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背叛冰冷的雨水像是無數根細密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裸露的皮膚上，又冷又痛。
蘇晚縮了縮脖子，把懷里那個印著卡通小藥箱的保溫袋又往外套里藏了藏，
試圖替里面那瓶溫熱的胃藥擋住這初秋深夜的寒意。保溫袋是某次超市滿贈的，
圖案幼稚得可笑，和陸沉舟那座位于城市頂端的、冷硬光潔的復式公寓格格不入。
但她還是用了，只因為他說過一句“藥涼了更傷胃”。她抬頭，雨水立刻模糊了視線。
頂樓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內，燈火通明，像懸浮在黑暗雨幕中的一顆巨大水晶。
那是她和陸沉舟的“家”。三年了，她像個虔誠的信徒，小心翼翼地供奉著這個冰冷的神龕。
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沒有回來，沒有電話，沒有信息。蘇晚習慣了。
只是下午聽陳秘書提了一句，陸總下午的會議推了，胃似乎又不舒服。所以她就來了。
像個傻子一樣，帶著溫好的藥，一頭扎進這瓢潑大雨里。電梯平穩地上升，
金屬壁映出她此刻的模樣：濕透的頭發狼狽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
廉價的外套顏色深一塊淺一塊，像個誤闖入高檔場所的落湯雞。她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鋪著昂貴地毯的走廊寂靜無聲。
她熟門熟路地走向那扇厚重的入戶門。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屬門把，卻頓住了。門沒有關嚴。
一條細細的暖黃色光線，從門縫里漏出來，在走廊幽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同時溢出的，
還有一個女人嬌媚帶笑的聲音，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一絲慵懶的撒嬌意味。
“……她怎么還不離婚啊？沉舟，你答應過我的。”這聲音，蘇晚化成灰也認得。宋薇。
陸沉舟心口上那顆抹不掉的朱砂痣，他少年時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蘇晚的血液像是瞬間被這冰冷的雨夜凍住了，凝固在血管里，不再流動。她渾身的力氣，
被這句輕飄飄的話抽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徒勞地撞擊著肋骨，
發出沉悶的鈍響。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推著她，手指僵硬地往前探了探。
門縫被無聲地推開了一點點，視野豁然開闊。玄關柔和的射燈下，清晰地映出客廳里的景象。
宋薇背對著門口的方向，身上穿著一件真絲睡袍。那柔軟的、泛著珍珠光澤的煙粉色，
蘇晚再熟悉不過。那是她上個月生日，狠心用攢了半年的稿費咬牙買給自己的禮物，
只穿過一次。此刻，那件本屬于她的睡袍，松松垮垮地裹在宋薇玲瓏有致的身體上。
宋薇微微踮起腳尖，手臂親昵地環著陸沉舟的脖子。她的臉埋在陸沉舟頸側，
姿態親昵又依戀。陸沉舟背對著門口，蘇晚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挺拔卻略顯僵硬的背影。他沒有推開。宋薇抬起頭，紅唇湊近陸沉舟的嘴角，
輕輕地、試探地印了上去。她的聲音帶著饜足的笑意，清晰地再次響起，像淬了毒的針，
精準地扎進蘇晚的耳膜：“沉舟，別心軟嘛。她占著位置多久了？我看著都替你覺得委屈。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又被壓縮成令人窒息的碎片。蘇晚站在門外，
冰冷的雨水順著發梢、衣角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走廊里死寂一片，
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和門縫里漏出的那點暖光，形成詭異的對峙。
懷里的保溫袋變得沉重無比，那點可憐的溫熱，隔著濕透的外套，再也暖不了她分毫。
她看著宋薇踮起的腳尖，看著那件屬于她的煙粉色睡袍，看著宋薇印在陸沉舟嘴角的那個吻。
每一個畫面，都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在她心上來回地切割、翻攪。痛嗎？好像不痛了。
只剩下一種鋪天蓋地的冰冷，從腳底蔓延上來，凍僵了四肢百骸，連帶著大腦也停止了運轉。
她甚至沒有力氣去憤怒，去質問。原來這三年的婚姻，真的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她以為的“家”，不過是陸沉舟暫時安置她這個擺設的倉庫。她精心準備的胃藥，
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嘲笑著她的自作多情和卑微付出。陸沉舟的背影依舊挺拔，
沉默得像一座冰冷的雕塑。他沒有推開宋薇，甚至沒有一絲抗拒的跡象。這無聲的默許，
比任何惡毒的言語都更具殺傷力。蘇晚的眼神，一點點地沉寂下去。
那里面曾經燃著的、小心翼翼的、名為“陸沉舟”的火苗，在這一刻，徹底熄滅了。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灰燼。她甚至沒有再看第二眼。那只僵在門把上的手，
緩緩地、無聲地收了回來。指尖冰冷，沒有一絲顫抖。
她最后看了一眼門縫里那刺目的、不屬于她的溫暖光景，然后，輕輕地將那扇厚重的門，
往回帶了一下。“咔噠。”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在寂靜中被捕捉到的門鎖閉合聲。
門縫消失了。走廊重歸幽暗。蘇晚轉過身，背對著那扇隔絕了她所有幻想和溫度的門。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
她抱緊了懷里那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保溫袋，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一步一步，
走進了冰冷的電梯。電梯門緩緩合攏，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保溫袋被隨意地丟進了電梯口的金屬垃圾桶里，發出沉悶的響聲。里面那瓶精心溫著的胃藥，
連帶著那點可笑的、試圖溫暖他人的念頭，一起被遺棄了。2 離婚協議凌晨兩點，
陸氏集團頂層總裁辦公室的燈還亮著。空氣里彌漫著頂級雪茄的冷冽氣息，
混合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陸沉舟靠在寬大的真皮座椅里，
指間夾著的雪茄已經燃了大半，煙灰積了長長一截，搖搖欲墜。他面前的電腦屏幕上，
顯示著一封剛剛被法務部加急處理、掃描發送過來的郵件——離婚協議書。紙張冰冷，
措辭嚴謹，條理清晰。財產分割那一欄，
更是簡潔得諷刺：女方自愿放棄婚姻存續期間所有共同財產，凈身出戶。“呵。
”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從他喉間溢出。陸沉舟拿起桌上那支價值不菲的鋼筆，
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流暢地在協議書的簽名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鋒凌厲，力透紙背，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毫不掩飾的慍怒。“蘇晚。
”他盯著那個同樣簽好名的娟秀字跡，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很好。有種。”他拿起手機，
屏幕上是幾十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同一個名字——蘇晚。傍晚開始的，一直持續到剛才。
他煩躁地將手機反扣在桌面上。助理陳默小心翼翼地敲門進來，
手里拿著打印好的協議書原件。“陸總，協議原件拿到了。
蘇小姐她……下午就把簽好字的文件寄到律所了。她搬走了，公寓里她的東西……都不見了，
很干凈。”陳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搬走？”陸沉舟抬眼，
深潭般的眸子里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片凍人的寒意，“她能去哪？她那點稿費，
夠她活幾天？”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沉睡的城市，
霓虹在雨霧中暈開模糊的光斑。他的背影在空曠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孤冷。“不用管她。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掌控一切的篤定，“晾她幾天。等她走投無路，
自然會哭著回來求我。到時候，”他頓了頓，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讓她知道，
離開我陸沉舟，是她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決定。”陳默張了張嘴，看著老板冷硬的側臉線條，
最終把話咽了回去，只應了一聲：“是，陸總。”他拿著那份簽好字的協議書，
無聲地退了出去。陸沉舟依舊站在窗前，指間的雪茄快要燃盡，燙到了手指，他才猛地回神，
煩躁地將煙蒂摁滅在昂貴的水晶煙灰缸里。他想起傍晚宋薇突然出現在公寓，
說家里鑰匙丟了來借宿。他當時胃里正翻騰得厲害，沒多想就讓她進來了。
后來……宋薇靠得很近，說了些什么？他當時頭痛欲裂，根本沒聽清。
只記得后來門似乎響了一下？大概是風。蘇晚？她來過嗎？那些未接來電……胃藥？
陸沉舟的眉頭皺得更緊，心里掠過一絲極其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異樣。
但很快就被更洶涌的煩躁取代了。她一聲不吭搬走，還寄來離婚協議？這是在跟他耍性子？
還是宋薇的出現刺激了她？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他感到一種權威被挑戰的極度不悅。
他拿起手機，點開蘇晚的號碼，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幾秒，最終還是重重地鎖了屏，
將手機扔回桌面。“不識好歹。”他低咒一聲，轉身走向休息室。胃部的隱痛再次襲來，
比之前更甚。他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空空如也。他習慣放胃藥的位置，
只有一張便簽紙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上面是蘇晚清秀的字跡：“沉舟，
藥在客廳左邊第二個抽屜里，溫水送服，別空腹。”陸沉舟盯著那張便簽，
眼神復雜地變幻了一下，隨即被更深的慍怒覆蓋。他猛地關上抽屜，
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他倒在床上，閉上眼，
胃部的絞痛和心頭的無名火交織在一起。等著吧，蘇晚。他冷硬地想。不出三天，
你一定會回來。三天，像三年一樣漫長地過去了。陸沉舟的耐心被徹底耗盡。蘇晚沒有回來，
沒有電話，沒有短信。她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她那個沒什么人氣的博客停更了，
手機永遠處于關機狀態，連她那個唯利是圖的繼母，都一問三不知。一種脫離掌控的焦躁感，
像藤蔓一樣纏住了陸沉舟的心。第四天，他砸了辦公室里第三個杯子。
昂貴的骨瓷碎片濺了一地。陳默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查！”陸沉舟的聲音嘶啞，
眼底布滿了猩紅的血絲，那是連續失眠和暴怒的結果，“給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
查她所有的銀行流水！查她投稿的出版社！查她那個半死不活的工作室！
所有能聯系上她的人，一個都別放過！”他的篤定變成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個總是安安靜靜待在他視線范圍之內、像空氣一樣容易被忽略的女人，竟然真的消失了。
她怎么敢？她憑什么？動用陸氏龐大的關系網和資源，效率是驚人的。第五天傍晚，
一份地址被送到了陸沉舟的辦公桌上。城西，一個被遺忘在時光里的老城區。
地址指向一片建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紅磚筒子樓，擁擠、破敗，
墻壁上爬滿了經年的污漬和凌亂的電線。與他所在的繁華市中心，仿佛兩個世界。
陸沉舟看著那張寫著具體門牌號的紙條，指尖冰涼。一股難以言喻的悶痛，
毫無預兆地攥住了他的心臟。他想象不出，
那個被他養在溫室里、連廚房油煙都很少碰的女人，是怎么拖著行李，一頭扎進這種地方的。
他抓起車鑰匙，幾乎是沖出了辦公室。黑色的邁巴赫像一頭憤怒的獵豹，
在擁堵的車流中瘋狂穿梭，刺耳的喇叭聲劃破傍晚的喧囂。
車子最終無法開進狹窄、堆滿雜物的巷子。陸沉舟推開車門，
昂貴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坑洼積水的路面上，濺起點點泥濘。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劣質油煙和垃圾混合的復雜氣息。他皺著眉，
無視周圍投來的好奇或警惕的目光，憑著地址，找到了那棟斑駁的、墻皮剝落的紅磚樓。
樓道里光線昏暗，堆放著蜂窩煤、廢棄家具，頭頂晾曬的衣服滴滴答答落著水。
他一步步走上狹窄陡峭的水泥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響。最終，
停在了四樓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前。門牌號模糊不清，但他確認就是這里。他抬起手，
想敲門，動作卻在半空中僵住。
幾天幾夜的焦灼、憤怒、不解和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恐慌，
在此刻匯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沖擊著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他深吸一口氣，
那渾濁的空氣讓他胃里一陣翻騰。“蘇晚！”他終于不再猶豫，
拳頭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鐵門上，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開門！
我知道你在里面！”里面一片死寂。“蘇晚！你出來！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嘶吼而沙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過粗糲的表面，“跟我回去！
聽見沒有！”回應他的，只有隔壁鄰居被驚擾后不滿的嘟囔聲，和遠處傳來的模糊市聲。
“你鬧夠了沒有？！”陸沉舟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頭頂，
連日來的壓抑和此刻被拒之門外的狼狽徹底爆發。他再次用拳頭砸向鐵門，
指關節瞬間泛紅破皮，滲出血絲。“跟我回家！有什么條件你開！別給我躲在這種鬼地方！
”門內依舊毫無聲息。仿佛里面根本沒有人。這種徹底的漠視，
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讓他瘋狂。陸沉舟的理智徹底崩斷，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眼底布滿駭人的紅血絲，對著那扇沉默的鐵門嘶吼：“蘇晚！你說話！你告訴我，
你到底想怎么樣？！”“跟我回去！聽到沒有！現在！立刻！”他一遍遍地砸門，
一遍遍地嘶吼，聲音在破敗的樓道里回蕩，顯得歇斯底里又無比絕望。
昂貴的西裝沾滿了墻灰，精心打理的頭發凌亂不堪，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那個永遠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陸沉舟，此刻狼狽得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就在他幾乎要抬腳踹門的時候——“咔噠。”一聲輕微的鎖舌彈開的聲音。
陸沉舟的動作猛地頓住，所有暴怒的嘶吼卡在喉嚨里。他死死地盯著那扇門，心臟狂跳，
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期待。門，緩緩地拉開了一條縫隙。光線從門內流瀉出來，并不明亮，
但足以照亮門口的一小片區域。蘇晚站在門后。她穿著簡單的灰色家居服，
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脂粉，顯得有些蒼白，
但眼神卻異常平靜。那是一種陸沉舟從未在她眼中見過的平靜，澄澈，疏離，
像結了冰的湖面，再也映不出他的影子。
她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凌亂的頭發，泛紅的拳頭，沾滿污漬的昂貴西裝，
還有那雙布滿血絲、盛滿狂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乞求的眼睛。她的臉上沒有驚訝，沒有憤怒，
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然后，蘇晚緩緩地抬起了左手。無名指上，
一枚設計簡約卻足夠耀眼的鉆戒，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刺痛了陸沉舟的雙眼。她輕輕晃了晃那根戴著戒指的手指，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樓道里的死寂，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疲憊和淡漠：“陸總，我結婚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舟臉上的所有表情——狂怒、焦灼、狼狽、還有那剛剛升起的一絲卑微的期待——瞬間僵住。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地盯著那枚在她無名指上閃爍的鉆戒，
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狠狠劈中。“結……婚？”他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礫摩擦，
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破碎感。那兩個字從他齒縫里擠出來，帶著血腥味。
一股毀滅般的暴怒瞬間沖垮了他僅存的理智。他猛地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軀幾乎要將門口那點微弱的光線完全遮蔽，猩紅的眼睛里燃燒著駭人的火焰，
嘶吼道：“不可能！蘇晚，你騙我！你在跟我賭氣是不是？！”“那男人是誰？！告訴我！
他是誰！！”他像一頭徹底失控的野獸，完全不顧形象地咆哮著，拳頭再次砸向門框，
發出更大的聲響，震得整層樓似乎都在顫抖。鄰居的門悄悄打開一條縫，又驚恐地迅速關上。
“是誰？！把他叫出來！讓他滾出來見我！！”就在陸沉舟的咆哮達到頂點，
幾乎要沖破這破敗樓宇的屋頂時——“吱呀。”一聲老舊門軸轉動的聲音，
突兀地從陸沉舟身后的樓道深處響起。聲音的來源，
是樓道盡頭那扇常年緊閉、堆滿雜物的消防通道門。所有人的目光，
下意識地都被吸引了過去。消防通道的門被從里面推開。
一個穿著深藍色絲絨睡袍的高大男人，慵懶地倚在門框上。睡袍的腰帶松松系著，領口微敞，
露出線條流暢的鎖骨和小片結實的胸膛。他似乎剛被吵醒，頭發有些凌亂，
幾縷不羈地垂在飽滿的額前。他的五官英俊得極具沖擊力，眉骨很高，鼻梁挺直，
下頜線條清晰利落。此刻，那雙深邃的眼眸半瞇著，帶著濃重的、被打擾了睡眠的不悅。
他的目光懶洋洋地掃過門口劍拔弩張的陸沉舟，最后落在一臉平靜的蘇晚身上。然后，
在陸沉舟驚愕、震怒、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注視下——男人邁開長腿，幾步走了過來。
他身上帶著一種剛沐浴后的清新水汽，混合著淡淡的、慵懶的男性氣息。
他極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繞過蘇晚纖細的腰肢，以一種親昵而充滿占有欲的姿態，
將她輕輕攬入自己懷中。蘇晚的身體有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察覺的一瞬僵硬，
隨即放松下來，甚至微微側頭，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這個細微的動作，
充滿了無聲的依賴和信任。男人低下頭，下巴親昵地蹭了蹭蘇晚柔軟的發頂。然后，
他才抬起那雙深邃的、此刻帶著明顯不耐和冷意的眼睛，
看向門口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臉色鐵青扭曲的陸沉舟。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卻清晰地響徹在寂靜的樓道里，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陸沉舟的心臟：“哥，
大半夜的，吵吵什么？”“你吵到我老婆睡覺了。”“轟——！
”陸沉舟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猛地炸開了。一片空白，緊接著是尖銳的耳鳴。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句“哥”和“老婆”，像兩把燒紅的烙鐵，
反復地燙在他的耳膜上，留下焦糊的印記。他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攬在蘇晚腰間的手，
那姿態熟稔而強勢，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占有。蘇晚靠在他懷里，
側臉貼著那件深藍色的絲絨睡袍，那是一種全然放松、甚至帶著依賴的姿態，
是他陸沉舟從未擁有過、也從未想象過的。哥？
陸沉舟的目光艱難地、一寸寸地移到男人的臉上。
那眉眼……那下頜的輪廓……記憶深處一張模糊卻帶著血緣印記的少年面孔，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晃動起來，
然后一點點地、驚悚地與眼前這張成熟英俊的臉重合。“陸……星野？
”陸沉舟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被命運狠狠戲弄后的茫然和破碎。
那個被他父親流放國外多年、幾乎被他遺忘在家族角落里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陸星野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冰冷刺骨的弧度，算是默認。
他摟著蘇晚的手臂收緊了些，垂眸看她，聲音瞬間柔和下來，
帶著毫不掩飾的寵溺：“嚇著了？沒事了，進去吧，外面冷。”蘇晚輕輕搖了搖頭，
目光依舊平靜無波地落在陸沉舟身上，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陸沉舟，
”陸星野這才重新抬眼看向自己名義上的兄長，那眼神里沒有了剛才看蘇晚時的溫度，
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飾的疏離和警告，“離婚協議簽了，白紙黑字。晚晚現在是我妻子，
這里是我家。”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陸沉舟已然崩塌的世界里：“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