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為了討好風光歸國的生父，騙我去給他素未謀面的后媽當月嫂。「媽，肥水不流外人田，
伺候誰不是伺候呢？」「況且他們開高出市場價兩倍多的工資呢！」兒媳也指責我心眼太小。
「媽，人家國外回來的，根本不care這些，老外離婚后都還能處得跟家人一樣。」
「咱們都是新時代女性，您不要被裹小腳思維纏住了，把胸襟打開！」我無語凌噎，
果然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怪我沒告訴過他，他親生父親早就不在人世，
害他白上躥下跳一番。1從兒媳剛查出懷孕了，我就開始忙前忙后做準備工作。
考慮到他們兩口子工作壓力本來就大，自己也都還像個孩子，我果斷辦了內退。
原本也只剩幾年就退休了，孫子的到來讓我提前進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為了幾個月后能夠更專業地照顧兒媳和孫子，我專門報了月嫂班。我一輩子要強，
不管是在工作崗位上還是做單親媽媽，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凡事都爭個先。
月嫂培訓自然也是認認真真，最后以斷層第一的綜合成績結業。
離兒媳的預產期還有四個多月，我開始提前住到兒子家幫忙照顧兒媳李梔。
每天鉆研營養食譜，早上五點半去菜市買最新鮮的蔬菜瓜果給孩子們補充營養，
三餐換著花樣給小兩口安排。「媽，自從你來了我都胖了快十斤了，真是幸福肥啊！」「媽，
晚上我想吃糖醋排骨，嘿嘿～」「媽，有你可真幸福啊！」每當李梔跟我撒嬌，
兒子徐勇都會在一旁得瑟，「你看吧，跟著我享福了吧！」「那也是享咱媽的福！」
這段日子大概是我幾十年人生里最開心的時光了，年輕的時候一個人帶徐勇吃了很多苦頭，
也沒有家里老人能幫襯。兒子終于拉扯大一點，他又開始了漫漫求學路，
母子兩相處的時間也有限。好不容易工作穩定下來又各自開始忙工作，再后來，
兒子和李梔組成了他們的小家，我工作倒是清閑多了，但是也是自己獨處居多。
像這樣熱熱鬧鬧的一家人天天在一起的日子真是美好又充實。
我打心底感謝李梔和她肚子里新生命的到來，也是真心實意把她當親閨女待。這天，
小兩口回來就神神秘秘地進了臥室。晚飯的時候倆人互相推諉了一會兒，
兒子總算開口道明原委，「媽，我們公司有個剛從國外回來的董事，他老婆懷孕了，
但是找了好幾家月嫂公司都沒有找到滿意的人選。這個董事馬上又要出國一段時間，
他不放心老婆孩子所以托我幫忙繼續找合適的月嫂。我了解了一圈發現這位太太是真的挑剔，
月嫂公司派過去的那些阿姨都干不過三天，要么嫌人家生活習慣不好，要么是做飯不和胃口，
要么是嗓門大。」「所以呢？」聽兒子這樣說我有點懵，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呢？
徐勇雙手摩擦著膝蓋，他每次緊張都會這樣。「是這樣的媽，
這位董事之后會是我的分管領導，您也知道我們組長走了之后那個位置一直空缺，
大家爭得頭破血流。」我還是不太明白，皺著的眉頭夾的更緊了。「對組長這個崗位的選拔，
這位董事有直接決定權，我目前跟他關系還不錯，如果我能幫他解決這個私事的話……」
徐勇試探性地抬頭看了一眼我的臉色。「媽，你看小梔預產期還有四個月，
您能不能幫忙接一下這個活兒，另外他們開的工資是市場價的兩倍多，
這個事整體看下來是多利無一害。」等徐勇一口氣把訴求說完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盯上我這個潛在月嫂了。我聽他說「多利無一害」，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兒子心里，
多個考量因素中根本沒有我。我心中珍貴的家人相處時光，對他們真心實意的愛護，
在他看來僅僅只是月嫂的職能，心里突然好像泄氣的皮球，身體也被疲憊席卷。
李梔大概是捕捉到我的不悅，趕緊結果話頭。「徐勇你說什么呢，什么活兒不活兒的，
媽一天天起早貪黑的那都是因為是我們，因為你是他兒子，這是活兒的事嗎？你有沒有良心！
」「是是是，媽我太著急了所以說錯話，我當然知道您是因為我才辭職來照顧小梔和寶寶的，
但是您能不能為了我去幫一段時間忙，？「您也知道，我們這個行業節奏快，
35之前升不上去就要面臨被淘汰的風險了，我真怕到時候養家都成問題……」
兒子和兒媳工作確實辛苦，看著眼前無措的大小孩，我突然就心軟軟的，不管孩子多大，
永遠都是當媽的心中的寶貝。「那好吧，說好了我只是暫時幫忙，
你們繼續抓緊找合適的月嫂。」「謝謝我親愛的媽媽～」
2隔天兒子兒媳給我打包送到一處城西別墅。「哇，這別墅區就是不一樣，
老公咱們什么時候能住上啊？」兒媳抱著兒子的胳膊一臉憧憬。兒子卻面露尷尬，
用胳膊輕輕地碰了碰兒媳，示意她收聲。「劉姨，這是我媽，前兩個月剛考了月嫂證，
還是第一名成績結業呢。」面前的女人看起來年齡跟李梔相仿，聽到兒子叫她「劉姨」
我屬實震驚，但也不好表現。「徐勇，都說了幾遍了，叫我劉璐，什么劉姨劉姨的。」
「這不是……輩分擺著嘛。」兒子悻悻撓頭。劉璐十分嫌棄這個略顯老的稱呼，嘴上訓徐勇，
一雙犀利的大眼睛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看得我心里有點不舒服。「這就是？」
拖著長長的尾音，三人意味不明地交換了一下眼神。我心里發毛，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但是既然答應了兒子，我也不好打退堂鼓。想著忍忍就過去了。別墅很大，
平時還有一個打掃阿姨，但是不住家。「你就住這間吧，行李收拾完去找王媽拿衣服。」
劉璐把我安排在一樓轉角的一個小房間，上下鋪，沒有窗戶。我看著逼仄的房間心里煩悶，
雖然年輕的時候也是吃過苦的，但是臨到老了還要受這種罪我是真沒想到。
況且我也沒住過這么差的房間，為了不讓兒子跟著我覺得苦，
吃穿用住我都是盡量給他最好的，剛離婚那年，為了爭撫養權，我凈身出戶還丟了工作，
手里只有300塊也咬咬牙花了280租了一套正規的一居室。我想住的好一點，
孩子心情也會好一些。現在條件好了，我也到了退休享清福的年紀，
突然讓我來體驗一把生活，一時之間還真有點受不了。「我可以不住這里，早上早點過來嘛？
」「那怎么行？」劉璐嗓音突然拔高，
「老徐就是擔心我自己一個人在家出意外才堅持讓你過來的呀！」我想想也是，
留孕婦一個人在家確實不放心，想想兒子的升遷機會我只能咬咬牙忍一忍了。
看來兒子那位領導也姓徐，難怪短短一個月倆人關系就還不錯了。「那行，我收拾一下。」
傍晚王媽走之前跟我說了很多注意的點，最近都是她在兼著照顧。「太太早餐不喜歡油膩的，
她喜歡西式的，最近口味變化快，你可以多備幾種。」「十點左右要準備咖啡和水果，
太太喜歡吃莓果類的，不吃榴蓮。」「中午一般吃得少，但是你得當天確認要吃什么。」
「下午要準備下午茶，一般要出去買，太太不喜歡外賣送的。」「門口有輛小電驢，
你會騎不啦？」「晚飯比較麻煩，又要營養又要……」我跟在王媽后面拿本子一條條記下來，
寫了滿滿五張紙，這哪里是當月嫂，這簡直是進宮當嬤嬤。3劉璐是真的難伺候，
我算是知道為什么市場價兩倍多的工資還是找不到合適的月嫂了，這哪里是錢的事兒。
經常是前腳跟她確認好菜單，辛辛苦苦準備一番，擺到她面前她又換主意了，
作為一個職場老油條也沒見過這么難搞的老板。別墅區離市中心又遠，
我經常一整天都在跑來跑去滿足她的需求。經常半夜也要起來應對一些突發奇想的念頭。
中間好幾次我實在受不了了，打電話催徐勇趕緊找人替我，可他總是很忙，
后來電話都接的不及時。兒媳那邊還懷著寶寶，我不想讓她擔心，只能一遍一遍給自己洗腦，
等她生產了就住進高級月子中心了，我也可以脫身回家照顧兒媳了。「預產期還有25天」
「24天」「23天」……「啊！！！！朱玉鳳！！！！！」離預產期還有十天的半夜，
劉璐的喊叫聲把我吵醒了。劉璐要提前生了！我趕緊一邊叫車一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生產包，
原計劃是過兩天就去醫院待產的，沒想到一下子提前這么多。好巧不巧趕上下大雨，
叫車軟件也遲遲沒有回應，劉璐一邊慌張地慘叫一邊打電話罵人，好像是在罵她老公。
好不容易打到車但是進不來小區，我只能先去門口說明情況，
著急忙慌地摔到了路邊的排水溝，膝蓋、掌心和額頭上都破了皮，好不狼狽。
萬幸的是最終把這個活祖宗順利送進了產房，我長舒一口氣，
心想這下總算熬出頭對兒子也有個交代了。正想去包扎一下傷口，兒子兒媳都趕來了。「媽，
你怎么照顧人的，劉姨沒事吧，我接到徐董的電話嚇死了。」
兩人以一邊焦急地問情況一邊往手術室張望。我有點失落，倆人都沒發現我一身的傷，，
兒媳還握著我的手都沒感覺到我手掌心的異常。算了，估計是領導被劉璐的慘叫嚇到了，
找兒子麻煩了。看他一臉慌張估摸著心里壓力也很大，誰叫咱在人家手底下吃飯呢。
「別擔……」我迅速安慰好自己，轉頭準備再安慰一下兒子，
一個黑影越過我們沖到手術室門口。「怎么樣了！徐勇！里面什么情況現在，趕死我了！」
我看著這張嘴巴張動的臉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這個人怎么會在這里！我的心突突地往外蹦，
腦子一團麻。徐勇，我那殺千刀的前夫，他不是出國了嘛？「爸，沒事，劉姨送來的很及時，
多虧了……」徐勇一改剛剛的慌張，滿臉堆笑地像眼前的人邀功，
說到我才注意到我鐵青著臉。我在腦子里瘋狂地給自己下指令【冷靜！朱玉鳳冷靜！！！
】但是我還是感覺得到全身都在發抖，剛剛的一頓折騰，
頭頂的汗珠順著流過的路徑止不住地往下流。身體是燥熱的，
體感卻如寒冬臘月光身在室外一般，冷得發顫，無法挪動。
原來徐勇哄著我巴結的領導就是我前夫徐建國這個王八蛋。
她一口一個劉姨的女人是她名義上的后媽。4我收好行李回了自己家，
拉黑了兒子的微信和電話。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拉扯他長大成人，他卻這樣回報我，
實在是讓我太寒心。況且他并不是不知道我跟徐建國水火不容的關系，
當年他為了拿到出國交流的名額，出軌導師的女兒。兩人手牽手開開心心遠赴美利堅不說，
還賣了房子、卷走家里所有的錢。我帶著徐勇差點流落街頭。
這些苦日子他是一點也不記得了。但是徐勇不知道的是，
徐建國當年之所以那么無所顧忌地賣房又卷走所有錢，就是因為徐勇并不是我們親生的，
他親生父母是我倆的好友，車禍意外去世后我們就商量收養了他。這么多年，
我從來沒想過再婚生子，因為我堅信血緣并不是建立親情唯一的條件，
這么多年相依為命的感情怎么也能勝過那一點點的血緣缺憾。如今徐建國風光歸來，
徐勇就迫不及待貼了上去，我突然開始懷疑自己這么多年的付出是否值得。
一連幾天兒媳不停地發微信、語音過來，我都沒有點開，我知道肯定是兒子發的，
兒媳的微信我到底是不好拉黑，只能裝作看不見。這天剛晨練回來，
就撞上前來請罪的兒子兒媳。倆人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坐在門口的樓梯上，
看見我立馬訕笑著迎上來。「媽，你回來啦？」「我……我和小梔都很想你，過來看看你。」
見我不搭話，李梔熱絡地伸手挽住我的胳膊，用撒嬌的語氣說道：「我的好媽媽，
我好想你做的糖醋排骨啊，不止我，還有寶寶也很想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