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簡時念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走進京市臺大門的心情，不是興奮，而是惴惴不安。
她抱著資料夾，在前臺簽到時，手心都在微微出汗。
大屏幕里正播放著臺內最新的新聞播報，畫面切到編輯部采訪花絮時，一道清冷沉穩的男聲響起。
是司謹的聲音。
她心頭一震，下意識抬頭去看。
畫面上，他站在錄制現場外圍，西裝一塵不染，眉眼沉靜，和她昨天見到的一模一樣。
而那一撞，像一道無法抹去的痕跡，時刻提醒她：你在入職第一天就和自己的上司結下了梁子。
“你好，簡時念小姐？”一位身穿工牌的工作人員走來，笑容客氣，“我是主持組的統籌方絮，今天帶你熟悉一下環境，司臺這邊已經批了你的入職。”
簡時念點頭，收斂心緒，跟了上去。
京市電視臺內部秩序嚴謹，尤其是新聞頻道，出了名的“清水衙門、火線高壓”。
方姐帶她一路參觀辦公區和錄制棚，態度親和，但語氣不乏告誡：
“我們這邊和綜藝、文藝頻道不一樣，節奏快、準入高，出了鏡的每一句話都必須斟酌。你之前在南城主持財經類節目，這邊初期也還是讓你先從財經組做起。”
“沒問題。”簡時念答得干脆。
“還有——”方姐頓了頓，看了她一眼，語氣低了些，“你昨天跟司臺……是不是有過接觸？”
簡時念一怔：“你是說追尾那事？”
方姐點頭：“你可能不知道，司臺雖然年輕，但在臺里威望極高，他不太喜歡私事和工作混在一起。”
“我明白。”簡時念語氣平穩，“我會處理好。”
方姐像是放心了些，笑笑：“你能來，已經說明司臺沒追究。不過以后小心點，咱們做這行的，哪怕再有才華，也得把姿態放對。”
簡時念垂眸點頭，沒再多言。
她的工位靠近錄制準備區，緊鄰財經主編辦公室。
初來乍到，她話不多，只認真地整理資料、適應流程。專業能力毋庸置疑，但她的低調克制反倒讓許多人暗暗打量：有人說她是靠關系進來的，也有人說她長得像某個著名主持人，是來“遞補”的。
簡時念一概不理。她來這不僅是為了離開江牧嶼，更是為了自己的職業發展能更進一步，沒空在意這些風言風語。
直到第四天，她接到一份突如其來的任務。
“財經版塊臨時缺人，下午三點要補錄一期專題對談，領導點名讓你頂上。”統籌突然來通知。
簡時念愣了幾秒：“現在就準備？”
“資料已經發到你郵箱了，對談嘉賓是司臺，主題是‘金融安全輿情機制’，你熟悉過類似的內容，應該能應付。”
“司臺？”她下意識重復。
“是。”對方匆匆離開前只補了一句，“別太緊張，他不咬人。”
錄制現場冷氣開得很足。
簡時念換好妝服進入燈光下，長發盤起，身著藏藍色西裝裙，落座時不偏不倚，舉止端莊。
三點整，司謹出現。
他仍是那身一絲不茍的深灰西裝，氣場冷靜如水。一進來便掃了她一眼，神色未變緩緩坐下。
節目組調試設備時，兩人并肩坐著，一前一后翻著手中的提綱。她側頭望了他一下，終究還是先開口：
“司臺，關于第二段您提到的輿情模型預測精度問題，我查了相關的參考數據，可能要稍微調整一下說法，我加了兩句補充建議。”
她聲音不高。
司謹沒抬頭，翻到那頁內容時微一停頓。
“嗯，看到了。”他淡淡回應，“你的判斷是對的。”
簡時念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肯定。
他忽然抬眼，看了她一眼：“雖然是新聞節目，但是也沒必要過于拘謹，放輕松點，太學院派反倒會顯得臨場經驗不足，我記得你以前播財經新聞時用的語氣處理得不錯。”
他看過自己的節目。
這個念頭讓簡時念略微一怔，隨即輕輕點頭：“好。”
那期節目錄制意外順利，甚至臨時插入的幾段互動也被臺里夸“有內容、有分寸”。
錄制結束后，編導拉著她笑道：“沒看出來，你和司臺配合得還挺好。”
她笑而不語。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整整四十分鐘里，她從未真正的放松下來過。
她知道自己在臺前的表現也許足夠得體，連微笑都沒有多余半分，但也知道司謹從頭到尾，都在觀察她。
他的眼眸深邃，目光一旦落下，總給人一種極具壓迫的感覺。
晚上回到住處時，陳雪還沒回來。
簡時念一個人脫了高跟鞋，靠在沙發上緩了口氣，手機上彈出一條來自臺內編輯群的新消息：
財經專題錄制順利，剪輯完成后預計下周播出。感謝參與人員，特別是簡時念的主持，臨危不亂，表現亮眼。
簡時念盯著那句話看了幾秒，然后突然笑了。
因為她知道，這次過后，她才是真的徹底在臺里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