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4日 14:17付妍的白大褂口袋里,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她剛給3床的老爺子換完藥,手上還戴著沾了碘伏的手套。"稍等。"她對實習護士笑了笑,
用肘部艱難地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姐姐"兩個字,還有那個熟悉的雪山頭像。"姐?
"付妍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繼續收拾醫療盤,"怎么這個點打電話?
你們不是在上山嗎?"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喘息聲,夾雜著呼嘯的風聲。
"妍妍..."姐姐付瑩的聲音斷斷續續,完全不像平時那般清亮,
"聽我說...出狀況了..."付妍的手突然停在半空。某種冰冷的預感順著脊背爬上來,
她摘下橡膠手套扔進垃圾桶。"姐?你聲音怎么了?
""我們可能...走錯路了..."風聲吞沒了付瑩大半句話,
"雪太大了...向導也...""你們在哪?立刻下山!"付妍的聲音陡然拔高,
引得護士站的同事紛紛側目。她快步走向走廊盡頭的休息室,關上門后立刻打開了揚聲器。
"...已經在往回走...但妍妍,聽著..."付瑩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如果...如果我們回不來...""胡說什么!"付妍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現在立刻聯系救援隊!把坐標發給我!"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轟鳴,
像是遠處雪層斷裂的聲音。接著是姐夫焦急的喊聲:"瑩瑩!快走!東面!東面!""妍妍!
"付瑩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仿佛用盡了全部力氣,"悠悠就交給你了!答應我,
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愛她!爸媽也...也拜托你了...""姐!
你們現在到底——""答應我!"付妍的眼淚奪眶而出:"我答應你!
但是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立刻找地方躲避!
我這就聯系救援..."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淹沒了她的聲音。
電話那頭傳來付瑩最后的呼喊:"告訴悠悠...媽媽永遠..."通訊突然中斷。
付妍盯著恢復鎖屏狀態的手機,全身血液仿佛凝固。窗外,江城的陽光依舊明媚,
走廊上護士推著藥車經過,輪子發出規律的咔嗒聲。世界如此正常,
而她的姐姐可能正被埋在某個雪山的死亡之淵。"付姐?"實習護士小心翼翼推開門,
"5床病人找你..."付妍機械地點點頭,抹了把臉。
她顫抖的手指撥通了當地救援隊的電話,同時點開微信,
找到姐姐最后發來的定位——貢嘎雪山西側,海拔3800米處。三小時后,
當地新聞開始滾動播報:"今日下午,著名攝影師付瑩與其丈夫在貢嘎雪山采風時遭遇雪崩,
目前救援隊已前往搜救..."付妍站在護士站的電視機前,
手里攥著剛剛打印好的請假申請。護士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科里的事別擔心。
"三個月后法醫實驗室的燈光冷得刺眼。
付妍盯著面前的兩枚戒指——姐姐的結婚鉆戒和姐夫從不離身的軍牌。
它們被裝在一個透明證物袋里,表面還沾著些許雪水蒸發后的痕跡。
"遺體確認工作已經完成。"工作人員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死亡時間與雪崩發生時間吻合。這是遺物清單,請簽收。"付妍簽字的筆跡歪歪扭扭,
完全不像平時那個寫病歷一絲不茍的付護士。她抱起證物袋,里面的金屬物件相互碰撞,
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聲音讓她突然想起姐姐婚禮那天,她和姐夫碰杯時,水晶杯相撞的聲響。
"請問..."她嗓子干澀得發疼,"他們...最后時刻...""根據現場痕跡分析,
您姐夫用身體護住了您姐姐。"工作人員輕聲說,"他們在同一頂帳篷里,
相擁著..."付妍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她想起姐姐電話里那句沒說完的"媽媽永遠..."。永遠愛你?永遠記得你?
永遠...什么?走出法醫中心,四月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父母的車停在路邊,后座上,
四歲的悠悠正趴在車窗上眼巴巴地望著她。從三個月前那個電話開始,
悠悠就再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小姨!"看到付妍,悠悠立刻伸出小手,"爸爸媽媽呢?
"付妍拉開車門的動作僵住了。后視鏡里,她看到父母憔悴的臉——短短三個月,
六十多歲的父親頭發全白了,母親則瘦得顴骨凸出。"悠悠..."付妍鉆進車里,
把那個小小的溫暖身體抱進懷里,
"爸爸媽媽...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工作了...""像上次去非洲拍照那樣嗎?
"悠悠天真地問,"要很久才回來?
"付妍的眼淚滴在孩子的衣領上:"比那還要久...""哦。"悠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突然伸手擦掉付妍臉上的淚水,"那悠悠先和小姨住,等爸爸媽媽回來,對不對?
"付妍緊緊抱住孩子,在心底重復著對姐姐的承諾: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愛她。
當晚付妍家的門鈴響了。趙宇站在門外,手里拎著果籃,西裝筆挺得像剛開完重要會議。
自從雪崩事件后,這位未婚夫出現的頻率越來越低。"聽說今天確認了?
"他進門后直奔主題,甚至沒先問候付妍父母,
"那后續手續..."付妍默默給父母倒了安神茶,示意他們先去休息。
悠悠已經在兒童房里睡著了,懷里緊緊摟著媽媽最后一次視頻通話時答應給她買的兔子玩偶。
"法醫報告出來了,死亡證明下周能拿到。"付妍的聲音平靜得不正常,
"姐姐姐夫的保險理賠材料我已經準備好...""妍妍。"趙宇打斷她,
"我們得談談悠悠的事。"付妍抬起頭。
趙宇的表情讓她想起那些來醫院談手術風險的醫生——專業而疏離。"我查過了,
孩子還有一個奶奶,在法律上他們才是第一順位監護人。"趙宇推了推眼鏡,"你只是小姨,
沒有撫養義務。""我不是因為義務。"付妍輕聲說。"那是為什么?同情?"趙宇皺眉,
"聽著,我們可以經濟上支持孩子,但把她接來和我們一起生活根本不現實。
我們下個月就結婚了,然后呢?帶著個四歲孩子度蜜月?"付妍盯著茶幾上姐姐一家的合影。
照片里,付瑩抱著悠悠坐在雪地上,姐夫從后面摟著她們,三張笑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趙宇。"她慢慢地說,"悠悠會和我一起生活。從今天起,她叫我媽媽。
"趙宇像被燙到一樣站起來:"你瘋了?她才四歲,根本不懂死亡意味著什么!等她長大了,
天天問你要親生父母,你怎么辦?""我會告訴她,她的爸爸媽媽是世界上最愛她的人。
"付妍抬起頭,眼神堅定得讓趙宇后退了一步,"如果他們能選擇,絕不會離開她。
""那我們的未來呢?"趙宇聲音提高了,"婚房只有兩間臥室!""主臥給悠悠,
我們住次臥。"付妍早已想好一切。"你..."趙宇氣極反笑,"付妍,你搞清楚,
我要娶的是你,不是你們全家!"這句話像一把刀刺進付妍心臟。她站起身,
打開大門:"我想我們已經沒什么好談的了。"趙宇離開后,付妍癱坐在沙發上,
終于讓壓抑了三個月的淚水決堤。兒童房的門悄悄開了一條縫,悠悠抱著兔子玩偶站在那里,
大眼睛里蓄滿淚水。"小姨..."孩子怯生生地問,"趙叔叔是不是不喜歡悠悠?
"付妍抹掉眼淚,張開雙臂:"過來,寶貝。"悠悠撲進她懷里,
小身子顫抖著:"幼兒園的小朋友說...說我爸爸媽媽死了...是真的嗎?
"付妍的心碎成了千萬片。她抱緊孩子,親吻著她柔軟的發頂:"爸爸媽媽去了天上,
變成了星星。但他們把小兔子留在你身邊,代替他們保護你。""像《小王子》里那樣嗎?
"悠悠抽噎著問。"對,就像《小王子》里那樣。"付妍輕聲說,"從今天起,
你可以叫我媽媽,好嗎?這樣其他小朋友就不會再問你了。
"悠悠仰起淚濕的小臉:"那...那你會像媽媽一樣愛我嗎?
"付妍想起電話里姐姐最后的囑托,強忍住哽咽的淚水,
將孩子摟得更緊:"我會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愛你。"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
付妍想起小時候姐姐告訴她,每顆流星都是一個人去天上時留下的光痕。她抱緊懷里的孩子,
仿佛這是姐姐留給她的全部世界。一年后 · 第一人民醫院骨科清晨七點,
付妍已經換好護士服,將長發利落地挽起,戴上淡藍色的醫用口罩,只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睛。
過去的一年里,她的生活像被按下了加速鍵——父母逐漸從失去女兒的悲傷中恢復過來,
健康狀況逐漸穩定,悠悠也適應了幼兒園的生活,甚至會在睡前摟著她的脖子,
軟軟地喊她"媽媽"。但醫院的工作依舊忙碌。第一人民醫院的骨科住院部向來人滿為患,
走廊上時常加床,護士站里的電話鈴聲幾乎沒停過。"付姐,3床的李老爺子又鬧脾氣了,
死活不肯吃降壓藥。"實習護士小林匆匆跑來,手里還端著紋絲未動的藥盤。付妍嘆了口氣,
接過藥盤:"我去吧。"推開病房門,李老爺子正倔強地用被子蒙著頭,
像極了悠悠鬧脾氣時的樣子。付妍忍不住笑了:"李伯伯,您這是跟誰賭氣呢?
"被子底下傳來悶悶的聲音:"這藥苦得要命,吃了胃還難受!""那我給您倒杯蜂蜜水,
喝完藥再吃顆糖,行不行?"付妍耐心地哄著,順手從口袋里摸出一顆悠悠塞給她的水果糖,
"草莓味的,您最喜歡的。"老爺子這才掀開被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這丫頭,
怎么知道我喜歡草莓味?""上次您孫女來看您,帶的糖紙都堆在床頭柜上了。
"付妍笑著遞上藥片,"您要是不好好吃藥,她下次來可要生氣了。"老爺子哼哼兩聲,
終于乖乖把藥吞了下去。走出病房,護士長叫住了她:"付妍,VIP3床新收了個病人,
院長特意打過招呼,你經驗豐富,就交給你負責了。"付妍翻開病歷本:"劉淑芬,女,
65歲,股骨頸骨折……""聽說她兒子是某金融公司的高管,挺有來頭的。
"護士長壓低聲音,"你多注意點,別出岔子。"付妍點點頭,心里卻沒什么波瀾。
在醫院工作這些年,她見過太多所謂的"重要人物",但躺在病床上時,
誰都只是一個需要照顧的病人。她整理好血壓計和病歷本,走向VIP病房。剛推開門,
就聽見一個低沉的男聲帶著壓抑的怒意:"為什么不是單人間?我媽需要靜養!
"付妍抬眼看去——病床旁站著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西裝革履,眉頭緊鎖,
修長的手指正不耐煩地敲擊著病床護欄。他的目光掃過來,落在她胸前的名牌上,
眼神銳利得像能穿透人心。"付護士?"他聲音冷峻,"我需要一個解釋。
"付妍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走到病床前檢查輸液瓶:"譚先生,目前醫院床位緊張,
單人間需要提前預約。您母親的情況我們已經評估過,這個雙人間很安靜,
隔壁床是位剛做完膝關節置換的老人,不會影響休息。
"男人——譚明赫——瞇了瞇眼:"錢不是問題。如果需要額外費用——""譚先生。
"付妍打斷他,聲音溫和卻不容反駁,"醫院的資源分配不是用錢決定的。
您母親在這里會得到最好的照顧。"空氣凝固了一瞬。病床上的譚母突然笑了:"明赫,
別為難人家護士。我覺得這兒挺好,還有人聊聊天。"譚明赫的表情瞬間軟化,
彎腰替母親掖了掖被角:"媽,我只是擔心您……""有付護士在,你瞎擔心什么?
"譚母笑瞇瞇地對付妍眨眨眼,"我一見這姑娘就覺得投緣。"譚明赫沉默片刻,
終于對付妍點了點頭:"那就麻煩您了。"……翌日,
晨光透過百葉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影子。譚明赫松了松領帶,
再次檢查母親病床周圍的設備。盡管院長親自打過招呼,
這家三甲醫院的擁擠程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明赫,別晃了,我頭暈。
"病床上的劉淑芬拍了拍兒子的手,"去公司吧,我這兒有醫生護士呢。""我再等會兒,
主刀醫生說要來查房。"譚明赫看了眼腕表,上午的董事會議已經遲到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助理發來的第三次催促。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付妍戴著藍色醫用口罩走了進來,她眼睛微微彎起,顯然在口罩下微笑著:"劉阿姨,
我來給您測晨間血壓。"譚明赫注意到她動作嫻熟,綁袖帶的力度恰到好處,
指尖在母親手腕上輕觸時帶著專業性的溫柔。當血壓計開始充氣,她抬頭看了眼輸液瓶,
順手調整了滴速。"138/85,比昨晚好些。"她記錄著數據,聲音清澈,
"今天陳主任九點查房,術前需要再做一次心電圖。""付護士,"譚明赫打斷她,
"我媽的鎮痛泵為什么還沒上?"付妍的眼睛轉向他,
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小的陰影:"根據疼痛評估,劉阿姨目前疼痛指數2分,暫時不需要。
過早使用阿片類藥物會影響術后恢復。"她回答得不卑不亢,眼神直視著他。
譚明赫突然發現她右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給這張專業冷靜的面容添了幾分生動。"明赫,
"母親突然說,"你公司不是有會嗎?"譚明赫剛要回答,
付妍已經自然地接話:"劉阿姨說得對,術前準備至少要兩小時,您完全可以先去處理工作。
"她頓了頓,"手術開始前,我會給您發消息。"譚明赫挑眉:"你有我聯系方式?
""護士站有病人家屬登記表。"她指了指門外,隨即補充,"當然,
如果您不放心...""不,這樣很好。"譚明赫從西裝內袋取出名片夾,抽出一張遞給她,
"有情況隨時聯系。"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指尖。觸感微涼,
卻讓他莫名想起雪后初晴的早晨。中午12:47董事會議剛結束,
譚明赫就收到了付妍發來的短信:「劉阿姨已進手術室,一切順利。
麻醉師說預計兩小時完成。」文字簡潔專業,沒有多余的表情符號或客套話。
譚明赫回復「謝謝」,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又補了一句「你幾點下班?」發送完他就皺起眉。
這太冒失了。正想撤回,對方已經回復:「今天值大夜班。劉阿姨術后需要特別護理,
我會親自負責。」譚明赫盯著這條消息看了許久。他見過太多醫護人員的疲態,
值大夜班意味著連續工作超過16小時。這個付妍,是特別負責,還是因為院長打過招呼?
手術很成功。譚明赫趕到醫院時,母親還在麻醉蘇醒期。透過ICU的玻璃窗,
他看到付妍正彎腰調整監護儀參數,一縷碎發從護士帽里溜出來,垂在她光潔的額前。
"可以進去嗎?"他問門口的護士。"再等十分鐘...哦,
付姐說譚先生來的話可以直接進。"付妍聽到動靜轉過身,眼睛因為疲憊微微發紅,
卻依然明亮:"麻醉代謝得很好,再觀察半小時就能回病房。
"譚明赫注意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咖啡杯蓋,杯身上凝結的水珠已經干了,
顯然放了很久都沒空喝。"你一直沒休息?""習慣了。"她簡短地回答,
繼續記錄監護數據。譚明赫站在一旁,看著她熟練地檢查引流管、調整氧氣管位置。
母親在朦朧中抓住付妍的手腕,含糊地說了句什么。付妍立刻彎腰湊近,
像對待孩童般輕聲回應:"沒事的,阿姨,手術很成功,痛的話告訴我。"那一刻,
譚明赫胸腔里突然涌起一種陌生的情緒。上一次有人這樣溫柔對待他母親,
還是五年前蘇蕊沒離開的時候。術后第三天"譚先生,您又來了。
"護士站的小護士笑著打招呼,"劉阿姨今天能下床走兩步了呢。"譚明赫點點頭,
目光掃過走廊。這三天他每天下班都來醫院,已經熟悉了骨科病房的每一個角落。
轉角處的長椅最適合接聽工作電話,開水間的龍頭左邊那個出熱水更快,
而付妍通常會在下午三點左右推著藥車從西側走廊過來。果然,藥車輪子的聲音準時響起。
付妍今天沒戴口罩,譚明赫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她的臉——比他想象中年輕,皮膚白皙,
唇色很淡,顯得那顆淚痣更加明顯。她正低頭核對藥單,眉頭微微蹙起,
全神貫注的樣子讓人不忍打擾。"付護士。"她抬頭,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
隨即恢復專業性的清明:"譚先生,劉阿姨剛才睡著了。術后睡眠很重要,
您要不...""我是來找你的。"譚明赫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紙袋,
"聽護士站說你愛吃這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蘇。"付妍的表情凝固了:"這不合規定。
""以病人家屬的身份感謝護士的精心照顧,很合理。"譚明赫將紙袋放在藥車上,
"更何況你連續值了三個大夜班。"付妍的手指在藥單上收緊,
紙張發出輕微的脆響:"這是我的工作。""過度勞累會影響判斷力。"譚明赫向前一步,
"我查過排班表,明天你終于輪休。"付妍猛地抬頭:"你調查我?""關心。
"譚明赫糾正道,"畢竟我母親的康復還要仰仗你。"他們之間的空氣突然變得緊繃。
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媽媽!"譚明赫轉頭,
看見一個約莫五歲的小女孩朝這邊跑來,粉色書包上的兔子掛件隨著她的動作一蹦一跳。
女孩徑直撲向付妍,小手緊緊抱住她的腿。"悠悠?"付妍的聲音瞬間柔軟下來,
"不是說好跟姥姥在家嗎?""姥姥頭暈,姥爺帶她去看醫生了,
姥爺說等看完醫生正好可以接你下班一起回家。"小女孩仰起臉,好奇地打量著譚明赫,
"這個叔叔是誰呀?"譚明赫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胸腔里沉了下去。媽媽。她叫她媽媽。
原來付妍已經結婚了。他機械地后退半步,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幾天的關注有多么越界。
付妍蹲下身整理女孩的衣領,聲音很低:"悠悠,媽媽在工作,你先去休息室等一會兒好嗎?
"女孩乖巧地點頭,又偷偷瞄了譚明赫一眼,小聲對付妍說:"媽媽,這個叔叔好帥呀。
"譚明赫清了清嗓子:"我先去看我母親。"他轉身要走,卻被付妍叫住。"譚先生。
"她遞還那個紙袋,聲音恢復了最初的職業化距離,"謝謝好意,但真的不必。
"譚明赫接過紙袋,指尖碰到她掌心的繭子——長期洗手的醫護人員的共同特征。他點點頭,
大步走向母親病房,心里有種說不清的煩悶。病房里,母親正和臨床的老太太聊天。
見他進來,老太太笑瞇瞇地說:"你兒子真孝順,天天來看你。""那是,"母親得意地說,
"我兒子從小就懂事。"譚明赫勉強笑了笑,目光落在床頭柜上。
那里放著母親的老花鏡和一本相冊——他小時候的相冊。翻開的那頁正是他和蘇蕊的結婚照。
"媽,你怎么把這個帶來了?""住院無聊嘛,翻翻舊照片。"母親嘆了口氣,"說起來,
小蕊最近...""媽。"譚明赫打斷她,"我去找下主治醫生。"他幾乎是逃出病房的。
走廊上已經不見付妍和那個孩子的身影。護士站的小護士告訴他,付護士請假提前下班了,
她家里老人生病孩子沒人照顧。譚明赫站在窗前,看著樓下停車場。不一會兒,
付妍牽著那個小女孩出現在視野里。她走得很急,時不時彎腰對女孩說些什么,
長發在風中飄揚。女孩蹦蹦跳跳地跟著,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付妍立刻蹲下檢查她的膝蓋,動作輕柔又焦急。即使隔著五層樓的距離,
譚明赫也能感受到那份無微不至的關懷。“一個好母親。”他在心里評價,
同時又有些莫名的失落。回到病房,母親已經睡著了。
臨床的老太太壓低聲音說:"剛才那護士真不容易。"譚明赫的手停在半空:"什么?
""我也是聽護士們閑聊說的。那姑娘才二十多歲,就一個人帶孩子,
還要照顧生病的父母..."老太太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真了不起。
"譚明赫走到窗前,暮色已經籠罩城市。他想起付妍那雙帶著繭子的手,
想起她疲憊卻依然清亮的眼睛,想起她蹲下身檢查小女孩膝蓋時的溫柔姿態。
原來她和他一樣,也被過去困住,卻選擇用雙肩扛起別人的重量。
骨科VIP病房·清晨"付丫頭,今天這頭發扎得真精神。
"譚母笑瞇瞇地看著正在為她測血壓的付妍,眼角堆起細密的皺紋。
付妍熟練地綁好袖帶:"阿姨今天氣色不錯,傷口還疼嗎?""看見你就不疼了。
"譚母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門口,
"我兒子說今天要帶他朋友公司新研發的什么...健康手環來給我試試,
你待會兒幫我把把關?"付妍剛要回答,病房門被推開。譚明赫一身深灰色西裝走進來,
手里拿著個精致的包裝盒。看到付妍,他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媽,感覺怎么樣?
"他將盒子放在床頭,目光禮貌地掃過付妍,"付護士。""正好說到你。
"譚母眼睛亮起來,"快把你那個手環給人家看看,付丫頭可是專業人士。
明赫略顯尷尬地拆開包裝:"只是一款基礎監測設備..."付妍接過那個金屬質感的手環,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一股微妙的觸電感從接觸點蔓延開來,
她迅速縮回手:"心率、血氧、睡眠監測都很齊全,對術后康復很有幫助。
"她的專業評價讓譚明赫眉頭舒展:"APP可以同步數據給主治醫生。""那太好了,
我幫阿姨設置一下。"付妍低頭操作手機,一縷碎發垂落下來。
譚明赫不自覺地盯著那縷頭發,直到母親清了清嗓子:"明赫,去把我包里那個暖寶寶拿來。
"等兒子轉身,譚母對付妍眨眨眼:"他昨晚熬夜開會,眼睛都紅了,你待會兒說說他。
"付妍失笑:"阿姨,我只是...""護士說的話他才聽得進去。"譚母狡黠地笑了,
"對了,悠悠最近好嗎?"提到悠悠,付妍的眼神瞬間柔軟:"挺好的,
昨天還畫了幅畫說要送給奶奶。"譚母剛要接話,譚明赫拿著暖寶寶回來了:"媽,
您要這個?""不是這個,哎呀,我想起來用完了!"譚母夸張地拍了下額頭,"明赫,
你去醫院門口藥店買一包吧?"譚明赫無奈地看著母親:"您這演技...""快去!
"譚母作勢要掀被子,"不然我自己去。"付妍連忙按住她:"阿姨,傷口會裂開的!
"她轉向譚明赫,"我去護士站拿個熱水袋來。"走出病房,付妍長舒一口氣。
譚母的熱情讓她招架不住,而譚明赫那雙深邃的眼睛更讓她無所適從。
她下意識摸了摸胸前的護士牌——那下面藏著姐姐留給悠悠的小銀鎖。
醫護休息室·深夜11點譚明赫本不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醫院。
但母親堅持要他送宵夜來給值夜班的付妍,還神秘兮兮地說"那丫頭肯定又沒吃晚飯"。
休息室的門虛掩著,里面傳來壓抑的抽泣聲。譚明赫剛要敲門,
透過門縫看到付妍獨自坐在角落,手里攥著手機,肩膀微微顫抖。
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那顆淚痣在夜色中格外明顯。他猶豫片刻,
悄悄退開幾步,故意加重腳步聲:"付護士?你在嗎?"里面的抽泣聲立刻停止。幾秒后,
付妍打開門,除了眼睛微紅外,看不出任何異常:"譚先生?
這么晚了...""我媽非讓我送宵夜來。"譚明赫舉起保溫袋,
假裝沒注意到她泛紅的眼眶,"說是你愛吃的鮮蝦云吞。
"付妍怔了怔:"這...太麻煩您了。""趁熱吃吧。"譚明赫將袋子放在桌上,
光瞥見她手機屏幕上顯示的照片——一個與付妍七分相似的女子抱著穿粉色羽絨服的小女孩,
背景是雪山。付妍迅速鎖屏,但譚明赫已經看到了她眼中未干的淚光。
"昨天...是姐姐的忌日。"她突然說,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譚明赫心頭一震。
他想起那天在停車場,悠悠喊她"媽媽"時她瞬間繃直的背影。
一股陌生的心疼涌上心頭——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究竟獨自承受了多少?
走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護士長推門而入:"付妍,急診剛送來個阿爾茨海默病患者,
家屬聯系不上,需要專人看護。"付妍立刻擦干眼角:"我這就去。""等等。
"譚明赫鬼使神差地開口,"需要幫忙嗎?"護士長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付妍更是驚訝:"譚先生,這不...""就當感謝你照顧我母親。
"譚明赫已經脫下西裝外套,卷起襯衫袖口。急診觀察室·凌晨兩點"走開!你們要害我!
"老人揮舞著枯瘦的手臂,輸液針頭已經被扯脫,在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付妍耐心地握住老人的手:"王爺爺,我...是您孫女啊。您看,
我戴的這個發卡還是您送的呢。"她指了指自己發間的草莓發夾——明顯是兒童款式。
老人渾濁的眼睛漸漸聚焦:"小芬...?""對呀,我來看您了。
"付妍溫柔地擦拭老人手背的血跡,"我們重新打針好不好?打完針就能回家了。
"譚明赫站在一旁,看著付妍嫻熟地安撫老人,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品。
當老人終于安靜睡去,窗外已經泛起魚肚白。"你經常這樣?"譚明赫遞給她一杯溫水。
付妍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老年癡呆患者需要特殊護理。""為什么不安排護工?
""半夜臨時找不到合適的。"付妍抿了口水,嘴角微微上揚,"再說,
他們只是需要多一點耐心。"晨光透過窗簾灑在她疲憊卻平靜的臉上,
譚明赫突然理解了母親為什么這么喜歡她。醫院走廊·次日下午付妍推著藥車轉過拐角,
迎面撞見了趙宇的母親。對方正扶著額頭坐在一間病房外的長椅上,
看樣子是在等待探望病人。"趙阿姨?"付妍職業本能讓她停下腳步,"您怎么來醫院了?
"趙母抬頭,先是一愣,隨即冷笑:"喲,這不是付妍嗎?怎么,現在連我來醫院都要管?
"付妍握緊藥車把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少假惺惺的!"趙母突然提高聲調,
"要不是你非要收養那個孩子,我兒子怎么會..."她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譚明赫正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手里拿著母親的檢查報告。"付護士,
"他自然地站到付妍身側,"3床的藥配好了嗎?
"趙母狐疑地打量著他們:"這位是...?""病人家屬。"譚明赫簡短地回答,
敏銳地注意到付妍瞬間僵硬的肩膀。"呵,攀上高枝了是吧?"趙母譏諷地笑了,
"難怪看不上我們家趙宇,原來是找到更有錢的...""趙阿姨!"付妍聲音顫抖,
"請您注意場合。""場合?"趙母站起來,聲音越發尖銳,"大家評評理,
她養的孩子明明是她姐姐的,她非讓孩子叫她媽,安的什么心?"譚明赫瞳孔猛然收縮。
姐姐的?所以悠悠不是她親生的?他震驚地看向付妍,發現她臉色慘白,
手指死死攥著藥車扶手。"這位女士,"他上前一步,聲音低沉而危險,
"您正在騷擾一位醫護人員。""關你什么事?"趙母冷笑,"她勾引我兒子三年,
最后為了個野孩子悔婚...""夠了!"譚明赫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瞬間安靜,
"如果您再出言不遜,我會通知安保。"趙母張了張嘴,
最終在譚明赫冷峻的目光中悻悻離去。走廊上的人群漸漸散開,只剩下付妍僵立原地,
像一尊蒼白的雕像。"付護士..."譚明赫輕聲喚她。"謝謝。"付妍機械地推起藥車,
"我去給3床送藥。"譚明赫望著她挺直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刺痛。
原來那個活潑可愛的悠悠,是她姐姐的孩子。而她為了撫養悠悠,失去了自己的未婚夫,
扛起了本不屬于她的責任。這個認知讓他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地下停車場·傍晚付妍牽著悠悠走向自己的車,發現譚明赫靠在不遠處的柱子上,
似乎在等人。"譚先生?"她遲疑地停下腳步。
"正好下班..."譚明赫的目光落在悠悠身上,小女孩今天扎著羊角辮,
懷里抱著兔子玩偶。"你是昨天的叔叔!"悠悠眼睛一亮,"媽媽說你是好人!
"付妍耳根瞬間發燙:"悠悠!"譚明赫蹲下身,平視著小女孩:"你媽媽...很勇敢。
"他抬頭看向付妍,聲音有些啞,"我送你們回去吧。""不用...""媽媽,
我想坐叔叔的車!"悠悠拽了拽付妍的手,"他的車好漂亮!
"付妍看著女兒期待的眼神——這是悠悠第一次對外人表現出這樣的親近。
最終她點點頭:"那...麻煩你了。"車內·十分鐘后"右轉,春熙苑小區。
"付妍輕聲指路,悠悠已經在兒童安全座椅上昏昏欲睡。車廂內陷入沉默。
譚明赫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終于忍不住開口:"剛才那位...是你前男友的母親?
"付妍身體一僵:"嗯。""因為悠悠...你們分手了?
"付妍望向窗外飛逝的街景:"他...不能接受和她一起生活,只愿意在經濟上支持悠悠。
"譚明赫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想起趙母那句"她姐姐的孩子",心臟再次劇烈跳動起來。
"所以悠悠...確實不是你...""是我女兒。"付妍打斷他,聲音輕柔卻堅定,
"從姐姐離開那天起就是。"譚明赫突然將車靠邊停下。付妍驚訝地轉頭,
發現他眼中翻涌著她讀不懂的情緒。"譚叔叔,"悠悠突然從睡夢中醒來,
揉著眼睛天真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我媽媽呀?"車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付妍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譚明赫則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嗽不止。"悠悠!
別亂說!"付妍手忙腳亂地去捂女兒的嘴。"可是譚叔叔看媽媽的眼神,
"悠悠掰著手指頭說,"就和動畫片里王子看公主的眼神一樣呀!"譚明赫突然打開車窗,
假裝對路邊的行道樹產生了極大興趣。付妍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春熙苑到了!
"她幾乎是喊出來的,"就停在前面那個單元門口,謝謝!"車剛停穩,
付妍就抱著悠悠沖了出去,連再見都忘了說。譚明赫望著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手機震動起來,是助理發來的合同草案。譚明赫回復了幾個修改意見,
突然加了一句:"幫我查一下貢嘎雪山去年底的雪崩事故報道。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查這個。或許只是想更了解,那個叫付妍的護士,
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醫院大門口·出院日付妍幫譚母提著行李袋,
陽光透過玻璃門在地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譚明赫早已將車停在門口,
正和主治醫師交談著什么。"付丫頭,這個給你。
"譚母突然從包里掏出一個繡著蘭花的布藝小袋子,"我自己做的香囊,安神的。
"付妍接過香囊,聞到淡淡的薰衣草香:"謝謝阿姨,但這...""不許拒絕。
"譚母按住她的手,聲音突然壓低,"里面還有我的電話號碼,微信也加好了。
周末帶悠悠來家里玩,我給她準備了禮物。"付妍剛要開口,譚母已經提高音量:"明赫!
過來幫付護士拿東西!"譚明赫快步走來,白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接過母親手中的包,對付妍點點頭:"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應該的。
"付妍職業化地微笑,不著痕跡地后退半步。譚母看看兒子,又看看付妍,
突然嘆了口氣:"付丫頭,周末一定要來啊。明赫,你去接她們。""不用了阿姨,
我...""就這么定了!"譚母已經拉開車門,"周六上午十點,明赫記得去接人。
"看著黑色奔馳駛離,付妍捏了捏手中的香囊,布料下果然有個硬硬的小紙條。她搖搖頭,
轉身時發現護士站的幾個同事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見她走來立刻散開。
春熙苑小區·周六早晨"媽媽,這件裙子好看嗎?"悠悠在鏡子前轉了個圈,
粉色的裙擺像花朵一樣綻開。付妍蹲下來整理女兒的蝴蝶結:"特別好看。但是悠悠,
待會兒去奶奶家要記住...""不能亂跑,不能碰別人的東西,要說謝謝。
"悠悠熟練地背誦,然后歪著頭問,"媽媽,譚叔叔真的會來接我們嗎?
"門鈴恰在此時響起。付妍深吸一口氣,透過貓眼看到譚明赫站在門外,一身休閑裝扮,
手里還拿著個兔子造型的玩偶。"早。"他略顯局促地遞過玩偶,"給悠悠的。
"悠悠歡呼著接過兔子:"和媽媽給我的一模一樣!"付妍這才注意到,
這個兔子確實和姐姐留給悠悠的那個很像,只是更新一些。她心頭一顫,
抬頭對上譚明赫的眼睛:"你怎么...""上次在病房看到她的玩偶有些舊了。
"譚明赫輕聲解釋,"問了玩具店,剛好有同款。"付妍移開視線,喉嚨突然發緊。
這個男人,竟然連這種細節都注意到了。譚家別墅"悠悠來啦!"譚母坐在輪椅上迎接他們,
腿上蓋著條手工編織的毯子,"奶奶給你準備了草莓蛋糕!"別墅的裝修低調而考究,
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悠悠好奇地東張西望,但牢記媽媽的囑咐,乖乖牽著付妍的手。
"別拘束,當自己家。"譚母笑瞇瞇地拉著付妍坐下,"明赫,去把那個相冊拿來。
"譚明赫無奈地上樓,片刻后拿著一本厚重的相冊回來。
付妍不經意間瞥見一張他與一個漂亮女子的婚紗照,迅速移開目光。"這是明赫小時候。
"譚母興致勃勃地翻開相冊,"你看這張,他五歲時非要穿超人服去幼兒園...""媽!
"譚明赫耳根發紅,伸手要擋,卻不小心碰倒了茶幾上的水晶擺件。"小心!
"付妍下意識去接,但水晶天鵝已經摔在地毯上,碎成幾塊。
悠悠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手中的新兔子玩偶掉在地上。她怯生生地看著地上的碎片,
眼眶開始泛紅。"對不起..."譚明赫立刻蹲下來收拾,"是我太不小心了。
"付妍也蹲下身幫忙:"沒關系,意外而已。"她注意到悠悠不安的樣子,輕輕摟住女兒,
"不是悠悠的錯,別害怕。"悠悠緊緊抱住付妍的脖子,小聲問:"譚叔叔會不會生氣?
""當然不會。"譚明赫停下動作,對悠悠溫和地笑了笑,"是叔叔自己碰倒的。你看,
這個天鵝本來站得就不穩。"他拿起斷裂的天鵝脖子,
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其實這是個秘密——這只天鵝以前就摔過一次,
是奶奶用膠水粘起來的。今天它一定是想變成真的天鵝飛走呢!"悠悠被逗笑了,
眼淚還掛在睫毛上:"真的嗎?""真的。"譚母也湊過來,眨眨眼,"它在我家待了十年,
早就想出去看看世界了。"付妍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地安撫悠悠,
緊繃的肩膀不知不覺放松下來。譚明赫收拾碎片的樣子很專注,
修長的手指小心地避開尖銳的邊緣。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
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線。"這個擺件..."付妍猶豫著開口。"不值什么錢。
"譚明赫搶著說,"而且本來就有裂痕了。"付妍知道他在說謊,但沒再堅持。
她幫悠悠撿起兔子玩偶,輕輕拍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午餐后·花園"你很會哄孩子。
"付妍接過譚明赫遞來的檸檬水,在藤椅上坐下。譚明赫在她旁邊坐下,
目光落在遠處正在和譚母玩捉迷藏的悠悠身上:"悠悠很敏感。""她經歷過太多失去。
"付妍不自覺地握緊杯子,"我不想讓她再受驚嚇。""但你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譚明赫輕聲說,"剛才她第一反應是躲進你懷里,而不是害怕責罵。這說明她完全信任你。
"付妍轉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神異常溫柔。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躍,投下細小的陰影。
"我查過那場雪崩的報道。"譚明赫突然說,"你姐姐...是個很優秀的攝影師。
"付妍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你調查我?""不是。"譚明赫苦笑,
"只是想了解...是什么讓你愿意放棄自己的幸福,去承擔這樣的責任。
"遠處傳來悠悠銀鈴般的笑聲。付妍的目光柔和下來:"這不是責任,譚先生。
悠悠是姐姐留給我最珍貴的禮物。""叫我明赫吧。"他輕聲說,
"至少...在不是醫院的時候。"付妍沒有回應,但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
付家·當晚"那個譚先生,人挺不錯的。"付父一邊看報紙一邊說,
"今天還特意送我們悠悠回來。"付母端著水果走過來:"聽說是個公司老板?妍妍,
你們怎么認識的?""他母親是我的病人。"付妍給悠悠擦著嘴邊的冰淇淋,
"普通醫患關系。""人家親自接送,還送禮物,可不普通。"付母意有所指地說,
"比那個趙宇強多了。"付妍動作一頓:"媽,別亂說。""其實趙宇上周來過電話。
"付父突然說,"說想和你談談。"悠悠的勺子"當啷"一聲掉在桌上。
付妍立刻抱住女兒:"寶貝怎么了?""趙叔叔...是不是要把媽媽搶走?
"悠悠的聲音帶著哭腔。付妍心疼地親吻女兒的額頭:"不會的,媽媽永遠和悠悠在一起。
"付母和付父交換了一個眼神,沒再說話。醫院更衣室·周一清晨付妍剛換好護士服,
就聽見外面傳來竊竊私語。
家屬天天接送她...""...帶著孩子攀高枝唄...""...前腳甩了趙科長兒子,
后腳就搭上更有錢的..."付妍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出。
走廊上的談話聲戛然而止,幾個護士尷尬地散開。護士長走過來,
拍拍她的肩:"別往心里去。你的為人,我們都清楚。"付妍勉強笑笑,走向護士站。
桌上放著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旁邊是張便簽:「辛苦了。——3床家屬」她抬頭四望,
走廊盡頭,譚明赫正扶著母親做康復訓練。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身上,像一幅溫馨的剪影。
譚明赫似有所感,轉頭對上她的視線。隔著半個走廊,他沖她輕輕舉了舉手中的水杯。
付妍迅速低頭,卻掩不住微微發燙的耳尖。她不知道的是,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林媛看在眼里,很快又將成為醫院八卦的新素材。
醫院走廊·周三清晨付妍快步走向護士站,余光瞥見譚明赫正從醫生辦公室出來。
她立刻轉身,假裝沒看見,拐進了旁邊的藥房。"付姐,你找什么?"藥房的小張好奇地問。
"啊,就...隨便看看。"付妍隨手拿起一盒維生素,心臟在胸腔里跳得厲害。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她刻意避開譚明赫了。自從上周在他家花園里那番對話后,
付妍每晚輾轉反側。她清楚地感覺到兩人之間那道無形的界限正在模糊,而這讓她感到恐慌。
"付護士。"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付妍手一抖,藥盒掉在地上。譚明赫彎腰撿起,
遞給她時指尖輕輕相觸,像一道微弱的電流。"謝謝。"她迅速接過,
目光落在他的領帶上——深藍色,帶著暗紋,很襯他的氣質。"你最近很忙?
"譚明赫的聲音很平靜,但付妍聽出了其中的試探。"嗯,科室人手不足。"她向門口移動,
"我先去查房了。"走出藥房,付妍長舒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像個逃兵,但她別無選擇。
譚明赫的世界太耀眼,而她肩上還扛著整個家的重量。護士值班室·周五夜班凌晨三點,
付妍揉著酸痛的脖子推開值班室門,差點驚叫出聲——譚明赫正坐在里面,
面前的桌上放著兩杯咖啡。"抱歉,嚇到你了。"他站起身,"我母親說你這幾天都值夜班。
"付妍下意識后退半步:"譚先生,這里是醫護區域,家屬不能...""為什么躲著我?
"譚明赫直接打斷她,聲音低沉而堅定。值班室的燈光很暗,但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付妍握緊門把手,感覺自己的防御正在一點點瓦解。"我沒有...""三次。
"譚明赫向前一步,"周一在食堂,
你看到我就轉身走了;周三在藥房;昨天你甚至繞遠路避開骨科走廊。
"付妍沒想到他記得這么清楚,喉嚨一陣發緊:"我只是...工作忙。""付妍。
"譚明赫突然叫她的全名,聲音溫柔得讓她心尖發顫,"看著我。"她抬起頭,
對上他的眼睛。那雙眼睛里盛滿了她讀不懂的情緒,讓她想起深秋的湖水,平靜下暗流涌動。
"我想追求你。"譚明赫一字一句地說,"以結婚為目的的那種。"付妍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她平靜的生活,激起無數漣漪。"不行。"她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
"我有悠悠,有父母要照顧...""我知道。"譚明赫又向前一步,
現在他們之間只有一臂距離,"我知道你的一切,付妍。
你姐姐最愛的那家蛋糕;知道你值夜班時總把最舒服的躺椅讓給實習護士...""別說了。
"付妍的聲音開始發抖。"我喜歡你。"譚明赫輕聲說,聲音里充滿了磁性,
"不是一時沖動,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付妍攥緊白大褂的衣角,
指甲幾乎要刺破布料:"譚先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可以是。"他固執地說,
"給我一個機會,也給悠悠一個完整的家。""家"這個字眼刺痛了付妍。
她想起姐姐臨終前的囑托,想起悠悠哭著問她會不會也離開的畫面。"對不起。
"她后退到走廊上,"我不能。"譚明赫沒有追出來,只是站在原地,
聲音清晰地傳來:"我不會放棄的。"春熙苑小區·周六早晨付妍正在廚房準備早餐,
門鈴突然響起。透過貓眼,她看到譚明赫站在門外,身邊是興奮得直跳的悠悠。"媽媽!
譚叔叔說要帶我們去動物園!"悠悠一進門就撲過來抱住她的腿,"他說有大象和長頸鹿!
"付妍抬頭,對上譚明赫坦然的目光:"我查過你的排班表,今天你休息。
""你..."付妍想拒絕,但悠悠已經抱著她的腿開始撒嬌。"媽媽,去吧去吧!
小朋友們都去過好多次了,就我沒去過..."悠悠的大眼睛里蓄滿淚水,
這副模樣簡直和付瑩小時候一模一樣。付妍的心軟了一半:"可是...""票已經買好了。
"譚明赫晃了晃手機,"三人家庭套票。""我們不是..."付妍剛要反駁,
悠悠已經歡呼著跑去換衣服了。譚明赫趁機壓低聲音:"就當是完成悠悠的心愿。我保證,
只是普通出游。"陽光透過窗簾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
付妍突然想起姐姐生前常說的一句話——"有些快樂,錯過了就不會再來"。"好吧。
"她終于妥協,"但只是為了讓悠悠開心。"譚明赫嘴角微微上揚:"當然。
"動物園·午后悠悠左手牽著付妍,右手拉著譚明赫,在熊貓館前蹦蹦跳跳:"媽媽!
譚叔叔!快看,它在吃竹子!"付妍不自覺地微笑。這是半年來悠悠第一次這么開心,
小臉因為興奮而紅撲撲的,像顆熟透的蘋果。"要拍照嗎?"譚明赫問,已經拿出手機。
付妍點點頭,蹲下身摟住悠悠。譚明赫也蹲下來,三人頭挨著頭,背景是慵懶的大熊貓。
他的肩膀緊貼著她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讓她心跳加速。"茄子!"悠悠大聲喊,
笑容燦爛。中午在餐廳吃飯時,悠悠吵著要去買一個漂亮的氣球。
譚明赫主動起身:"我陪她去,你休息會兒。
"付妍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高大的男人小心牽著小女孩的手,時不時彎腰聽她說話。
這個畫面太過和諧,讓她眼眶發熱。"您女兒真可愛。"鄰桌的老太太笑著說,
"您先生也很體貼。"付妍張了張嘴,最終沒有糾正。就今天,就這一次,
讓她假裝一下也好。下午看海豚表演時,悠悠困得直點頭,最后趴在譚明赫肩上睡著了。
付妍想接過孩子,他卻搖搖頭:"讓她睡吧。"夕陽西下,他們沿著湖邊小路慢慢走向出口。
悠悠在譚明赫懷里睡得香甜,小手還抓著他的衣領。付妍走在他身側,
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疊,像極了一家三口。"今天謝謝你。"付妍輕聲說,
"悠悠很久沒這么開心了。"譚明赫看著她,目光柔和:"我也很久沒這么開心了。
"暮色中,他的輪廓變得模糊而溫柔。付妍突然意識到,自己筑起的那道墻,
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裂縫。小區門口·傍晚譚明赫將睡著的悠悠輕輕放進后座兒童椅,
動作嫻熟得像是做過無數次。關上車門后,他突然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給你的。"他遞給付妍,"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付妍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條淺藍色的絲巾,邊緣繡著細小的雪花圖案。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上個月她帶悠悠逛街時,確實在這條絲巾前駐足過,
但最終因為價格沒買。"你...怎么知道?""悠悠告訴我的。"譚明赫微笑,
"她說'媽媽看了那條絲巾三次,最后嘆氣走了'。"付妍的眼眶瞬間濕潤。
這個男人的細心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我不能收...""就條絲巾而已,
就當是今天的紀念。"譚明赫輕聲說,"不需要有負擔。"他的手機突然響起。
付妍無意中瞥見屏幕上來電顯示"蘇蕊"兩個字,還有一張模糊的女人頭像。
譚明赫皺眉按掉電話:"抱歉,工作上的事。"但付妍已經看到了他瞬間緊繃的下頜線。
那個名字,顯然不只是一個普通同事。付妍家樓下譚明赫幫她們把悠悠送上樓,
在門口停下腳步:"下周我母親復查,還是你負責嗎?"付妍點點頭,
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動物園的門票錢...""付妍。"譚明赫打斷她,
聲音里帶著無奈的笑意,"有時候接受別人的好意,也是一種美德。"月光下,
他的眼睛像兩潭深水,讓她有種沉溺的危險感。"晚安。"她最終只是這樣說,
輕輕關上了門。付妍在關上門的那一刻,轉過身靠在了門上,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口,
扶住劇烈跳動的心臟,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譚明赫回到家里,洗完澡趟在床上,
怎么都睡不著。他翻著手機相冊,他拍了好多付妍的照片。他嘴角含笑,
想著今天一起游玩的一幕幕:付妍在陽光下,笑顏如花;抱著悠悠的時候,
溫柔如水;還有和他玩鬧的時候,那羞紅到耳際的側顏……他多想打給她聊會兒天,
可是她明天還要上早班,需要早點休息。他很確定,他愛上這個女人了,甚至無法自拔。
此時,在城市另一端的一所高級公寓里,蘇蕊放下手機,
修長的手指劃過平板電腦上的照片——譚明赫的社交媒體最新動態,一張三人合影。
她放大照片中付妍的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她輕聲自語,
將照片保存到相冊《重要資料》中。醫院走廊·一周后付妍推著藥車轉過拐角,
突然感到一道視線落在背上。她猛地回頭,走廊盡頭一個身影迅速閃進電梯。那一瞬間,
她只看到一頭柔順的長發和墨鏡下的紅唇。"怎么了?"路過的護士問。
"沒事..."付妍搖搖頭,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那種被注視的感覺,
這幾天一直如影隨形。有時是在醫院走廊,有時是在幼兒園門口,
甚至在她家樓下也出現過一次。每次她回頭,都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最奇怪的是,
昨天悠悠回家說,有個"漂亮阿姨"在幼兒園外面問她叫什么名字。但當付妍趕去時,
那人已經不見了。藥車輪子碾過地磚,發出規律的聲響。付妍深吸一口氣,
告訴自己不要疑神疑鬼。但心底有個聲音在提醒她——有些平靜,可能只是暴風雨前的假象。
醫院休息室·周五下午付妍正整理病歷,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譚明赫的名字,
她猶豫了三秒才接聽。"這周六晚上有空嗎?"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低沉悅耳。
付妍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病歷本上劃出一道痕跡:"什么事?""公司五周年慶典。
"譚明赫頓了頓,"我想邀請你作為女伴出席。"藥房外傳來同事的說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