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寶貝兒!我要被你嚇死了,你不要命了,這幸好是半小時,再多待一會兒不得熱死你!”
許唯捂著心臟訓斥,“這萬一出了事怎么辦,誰負責!剛來隊里第一天就差點被捂死,我怎么和你爹媽交代!”
“唔……”喻尋低頭盯著擰在一起的手指,又悄悄抬眼,瞟一眼臉色堪比鍋底的葉燼,擠出一個字,“對……”
“對???。 痹S唯怒吼一聲,“你還對??對你個頭!”
趙小升和夏清一左一右攔著人,“消消氣,消消氣……”
“對不…起。”喻尋低下頭說。
許唯嘴邊的話堵在喉嚨,怒火瞬間熄滅一大半,瞪圓了眼睛。
葉燼聽聞這聲道歉,目光偏了一下,一把推開面前的大門,側頭簡短道:“行了,許唯你看好他?!?/p>
三層的別墅里已經拉好了戒線,紫山區的辦案人員正在勘察現場。
“葉隊,來了!”隊長齊越擺擺手。
葉燼點了點頭,見對方正要招呼手下人拉警戒帶,他擺了下手,示意不用。
戴上手套和鞋套后,葉燼幾人上了二樓。
“這房子的主人叫趙東,46歲,本地人,在市中心和南城有兩家建材公司,老婆孩子正在歐洲度假,盜竊時間推測為昨天夜里12點之后,事發時他本人還在公司,徹夜未歸。”
“初步勘察后發現一樓西窗有暴力拆除痕跡,其余門窗沒有損壞?!饼R越邊走邊說。
二樓是一個兩百多平米的大平層,墻上的畫,桌上的瓷器,玻璃柜里的郵票和手表,全部一覽無余。
“哇去!這一屋子如果都是真品,不得價值連城??”趙小升忍不住感嘆出聲。
齊越笑了笑,“這得找專業人士鑒定,不過據趙東本人說,丟失的收藏品價值這個數?!彼斐鏊膫€手指。
“四百萬?。∥疫@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零!”
許唯一巴掌甩過去,“再多加一個零!”
趙小升:…………我活幾輩子都見不到這么多錢。
葉燼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劍眉微斂,銳利逼人的氣勢讓房間里有些壓抑,“這么大的房子,怎么不安監控?”
齊越說:“我也奇怪,趙東說四月剛搬來的,還沒來得及安裝?!?/p>
葉燼點了下頭,鋒利的眉梢壓著,不知在想什么。
夏清從琳瑯滿目的瓷器上掃過,問:“具體丟了什么?”
“幾幅古畫,東西太多了,有點記不清?!饼R越聳聳肩,“原話?!?/p>
許唯咬著筆蓋,低頭在本子上記著什么,嘖嘖搖頭,“有錢人的煩惱,記不清丟了什么。”
齊越接著說:“他回家發現窗戶壞了,才察覺到進賊了。收藏室是密碼鎖,而且是D級智能門鎖,安全等級不用說,一般小賊根本開不了,如果遭到強行破壞會自動報警。奇怪的是,鎖并沒有壞,兇手應該知道密碼?!?/p>
“但是趙東說他從來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連老婆都不知道。進來后發現東西都很整潔,好像什么都沒丟。檢查一圈后才看到柜子里的畫沒了。”
“喏,就是這排柜子?!饼R越指著墻邊的一排黑色木柜,“平時也懶得上鎖,大約有十多幅畫,還沒來得及整理,就丟在這里?!?/p>
“這么名貴的畫就隨便丟在兩百塊的松木柜里。”夏清喃喃道,“而且一屋子的珍品,入室開鎖只為偷幾幅畫,總不能是同行干的吧。”
環顧一圈,中國古代的工筆畫、山水畫,花鳥畫,國外的巴洛克風格、印象派、現代主義,各個時期的代表作幾乎都有,真品仿品摻雜在一起,外行根本分辨不出。
葉燼從一幅抽象派畫作收回視線,淡淡道:“什么可能都有。”
“哇,這是什么?看起來好牛批的樣子!”趙小升高聲感嘆。
眾人被這聲驚呼吸引,聚了過來。
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個一米多高的玻璃柜,柜內的藏品精美至極,形態宛若一彎新月,懸掛在透明空間之中。
外觀似乎是琉璃所制,在頂燈的照耀下,散發著淡淡的光輝。表面則布滿了繁復而精細的雕刻紋飾,細看像是龍鳳翱翔于九天之上,又似駿馬奔騰于大地之間。
在新月的一角,巧妙地鑲嵌著一顆深紅色寶石,與琉璃的溫潤光澤交相輝映。邊緣勾勒一圈精細的金線,微光閃爍。
幾人不由自主被吸引了目光。
“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堵了一會兒。”被盜的主人趙東匆匆趕來,打破了觀賞的氛圍。
趙小升見主人來了,忙問:“誒這是啥?”
趙東樂呵介紹,“這個呀,我買的時候人家說是古代哪個貴族人家,專門找工匠做的,用來送人的玩意兒。怎么樣,好看吧,您說這古人的審美和工藝真是絕啊,我一眼就相中了?!?/p>
幾人還在掰扯這藏品來歷,葉燼提醒先忙正事,許唯隨即掏出本,問:“你報的案?”
“對對,是我,我這個畫啊,你一定得幫我找回來,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啊……”
十個有九個盜竊案都是這樣,往往先含淚強調自己丟失損失了多少,隨后才能配合你接受詢問。
葉燼轉過身,打算去郵票和手表的玻璃柜找找線索,剛一側頭就看見某個藏后備箱的人仰著腦袋,專注地看著面前的水墨畫。
他終于脫下了昨天穿的黑色外套,修長的脖頸從下巴一路延伸進衣領里,呼吸間能看到深陷的鎖骨,白得如同水洗的瓷器一般。
那認真的模樣似乎業內行家,葉燼盯了片刻,不自覺抬腳走了過去。
這是幾幅系列黑白水墨畫,看著有些年頭,沒有裝裱,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
“看出什么了嗎?”他站了幾秒,出聲問。
喻尋小小地驚了一下,很輕微地瑟縮了一下,睫毛眨了眨,又反應了幾秒才搖搖頭,但眼神牢牢地鎖在畫上,始終沒有挪開視線。
葉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開口的聲音不高不低,只有二人能聽見。
“水墨畫興盛于唐代中期,成熟于宋朝,明清形成了各路派別,名家真跡流傳下來的不少。你眼前的這幾幅應該是真的,但這房間里的溫度濕度都不達標,不是合格的收藏環境,可惜了。”
喻尋轉過頭,神情很茫然懵懂,似乎在問:你在說什么?
葉燼絲毫不為所動,在這樣的目光中突然前傾,縮短了二人的距離。
“不要這樣看著我,喻尋?!彼麄阮^貼近,眸光凝在對方薄薄的耳尖,“我知道你聽得懂。”
“盡快想起來你到北郊隊的目的,不然你待不了多久。”
說完這話,葉燼利落地撤后轉身,邁出幾步卻又不得已頓住。
衣角被扯住了,力道很大,他回過頭,表情不解。
“葉…隊。”
葉燼等著他的下文。
喻尋拽著衣角不松手,抿著發白的唇,表情倔強又有幾分不安。
僵持片刻,他說:“餓…了?!?/p>
葉燼用平生最大的素質忍住一個白眼。
他快步走到門口,對著眾人說:“我去一樓看看?!?/p>
齊越打了個響指,“這里差不多了,我也下去。”
許唯趕忙拉過喻尋,“祖宗,你必須時刻跟著我,明白嗎?”
喻尋點點頭,小聲道:“許哥…”
“誒,叫哥什么事?”許唯樂呵道。
“我…是不是……”喻尋從嘴里蹦著字眼,“犯錯了?”
許唯頭一次聽他說這么多字,本想高興地鼓勵一番,但一想到后備箱,立馬拿出了最嚴肅的態度,“是啊,你說你萬一出事了,我們可怎么辦!”
喻尋無言,耷拉著腦袋一節一節踩著樓梯。
許唯一瞧,父愛又泛濫了,連忙安慰道:“不過人沒事就好,別擔心了啊。”
“葉隊……好像……不喜歡……”
許唯瞅了一眼最前頭的葉燼,“不喜歡什么?”
“我。”喻尋說。
許唯抬手摸摸他的頭,壓著聲音說:“寶貝兒,你瞧葉隊那副冰冷帥氣的撲克臉,全世界就沒他喜歡的,咱不管他,昂。”
正邁下最后一節臺階的葉燼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