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成親三載的顧云庭,再一次撇下我,去照顧蘇流煙。我突然決定,要放下了。
離開時他說:“流煙身嬌體弱,不像你從來都不會生病。
”要是以前我一定痛恨自己這千年蛇妖的身體。可如今我只是微笑著點頭應了“好”。
顧云庭以為只要道歉,我就會在原地一直等他。他哪里曉得,前世承蒙他一碗熱粥之恩,
便欠下了這一段因果。上仙告知我,唯有讓他對我說出一百句 “對不起”,
方能斬斷這段因果。他每說一句 “對不起”,距我們分離便更近一步。如今,
他只剩下三次機會了。1蘇流煙竟當著我夫君的面,狠狠甩了我一巴掌。“云庭哥哥,
之前你陪我過生辰之事被畫成畫像流傳于市井,如今人人都罵我是插足他人婚姻的第三者,
咒我不得好死!”“我曉得你對我好,姐姐會吃醋,可她也不該這般污蔑我的清白,
害我落到這般田地啊!”她出手猝不及防,我的額頭重重撞上桌角,鮮血汩汩而下。
我腦袋一陣眩暈,還未反應過來,身旁的侍女已然氣得滿臉鐵青,趕忙扶住我,替我辯駁。
“蘇小姐,說話可得有憑有據。僅憑市井中流傳的一幅畫,你怎敢咬定是我家小姐所為?
”“云庭哥哥陪我過生辰這事,我只告訴過江顏姐姐,況且江顏姐姐向來不待見我,
若不是她,還有誰會這般針對我?”蘇流煙緊緊拉住顧云庭的胳膊,哽咽著說道。
“云庭哥哥,你也知道我才新開了繡坊,如今生意艱難,我既無靠山,又無資歷,
一個小小的流言,便能毀了我所有的心血。你讓江顏姐姐幫我澄清,可好?
”顧云庭一言不發,朝我走來。我抬起頭,正欲開口解釋,他卻拿起手帕,
輕輕擦拭我額頭尚未干涸的血跡。他那向來云淡風輕的面龐,瞧見我的傷口時,
微微皺起了眉頭。他聲音略帶沙啞,問道:“疼嗎?”我如實答道:“疼。
”他的語氣卻陡然轉為嘲諷:“既知疼,為何還要背地里做這等下作之事?
”我心中猛地一沉,隨著他這句話,心好似墜入了無底深淵。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
逼我與他對視:“我早就說過,她,你動不得!”果然,他并不相信我。
他始終認定我是個小肚雞腸之人,因吃醋便設法找人畫像,敗壞他白月光的清白,
這般腌臜事皆是我所為。此刻,他這是在警告我,讓我即刻為他的白月光澄清道歉,
背下這口黑鍋。侍女實在看不下去,說道:“顧公子,小姐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這些年為你付出諸多,受了無數委屈,如今你又要因旁人的三兩言語,讓小姐背這黑鍋嗎?
”這些事他心里門兒清,也清楚若我名聲受損,在繡坊這行當里的處境將會愈發艱難。
可顧云庭全然不在意,神色淡漠地看著我。“澄清。”我望著他冷漠的面容,
回想起前世那個遞我熱粥的少年,他那雙澄澈的眼眸,如今已愈發模糊,心莫名地抽痛起來。
真奇怪,妖竟也會心疼。“你似乎并不在意真相究竟如何,從一開始,
你便是為了她來興師問罪的。”顧云庭看著我紅彤彤的鼻子,輕輕嘆了口氣:“江顏,
做錯了事,就得認錯。”我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顧云庭啊顧云庭,
你憑什么僅憑蘇流煙的幾句話,就直接給我定罪?侍女說道:“小姐沒做錯,我們不認。
小姐,老爺定會為您查明真相,您不必受這委屈!”顧云庭嗤笑一聲:“江顏,你若還愛我,
就澄清流煙的清白,我自不會動你顧夫人的位置,你也不想惹我生氣吧?”前世,
因那一碗熱粥,我欠下眼前這個男人一段因果。上神曾言,
只要讓這男人對我說滿一百句 “對不起”,我便能繼續踏上飛仙之路。如今,
只差最后三次了。我強咽下滿心委屈,抬眸問道:“若最后查明一切并非我所為,
你會向我認錯嗎?”他點頭道:“會,還會給你相應補償。”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正要點頭答應,侍女神色匆匆跑來。“小姐,咱們繡坊那幅榮獲牌匾的繡品被撤了,
最佳繡品換了別人……”我難以置信,“這是怎么回事?”這些年,
除了盼著顧云庭說出那一百句 “對不起”,我也全心沉浸于刺繡之中。我熱愛刺繡,
為了讓更多女子能穿上更美的衣裳,
我和繡坊的繡娘們精心創制了一系列專為女子設計的繡品。在這世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還榮獲了今年的最佳繡品。我本以為,我和繡坊的努力終能苦盡甘來。卻未曾想,
竟被人半路截胡。蘇流煙慢悠悠地從顧云庭身后探出身來,假惺惺地笑著。“啊?
那些只適合女子的繡品,原來是江姐姐你的杰作呀?”“真是對不住,
最好的繡品應是造福所有人的,而非只針對女子。”“云庭哥哥說我的繡品更契合最佳繡品,
便將這牌匾當作我繡坊開業的賀禮送給我了,江姐姐,你不會生氣吧?
”我心里猛地一陣刺痛,看向顧云庭,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蘇流煙滿臉得意,
湊到我跟前低聲說道:“其實我也覺得自己那繡品不過是臨時起意的繡樣,
配不上如此大的牌匾,可云庭哥哥非要送我,這也說明,你們繡坊的東西實在不怎么樣。
”我再也聽不下去,抓起桌上物件就朝蘇流煙砸去。顧云庭立刻擋在她身前,
抓住我的手腕:“江顏,你瘋了嗎?別鬧了!”我也不想這般崩潰,可實在忍無可忍了。
我抬起滿是通紅的雙眼望著他:“你委屈我,討好你的白月光也就罷了,
你明明知道這個牌匾對我的繡坊有多重要,有了好的名聲,這些繡品就能惠及更多女子,
可你卻將牌匾隨意送給蘇流煙?”顧云庭也沒料到向來隱忍的我竟會情緒爆發,一時愣住了。
隨后,他放軟了語氣,輕聲說道:“對不住,下次我給你尋個更有分量的牌匾,
或者我出資資助你們繡坊?”我瞬間愣住了。沒想到倒數第三句 “對不起”,
就這般輕易地被他說了出來。只是他口中的 “下次”,哪還有下次呢。我對他,
早已不抱任何期望。我擦干眼淚,只想盡快查明真相,讓他趕緊道歉,
如此我便能重回修仙之路,徹底斬斷這段因果。待我替蘇流煙澄清后,
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瞬間將我淹沒。“天哪,想不到這大家閨秀竟是個表里不一的,
嫉妒人家自幼相伴的情誼,給別的女子造謠,真是令人作嘔!
”“這般女子還打著關愛女子的旗號,莫不是又在耍什么手段!”“江家老爺行善積德多年,
怎就生出這么個心術不正的女兒,真是家門不幸!”顧云庭不知何時已回來,
伸手將我手中的茶盞輕輕拿開。他眼中滿是復雜情緒,雙唇緊抿:“市井流言,
不必放在心上,明日一早,這些言論自會平息。”我看向他:“你們一同過生辰的畫像,
并非我讓人畫的。”他溫柔地撫了撫我的長發:“我知道,
你一直對我和蘇流煙的關系心存芥蒂,成親那日我便說過,我只把她當妹妹,
你莫要再為難她。”顧云庭似乎從未想過,這一切皆是蘇流煙自導自演。不知為何,
我突然好奇,待真相大白,他向我道歉,而我決然離去之時,他會是怎樣的神情。
倒數第二次道歉來得極快。江家請的訟師選擇報官,狀告那第一個繪制畫像的畫師。
僅僅一夜之間,畫師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得清清楚楚。原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竟是一直佯裝無辜的蘇流煙。官府的告示一經張貼,市井眾人瞬間轉變風向,
不少先前詆毀我的人,紛紛跑到蘇流煙的繡坊前,對她辱罵指責。顧云庭直到深夜才歸。
他看著我,眼中滿是不解與憤怒:“此事是你捅出去的?”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如今真相已然擺在眼前,你該道歉了。”他氣得咬牙切齒:“道歉?
你怎的滿心只想著讓我道歉?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為了補償你,四處尋訪繡坊,
打算將你的繡品大量制作,可你又做了什么?”我直言道:“我不過是將真相公之于眾,
然后等你道歉。”顧云庭看著我冷漠的面容,頓覺我有些陌生,最后氣極反笑:“好!
你不就是想聽對不起嗎?我給你!”“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可你又何必把蘇流煙逼到這般境地!”他后面這句話,讓我有些茫然。他拉著我的手,
匆匆趕往醫館。推開病房門的瞬間,我才知曉,蘇流煙因不堪流言困擾,
吞服了大量安神藥意圖自盡。若不是瞧見她躺在病床上那依舊紅潤的面色,
我險些就信了她快不行了。蘇流煙抬頭瞧見我進來,瞬間淚如雨下。“江顏姐姐,
我從未想過插足你們的婚姻,你為何就是不肯放過我?”“如今所有人都罵我不知廉恥,
我下半輩子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我家向來傳統,你叫我如何有臉回去見父母?
我還不如一死了之!”蘇流煙語無倫次地哭訴著。我卻毫無波瀾。畢竟這般手段我見得多了,
也只有顧云庭那個呆子才會相信。我問道:“此番帶我來,又要做什么?
總不會是讓我向污蔑我的人道歉吧?”顧云庭的目光瞬間變得復雜,
聲音略帶無奈:“別亂說。”我靜靜等著他接下來的話。顧云庭看著我,
神色間有了一絲慌亂:“近日流言鬧得太大,我想與流煙假意成親。”“我們雖成了親,
卻未曾大辦婚禮,可外界皆知我們是夫妻。若我與蘇流煙假意成親,這些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你放心,你依舊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只需一年,我便會與她和離。
流煙畢竟是個年輕姑娘,若一直遭受流言攻擊,怕是真的活不下去。
”我沉默地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這三年來,每一次失望之時,我都會暗自思忖,
當初那碗熱粥,真的是他給的嗎?后來我想明白了,那不過是他無心之舉,
而我卻耗費了整整三年時光去償還。如今,還剩最后一次道歉,我便能離開此處,
繼續我的修仙之旅。“好。”我轉身離去,收拾行囊,與親朋好友一一告別。
隨著顧云庭和蘇流煙成親的日子日益臨近,四處皆是相關的傳聞,再次將我推到風口浪尖。
而我作為當事人,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他們成親那日的到來。成親前一晚,顧云庭身著華服,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江顏,我只是假意成親,
你放心……”我開口打斷他:“你該對我說什么?”他愣在原地好幾秒,
心中突然涌起一絲慌亂,不知所措地將我擁入懷中,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江顏,對不起。
”“這必定是最后一次,往后我定會好好待你。”“等我回來!”我沒有挽留,亦未開口,
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離去。他讓我等他回來,可我們的因果已然了結,
我已沒有理由再留在此處等他。不過,在離開之前,我還是打算惡心他們一下。
在他們于畫舫上舉辦婚禮之時,我雇了一艘快船,不緊不慢地看著他們的成親儀式。
就在他們相互交換信物、許下誓言之際。顧云庭恍惚間看到了我,四目相對,我溫柔一笑,
朝他揮了揮手。下一秒,我毫不猶豫地從快船上縱身躍下,
洶涌的江水瞬間將我淹沒……3顧云庭見狀,癲狂地欲從畫舫上縱身躍下救我,
卻被身旁之人死死拽住。這一場精心籌備的婚禮,就此被迫終止。
打撈隊與衙役層層封鎖江面,持續了整整三日三夜,卻依舊一無所獲。
衙役尋到失魂落魄的顧云庭,開口問道:“敢問,您可是江小姐的夫君顧云庭公子?
這似是江小姐的手札,上面寫著集齊一百句‘對不起’,
便徹底離去……”顧云庭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雙手顫抖著接過衙役遞來的手札。
他緩緩翻開手札的第一頁,映入眼簾的,竟是他們之前在官府辦理的婚書,許是因傷心過度,
已然被撕成了兩半。他下意識地繼續往下翻閱。手札的開篇,我以娟秀的字跡,
洋洋灑灑地寫下一句:“待你對我說滿一百句 “對不起”,我便會徹底消逝于你的世界,
永不再現。”而在這句話之下,密密麻麻地羅列著一百件顧云庭曾對不住我的事。“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