽光下晃得眼眶發燙。豬圈風口漏進風。看見妞妞把十五顆石子堆成小山，
山頂放片干凈樹葉 —— 她的 “信號旗”，山倒代表有人動過石子。
婆婆罵聲從遠處傳來，妞妞迅速用豬食蓋住石子堆，動作熟練得讓心口發疼，
像看見自己藏不及格考卷。嚼爛的玉米粘牙床。對著豬圈墻張開嘴，玉米糊順嘴角流，
在磚面畫 “200501”—— 妞妞生日，每個數字混著口水，在陽光變干，
像道結痂的傷口。村小老師腳步聲近了。她總這時路過豬圈，背褪色帆布包，鞋尖沾粉筆灰。
故意用袖子蹭玉米糊，讓 “2005” 更清楚，“01” 卻被蹭得模糊，
像朵被踩扁的花。老師目光掃過墻面，停頓零點幾秒，
帆布包帶子突然繃緊 —— 她懂啞語，王奶奶教過數字手勢。經血滴在妞妞衣袖上。
用碎瓷片劃破掌心，混著經血的血珠落在她袖口，暈開暗紅色花。妞妞懂事掀起衣角，
讓血珠滲進布料，又接過我折的紙船，船底用指甲刻 “救女孩 = 500 元”，
每個字刻得極淺，像怕驚醒什么。排水口傳來潺潺水聲。紙船漂進污水時，
妞妞突然抓住船尾，往里面塞顆石子 —— 她藏的第十六顆，代表 “今天又挨了一下”。
紙船晃了晃，在轉彎處打旋，船底字被污水泡得發漲，
“500” 的 “0” 變成模糊圓圈，像只睜不開的眼。婆婆拐杖砸在門框上。
“死丫頭又在玩屎！”痰盂砸在妞妞腳邊，濺起糞水弄臟紙船，
卻讓船底字更清楚 —— 不知哪個貪財村民會撿，或許是小賣部老板，或許是賭鬼李四，
給錢就敢捅破天。隔著窗戶比 “跑” 的手勢。
妞妞立刻趴在豬圈刨土 —— 我們的 “緊急信號”，代表婆婆要來了。
她小拇指在泥里劃出血痕，和我掌心 “6.7” 刻痕重疊，像兩條交纏的蛇，
在黑暗互相取暖。村小老師腳步聲遠了。摸著窗臺上的 “賤” 字烙痕，
又劃一道 —— 不是屈辱，是倒計時。十五顆石子，二十道玉米刻痕，還有紙船上的血花，
都是扎向陳大山喉嚨的針，是撈妞妞出苦海的網，是娘倆在這豬圈里，開出的花。
曬谷場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陳大山的巴掌扇在臉上時，我踉蹌著后退，
踩碎腳下金黃的谷粒。他的手指死死揪住我的衣領，指甲掐進鎖骨處的舊疤，
去年被火鉗燙的傷口又開始發燙。“都來看這騷貨！”他扯著我的衣襟往人群里推，
粗布衣裳在撕扯中裂開道口子。張家明站在人群后冷笑，手里轉著鐵棍，鐵銹蹭在褲腿上，
像片干涸的血跡。村民們舉著手機圍上來，鏡頭懟到我鼻尖。我的舊棉襖被撕碎的瞬間，
風灌進衣領，露出內衣肩帶和鎖骨處的條形碼紋身。有人倒吸冷氣，
有人小聲嘀咕 “難怪不安分”，唾沫星子混著谷殼，撲在我臉上。“錄音筆在左胸。
”我聲音沙啞，指尖挑開偽裝成紐扣的黑色裝置。拇指按下播放鍵的剎那，
張家明昨晚的咒罵從微型喇叭炸開：“明天讓野狗撕爛她！
敢報警就把妞妞的舌頭割下來喂豬！”曬谷場突然安靜，只有錄音筆的電流聲滋滋作響。
張家明臉色驟變，鐵棍 “當啷” 掉在地上，砸出的坑洞吞掉半粒稻谷。
陳大山想搶錄音筆，我側身躲開，故意讓內衣肩帶滑落，露出更多新舊交錯的傷痕。
“還有這個！”我扯開胸罩，帶血的衛生巾被抖開，
鮮紅的 “6.1” 和 “賣女” 字樣刺得人瞇起眼。“這是我用經血寫的狀紙！
六月一號重生那天，我就發誓要你們血債血償！”前排的大媽們尖叫著后退，
有人打翻裝谷粒的簸箕。陳大山沖過來搶奪，我猛地把衛生巾按在他臉上，
血跡蹭過他驚愕的表情，像潑了碗熱狗血。“王嬸，
您兒子書包里的避孕套 ——”我突然擁抱帶頭起哄的胖女人，在她耳邊低語。她渾身僵硬，
臉上的粉簌簌往下掉，手里的手機 “啪嗒” 落地，屏幕還停在陳大山毆打的畫面。
我彎腰撿起手機，屏幕裂痕劃過陳大山揚起的拳頭，像道提前宣判的傷口。
張家明突然撲過來搶手機，我手肘撞在他鼻梁上，鮮血噴濺在曬谷場的竹席上，
像撒了把紅砂糖。“都看好了！”我扯開衣袖，露出手腕上蚯蚓狀的鞭痕，又撩起頭發，
后腦的傷疤還滲著血痂。“這是他們二十年的‘恩情’！去年冬天，
是誰看著張家明把我按在雪地里打？”婆婆的拐杖 “咚” 地砸在地上，
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遠處傳來警笛聲，陳大山臉色煞白，想往人群里鉆，
卻被幾個年輕村民攔住。我握緊帶血的衛生巾，上面的字跡被冷汗暈開，
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曬谷場的風掠過發梢，帶著稻谷的清香，
混著人群中此起彼伏的驚呼和議論。張家明捂著臉后退，指縫間漏出的血滴在谷粒上，
像點綴的紅梅。而我站在破碎的衣裳和目光中，第一次覺得陽光如此滾燙，
如此明亮 ——這是用恥辱和鮮血織成的鎧甲，是撕開謊言的利刃，
是讓所有人看清真相的 ——耳光。鐵鍋撞在灶臺上，豬油潑了滿地。陳大山罵罵咧咧后退，
鞋底在油面上打滑。我數著他搖晃的步數 —— 三步，身體傾斜 45 度，
右手猛地扶住暗格所在的磚面。“賤骨頭連鍋都端不穩！”他的拐杖砸在我肩頭，
卻在摔倒時，讓暗格縫隙里的藥瓶標簽晃了晃。紅色 “硝苯地平” 四個字，
像滴在白墻上的血，刺得眼睛發疼。張家明的攝像頭在墻角閃著紅光。我彎腰收拾碎片，
發簪尖輕輕叩擊暗格邊緣 ——第七塊磚，比周圍低 0.5 厘米，去年幫他擦灶臺時，
我數過整整三十遍。“明天去鎮上抓藥。”陳大山捂著腰爬起來，暗格 “咔嗒” 鎖上，
聲音像根細針扎進耳朵。“再敢打翻油桶，就把你手指頭剁了煉油。”玉米面篩進面盆，
我故意多篩了兩遍。降壓藥被磨成細粉，在陽光下像細砂糖，混進面粒時，我屏住了呼吸。
看門狗蹲在灶臺邊，尾巴掃起面粉，眼睛盯著我手里的面團。“吃！”窩窩頭掰碎扔給它，
金黃的狗毛蹭過我的手背。它叼起一塊，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卻在吞咽后突然踉蹌著轉圈。張家明踢了踢狗肚子：“中邪了？”狗栽倒在我腳邊，
嘴角流出白沫，瞳孔慢慢散開，和前世我喝老鼠藥時一模一樣。陳大山彎腰查看，
后頸的皺紋堆成褶子，鬢角的白發刺得人心慌。“送獸醫站！”他吼道，
聲音里帶著少見的慌亂。我趁機用狗毛蘸了蘸藥粉，
輕輕抹在暗格邊緣 ——粉末粘在金黃的狗毛上，像撒了把毒麥，等著在化驗報告里開花。
廚房只剩我一個人。面粉在掌心揉成泥狀，按在鎖孔邊緣，指紋的紋路慢慢顯形。
藥瓶標簽上的唾液痕跡，用發簪刮下時，我想起他每次吃藥前，總要舔舔瓶蓋的惡心習慣。
遠處傳來獸醫站的喧嘩。我把病歷本塞進灶臺的柴火堆，
露出半角 ——2018 年 3 月 15 日，高血壓 3 級，
李大夫的簽名歪歪扭扭。等他回來，會看見 “照料周到” 四個字被火燒焦，
像道永遠治不好的疤。張家明的腳步聲近了。我迅速把面粉掃進下水道，藥瓶歸位，
暗格鎖好。鏡中的自己嘴角還沾著面粉，
卻有了前世咽老鼠藥時沒有的光 ——那是用他們的藥，熬成的毒，是用他們的鎖，
鑄出的鑰匙，是時候讓這場用藥物控制的游戲，反噬到他們自己身上了。
狗在院子里發出虛弱的嗚咽。我摸了摸它的頭，它舔了舔我的手指，眼神漸漸清明。
陳大山不會知道，我給狗吃的是半片安眠藥，而真正的降壓藥，
早被我溶進了他明天要喝的粥里。灶臺的火還在燒，不是為了做飯，是為了煉鐵，鑄刀，
讓他們嘗嘗，被自己的刀刃割破喉嚨的滋味。柴房鐵門被踹開時，火鉗紅光先撲進來。
陳大山手里的鐵器滋滋響，鉗頭牡丹花紋沾著去年烙牛的血痂。張家明從身后按住我肩膀，
掌心老繭擦過鎖骨，像粗砂紙磨骨頭。“藥呢？”他的唾沫星子濺在火鉗上，
瞬間蒸發出焦糊味。“敢偷老子的藥，就把妞妞埋進后山亂葬崗！
”我盯著火鉗花紋 —— 三朵牡丹，兩朵半開，一朵凋零，和前世手臂的疤一模一樣。
“在我嘴里。”我張開嘴，露出藏在舌下的白色粉末。陳大山逼近時，我故意踉蹌著撞向他，
火鉗熱氣烤得睫毛發卷。張家明的手死死按住我的肩膀，指節捏進鎖骨，
我聽見自己喉嚨里的笑聲，混著血腥味。火鉗烙在手臂上的瞬間，皮肉焦糊味竄進鼻腔。
滋滋聲里，我數著疼痛蔓延的速度 —— 三秒到肘部，五秒到肩膀，十秒后，
整條手臂像掉進油鍋。陳大山的臉在煙霧里模糊，卻擋不住他袖口的紐扣，
那是我今早縫的微型錄音筆。“爹，這是你給我打的記號！”我大喊著，
任由火鉗在手臂壓出完整牡丹花紋，傷口滲血的速度，和前世如出一轍。張家明嚇了一跳，
按住我的手松了半分，我趁機將舌下粉末吐在陳大山袖口，白色粉末沾在油漬上，
像撒了把鹽。“她瘋了！”張家明想拽走陳大山，卻被我一把抓住手腕。指甲劃過他的皮膚，
帶著倒刺的裂口滲出血珠，我迅速將指甲屑藏進衣領紐扣 —— 里面的磁鐵，
牢牢吸住帶血的碎屑。陳大山猛地推開我，火鉗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我盯著他袖口的藥粉，嘴角咧開 —— 那不是降壓藥，是玉米粉混著鍋底灰的假粉，
真正的藥，昨晚就溶進了他的洗腳水。“殺了她！”張家明捂著流血的手腕，眼里閃過兇光。
陳大山卻后退兩步，盯著我手臂的燙傷，眼神慌亂 —— 他第一次在我眼里，
看到恐懼以外的東西。我趁機摸向腰帶里的玻璃片，那是碎鏡子里最鋒利的一塊，
邊緣還沾著我的血。張家明的腳步聲逼近時，我突然笑了，笑聲混著煙霧，
讓整個柴房都在發抖。“你們以為能關我一輩子？”我舉起帶血的手臂，
燙傷的牡丹花紋在火光里猙獰可怖，“這就是你們的罪證，等警察來了，
會把你們的皮都剝下來！”陳大山突然轉身跑了，拖鞋在泥地里劃出刺耳的聲音。
張家明愣了愣，也跟著往外跑，臨走前踢翻了火鉗，鐵器砸在我腳背上，
卻不如心里的痛快勁疼。我癱坐在地上，看著手臂的燙傷慢慢滲血，和前世的疤重疊。
指甲屑在紐扣里微微發燙，像塊燒紅的炭，而陳大山袖口的假粉，會在化驗報告里，
變成最可笑的謊言。柴房外傳來妞妞的咳嗽聲，我摸向墻縫，那里藏著她今早塞的橘子糖。
糖紙在手里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極了火鉗烙在皮膚上的聲音 ——這次不是傷害，是印記，
是枷鎖，更是鑰匙，一把能打開所有牢籠的，帶血的鑰匙。廢窯洞里霉味刺鼻，
像腐爛的傷口。妞妞滾燙的額頭抵著我脖頸，呼吸燙得皮膚發疼。
洞外傳來鋤頭撞擊山石的悶響，三十多道腳步聲，像催命的鼓點。
陳大山的老式收音機在嘶吼，手機在兜里安靜得像塊冰。撕開妞妞的尿布，
接住她虛弱的尿流。吞下的熒光劑在體內流轉，此刻正順著尿液滲進石壁。
指尖蘸著帶著體溫的液體，在潮濕的石壁上劃出歪斜的箭頭。每一筆都像在刻自己的骨頭，
每劃一下，都要警惕洞外的動靜。墻角的苔蘚泛著詭異的綠，像魔鬼的眼睛。扯開衣襟，
乳汁滴落在苔蘚上，白色痕跡瞬間被貪婪的苔蘚吞噬。螞蟻嗅到乳糖的甜味，
從石縫里傾巢而出，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顫抖著用妞妞的頭發圍成圓圈，
和螞蟻自然形成的直線，艱難組成 “SOS”。發絲還帶著她洗發水的草莓香，
此刻卻沾滿汗漬和泥土。蝙蝠在洞頂發出尖銳的叫聲，翅膀撲棱聲在狹小的窯洞里回蕩。
咬斷自己的長發，血腥味在嘴里散開，發絲粗糙地摩擦著掌心的傷口。每編一股，
就想起前世被陳大山扯掉頭發的夜晚，屈辱與憤怒在胸腔翻涌。將手機綁在蝙蝠腿上時，
它不安地撲騰，翅膀掃過我的臉頰，像死神的羽翼。洞外腳步聲突然逼近，
碎石滾落的聲音清晰可聞。把妞妞藏進通風口，用破布堵住縫隙，
她滾燙的小手抓住我的衣袖，又無力地垂下。乳汁還在不斷滲出，浸濕了衣襟，
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白光，仿佛在召喚著什么。“在這兒！” 張家明的聲音炸響。
抓起一把混著熒光劑的尿液，朝著洞口潑去。幽藍的液體在空中劃出弧線，
照亮了他猙獰的臉，也暴露了他眼中的驚愕。他愣住的瞬間，將剩余的熒光劑灑向洞頂，
蝙蝠受到刺激，尖叫著沖向夜空。綁在腿上的手機，隨著它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深處。
村民們舉著火把沖進窯洞，火光照亮了墻上的熒光箭頭，還有螞蟻組成的求救信號。
“這瘋婆娘搞的什么邪術！” 陳大山看著墻上的圖案，聲音里帶著恐懼。我護著通風口，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雨。蝙蝠的翅膀聲漸漸消失在夜空中，我知道，
它們正帶著希望飛向遠方。妞妞在通風口發出微弱的咳嗽，像蝴蝶扇動翅膀的聲音，
卻給了我無盡的力量。這場與時間和命運的賽跑，我絕不能輸。
那些用尿液、乳汁和頭發留下的信號，是我在黑暗中點燃的火，是劃破陰霾的劍，
更是救我女兒的，最后的希望。村口曬場擠滿了人，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血書肯定是她自己劃的！”“拿孩子博同情，真不要臉！”自媒體的鏡頭懟到我臉上，
閃光燈晃得人睜不開眼。刀片在袖中發燙。抓起妞妞的小手，刀刃輕輕劃過指尖。
孩子痛得瑟縮，血珠冒出來的瞬間，我把她的手按在血書上。“這是我女兒的血！
你們還要什么證據？”吼聲撕裂喉嚨，血書被新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