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松節油與心跳聲六月的驕陽肆意傾灑,毫不留情地將美術教室切割成明暗兩半。
靠窗的位置宛如被聚光燈籠罩,調色盤上的鈦白顏料已然結晶,恰似一把細碎的玻璃碴,
折射出刺目的光芒。而在墻角,松節油桶幽幽飄出清苦的氣息,
與石膏像上經年累月的灰塵相互交織,在那一道道光束之中悠悠浮沉,
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林丹靜靜地蹲在畫架之前,全神貫注地進行著最后的潤色。
她手中的棉棒如靈動的舞者,在《星夜下的許愿樹》中女孩的睫毛處輕輕暈染。
在那深紫色的畫布之上,由熒光顏料精心勾勒的流星正以破竹之勢沖破靛藍色的穹頂,
似要將這片深邃的夜空撕裂。而樹下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人兒,宛如被賦予了生命一般,
左眼睫毛尖凝著一滴銀藍色的顏料,恰似一顆即將滑落卻又飽含著無數期許的淚滴。
“第 37 號,林丹。”廣播里傳出的電流聲如尖銳的針,擦過眾人的耳膜。
就在這一瞬間,林丹緊張得拇指不經意間蹭到了畫框邊緣的金粉。那是她別出心裁,
偷偷刮下自己心愛的眼影粉,小心翼翼地混在媒介劑里,涂在流星尾跡之上的。此刻,
在日光燈下,金粉泛著細碎而迷人的光,仿佛是誰將浩瀚銀河捻碎,慷慨地撒在了這張紙上,
為整幅畫增添了夢幻般的色彩。收稿臺的綠絨布上,已然堆積起半人高的畫框,
宛如一座小山丘。身著藏青西裝的女評委正用鑷子輕輕夾起一幅水彩畫,
眼神中透著審視與挑剔。畫中,漂浮在牛奶里的月亮邊緣融著淡藍,宛如夢幻泡影。
她伸出紅指甲,輕輕敲了敲畫紙背面標注的日期,
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去年就有人畫過液態天體了,缺乏新意。
”旁邊戴著金絲眼鏡的男評委頭也未抬,筆尖在評分表上飛速劃過,
墨痕在“創意”一欄拖出一道細長而決絕的尾巴,似乎宣判了這幅畫的命運。
林丹懷著忐忑的心情,雙手遞上話筒。然而,慌亂之中,
她的手腕不小心撞上了桌角那冰冷的金屬鎮紙。“嘩啦”一聲脆響,畫布如脫韁的野馬,
滑出半米之遠,金粉尾跡在地板上掃出一道絢爛的弧光,
仿佛是在為這場意外留下獨特的印記。“小心點!”老教授趕忙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鏡,
眼中閃過一絲嗔怪。可當他的目光觸及畫面的瞬間,喉結不由自主地輕輕滾動了一下,
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與贊賞。流星尾跡里巧妙摻入的細砂,讓顏料呈現出顆粒感,
恰似真正的隕石在穿越大氣層時摩擦出的痕跡;而女孩發梢那抹橙紅,
竟是混著碾碎的紅瑪瑙粉末,在光線的照耀下折射出暖融融的虹彩,宛如天邊最絢麗的霞光。
“這滴眼淚,”老教授伸出指節,輕輕敲了敲畫布,眼神中滿是好奇與探究,
“是鈷藍混了多少層群青?”他的指甲縫里,嵌著永遠洗不掉的赭石色,
那是歲月與顏料交織留下的獨特痕跡。林丹微微顫抖著,盯著他袖口磨出毛邊的燈芯絨,
感覺自己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飄來:“七層……加了一點珍珠粉。”就在這時,
隔壁展臺突然響起鉛筆刮紙的沙沙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寂靜。林丹轉頭望去,
只見一位穿白襯衫的男生正用美工刀在畫布上精心刻著齒輪紋路。金屬冷光閃爍之間,
竟隱隱透出幾瓣粉色薔薇的影子,仿佛在這堅硬的機械世界中,綻放出一抹溫柔與生機。
林丹緩緩退到走廊,
后頸仍能感覺到評委們低聲的議論:“這屆學生……”“那個齒輪畫的叫陳炫吧?
去年素描聯考第一……”她下意識地低頭,
看著帆布鞋上的顏料漬——那是昨晚畫流星時不小心濺上的鈦白,
此刻在瓷磚縫里亮得如同碎鉆,恰似她心中那一閃而過的夢想之光。
第二章 評委席的陰影與光三天后的公示欄前,人群如潮水般涌動,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林丹是被好友曉妍連拉帶拽地拖過去的,她的帆布鞋在水泥地上無奈地拖出兩道長長的白印,
仿佛在訴說著她此刻的緊張與不安。紅榜頂端的“二等獎”三個字,
在陽光的照耀下燙得刺眼,下面緊跟著“《星夜下的許愿樹》——林丹”。
旁邊一位男生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大聲嚷道:“看見沒?就是那個把畫掉在地上的女生!
”領獎臺的紅地毯早已磨得起球,失去了往日的光鮮亮麗。林丹踩上去時,
感覺像是踩在柔軟的棉花上,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老教授微笑著將獎狀遞給她,那一刻,
他袖口的赭石色不經意間蹭到了她的校服袖口,
仿佛是在她的青春畫卷上留下了一抹獨特的色彩。“你的流星,”老教授壓低聲音,
語氣中帶著一絲回憶與感慨,“讓我想起年輕時在青海看見的火流星,尾巴拖了半個天,
那景象,至今難忘啊。”獎杯是磨砂玻璃制成的,握在手里涼得像塊冰,
底座上清晰地刻著“陽光中學第十屆美育杯”,這幾個字仿佛有著千斤重,
承載著她無數的努力與汗水。頒獎儀式結束后的美術教室,一片狼藉,
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颶風的洗禮。林丹獨自蹲在儲物柜前,默默地收拾著畫具。突然,
身后傳來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她轉頭望去,只見那位穿白襯衫的男生,也就是陳炫,
正往畫架上掛一幅新畫。畫面中,深灰的背景里,生銹的自行車輪中心竟然開出一朵向日葵,
花瓣邊緣用了和她流星尾跡相似的金粉,在光線的映照下,散發出一種別樣的魅力,
仿佛在堅硬與柔軟之間找到了完美的平衡。“你的眼淚,”陳炫忽然開口,
聲音猶如砂紙磨過木頭,帶著一絲沙啞與獨特,“要是再多加一層湖藍,
會更像凌晨四點的露水,透著那種清冷與純凈。”林丹不禁抬頭,
目光直直地撞進他那雙沾著群青顏料的眼睛里。他的校服口袋露出半截速寫本,
封皮上畫著一只銜著畫筆的烏鴉,神秘而又充滿個性。“我叫陳炫。”他一邊說著,
一邊蹲下來幫她撿起滾到墻角的顏料管,指尖不經意間擦過她的手背,那一瞬間,
仿佛有一股電流從她手背傳遍全身。“你的紅瑪瑙粉末,是從美術用品店二樓買的吧?
那里的礦物顏料比一樓細,能調出更獨特的色彩。”那天下午的陽光仿佛突然變得粘稠起來,
時間也仿佛在此刻放慢了腳步。林丹靜靜地看著陳宇用美工刀在畫布上刻出齒輪的齒紋,
金屬碎屑紛紛揚揚地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她不禁想起領獎時,評委席的陰影里,
穿藏青西裝的女評委曾對著陳炫的《機械薔薇》微微皺眉,
而老教授卻在評分表背面畫了一朵簡筆向日葵,
似乎在無聲地表達著對陳炫作品的認可與贊賞。這看似不經意的舉動,
卻讓林丹心中對陳炫的作品多了幾分好奇與關注。
第三章 速寫本里的秘密通道加入繪畫社團后的第一個周末,
林丹如往常一樣來到社團活動的器材室。剛一進門,
她便撞見陳炫正蹲在地上專注地修理畫架。他身著白襯衫,
下擺隨意地掃過沾滿松節油的地板,手腕內側那道月牙形的疤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這畫架可是個老古董了,”陳炫頭也不抬,
一邊熟練地擺弄著工具,一邊說道,“去年有人畫《馬拉之死》時不小心弄倒了它,
砸壞了三根龍骨。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合適的木材來修補。”在社團活動時,
陳炫總是習慣性地坐在林丹的斜對面。他的速寫本仿佛是一個神秘的寶藏,
從不讓任何人觸碰,封皮上的烏鴉在他的筆下被描繪得越來越立體,
翅膀尖似乎隨時都會沖破紙頁,展翅高飛。直到有一次,林丹向他借橡皮,
一個不小心碰掉了他的本子,內頁的畫紙如雪花般散落一地。林丹趕忙蹲下身子幫忙撿起,
這才發現,散落的畫全是不同角度的齒輪,而在齒輪的縫隙里,
竟然開著各種各樣的花:嬌艷的玫瑰、清新的雛菊、甚至還有一株攀著齒輪努力生長的紫藤,
仿佛在這冰冷的機械世界里,綻放出一片生機勃勃的花園。“你很喜歡機械?
”林丹撿起一張畫,好奇地問道。就在這時,
她發現畫的背面用鉛筆寫著幾行小字:“給妹妹的生日禮物”,字跡雖有些潦草,
卻透著一股濃濃的溫情。陳炫的耳朵瞬間紅了起來,他像是被人發現了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有些慌亂地搶過畫紙,指腹輕輕地摩挲著紫藤的花瓣,
眼神中滿是溫柔與寵溺:“她生病住院了,特別喜歡看齒輪轉動的視頻,
我想給她畫一些不一樣的,讓她開心開心。”那天傍晚,林丹回到家中,坐在書桌前,
腦海中一直浮現著陳炫那充滿溫情的眼神。她拿起畫筆,
在速寫本上畫了一棵長著齒輪葉片的樹,樹梢停著一只銜著藥瓶的烏鴉,
希望能通過這幅畫為陳炫的妹妹帶去一絲祝福。她小心翼翼地把畫撕下來,第二天上學時,
偷偷塞進了陳炫的書包。然而,第二天,林丹在自己的課桌里發現了陳炫回給她的畫。
畫面中,齒輪樹的根須里,開出了和她許愿女孩同款的銀藍眼淚花,仿佛是對她的回應,
又像是在他們之間建立起了一種特殊的情感紐帶。從那以后,他們之間的交流愈發頻繁,
在繪畫上相互切磋,在生活中也逐漸成為了彼此信賴的朋友。期中考試前的月考,
成績公布后,林丹看著數學卷子上被紅筆圈出的大片空白,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她趴在桌上,
無精打采地畫著錯題本。這時,陳炫突然走了過來,
輕輕地把一本夾著顏料書簽的筆記推到她面前:“函數圖像其實可以看成齒輪嚙合,
你看這個二次函數,像不像缺了齒的飛輪?”說著,
他拿起鉛筆在草稿紙上認真地畫了一個拋物線,在頂點處巧妙地添了一片齒輪葉,
耐心地解釋道,“這里是力的平衡點,就像畫布上的視覺重心,掌握了這個原理,
解題就會容易很多。”在陳炫的耐心講解下,林丹逐漸找到了學習數學的樂趣與方法,
成績也有了明顯的提高。隨著天氣逐漸轉涼,美術教室的窗戶開始結霜。有一天,
林丹在整理陳炫借給她的繪畫資料時,不經意間發現他的速寫本里多了一個夾頁。
那竟然是她上次比賽的《許愿樹》草圖,
旁邊還用鋼筆工工整整地寫著:“銀藍眼淚:鈷藍 + 群青×7,珍珠粉 3g,
需注意媒介劑比例。”看到這些,她突然想起頒獎那天,陳炫站在人群后排,
手里緊緊攥著一本攤開的速寫本,原來,他從那時起,就已經開始關注她的作品,
研究她的繪畫技巧了。這一發現,讓林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讓他們之間的情誼愈發深厚。
第四章 顏料館里的倒計時中考倒計時牌上的數字無情地翻到了兩位數,
仿佛是在催促著同學們加快前進的步伐。美術教室里的燈,總是亮到深夜,
宛如黑暗中永不熄滅的燈塔,照亮著林丹和陳炫追逐夢想的道路。林丹站在畫架前,
專注地修改著素描頭像。她的眼神堅定,手中的鉛筆在畫紙上沙沙作響,
每一筆都傾注著她的心血。而陳炫則趴在隔壁桌,埋頭做著物理卷子,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和她削鉛筆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仿佛是一首獨特的交響曲。
“這道浮力題,”陳炫突然停下手中的筆,把卷子推到林丹面前,興奮地說道,
“你看像不像漂浮的調色盤?”試卷上的燒杯里,他用鉛筆畫著歪歪扭扭的顏料管,
浮沉線被他精心地標成了赭石色,仿佛賦予了這道枯燥的物理題別樣的藝術氣息。
在陳炫的引導下,林丹學會了從不同的角度看待學習與繪畫之間的聯系,
讓她在緊張的備考中,也能感受到藝術帶來的樂趣與啟發。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窗外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猛烈地敲打著窗戶,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林丹在畫架前完成最后一張速寫時,感覺自己的手指都有些麻木了。她輕輕放下畫筆,
轉頭看向旁邊的陳炫,發現他不知何時趴在桌上睡著了。他的速寫本攤開在桌上,
最新的一頁畫著考場的窗戶,玻璃上倒映著兩個并排的畫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