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擋箭智破國重生為秦軍小卒那天，我腦海中植入名為“歷史資料庫”的詭異芯片。
它告訴我，今日戰場，主將即將被流矢射殺，秦軍慘敗。我咬牙拼死沖到主將面前替他擋箭，
臨死前說出勝仗玄機。主將死前指定我接任，兵卒嘩然：一個小卒懂領兵？
我憑著腦中芯片調出糧草分布圖，再展示特種部隊訓練方法。一月后，
七國大軍被我們奇襲燒盡糧草，尸骸如山地。始皇帝目光如炬盯著我：“小卒？
我看太傅倒適合你。”六國徹底覆滅那天，始皇咳血命懸一線；太子扶蘇卻收到密詔，
父皇要我死。太醫搖頭退后：“油盡燈枯。”我獻上藥丸低語：“此物名青霉素，
陛下服之可延壽。”扶蘇拔劍厲聲道：“妖言惑眾，殺！”沒人知道，密詔其實是我燒的。
冰冷的銹腥氣粗暴地鉆進鼻腔，混雜著濃重得化不開的鐵器味道、汗水的酸餿，
還有……一股甜膩粘稠的液體氣息，那是血，新鮮流淌，浸染著塵土。趙戈猛地睜開眼。
刺目的日光直射下來，白亮得晃眼。
耳邊是金屬撞擊的刺耳尖嘯、野獸般的嘶吼吶喊、絕望尖銳的慘嚎，
還有沉重的肉體被利器洞穿的悶響。聲音、氣味、黏膩的觸感——身下泥濘的地面又冷又硬，
沾滿了濕漉漉的東西。視野由模糊變得清晰。
頭頂是一張覆滿泥污血跡、因恐懼和猙獰而扭曲變形的年輕面孔，眼珠幾乎要爆出眼眶，
牙齒死死咬進下唇，流出血來。一柄鋒銳的青銅短劍，
就深深插在這張臉的主人——緊壓在他身上的軀體中。溫熱的液體，
正從壓著他的人背上汩汩流出，透過粗糙的甲片縫隙，滲進趙戈同樣單薄廉價的皮甲里，
滾燙得嚇人。“呃……”壓在身上的那具軀體最后抽動了一下，徹底軟癱下來，
分量全壓在趙戈胸口。帶著濃重鐵腥氣的粘稠血液，直接糊了他半張臉，灼熱，粘膩。
大腦一片混沌，仿佛被投入滾油煎炸。無數凌亂嘈雜的電子脈沖信號瘋狂閃爍，
尖銳的噪音幾乎撕裂他的神經。緊接著，
一個冰冷、毫無情緒的合成音強行切入他混亂的意識深處：【意識載體植入完成。
時間校準：公元前228年，秦王政十九年，秋。定位：趙國邯鄲前線，秦軍中軍戰陣西翼。
】“嗡——”趙戈太陽穴劇痛。公元前228年？！邯鄲？
音無情地繼續灌輸：【時間索引：本歷史節點核心事件：秦將楊端和部遭趙軍優勢兵力合圍，
半刻后（標準計量），主將楊端和于西北向角旗位置，頭部中趙國弓手‘赤鶻’流矢，
當場陣亡。軍陣群龍無首，士氣崩潰，指揮系統瓦解。秦軍左翼潰散觸發右翼混亂，
最終全軍覆沒，戰損率超過七成。此役導致秦攻趙進程嚴重受挫至少三年。
】海嘯般的信息碎片強行撕裂他現代軍人的記憶堤壩——上一個瞬間，
他記得自己是一名華夏特種兵，代號“穿山甲”，子彈穿透防彈衣的灼痛還烙在神經末梢！
下一秒，他就被塞進了這個必死小卒的血肉泥潭！恥辱，如同毒火從胃里燒上來。死于流矢？
全軍覆沒？身為一個以戰術與生存為信仰的特種兵，這結局簡直荒謬得令人作嘔！
無論是因為什么來到了這該死的地方，他絕不允許！一聲凄厲的尖嘯劃破混亂的戰場喧囂，
由遠及近！“咻——！！”趙戈瞳孔驟然縮緊。那聲音！箭矢破空！方向！西北！角旗！
他幾乎憑借融入骨髓的本能，猛地偏頭。余光掃向西北方向高處，
一抹模糊的身影立于木制簡易高臺上，趙軍特有的朱紅旗幟下，一個紅袍弓手剛剛松開弓弦！
目標！絕對是主將位置！【信息警告：目標打擊點確認！概率99.8%！
】芯片的尖叫和戰場現實瞬間重疊！“將軍——！！”趙戈幾乎是在靈魂深處嘶吼出聲，
壓在身上死尸的重量此刻反而成了反向的動力源！他雙腿屈起，
以極限的爆發力猛地向上蹬踹，借著尸體重心被推開的反作用力，
身體如同被激怒的彈射螳螂，不顧一切朝著記憶中帥旗的方向撲出！
時間在瘋狂殺戮的戰場上被無情擠壓。無數混亂的身影、揮舞的青銅戈矛在他眼前閃過。
他用盡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所有躲避技巧，
翻滾、矮身、在瀕死的戰士或倒伏的尸骸間尋找極小的空當，硬生生撞開一條縫隙。
他的眼中只剩下遠處那面在風中烈烈翻卷的黑色中軍帥旗！視野豁然開闊。
一片由精銳黑甲衛士強行撐開的、直徑不足十步的圓形空地出現在前方中心。空地中央，
一位身披精銅魚鱗重鎧、肩系猩紅將旗披風的將領，正一手按劍，一手揮舞著令旗，
嘶啞著嗓子發布命令。正是秦將楊端和！他頭盔頂端鮮紅的流蘇隨著動作劇烈晃動，
目標鮮明無比！一支黑桿白羽的勁矢，撕裂了空間里彌漫的血霧與腥風，帶著死神的尖嘯，
精準地射向楊端和的左側太陽穴！太快了！護衛甚至來不及反應！“保護——！！
”趙戈的吼聲幾乎蓋過了箭矢的破空聲。他爆發了生命中最后一絲潛能，
完全是超越生理極限的沖刺！雙腿肌肉撕裂般劇痛，喉嚨因為過度換氣而燒灼，
但他整個人化作離弦之箭，朝楊端和撲了過去。在最后一步飛撲而起時，
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支箭——寒光凜冽的箭頭，旋轉著射入他的視野。就是此刻！他雙臂張開，
身體在半空中完成了最后的扭轉，以一個極其笨拙卻又決絕的姿態，
狠狠地撞在楊端和身前偏左的位置，用自己的胸膛迎上了那抹足以致命的寒星！“噗嗤！
”尖銳冰冷的劇痛瞬間貫穿了他的前胸！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帶著他向后倒飛，
重重砸在楊端和身上，兩人滾作一團。“呃啊——！”趙戈發出一聲悶哼，
意識開始因劇痛和失血而模糊。溫熱的鮮血從胸前的窟窿里向外汩汩涌出。
他看到楊端和頭盔側邊被蹭掉了一塊紅纓，驚怒交加的臉就近在咫尺。那雙虎目先是震愕，
隨即被濃重的憤怒和不解覆蓋。時間不多了。“……將軍……”趙戈咬著牙，
口腔里全是甜腥的鐵銹味，血沫堵住了喉嚨，每一次吸氣都帶來火辣辣的灼燒感。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猛地抓住楊端和握劍的手臂，五指幾乎要嵌入冰冷的青銅臂鞲中。
楊端和正要掙扎，趙戈沾滿鮮血和泥土的臉猛地逼近，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喉嚨里發出嘶啞的氣聲，每一個字都像從肺腑深處擠出，
…燒了它……拖住他們……等……等蒙武將軍……援軍……不到……” 他劇烈地嗆咳起來，
視線迅速被黑暗吞噬，“……用此法……練兵……可破……” 后面半句細若蚊吶，
楊端和幾乎把耳朵湊到他嘴邊才勉強聽清。趙戈眼前最后殘留的畫面，
是楊端和因極度震驚而扭曲的臉孔，
以及他沾滿血污的手艱難地從懷里掏出一樣沾滿自己鮮血、粗布包裹的硬物，
仿佛用盡了靈魂全部的力量，顫抖著往楊端和染血的佩劍劍柄上用力一塞。
2 虎符在手軍心所向隨即，是無邊無際、冰冷徹骨的黑暗。所有的嘈雜廝殺，
瞬間歸于沉寂。……當趙戈的意識再度從一片粘稠混沌的深淵中掙扎著上浮，
首先感知到的是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鉆心劇痛。骨頭像是散了架又被強行粘合，
每一次極細微的呼吸都牽扯著胸前那撕裂般、火辣辣的創口。喉嚨干裂，火燒火燎，
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片刮過。他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線讓他眼前瞬間發白，
好一會兒才適應。頭頂是粗糙的茅草屋頂，光線從墻面的縫隙漏進來，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草藥苦味、劣質燈油燃燒的煙味和洗不掉的汗餿氣。
身下硬板床鋪著薄薄一層茅草，粗糲的觸感透過單薄衣料摩擦著皮膚。“醒了？
”一個疲憊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趙戈艱難地轉動脖子，
看到一個穿著粗糙麻布袍、頭發花白的老軍醫正小心翼翼地在火堆旁熬著什么，
濃黑的藥汁在瓦罐里翻滾著粘稠的氣泡，苦味彌漫。
“楊……楊將軍……”趙戈從干裂的嘴唇里擠出含糊的聲音，牽動傷口，
疼得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主將？”軍醫動作頓住，轉過頭，
一張飽經風霜、眼袋深重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疲憊和惋惜，“楊將軍……殉國了。”死了？
趙戈愣住。他清晰地記得，那支致命的箭矢被自己擋了下來。芯片的歷史信息里，
楊端和的陣亡，正是這場敗仗的起點！難道……自己終究沒能改變什么？
軍醫沒注意到他瞬間凝固的表情，自顧自地絮叨，
語氣沉重而困惑：“真是邪性……你被抬進來時，胸前那支‘赤鶻’的毒箭，
就差半寸便入心臟，按理說絕無生路……楊將軍被你推開，箭倒是沒中要害，
可偏偏戰陣混亂，將軍又被趙軍騎卒沖撞墜馬，被自家潰退的步卒給……唉！
”他重重嘆了口氣，“楊將軍臨去前，
不知怎的……指名要你……趙戈……一個剛升遷沒多久的伙長……暫領軍務？
軍令就刻在將軍隨身的青銅虎符上……這……這簡直……荒唐！”軍醫的聲音壓低了，
透著難以置信的驚惶。青銅虎符？！趙戈的心臟猛地一跳。
那血泊中的硬物……【信息載入：檢測到關鍵控制指令：秦制青銅虎符·左符（局部）。
權限確認中……權限臨時授予確認：持有者可代行軍令權，
直至新任命抵達或該局部虎符被收回。】芯片冰冷的合成音在腦海中響起。虎符！左符！
軍符！秦軍鐵律，虎符分左右，持右符者王命在身，持左符者代行軍令！
楊端和臨死竟把這東西給了自己？為什么？是出于對自己那句話的信任？
還是當時混亂之下無法托付更合適的人？那臨死前的囑托和那個硬物……那就是虎符的局部！
楊端和竟然……信了？震撼尚未平息，軍帳的厚重草簾猛地被掀開。強烈的光線涌入，
刺得趙戈瞇起了眼。只見兩名身材魁梧、頂盔摜甲的披甲銳士闖了進來。他們渾身浴血，
甲胄刀痕累累，臉上是尚未洗去的疲憊、憤怒，還有濃濃的疑慮與排斥，
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刮在趙戈身上。這兩人身后，
還跟著更多探頭探腦、神色不定的軍吏和百將。為首一個疤臉銳士，顯然是軍中的低級頭目，
右手按在腰間的青銅劍柄上，動作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意味。他大步走到床前，
居高臨下地盯著趙戈，聲音像砂紙摩擦，帶著戰場沉淀下來的冰冷殺氣：“軍令帳傳令！
新任臨時軍務執掌者，趙戈！”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帶著濃濃的不忿和輕蔑，
“我等奉令，前來候命！敢問新執令，我等傷殘袍澤，是棄是守？軍中糧秣將絕，
是搶掠就食，還是……”他話語突兀地頓住，嘴角咧開一個譏誚的弧度，赤裸裸的挑釁，
“……坐待野草果腹，再餓死百千弟兄？
”【實時人物情緒分析：對象——曲長王賁（百將晉升待報）。
情緒構成：強烈敵意（79%），深度質疑（65%），借機挑釁（83%）。
關鍵危機指向：糧食短缺、傷兵負擔。觸發事件概率：嘩變。】芯片的分析冰冷而精準。
“嘩啦！
”王賁身后的另一名銳士猛地將一把幾乎磨禿了刃的青銅短劍扔在趙戈床前的泥地上，
發出沉悶的聲響。那人的眼神像餓狼：“糧！糧在哪？弟兄們都餓得眼綠了！
執令大人若是只會躺著發號施令，拿不出糧草，別怪兄弟們自個兒出去‘覓食’！
”“覓食”二字透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劫掠的暗示。帳內死寂，只有瓦罐里藥汁翻騰的咕嘟聲。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趙戈蒼白、重傷的臉上，充滿了冰冷的審視和一絲被絕望催生的暴戾。
空氣繃緊到了極致。王賁按在劍柄上的手微微收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無聲地傳遞著隨時可能爆發的危險信號。他死死盯著趙戈，無聲地逼迫：要么拿出辦法，
要么，后果自負！帳內所有秦卒的目光，都帶著戰場上淬煉出來的兇悍與冰冷，
聚焦在趙戈身上。那目光不是乞求，而是刀尖般的逼迫，只等他說出“無糧”二字，
或是軟弱無能的推諉。趙戈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胸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但他強迫自己穩住氣息。他顫抖著伸出手——不是指向糧官，也不是指向咄咄逼人的王賁，
而是筆直地指向地上那個軍吏帶來匯報軍情、尚未被撿起的粗陋木牘！
“木牘……墨……筆……”趙戈的聲音嘶啞破裂，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如同從鐵縫中擠出。眾人愣住。要筆墨做什么？難道要寫絕命書不成？
一個靠近的軍吏下意識地從懷里掏出一小塊粗糙發黑的墨錠和一支禿了毫的毛筆，
猶疑地遞了過去。另一個趕緊撿起地上的木牘，拂去上面的塵土，放在趙戈夠得著的地方。
他傷得太重，手臂沉重得像是灌了鉛，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耗盡力氣。王賁的眉頭擰得更緊，
按劍的手青筋暴起，但最終沒動，只是冷冷看著。趙戈艱難地翻過那片木牘，
沾了墨汁的禿筆尖在粗糙的木板上顫抖著滑動起來。那不是文字，
至少不是秦軍或趙軍常見的戰地標記，倒像是……歪歪扭扭的線條？木牘不大，
很快被他潦草的筆跡占滿。他艱難地又抓過旁邊一片墊藥罐的破瓦片，
繼續在上面吃力地勾勒。所有人都伸長脖子去看。
雜亂無章的線條、歪扭的圓形、不成比例的方框……看得人一頭霧水。軍吏們面面相覷，
眼里的失望和更深的嘲弄幾乎要溢出來。
“耍我等么……”王賁身后的銳士低聲咒罵著向前踏了一步。就在這時，
趙戈完成了最后一筆。他丟開破瓦片和禿筆，身體脫力般重重靠回草墊，喘息著。
他沾滿墨跡的手指，卻異常穩定地指向木牘上那片最密集、線條最亂的區域中心點。然后，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王賁那雙充滿戾氣和質疑的眸子，嘴唇開合，每一個字都緩慢、艱難，
千鈞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洞悉：“此……東北崗松林……土壁新……糧袋陳腐……干草虛飾！
五成！是……疑兵！”他停頓片刻，劇烈喘息，
墨黑的指猛地又戳向旁邊瓦片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方形符號：“此處！西南山坳！
營帳三百余……車轍印深且新！地面……馬糞……干燥！灰燼……厚！內里……真糧！九成！
存于此！”帳內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針落可聞。只有趙戈粗重艱難的喘息聲。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那片木牘，看著那雜亂線條所指出的“西南山坳營帳群”。
軍吏們的表情從嘲弄、疑惑，變成了徹底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糧草之重，關乎軍心成敗。
他們派出去的斥候回報如麻，只知東北崗松林糧草堆積如山，每日炊煙不斷，
而西南山坳只是個普通的前哨營，毫無異常！若非此等軍情早已被反復核實，
怎會引起此刻如此驚駭？“你……”一個管后勤的佐吏聲音都在發抖，眼珠子瞪得溜圓，
像是第一次看清趙戈，“……你怎得知曉？
此乃趙軍……連我們都……連我們都……”“絕無可能！”王賁猛地低吼一聲，臉色鐵青，
按劍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不是疑問的口氣，
更像是被完全超出認知的事實狠狠擊中后本能的否定與排斥。一個重傷垂死的小卒，
怎能洞悉連他麾下經驗最豐富斥候都未曾探明、甚至可能被刻意混淆的趙軍最高機密？！
【警告：關鍵對象‘王賁’情緒波動達到峰值臨界點，敵意與信任度急劇震蕩對沖。
需關鍵物證或邏輯錨點錨定其信任！】趙戈咳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感覺胸口那片巨大的箭創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幾乎讓他暈厥過去。他咬著牙，
汗水混著墨跡從額角流下。他抬起未沾血墨的手，這次不再指向圖，
而是直指王賁那雙因震驚和劇烈掙扎而赤紅的眼睛。“王……曲長！
”趙戈的聲音在劇痛中強行擠出，帶著一種賭上性命的瘋狂，“斥候！
派……兩人……喬裝……樵夫……探西南山坳溪邊……看……看水……水中沉渣！
若有……未化谷粒、油星……則真糧必在其地底水窖！”水窖？！沉渣？！
王賁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遭雷擊！探查水源附近沉渣，
以此推斷是否存在地下儲糧設施并是否有滲漏……這種細微到近乎變態的逆向推演思路，
早已超出了此時軍隊后勤監察認知的極限！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又猛地涌上一股潮紅。
那雙充滿兇悍殺氣的眼睛里，第一次被徹底翻涌的、無法理解的震驚所淹沒！一個瀕死小卒，
怎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洞察？他甚至無法反駁這種匪夷所思至極的思路背后蘊含的邏輯！
這打敗性的認知沖擊，如同重錘砸開了他腦中僵硬的壁壘。幾秒鐘的死寂后，王賁猛地轉身，
手不再按劍，而是直接指向身邊一個最精干、眼神最活的親信銳士，
喉嚨里爆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咆哮，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你！帶上‘耗子’！
即刻出發！查溪邊沉渣！一有發現，立刻烽火傳訊！快去——！”那銳士沒有任何猶豫，
像一道影子般撞出了營帳，速度之快，甚至帶起一陣風。帳內的空氣再次繃緊，
這一次的寂靜中多了一種沉重得讓人窒息的期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趙戈身上，
又或不由自主地瞥向帳外西南的天空。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趙戈閉上眼睛，
劇烈的疼痛和無盡的疲憊涌上來。胸口的每一次搏動都在提醒他自己離油盡燈枯還有多久。
但他強撐著，等待那足以扭轉乾坤的烽火信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就在壓抑的氣氛即將再次轉為絕望或質疑的時刻——“咻——嘭！”遙遠的天際，西南方向！
一點刺目的橘紅色光焰猛然升空，在昏暗的天空下劃出一道醒目的亮線，爆裂開來！
雖然只有微弱的一道，轉瞬即逝，但那正是約定的示警烽火！
那是他們唯一、也是最具希望的火光！“啊——”王賁一聲低吼，如困獸掙脫樊籠！
他猛地握拳錘在自己胸口厚實的甲片上，發出沉悶的“咚”聲，
眼中最后那一點掙扎和疑慮被瞬間爆發的狂喜和難以言喻的敬畏徹底沖垮！“將軍！
”王賁猛地轉向趙戈，那曾經充滿戾氣和敵意的臉孔，
此刻被一種近乎頂禮膜拜的狂熱所取代！他單膝轟然跪地，沉重的甲片撞擊著粗礪的泥地，
揚起細微的塵埃。聲音不再是咆哮，
而是發自五臟六腑的、帶著微顫的臣服吼聲：“斥候回信！溪流沉渣確有谷粒油星浮動！
真糧在西南山坳！末將王賁！請將軍明示——何時出擊？！燒光趙國糧草！！
”他身后所有軍吏、百將，全都臉色潮紅，震撼難言。不知是誰帶的頭，“轟！
”一片甲胄碰撞聲！他們齊刷刷地單膝跪下！頭顱低垂，姿態恭謹得如同面見最尊貴的王侯！
“請將軍令！”“請將軍令！！”聲浪匯聚，沖擊著簡陋的營帳。
那不再是對一個暫代者的勉強服從，
而是對一個剛剛展示了神鬼莫測之能、精準點出敵軍命門的主心骨的狂熱投效！
3 尖刀出鞘焚糧破敵帳外遠處，更多的秦軍士卒，聽到了帳內的吼聲，循聲望來，
只見他們敬畏的軍官們紛紛朝某個方向跪倒請令！一股無形的狂熱如同野火，
開始悄無聲息地在剛剛經歷慘敗、還被糧草告罄陰影籠罩的軍營中蔓延、攀升！
趙戈躺在草墊上，劇烈的疼痛一陣陣沖擊著他的神智。他緊咬著牙關，
口腔里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眼前跪倒一片的身影帶著一絲模糊的重影。
西南糧秣已確認被芯片分析擊中，王賁的臣服也暫時壓制了嘩變的危機。但現在，
這些遠遠不夠！想要燒糧成功，想要完成楊端和的遺志拖住趙軍主力以待蒙武的援軍，
需要一把真正尖銳的刀！
繞過外圍密布的眼線、能悄無聲息潛行滲透、能在糧草重地最核心點燃焚天之火的“尖刀”！
否則，大軍強行突破，無異送死。“咳……”他又咳了一聲，帶出些血絲，聲音更加暗啞，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王……曲長……”王賁立即抬頭，
銳利的眼中燃燒著戰意和期待：“末將在！”“軍中……”趙戈一個字一個字，
說得極其艱難，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燃燒生命，
性……能潛游……水底百息……能……攀壁……靜若……貍貓者……速……選出……一百人！
”他說的要求古怪至極！水底百息（相當于三分鐘）？還要能無聲攀援、靜如貍貓？
這根本不是選正常士卒！倒像是在搜羅山林水澤間的異人！王賁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但瞬間被更強的狂喜淹沒！
他敏銳地捕捉到趙戈話語背后的戰術輪廓——從水路或險要處潛入！這思路，
再次超出了常規！要組成一支前所未有的“奇兵”！“遵命！末將這便親自去挑！軍中悍卒，
不乏奇人！”他猛地抱拳領命，起身便要去點選。“等……”趙戈艱難地抬起一只手，
制止了他。他的目光掃過帳內其他跪著的軍官，最終停留在王賁臉上，嘴唇顫抖得更厲害，
仿佛要將最后一點精氣神都擠出來，口授真言：“一百……百人！每日……練！
”接下來的話，
如同刻刀雕鑿進每一個豎起的耳朵里：“其一……練‘銜枚’疾走二十里……腳……無跛音！
其二……水底潛行……百息為底限！其三……攀……百仞（約二十米）崖壁……不驚一鳥！
其四……辨方位……夜行……無火光……憑……憑星斗！
其五……練協同……五人一‘手’（小隊代號）……聲息皆隱！
其六……單兵強弩……百步……必中！……”每一條要求吐出，王賁眼中的神光就更亮一分！
周圍的軍吏們，臉上的震驚就加深一層！這哪里是練兵？簡直是窮盡想象極限，
鍛造一群來無影去無蹤、水陸皆能、無聲殺戮的鬼魅！秦軍以嚴苛的步戰、弩陣聞名，
何曾有過這等完全剝離主戰場、專為滲透、奇襲、無聲暗殺而生的訓練模式？！
這打敗性的想法本身，已是一種無言的命令！一種絕對的權威！
它意味著一種全新的戰爭形態正在這瀕死者的口中顯露出它駭人的獠牙！
帳內除了木炭偶爾的噼啪和趙戈痛苦的喘息，一片死寂。
“百息……水底……”一名軍尉喃喃自語，眼神失焦，
仿佛還沉溺在那難以想象的場景中無法自拔。連王賁都愣了一瞬，才猛地回神，
虎目中不再是單純的狂熱，而是升騰起一種近乎信徒般的虔誠和敬畏。他重重地以頭頓地，
聲音帶著被徹底折服的顫抖：“末將……遵將軍法旨！定練出一支……”“尖刀！
”趙戈的聲音低不可聞，卻帶著鐵器斬斷朽木的冷冽銳意，
精準地為這支即將被打造的力量命名。他緩緩合上眼，仿佛耗盡了所有心力，
“……糧盡之時……便是……反攻之始……”王賁身軀劇震，眼中精光爆射！尖刀！
他霍然起身，沒有多余言語，猛地揮手。帳內所有軍吏隨他無聲而迅速地步出營帳。
壓抑已久的行動力瞬間被點燃！外面很快傳來王賁刻意壓低卻蘊含著巨大能量的吼聲，
迅速點名的沙啞聲音，以及被點中名字士兵壓抑的興奮響應。整個秦軍營地，
在這支未命名的“尖刀”雛形誕生的命令下，如同冬眠蘇醒的巨獸，
心臟開始強有力地搏動起來！一支全新的，足以改變戰局的力量，
在這個重傷的“小卒”將軍口中，已初露猙獰的鋒芒！夜色，
徹底吞噬了邯鄲平原上血腥的味道。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將至前的焦灼和山雨欲來前的死寂。
遠方的趙軍連營燈火在深沉的黑暗邊緣鋪開，星星點點，
如同一條盤踞在地平線上、警惕地睜開無數只眼睛的巨蟒，
守衛著西南山坳那至關重要的秘密。山風穿過林梢，嗚咽的聲音更添了幾分不詳的意味。
百名秦軍“尖刀”，肅立在遠離本陣的隱蔽小河邊。他們穿著趙軍普通士卒的破爛雜色軍服，
臉上涂抹著污泥、草汁和煙灰混雜的偽裝，頭發也早已胡亂散開或被布條裹起，
身上只攜帶了經過油布包裹、防銹處理的精良小弩和淬毒的短匕、引火之物，
沉重的長兵和顯眼的秦甲都被舍棄。王賁站在最前，全身同樣偽裝，
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張臉。這群人經過一個月堪稱地獄的打磨，
此刻如同一根根淬火后徹底冷卻的鐵釬，在夜色中無聲地矗立，
散發著一種迥異于普通士卒的沉靜與冰冷。
那是一種剔除了所有多余情緒、只剩下獵殺本能的平靜。
他最后將目光投向河邊一塊巨大黑影的位置。趙戈沒有在床鋪上，
而是被兩名最強健的“尖刀”用擔架抬著，裹在厚厚的油布里。
擔架被小心地用繩索固定在兩名精悍銳士的背后。趙戈的臉色在陰影下依舊蒼白，
但那雙睜開的眼睛，卻如同浸在寒泉里的黑曜石，映著冰冷的星光，沉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沒有臨戰的激動，沒有身體的痛苦，只有一片冰封的專注。
王賁無聲地行了一個軍中最重的撫胸禮。趙戈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幅度小到幾乎無法察覺。但王賁卻像收到了最明確的信號。他猛地一揮手，
打出一個復雜但被反復演練過的手勢——化整為零，夜梟潛行！
百名“尖刀”如同得到了無聲的號令，瞬間無聲地散開！有的矮身迅速沖進旁邊的灌木叢，
身影瞬間被黑暗吞沒；有的如同壁虎般貼地滑入早已摸熟路徑的淺水洼，沒入渾濁的水面，
只留下幾個細微到幾乎看不見的氣泡；還有的數人一組，如同黑夜中嗅到血腥味的豺狼，
悄無聲息地遁入起伏的地形掩護中。王賁最后看了一眼被抬走的擔架方向，身體一伏，
也像融入沼澤的黑影般消失在河流下游的方向。
趙戈所在的擔架組選擇了一條更隱秘的水路支線，
由兩名水性最好、氣息悠長的“尖刀”背負著，無聲潛入冰冷的河水中。黑暗的河流，
裹挾著秦軍最后的火種與復仇的欲望，悄然地向西南山坳的核心流淌而去。時間，
在無聲的潛流中，一分一秒地迫近那毀滅的時刻。水下冰冷刺骨。
背負趙戈的銳士動作輕柔到了極致，每一次劃水都小心地不激起過多水流。
趙戈半身浸在河中，油布隔開了大部分的河水，但寒意依舊無孔不入地鉆進傷口，
每一次水流輕微的晃動都帶來一陣陣鉆心的抽痛。他死死咬著牙，意識卻異常清醒。腦海中，
芯片投射出模糊的定位點，依據著水流的速度和方向不斷校準。耳朵貼在擔架的木梁上，
能極其微弱地感知到水流經過不同地形障礙物時變化的聲響。前方的水流聲變得湍急起來，
帶著一種被重重阻攔的悶響。水下視線極為有限，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水流的冰冷觸感。
“嗚——嗚——”前方隱約傳來趙軍士兵模糊的呵斥交談，順著水流傳導過來。
一道巨大的木柵欄輪廓在感知中勾勒出來！這是山坳水道的入口！擔架猛地懸停。
抬著趙戈的兩個銳士如同水中的石頭，紋絲不動。趙戈屏住呼吸，閉目凝神。他不需要看，
而是將全部精神集中在聽覺上，
捕捉那水面之上極其細微的聲響——趙軍哨兵每隔多久會有一次完整的巡邏交叉？
口令重復的間隔有多長？水流沖擊木柵時，哪一部分發出的是堅實的“砰砰”聲，
哪一部分是空隙較大的空洞回音？如同最精密的計時器在腦中運轉。“三……二……一！
”趙戈幾乎耗盡了所有的自制力，在心中默數到最后一個節拍。與此同時，
一名背負他的銳士幾乎在趙戈腦中數字歸零的瞬間，如同一條蓄力已久的黑魚，
無聲無息地向前方木柵底部空隙最大的陰影位置滑去！木柵在水中微微晃動。
守衛的交談恰好處于一段間隔期！那銳士的身影輕若游魚，
一個翻滾便從木柵底下的縫隙滑了過去，緊接著反身扣住邊緣，用身體的力量壓住木柵，
不讓它發出撞擊聲！空隙擴大！另一個背負趙戈的銳士猛地將擔架連同趙戈向空隙全力一推！
整個擔架平貼著被推進了木柵內側水域，動作快如閃電，借助水流的掩護，
只在水面激起一圈極其輕微的漣漪，很快便消失不見。水面之上，
傳來趙軍哨兵走近的腳步聲，停留在木柵旁。
趙戈甚至能聽到哨兵甲片摩擦的細微聲和對方沉重的呼吸。時間仿佛凝固。
冰冷的河水沖刷著他的傷口。背負他的兩個銳士像石頭一樣沉在水底。
哨兵在上面站了似乎極其漫長的一刻，踢開幾塊石頭，嘟囔著什么，腳步聲終于遠離。
擔架才再次無聲地向水流的更深黑暗處潛去。整個過程流暢得如同沒有發生。
趙軍的防御如同形同虛設。這不僅僅是對水性技巧的終極考驗，
更是對潛入時機的精準判斷和隊員之間完美配合的無聲展示。
一支以趙戈那一個月“瘋言”為圭臬打造的部隊，在沉默的黑河中，
展現出其令人心寒的可怖鋒芒。越往西南深入，水面上的聲音反而越密集起來。
那是趙軍營盤的核心！
岸邊不斷傳來巡夜士兵的腳步、呵斥口令、偶爾還有戰馬的響鼻和金屬器物碰撞的輕微聲響。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越來越濃重的、新鮮馬草的氣味，
還混雜著谷物被捂了發酵的酸腐味——那是真糧存放的味道！
尤其是靠近那些巨大營帳的區域，氣味尤其濃烈。
擔架組在一片被陡峭土壁和水生蘆葦叢陰影遮蔽的河灣處極其緩慢地停下。
這里是預先反復勘查過的上岸點。水流平緩，上方亂石蘆葦叢生，利于隱蔽接應。
兩名背負趙戈的銳士緩緩從水中無聲地浮起，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
冰寒刺骨的水珠順著他們涂抹著污泥的臉頰淌下。他們如同水鬼般，
用最輕緩的動作解開油布繩索，小心翼翼地將趙戈連同擔架推上水邊一片滑膩的泥地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