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酒店大堂的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婚禮請柬。
燙金的“陳明&李媛”字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刺得她眼睛發酸。七年了,
她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見到高中同學,更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傲滞恚∵@邊!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晚轉身,看見李媛穿著白色婚紗朝她揮手。她深吸一口氣,
調整好表情走了過去。“新娘子今天真漂亮?!绷滞硇χf上禮物,
“這是我從云南帶回來的手工刺繡,希望你喜歡?!崩铈陆舆^禮物,眼睛卻越過林晚的肩膀,
突然亮了起來:“天啊,周予安也來了!”林晚的手指僵在半空,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那個名字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殘忍地劃開她精心構筑的七年防護墻。她不敢回頭,
害怕一轉身就會看見那個在夢里出現過無數次的身影。“林晚?真的是你。
”低沉溫潤的男聲在身后響起,林晚感到一陣眩暈。她緩緩轉身,
七年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周予安站在她面前,眉眼如初,只是輪廓更加分明,
眼神更加沉穩。他穿著深藍色西裝,領帶微微松開,一如當年那個總是不修邊幅的學霸。
“好久不見?!绷滞砺犚娮约旱穆曇羝届o得不像話,仿佛他們昨天才見過面,
而不是隔著七年的時光和半個地球的距離。周予安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
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淺笑:“你剪短發了。”林晚下意識地摸了摸及肩的頭發。
高中時她留著一頭及腰長發,周予安總說像黑色的瀑布?,F在她的頭發只到肩膀,
染了淡淡的栗色?!肮ぷ鞣奖恪!彼喍痰鼗卮?,然后迅速轉向李媛,
“婚禮策劃還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李媛看看她,又看看周予安,
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正好,你們倆都是學設計的,能幫我看看會場布置嗎?
我和陳明還要去接待其他客人。”不等林晚拒絕,李媛已經拉著陳明快步離開,
留下她和周予安站在原地面面相覷?!翱磥砦覀儽话才帕恕!敝苡璋草p笑一聲,
那笑聲像羽毛輕輕拂過林晚的心尖?!白甙?,去看看?!绷滞砺氏冗~步,
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同手同腳。他們并肩走向宴會廳,中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既不會顯得疏遠,又不會太過親密。林晚能聞到周予安身上淡淡的木質香水味,
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草氣息。他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又被她迅速壓下。宴會廳里,工作人員正在搭建花架。林晚走向中央的舞臺,
假裝專注于檢查裝飾細節,實際上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斑@個角度不太好。
”周予安突然開口,指著舞臺左側的花架,“賓客從門口進來第一眼看到的會是花架的背面。
”林晚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
她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我們可以把花架旋轉45度,這樣既能遮擋后臺,
又能展示花藝的正面?!薄盎蛘吒纱嘁频接覀?,”周予安指著另一邊,“配合落地窗的光線,
拍照效果會更好?!绷滞睃c點頭,
突然意識到他們正在像七年前那樣默契地討論一個設計方案。那時候,
他們是高中設計社團的黃金搭檔,總能想到一塊去。“你還記得高二那次校園藝術節嗎?
”周予安突然問道,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林晚的手指微微顫抖:“記得。
我們為了那個裝置藝術熬了三個通宵。”“最后拿了特等獎。”周予安的聲音里帶著懷念,
“你累得在領獎臺上差點睡著。”“是你硬拉著我去參賽的?!绷滞砣滩蛔》瘩g,
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他們相視一笑,那一刻,七年的時光仿佛從未存在過。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林晚想起第一次見到周予安的場景。那是高二開學第一天,
作為轉學生的她站在講臺上自我介紹,而坐在最后一排的周予安頭也不抬地刷著物理題,
連個眼神都欠奉?!拔医辛滞?,樹林的林,夜晚的晚?!彼浀米约寒敃r這樣說。
“名字倒挺詩意,就是不知道腦子怎么樣?!敝苡璋餐蝗辉谙旅驵止玖艘痪洌曇舨淮蟛恍?,
剛好讓全班都聽見。教室里爆發出一陣哄笑,林晚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她死死盯著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他好看。命運弄人,
班主任偏偏安排他們同桌。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們之間的冷戰堪稱史詩級。
周予安會在她寫字時故意晃動桌子,她就趁他午睡時在他課本上畫烏龜。直到期中考試,
林晚在物理科目上拿了全班第一,比周予安還高出兩分?!翱床怀鰜戆。D學生。
”發試卷那天,周予安盯著她的卷子看了半天,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人話。
林晚高傲地揚起下巴:“彼此彼此,物理小王子?!睆哪且院?,他們的關系奇跡般地緩和了。
周予安開始主動問她數學題,她則向他請教英語語法。他們發現彼此都喜歡村上春樹,
都討厭香菜,都在偷偷學素描?!澳惝嫷貌诲e?!庇幸惶?,
周予安瞥見她素描本上的校園風景,難得地夸了一句。林晚合上本子:“謝謝,
不過比不上你的建筑設計圖?!薄澳鞘枪こ虉D,不一樣?!敝苡璋餐屏送蒲坨R,
“周末有個建筑展,要一起去嗎?”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
如果兩個高中生擠公交、吃路邊攤、在展覽館里爭論高迪和柯布西耶誰更偉大能算約會的話。
回到婚禮現場,林晚發現自己正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內側。那里有一個小小的櫻花紋身,
是大學畢業后紋的。她迅速放下手,卻注意到周予安的目光落在了同一個位置。
“你...”周予安欲言又止?!肮ぷ餍枰洺R娍蛻?,遮一下比較方便。
”林晚隨口扯了個謊,實際上她從未想過要遮住這個紋身。周予安點點頭,沒再追問。
但林晚知道他想問什么——那朵櫻花,
和高中校園里那棵他們經常在下面看書的櫻花樹一模一樣。高三那年春天,
那棵櫻花樹開得特別燦爛。某個午休時間,林晚和周予安像往常一樣躲在樹下看書。
微風吹過,粉白的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落在她的發間、他的肩上?!傲滞怼?/p>
”周予安突然合上書,聲音異常認真?!班??”她抬頭,
看見陽光透過花瓣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拔蚁矚g你。”他說得那么直接,
那么理所當然,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物理定律。林晚記得自己當時心跳如雷,
手中的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周予安彎腰撿起來,輕輕拍去封面上的花瓣,
然后遞還給她:“所以,你的回答是?”“我...我也喜歡你?!彼犚娮约盒÷曊f。
周予安笑了,那笑容比滿樹的櫻花還要燦爛。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高考后,
我們一起去上海吧。我查過了,你的分數夠上復旦新聞系,我可以去同濟學建筑。
”林晚點點頭,心里滿是對未來的憧憬。那時候的她,天真地以為只要相愛就能戰勝一切。
“音響設備需要調試一下?!敝苡璋驳穆曇魧⒘滞砝噩F實。他走向舞臺旁的音響控制臺,
熟練地檢查著線路。林晚跟過去,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各種按鈕間穿梭。
周予安的手一直很好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高中時,她總愛看他寫字,
那筆鋒凌厲的字跡與他溫和的性格形成奇妙的對比?!澳氵€在畫畫嗎?”周予安突然問道,
手上動作不停?!芭紶柈嬕幌?,工作太忙了?!绷滞砜吭诳刂婆_邊,“你呢?還做建筑設計?
”“嗯,去年剛回國,和朋友開了家小型工作室?!敝苡璋舱{試好麥克風,輕輕敲了敲,
回聲在空蕩的宴會廳里回蕩。回國。這兩個字刺痛了林晚的心。七年前,
高考結束后的那個夏天,周予安的父母突然宣布要送他去英國留學。
原本計劃好的上海雙城記變成了橫跨歐亞大陸的異地戀?!熬退哪?,等我畢業就回來。
”機場送別時,周予安緊緊抱著她承諾。林晚記得自己哭得說不出話,只能拼命點頭。
他們在安檢口前擁吻,引來路人側目。周予安最后塞給她一封信,說上了飛機才能看。
那封信她讀了無數遍,幾乎能背下來。周予安在信中說,無論相隔多遠,
他的心永遠和她在一起。他說倫敦的雨讓他想念家鄉的晴天,
說圖書館的落地窗讓他想起高中時他們一起看書的櫻花樹。他說“等”。第一年,
他們每天視頻,每周寫信。周予安會給她寄明信片,
上面畫著倫敦的風景;她會給他寄家鄉的特產,雖然大多數都在海關被沒收了。第二年,
時差和學業讓聯系變得斷斷續續。第三年,周予安開始參加各種實習和項目,
有時一周才能回一次消息。然后就是那個改變一切的夜晚。林晚大三那年冬天,
連續兩周聯系不上周予安后,她接到了高中同學陳明的電話。“林晚,你得看看這個。
”陳明的聲音有些猶豫,“我在周予安的ins上看到的...”陳明發來的照片上,
周予安和一個金發女孩親密地靠在一起,背景是某個派對。配文是“周年快樂”,
發布時間是三天前。林晚盯著那張照片看了整整一夜,眼淚流干了又流。第二天,
她給周予安發了最后一條消息:“我們分手吧?!比缓髣h除了所有聯系方式。
周予安瘋狂地試圖聯系她,電話、郵件、甚至找到了她室友。但林晚鐵了心不再回應。
她告訴自己,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在猜疑和等待中煎熬,不如徹底結束?!傲滞??
”周予安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喚醒,“你還好嗎?”林晚這才發現自己眼眶濕潤。
她迅速眨眨眼:“沒事,可能是燈光太刺眼了。”周予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似乎想說什么,
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變得復雜:“我得接這個電話。
”他走到幾步開外,低聲交談。林晚無意偷聽,
但還是捕捉到了幾個詞:“訂金”、“婚紗”、“下周”。她的心沉了下去,
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周予安回來時,臉上帶著歉意:“抱歉,有點急事?!薄拔椿槠??
”林晚直接問道,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平靜。周予安愣了一下,然后點頭:“嗯,
下個月訂婚?!北M管已經猜到,這個確認還是像一記重拳擊中林晚的胸口。
她強迫自己微笑:“恭喜,她一定很優秀?!薄凹依锇才诺??!敝苡璋驳恼Z氣有些奇怪,
“她父親是我爸的生意伙伴。”林晚不知該如何回應。七年過去,周予安還是那個周予安,
卻又不再是那個周予安了。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責任,新的...未婚妻。
“我們繼續檢查會場吧。”她轉身走向舞臺,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失落。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們默契地避開了所有私人話題,專注于婚禮策劃。
林晚提出了幾個裝飾方案,周予安則解決了音響和燈光的幾個技術問題。表面上看,
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像當年一樣。但林晚知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
是七年的時光和無法挽回的錯過。傍晚時分,李媛和陳明回到宴會廳,對改造效果贊不絕口。
“不愧是黃金搭檔!”陳明拍著周予安的肩膀,“我就知道找你們倆準沒錯。
”李媛敏銳地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趕緊岔開話題:“對了,明天彩排你們能來嗎?
”“我恐怕不行,”周予安看了看手表,“明天有個項目要交稿?!薄拔铱梢??!绷滞碚f,
暗自慶幸不用再和周予安獨處。告別時,周予安猶豫了一下,
然后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林晚:“有空...可以聯系我?!绷滞斫舆^名片,
上面印著“予安建筑設計工作室”的字樣。她把自己的名片也遞了過去:“保持聯系。
”他們的指尖在空中短暫相觸,那一瞬間的溫暖讓林晚幾乎落淚。她迅速收回手,轉身離開,
不敢回頭。走出酒店,暮色已經籠罩城市。林晚站在路邊等出租車,
七月的晚風帶著燥熱拂過她的臉頰。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名片,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落下。
七年了,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山裉煸僖娭苡璋玻?/p>
那些被時間塵封的記憶和情感全都翻涌而出,像一場遲來的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