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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熙在出現異動的那一刻,就猶豫要不要發號施令所有死士,這下身份徹底被揭穿,當即松開林紓禾,迅速放出煙花信號。
煙花穿透營帳,在空中炸開之時,山野中隱匿的死士飛速趕來。
主將被困營帳,鐵甲銀兵包圍,若死士殊死一搏,他們二人尚存一線生機。
宋承熙暗暗想著。
但楚遠珩望著林紓禾,淡聲道:“過來。”
林紓禾一時有些發怵,她與宋承熙的私情怎么也藏不住了,楚遠珩不可能不介意。
他讓她過去。
是生,還是死?
幾秒過后,林紓禾朝他邁開腳步。
她唯一確定的,是跟宋承熙回京,會生不如死。
宋承熙沒攔住,情急之下動怒:“林紓禾!”
林紓禾一步未停,走到楚遠珩身邊。
楚遠珩仍是冷笑,從懷中拿出玉璽。
“四龍戲珠,珠子卻在南北一戰中被磕掉,殿下看看,可是真的?”
青玉冰透,在火光下如同熠熠生輝的珍寶,唯一欠缺的,便是頂處的玉珠殘缺不見。
宋承熙遠遠打量著,約莫是老臣叮囑的真玉璽。
他沉住氣道:“是真不是真,你豈能給我?”
既然知道他是北朝太子,便也知道他為玉璽而來,可現下在眾人面前拿出,所圖令人難測。
楚遠珩:“確實不會給你。”
他隨手將玉璽扔給暗衛,吩咐一聲:“去將它帶回北朝,挑個能成器的皇子相送。”
誰都知道得先皇玉璽者得天下。
話音剛落,宋承熙面色變了變。
“你這是何意?”
楚遠珩笑而不語,命人搬來貴妃椅,斜靠在上。
“漫漫長夜,寒氣侵人啊。”
沒頭沒尾道了句,可林紓禾卻聽明白了,快下雨了。
一語成讖,對峙片刻后,果真下起了雨。
宋承熙估摸著暗衛帶著玉璽,應會被死士看到,若他放出第二個煙花信號,死士不僅會攔下,還會沖進來救他,要不要放?可那定是一場生死戰,且寡不敵眾。更何況,楚遠珩現在沒有絲毫戰意,只是在拖時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楚遠珩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勸你最好不要。”
雨點淅瀝,林紓禾身上的寒毒發作,渾身冷得發顫,差點站不穩。
楚遠珩指著她,對宋承熙道:“你難活,她也難活。”
一句話,讓宋承熙的手松了煙花信號。
雨越下越大,楚遠珩卻沒有動身之意,任由雨點打落在身上,在等著什么。
可等了許久,林紓禾難受地跪在地上,也不曾吱一聲。
楚遠珩涼道:“不是愛死我了么,站那么遠干什么?”
林紓禾躊躇著挪近,她頭腦發脹,腳步不穩,一把扶住貴妃椅。
抬眼,見楚遠珩姿態隨意地望著,一聲輕嘆:“姐姐,我說過只要幫我的忙,便隨時供你取暖。”
宋承熙霎時從思考對策中反應過來。
“阿禾!”
“營帳里沒有雨,你過來。”
可林紓禾一秒沒猶豫,跌進楚遠珩的懷抱,汲取那份渴望已久的暖意。
而身后宋承熙的懷抱,充滿著算計、利用,冰冷,比雨還寒。
雨水紛紛,打落在楚遠珩林紓禾身上,似乎狼狽極了。
可真正狼狽的,是營帳中唯一沒有淋雨的宋承熙,他怒極氣急,卻不能踏出一步,就那樣干看著,看著自己發妻抱著他的敵人。
七年的情,過往種種一同紛涌在腦海,讓他的心空極了,慌得可怕。
漫漫長夜,有人高燒昏沉,有人靜等時間,有人陷入迷惘。
直到黎明時分,楚遠珩一聲,打破了寂靜。
“一夜已過,暗衛帶著玉璽已走五分之一的路程。”
“太子殿下,去追您的前程,還是留下來帶林紓禾拼死一搏?”
鐵甲銀兵速速后退,讓出一條道。
只要宋承熙一人走,沒人攔他;若他帶林紓禾走,便是殊死一戰。
宋承熙瞪著眼睛,難以置信,“你!”
此刻才反應過來楚遠珩所圖為何。
他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選前者,便是徹底失去林紓禾;選后者,便四年的謀算功虧一簣,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惡狠狠瞪了楚遠珩一眼,終是選了后者,走了出去。
身后傳來一聲:“姐姐看清了嗎,他永遠愛他的皇權。”
宋承熙的腳步一顫。
一步,他想起與林紓禾初遇的三年。
他本不該動心。
兩步,他想起京城四年的苦心經營。
他不能有軟肋。
虞婉兒替的從來不是情,而是替代弱點,他要讓全京城知道,他為了花魁而厭棄衷心不二的林紓禾。
青/樓那夜,是他傳消息給林紓禾,讓她親眼看見他偏愛別的女人。但他沒算到那晚的暴雨,卻不得不做全戲碼,扔下林紓禾。
后來林紓禾在門外,他看見了,但外面更有侍衛婢女,便故意說給他們聽,“不過是一條忠誠的狗罷了”。
三步,他要讓林紓禾去和親。
讓她主動離開,而不是肝腦涂地替他賣命,拿到玉璽的同時,她要在南疆活下去。
林紓禾跟了他七年,身患寒疾一直離不開他,他本想回頭一切事了,費心哄哄便是。
可他錯了,林紓禾可以離開任何人。
四步。
他永遠,不會拋棄林紓禾。
即使,她丟掉所有的感情,即使,不再愛他。
宋承熙緊抿著唇,終是什么也沒說。
翻身策馬,奔赴北朝皇城。
今日之辱,他日必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