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蘇晚晚背靠著冰涼的門板，身體緩緩下滑。
最終坐在了地毯上。
手心里的刺痛持續(xù)不斷。
那片白色紗布像烙印一樣灼燒著她的視線。
顧凜川剛才的動作在她腦海里反復回放。
他的指尖。
他的專注。
他最后那句“別碰水”。
每一個細節(jié)都透著詭異。
這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用力閉上眼睛，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
契約。
交易。
各取所需。
這才是他們之間應該有的關(guān)系。
清晰。
冷漠。
沒有多余的情感牽扯。
可現(xiàn)在，一切都開始偏離軌道。
他的行為，像是在原本堅固的冰面上鑿開了一條裂縫。
而她，正站在裂縫邊緣，不知道腳下的冰層何時會徹底崩塌。
晚餐時間。
張嬸敲響了她的房門。
“蘇小姐，先生讓您去餐廳用餐。”
蘇晚晚愣了一下。
去餐廳？
和他一起？
這幾天她都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簡單吃點。
他從未要求過她必須去餐廳。
“知道了，謝謝張嬸。”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手上的紗布讓她動作有些不便。
心里的那份不安再次涌了上來。
他又想做什么？
餐廳里，長長的餐桌只坐了兩個人。
顧凜川坐在主位。
蘇晚晚被張嬸引到了他對面的位置。
中間隔著遙遠的距離。
餐桌上擺放著精致的菜肴。
空氣里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卻驅(qū)散不了兩人之間無形的低氣壓。
顧凜川已經(jīng)開始用餐。
動作優(yōu)雅，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仿佛對面根本沒有人。
蘇晚晚拿起筷子，也默默地開始吃飯。
食不知味。
她的注意力有一半都在對面那個男人身上。
他今天似乎格外沉默。
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凝滯。
“手上的傷，這幾天注意飲食。”
他忽然開口。
聲音沒什么起伏。
蘇晚晚拿筷子的手頓了頓。
她抬起頭。
“忌辛辣，油膩，海鮮。”
他繼續(xù)說，像是在交代一項工作任務。
“知道了。”
蘇晚晚低聲回應。
所以，叫她來餐廳吃飯，就是為了當面囑咐這些？
他完全可以讓張嬸轉(zhuǎn)告。
何必多此一舉。
“睡眠也要保證。”
他又補充了一句。
蘇晚晚心里更覺得怪異。
他開始干涉她的飲食。
現(xiàn)在連睡眠也要管？
這是契約里的哪一條？
她快速回憶著那份冰冷的合同。
確定沒有任何條款涉及到這些生活細節(jié)。
他只是在……關(guān)心她？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
顧凜川怎么會關(guān)心她。
或許，他是擔心她身體不好，影響到契約的履行？
對。
一定是這樣。
她受傷的手，糟糕的臉色，都可能讓他覺得她這個“工具”不夠好用。
這樣想，似乎就合理多了。
蘇晚晚稍稍松了口氣。
只要他的行為能用利益來解釋，她就不會那么慌亂。
她低頭，夾了一小塊西蘭花。
盡量忽視對面那道無聲的注視。
安靜持續(xù)了很久。
久到蘇晚晚以為這頓飯就會在這樣詭異的沉默中結(jié)束。
“你不喜歡胡蘿卜？”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蘇晚晚的動作徹底僵住。
她盤子里的胡蘿卜丁，確實被她撥到了一邊。
他注意到了？
他一直在觀察她吃飯？
這個認知讓她背脊有些發(fā)涼。
“還好。”
她含糊地回答。
不想暴露太多個人喜好。
尤其是在他面前。
“挑食不是好習慣。”
他說。
語氣不像是指責，更像是一種平淡的陳述。
蘇晚晚沒接話。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承認自己挑食？
還是反駁他？
似乎都不合適。
“我也不喜歡。”
顧凜川的聲音很輕。
幾乎像是自言自語。
蘇晚晚猛地抬頭看他。
他……說了什么？
他不喜歡胡蘿卜？
他竟然會主動說出自己的喜好？
哪怕只是這么微不足道的一點。
這完全不符合他一貫的形象。
那個高高在上，神秘莫測的顧凜川，會和她說這個？
顧凜川似乎沒注意到她的驚訝。
或者說，他注意到了，但并不在意。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動作依舊一絲不茍。
“吃好了就早點休息。”
他站起身。
沒有再看她一眼。
徑直離開了餐廳。
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餐廳里只剩下蘇晚晚一個人。
還有一桌子幾乎沒怎么動過的菜。
以及那句輕輕飄過來的“我也不喜歡”。
蘇晚晚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剛才那短暫的對話，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他問她問題。
他分享自己的喜好。
這些細微的變化，讓她心里那片剛剛平靜下來的湖面，再次被投下了一顆石子。
漣漪一圈圈蕩開。
越來越大。
這個男人，不再僅僅是那個冷酷的，需要她扮演角色的契約方。
他好像……開始有了一點屬于“人”的溫度。
盡管那溫度依然冰冷。
但不再是純粹的堅冰。
她拿起筷子，鬼使神差地夾起了一塊胡蘿卜丁。
放進嘴里。
味道確實不怎么樣。
她皺了皺眉。
所以，他也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極其荒謬的感覺。
她和顧凜川，竟然在討厭同一種食物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
這算什么？
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正在朝著一個她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向發(fā)展。
這種失控感讓她恐懼。
卻又隱隱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期待什么？
期待冰山融化？
期待契約之外的東西？
別傻了，蘇晚晚。
她告誡自己。
那不過是他心血來潮的幾句話而已。
可能明天，他又會變回那個對她視而不見的顧凜川。
或者，因為某件小事再次對她發(fā)怒。
這才是常態(tài)。
剛才的一切，都只是短暫的插曲。
對。
一定是這樣。
她放下筷子，也離開了餐廳。
手上的紗布似乎沒有那么刺眼了。
心里的混亂卻絲毫未減。
這種微妙的變化，會持續(xù)下去嗎？
他們之間，真的會產(chǎn)生契約之外的聯(lián)系嗎？
她不知道。
也不敢去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