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體型很大。
陳鐵的聲音里，第一次透出了緊繃。
沈昭的心臟猛地一墜。
能讓這個殺活尸像切菜的鐵罐頭變調，外面的玩意兒，絕對超綱了。
雨下得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混著血腥氣，讓他這副破敗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抖。
“別待著。”
沈昭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找個院子，帶我走。”
下一秒，他整個人忽然騰空。
操。
他被一個標準的公主抱，穩穩托進一副堅實如鐵的臂彎里。
兩輩子加起來，這是頭一回。
鼻腔里是雨水、鐵銹和男人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成一種讓他意外安心的氣息。
他能感覺到，陳鐵寬闊的胸膛隔著冰冷的昆侖甲，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
“主公，得罪了。”
陳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邁開大步，腳下沉重，卻走得異常平穩。
沒走幾步，陳鐵的腳步停了。
“主公，前面有個院子，墻還算完整。”
“進去，堵門。”
陳鐵一腳踹開虛掩的院門，抱著沈昭快步沖進正房，將他輕輕放在一堆干爽的稻草上。
放下沈昭，陳鐵立刻轉身，搬來屋里唯一一條沉重的條案，死死頂住大門。
“主公，暫時安全。”
沈昭剛松了口氣，那個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又在他腦子里炸開。
【緊急任務發布：巨物清除】
【目標：清除院外逼近的“巨型活尸”】
【特殊要求：護衛陳鐵不可陣亡】
【獎勵：三選一】
【選項一：忠誠村民五名】
【選項二：心眼LV1（開啟后可感知生命熱源與表層思想）】
【選項三：黑鐵級護衛一名】
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村民？現在是累贅。
再來個護衛？多張嘴吃飯，養不起。
他是個瞎子，這才是他現在所有困境的根源。
看不見環境，看不透人心，就連陳鐵是忠是奸，都只能靠系統一句語焉不詳的設定去賭。
第二個選項，“心眼”。
那是眼睛，是雷達，是讓他從砧板上的魚肉，變成棋手的資格證。
這他媽還用選？
“陳鐵。”
“屬下在。”
“外面那東西，有幾成把握？”
陳鐵沉默了片刻。
“五成。若主公允許屬下卸甲，可至七成。”
“不準。”沈昭直接否決，“我要你毫發無損地回來。”
卸甲？
把唯一的防御脫了，去賭那虛無縹緲的兩成勝率？
這不是他這個前社畜的風格，風險太高，收益不成正比。
“屬下，遵命。”
“去。”
沈昭靠著墻，側耳傾聽。
門外，一個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像有人拖著巨大的石磨在泥地里摩擦，每一步，都讓地面傳來輕微的震顫。
轟！
院墻塌了半邊，磚石碎裂的聲音像一長串爆竹。
緊接著，是一聲非人的咆哮，震得沈昭耳膜嗡嗡作響。
來了。
“喝！”
陳鐵的暴喝短促有力，隨即是利刃切開腐肉敗革的油膩悶響。
“吼！”
巨尸的咆哮變得憤怒而痛苦，它揮動了什么重物，帶起撕裂空氣的尖嘯。
哐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
陳鐵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呼吸明顯急促了一瞬。
他受傷了。
沈昭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什么也做不了。
這種將身家性命完全寄托于他人的無力感，讓他胸口燃起一股冰冷的憤怒。
他想贏，想親眼看到，想親自指揮！
“系統！”他在心中嘶吼，“我選‘心眼’！現在！立刻！馬上！”
【選擇確認，獎勵‘心眼LV1’發放中……】
戰斗仍在持續。
院子里能被砸碎的東西，在一瞬間被破壞殆盡。
外界的咆哮、撞擊、金鐵交鳴聲越來越狂亂。
終于，在一聲格外沉悶的撞擊和利刃入骨的切割聲后，那巨尸的咆哮戛然而止。
咚！
一個龐然大物轟然倒地，激起大片的泥漿。
世界安靜了，只剩下雨點敲打在鐵甲和殘垣上的聲音。
也就在這一刻，沈昭腦中的混沌轟然炸開。
所有聲音瞬間消失，世界陷入一片絕對的死寂。
在這片漆黑的虛無中，突兀地燃起了一團火焰。
一團明亮、熾熱、穩定燃燒的金色火焰，呈現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火焰就在他前方不遠處。
火焰的上方，還飄著幾個簡單的念頭，像游戲彈幕一樣清晰。
【主公沒受傷吧？】
【這“巨尸”比上次遇到的強不少。】
【屋頂漏雨，得找東西給主公補上。】
沈昭愣住了。
他“看”著那團代表著陳鐵生命之火，感受著那些樸實卻無比真摯的念頭，一股奇異的暖流從心底涌起。
原來，這就是被人毫無保留地守護著的感覺。
很好。
這件工具，很可靠。
沈昭的嘴角，第一次在這個該死的世界里，發自內心地向上勾起。
他適應了一下這全新的“視野”，朝著那團金色火焰的方向，聲音平淡。
“陳鐵。”
“屬下在。”
那團金色火焰微微一動。
“你左臂的傷，不礙事吧。”
那團金色火焰猛地一滯。
上方的思想彈幕瞬間被清空，只剩下一片巨大的、無法理解的空白。
【他……怎么知道？】
【我明明沒有出聲……】
陳鐵下意識地抬起左臂，盔甲的臂鎧上，一道猙獰的劃痕清晰可見，正是剛才硬抗巨尸一擊留下的。
他猛地抬起頭，鐵盔下的呼吸都停了半瞬。
一個瞎子，身處屋內，卻能洞悉院中激戰的毫厘細節？
這不是凡人能有的手段！
沈昭卻不再理會他的震驚，仿佛只是隨口一提。
“別愣著了。”
他的“視線”轉向院中那具龐大的尸體。
“去把那東西的腦袋劈開，我聞到了一股……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