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清晨六點半,鬧鐘還沒響,夏薇就被樓上裝修的電鉆聲吵醒了。她皺了皺眉,翻了個身,
試圖躲避這噪音攻擊,但顯然失敗了。失眠像一只幽靈,在過去幾個月里時常造訪,
尤其是在這種城市蘇醒前的寂靜時刻。她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顯示時間:6:32。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她就得把自己從床上摳起來,化好精致的妝,
穿上得體的職業(yè)裝,然后沖進擁擠的地鐵,去往城市另一端的廣告公司。夏薇,32歲,
“微光廣告”公司的創(chuàng)意一組的組長。曾經,她也懷揣著對大都市的無限憧憬來到這里,
如今,這座城市給了她體面的工作、不錯的收入,卻也像一個巨大的、高速運轉的機器,
將她牢牢困在其中,日復一日,磨損著她的熱情和耐心。臥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電鉆聲時斷時續(xù),像一首惱人的晨曲。夏薇嘆了口氣,認命地掀開被子起床。走進客廳,
餐桌上已經放好了一份冷掉的早餐——牛奶、面包、煎蛋,旁邊壓著一張便簽紙,
是丈夫沈嘉良留的:“薇薇,我今天飛廣州出差,三天后回來。冰箱里有排骨湯,
記得熱一下。早餐別又吃速溶咖啡對付?!彼偃芸Х?。夏薇拿起那張便簽,
手指輕輕拂過“速溶咖啡”那幾個字,心里某個地方鈍鈍地疼了一下。
這仿佛是他們婚姻現狀的一個縮影:便利、快捷,卻缺乏溫度和儀式感。
她和沈嘉良是大學同學,畢業(yè)后一起留在這座城市,從租住在十幾平米的隔斷間,
到現在擁有一個不算大但五臟俱全的兩居室,他們一起奮斗了十年。曾經,
他們是彼此最堅實的依靠,是深夜加班后熱騰騰的夜宵,是周末賴床時的呢喃私語。那時候,
沈嘉良會早起為她煮咖啡,用的是那個從潘家園淘來的可愛小壺,而不是超市里買的速溶包。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大概是三年前,沈嘉良的事業(yè)有了起色,
承接了幾個重要的建筑設計項目,忙得像個陀螺。而夏薇也在廣告行業(yè)一路高歌猛進,
從普通文案做到了創(chuàng)意組長,壓力也隨之而來。兩個人都像上了發(fā)條的玩具,
被工作和生活的齒輪推著向前跑,交流越來越少,也越來越難有時間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
起初,他們還會抽出周末的時間去看電影、逛公園,或者只是在家附近的咖啡館坐坐。
但漸漸地,那些“奢侈”的時光也被工作擠壓殆盡。
加班、開會、方案修改、客戶應酬……占據了他們所有的時間和精力。
他們會在睡前各自抱著手機刷信息,會在餐桌上匆匆交換幾句關于工作和孩子的信息,
然后就繼續(xù)埋頭于自己的事情。兒子豆豆是他們的愛情結晶,今年五歲,聰明活潑,
是這個家的開心果。豆豆的存在,一度緩解了夫妻間的疏離感。但現在,
連豆豆似乎也習慣了父母的“缺席”。很多時候,放學回家,他會自己打開電視看動畫片,
或者拿出平板玩游戲,直到夏薇拖著疲憊的身體下班回家?!皨寢?,
你今天晚上能早點回來嗎?我們老師說要家長陪著做手工?!倍苟沟穆曇舸驍嗔讼霓钡乃季w。
他正坐在餐桌旁,有氣無力地戳著那份冷掉的煎蛋。夏薇走過去,蹲下身,
摸了摸兒子柔軟的頭發(fā):“對不起啊豆豆,媽媽今天要加會兒班。不過你看,
媽媽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草莓酸奶,放在冰箱里,放學回來就能喝?!倍苟固痤^,
大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哦?!彼拖骂^,繼續(xù)戳著煎蛋,
“爸爸也好久沒陪我玩了?!毕霓钡男南袷潜会樤艘幌?。她知道兒子說的是事實。
沈嘉良最近一次陪豆豆痛痛快快地玩,似乎還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他總是說“下次”,
但“下次”總被下一個項目、下一次出差所取代?!鞍职置κ菫榱私o你和媽媽更好的生活呀。
”夏薇只能這樣安慰兒子,也像是在說服自己?!翱墒俏蚁胍职峙阄掖罘e木,
不是更好的滑板車。”豆豆的聲音帶著一絲委屈。夏薇無言以對。她站起身,走到廚房,
熱牛奶的咕嘟聲在安靜的早晨顯得格外清晰。她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天色,高樓林立,
車水馬龍,這座城市一如既往地充滿活力,卻也冰冷而堅硬。她和沈嘉良之間,
是不是也像這鋼筋水泥一樣,失去了溫度和彈性?他們有多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有多久沒有一起看過一場電影,或者只是安靜地依偎在一起?那份冷掉的早餐,
不僅僅是一份簡單的食物,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提醒:他們的生活,正在變得多么程序化,
多么缺乏溫情。夏薇端起熱好的牛奶,喝了一口,有些燙,但心里卻一片冰涼。她知道,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和沈嘉良,還有豆豆,這個家,需要一些改變了。但改變,
該從何開始呢?她不知道。她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7:00。該送豆豆去幼兒園了。生活,
還在按部就班地繼續(xù)。只是那份隱藏在日?,嵥橹碌慕箲]和疏離感,像一團陰影,
始終揮之不去。2下午五點半,辦公室里依然燈火通明。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外賣飯菜和淡淡香水混合的味道。
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偶爾響起的打印機聲音,交織成一首屬于寫字樓的交響曲。
夏薇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視線從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策劃案移開。又是一個加班日。
為了下周一就要提交的“金秋房產季”整合營銷方案,
整個創(chuàng)意一組已經連續(xù)一周熬夜奮戰(zhàn)了。“薇姐,你看這部分怎么樣?
視覺元素是不是可以再強化一些?”年輕的實習生小李探過頭來,臉上帶著請教和期待。
夏薇接過他的草圖,仔細看了看,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見。作為組長,她不僅要負責創(chuàng)意方向,
還要指導新人,協(xié)調資源,應對甲方的各種突發(fā)奇想。這份工作,壓力大,責任重,
但也讓她在專業(yè)上不斷成長。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沈嘉良發(fā)來的微信:“還在忙嗎?
今天臨時有個飯局,可能要晚些才能結束。”夏薇回了一個“嗯”字,
然后回復道:“還在加班,方案明天早上最終版。你注意身體,少喝酒。
”對方很快回了一個“好”的表情。又是一個“晚些”、“注意身體”。夏薇苦笑了一下。
他們之間的對話,似乎越來越依賴這些程式化的問候和表情包。真實的情緒,
像沉入海底的石子,激不起半點漣漪。辦公室的人漸漸少了,
只剩下零星幾個還在堅守崗位的同事。窗外的天空由淺藍變?yōu)樯铄涞牡遄希?/p>
城市的霓虹燈一盞盞亮起,勾勒出繁華的輪廓。夏薇終于完成了方案的最后一版修改,
發(fā)送給了總監(jiān)。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整個后背都僵硬了。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
走到窗邊,俯瞰著腳下的城市。萬家燈火,璀璨奪目,卻沒有一盞燈,
能明確地指引她回家的路。家,那個曾經充滿溫暖和歸屬感的地方,現在對她來說,
更像是一個需要完成的任務地點——回去睡覺,第二天繼續(xù)出發(fā)。她拿起包,
和還在加班的同事道別,走進空曠的電梯。鏡子里映出她疲憊的臉龐,眼角有細微的紋路,
妝容也有些許脫妝。她嘆了口氣,這就是三十歲的樣子嗎?疲憊、焦慮,
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迷茫。走出寫字樓,晚風帶著一絲涼意。她叫了一輛網約車。
坐在車里,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她習慣性地打開手機,刷著朋友圈。朋友圈里,
有人曬著異國旅行的美景,有人分享著精致誘人的晚餐,有人曬娃,
記錄著孩子的成長點滴……每個人的幸福,似乎都那么顯而易見。她往下翻,
看到了沈嘉良半小時前發(fā)的動態(tài):【今晚,敬奮斗的我們!】配圖是一張在高檔餐廳里,
他和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士碰杯的照片,背景燈光迷離,觥籌交錯。夏薇的心,
沒來由地沉了一下。她知道沈嘉良的工作性質,應酬是家常便飯。
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朋友圈。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看到這張照片,
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他身邊圍繞著那么多人,談笑風生,觥籌交錯,而她呢?
一個人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像一個局外人。車子很快到了小區(qū)門口。夏薇付了錢,下車。
夜晚的小區(qū)很安靜,只有昏黃的路燈灑下朦朧的光暈。她慢慢地走著,
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響。打開家門,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這是鐘點工阿姨每天打掃后留下的味道。
家里收拾得很整齊,地板锃亮,茶幾上還放著早上她隨手擱下的那本雜志。但是,沒有人。
豆豆應該已經睡下了。沈嘉良,還在他的飯局上。夏薇換上拖鞋,脫掉外套,
將自己重重地扔在沙發(fā)上??蛷d里一片寂靜,只有墻上掛鐘的滴答聲,提醒著她時間的流逝。
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隨便調到一個綜藝節(jié)目。吵鬧的背景音,
似乎能驅散一些屋子里的冷清。但她的心,卻無法平靜。她想起了很多年前,
他們剛搬進這個家的時候。那時,房子很小,也很簡陋,墻壁是空白的,
家具是二手市場淘來的。但他們一起粉刷墻壁,一起去宜家挑選家具,
一起布置屬于他們的小窩。那時候,家里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即使再累,回到這個家,
所有的疲憊都會煙消云散。而現在,房子變大了,裝修也精致了,但那種家的溫暖感,
卻一點點消失了。是哪里出了問題?是她變了,還是沈嘉良變了?或者,是他們都變了,
只是朝著不同的方向?夏薇感到一陣茫然。她坐起身,走到書房門口。書房的門虛掩著,
里面亮著燈。她知道,沈嘉良回來過,大概是想找什么東西,又走了。
桌子上放著他常用的那款馬克杯,杯子里還剩了小半杯早已涼透的水。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書架上整齊地排列著專業(yè)書籍和一些文學作品,書桌上放著電腦和幾份圖紙。
一切都維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仿佛他只是暫時離開,很快就會回來。
夏薇的目光落在書桌角落里的一個相框上。那是他們結婚十周年的紀念品,照片上的他們,
笑得燦爛而幸福,依偎在一起,背景是馬爾代夫的碧海藍天。那時候,他們還說好,
要一起攜手走過二十年,三十年,直到白發(fā)蒼蒼。而現在,十年還沒有過去,
他們之間的距離,卻仿佛隔了萬水千山。夏薇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照片上沈嘉良的臉頰。
照片上的人,眼神明亮,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涩F實中的他,
卻被無休止的工作和壓力包裹著,變得陌生而遙遠。她忽然感到一陣鼻酸,眼眶有些濕潤。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了那即將涌出的淚水。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轉身走出書房,
關上門。她走到豆豆的房間門口,悄悄推開一條縫。借著走廊微弱的光線,
她看到豆豆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被子里,睡得很香甜。嘴角還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
大概是在做什么美夢。夏薇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無論她和沈嘉良之間出了什么問題,
豆豆都是他們共同的希望和紐帶。為了豆豆,他們也該努力維系這個家,
努力找回曾經的溫情。她輕輕帶上房門,走到客廳中央,盤腿坐在地毯上。她閉上眼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她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她太專注于工作,
忽略了沈嘉良的感受?是不是她也對日益平淡的生活感到厭倦,卻不愿主動做出改變?
是不是他們都在各自的領域里奮力拼搏,卻忘了身后還有彼此?婚姻,
從來都不是一勞永逸的事情。它需要經營,需要溝通,需要兩個人共同努力去維護。
而她和沈嘉良,似乎都把精力投入到了別處,把這個最重要的“合伙人”給遺忘了。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城市的喧囂漸漸沉寂下來。夏薇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決心。明天,等沈嘉良回來,她要和他好好談談。不是抱怨,
不是指責,而是坦誠地交流彼此的感受和想法。她想知道他在外面承受的壓力,
想知道他對這個家、對這段婚姻的真實想法。也許,改變可以從今晚開始。
從這個空蕩蕩的、冷清的夜晚開始。她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到窗邊,拉上了厚厚的窗簾。
黑暗籠罩下來,卻似乎也隔絕了外界的干擾,讓她得以靜下心來,思考未來的方向。
3沈嘉良是午夜十二點左右才躡手躡腳地回來的。夏薇沒有睡,她坐在臥室的床上,
假裝看書,耳朵卻一直留意著樓下的動靜。她聽到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
聽到他脫鞋時盡量放輕的動作,聽到他走進浴室洗漱的水聲。過了好一會兒,
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沈嘉良穿著睡衣,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頭發(fā)也有些凌亂。
他看到客廳的燈還亮著,愣了一下,隨即看到了坐在床沿的夏薇?!斑€沒睡?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暗饶?。”夏薇放下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自然,
“很晚了,快去睡吧?!鄙蚣瘟键c點頭,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一股淡淡的酒氣和煙味傳來,夏薇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但沒有說什么。兩個人并肩坐在床上,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夏薇能感覺到沈嘉良身體的緊繃,也能感覺到自己內心的不安。
她有很多話想問,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敖裉臁€順利嗎?”最終,
還是夏薇打破了沉默?!班牛€行?!鄙蚣瘟己貞艘宦?,目光落在地板上,
“項目談得差不多了,后續(xù)還有一些細節(jié)要跟進?!薄耙⒁馍眢w,別太拼了。
”夏薇輕聲說,這是她每次在他晚歸時都會說的話,像一句例行公事的叮囑?!爸懒?。
”沈嘉良敷衍地應著,然后站起身,“太晚了,睡吧?!彼D身走向浴室。
夏薇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陣無力感。這就是他們的交流嗎?寥寥數語,充滿了距離感。
過了一會兒,沈嘉良出來了,頭發(fā)濕漉漉的,顯然是沖了個澡。他爬上床,背對著夏薇,
很快就發(fā)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夏薇卻毫無睡意。她側過身,看著沈嘉良熟睡的側臉。燈光下,
他的眉頭微蹙,似乎在睡夢中也不得安寧。她伸出手,想去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但手指在半空中停住了。她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去打擾這份脆弱的安寧。她輕輕地轉過身,
背對著他,也閉上了眼睛。接下來的兩天,沈嘉良在家休息。但他似乎比出差時更累,
大部分時間都躺在沙發(fā)上處理工作郵件,或者對著電腦屏幕發(fā)呆。他話很少,
吃飯的時候也是匆匆扒拉幾口,然后就又回到沙發(fā)上。夏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試圖找機會和他聊聊,但他總是以“太累了”、“回頭再說”來搪塞。周三晚上,
夏薇難得準時下班回家。她特意去超市買了新鮮的食材,準備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希望能改善一下家里的氣氛。豆豆放學回來,看到媽媽在廚房忙碌,顯得很高興?!皨寢?,
今天有紅燒肉吃嗎?”他好奇地探頭問?!坝邪。€有你愛吃的番茄炒蛋。
”夏薇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今天爸爸也回來一起吃,好不好?”“真的嗎?太好了!
”豆豆興奮地歡呼起來。夏薇的心里也升起一絲期待。她希望這頓精心準備的晚餐,
能成為他們一家三口緩和關系的契機。然而,快到飯點的時候,沈嘉良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皺了起來,然后走到陽臺上接聽。
夏薇隱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急促的女聲,似乎在說著什么緊急的事情。
沈嘉良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眉頭緊鎖,不停地在陽臺上踱步。夏薇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沈嘉良的反應讓她感到不安。幾分鐘后,沈嘉良掛了電話,
臉色陰沉地走進來?!稗鞭?,單位有點急事,我得馬上過去一趟。”“什么事這么急?
我們不是說好今晚一起吃飯嗎?豆豆都等了你一晚了。”夏薇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失望和不滿。
“是很重要的事,涉及到項目核心問題,我必須得去。”沈嘉良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你先帶豆豆吃吧,我回來再吃?!闭f完,他拿起車鑰匙,匆匆換鞋,開門就走了,
甚至沒有再多看夏薇和豆豆一眼。門“砰”地一聲關上,留下夏薇和豆豆面面相覷。
豆豆的小臉上寫滿了失落,剛剛的興奮勁兒蕩然無存。他低下頭,小聲說:“媽媽,
爸爸又走了……”夏薇的心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難受。她走過去,抱住兒子。
“沒關系,豆豆,爸爸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們先吃飯,好不好?
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夏薇的心情卻跌到了谷底。
她精心準備的晚餐,最終還是沒能等來丈夫的歸來。她草草地吃了幾口,
就帶著豆豆收拾了碗筷。客廳里又恢復了往常的寂靜。夏薇坐在沙發(fā)上,
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和寒心。她拿出手機,想給沈嘉良打個電話,
問問到底是什么事情這么緊急。但號碼撥到一半,她又停住了。她該怎么問?
問他是不是因為工作又要爽約?問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她們母子倆?她猶豫了很久,
最終還是沒有撥出那通電話。她害怕聽到冰冷的借口,害怕看到他不耐煩的表情。
她寧愿自己默默消化這份失落和委屈。晚上九點多,夏薇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拔?,請問是夏薇女士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顯焦急的男聲?!拔沂?,請問您是?”“這里是市中心醫(yī)院急診室!
您的先生沈嘉良先生出了點意外,現在正在搶救!請您盡快過來一趟!”“什么?!
”夏薇感覺腦袋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擊中,瞬間一片空白?!耙馔??他怎么了?
他在哪里出的事?”“具體情況我們也不清楚,他好像是為了避讓一個突然沖出馬路的小孩,
車子撞到了路邊的護欄上。您別急,路上注意安全,我們等您!
”夏薇握著手機的手不停地顫抖,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甚至來不及細問,掛了電話,
抓起包和車鑰匙就沖出了家門。她沖下樓,攔了一輛出租車,
語無倫次地對司機喊道:“師傅,市中心醫(yī)院!快!麻煩您開快點!”車子在夜色中疾馳,
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夏薇的心臟狂跳不止,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沈嘉良,
你千萬不能有事!你絕對不能有事!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這個平日里看似冷漠、疏遠的男人,對她來說,是多么重要。他是丈夫,是兒子的父親,
是這個家的支柱。如果他不在了,這個家就塌了。她想起他們剛認識時的青澀模樣,
想起他們一起經歷過的風風雨雨,想起那些雖然短暫卻溫暖的瞬間……原來,
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jié)和情感,早已在她心底深處扎下了根。她從未像此刻這樣,
如此渴望見到他,渴望聽到他的聲音,哪怕只是嚴厲的責備也好。
而那個她曾經無比熟悉的家,此刻卻顯得那么空曠、冰冷。那個沒有接聽的電話,
那頓等待了卻最終失落的晚餐,此刻都化作了巨大的諷刺,
提醒著她他們之間早已存在的裂痕和危機。4市中心醫(yī)院的急診室外,白色的燈光慘白刺眼。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夾雜著病人和家屬壓抑的啜泣聲,
營造出一種沉重而壓抑的氛圍。夏薇沖到醫(yī)院時,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胸口劇烈起伏。
她抓住一個護士,急切地詢問沈嘉良的情況?!澳巧蛳壬募覍侔??他剛做完檢查,
暫時在觀察室。萬幸的是,沒有生命危險,主要是肋骨骨折和幾處軟組織挫傷,
還有輕微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弊o士一邊說著,一邊引著她往里走。
聽到“沒有生命危險”這幾個字,夏薇緊繃的神經驟然松懈下來,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她扶著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她在觀察室外找到了沈嘉良。他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紗布,臉色蒼白,
嘴唇緊抿著,身上連接著各種儀器??吹剿€能躺在那里,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太平間,
夏薇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輕輕走到病床邊,看著他憔悴的樣子,心疼得無以復加。
這個男人,平日里總是顯得那么堅強、甚至有些固執(zhí),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躺在那里。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沈嘉良緩緩睜開了眼睛。當他看到眼前淚流滿面的夏薇時,
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變得復雜起來?!澳恪趺磥砹耍?/p>
”他的聲音因為撞擊而顯得有些沙啞虛弱?!拔摇毕霓边煅手f不出話來。
她想問他為什么會出車禍,想問他為什么不接電話,
想質問他為什么總是這么不負責任……但看到他蒼白的臉,所有尖銳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里。
“豆豆……豆豆還好嗎?”沈嘉良掙扎著想坐起來?!岸苟箾]事,
我讓鄰居阿姨先把他接回去了。”夏薇連忙按住他,“你別動,醫(yī)生讓你觀察幾天。
”沈嘉良靠在枕頭上,目光落在夏薇身上,帶著一絲疲憊和歉意。“對不起,薇薇,
嚇到你了。”夏薇搖搖頭,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她拉過旁邊的一張椅子,坐在床邊,
看著他,沉默了很久。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儀器發(fā)出的滴滴聲。窗外的天色已經蒙蒙亮,
微弱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給這個空間染上了一層灰白?!暗降住窃趺椿厥??
”夏薇終于開口,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沈嘉良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