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霉味像塊浸滿水的破抹布，死死貼在地下室的每個角落。林淵盯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食指無意識地敲打著二手鍵盤，塑料鍵帽發出空洞的咔嗒聲。顯示器右下角的時間顯示 23:47，距離他被航天集團開除正好過去了 183 天。
鍵盤右上角積著三層灰 —— 那是他上周用泡面湯潑爛監控攝像頭時濺上去的。三個月前，當他把發動機測試數據造假的證據拍在總監桌上時，對方只是笑著推過來一份離職協議："小林啊，有些事睜只眼閉只眼，才能在這個圈子里走下去。"
屏幕上是他第十三次模擬的磁約束核聚變模型，環形磁場線像團被揉亂的毛線，在虛擬空間里扭曲纏繞。林淵扯了扯皺巴巴的白襯衫領口，后頸貼在生銹的椅背上，涼津津的。地下室的窗臺上擺著七個能量飲料空罐，最上面那個的拉環還連著半片鋁皮，在臺燈光線下泛著 dull 的銀光。
"又失敗了。" 他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調出二十七個改進方案。當光標懸在 "放棄" 按鈕上時，天花板的白熾燈突然滋啦作響，燈絲明滅間，墻角的紙箱堆里閃過一道幽藍的光。
林淵猛地坐直身子，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那道光來自父親留給他的舊行李箱，松木箱子的銅扣不知何時彈開，露出里面半塊棱角分明的金屬立方體。他記得上周整理遺物時，這東西還只是塊灰撲撲的廢鐵，此刻卻像嵌著個微型星辰，表面流動著水銀般的光紋。
心跳聲在耳畔轟鳴，林淵屏住呼吸湊近木箱。金屬塊表面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像某種古老的楔形文字，卻又在不斷重組變化。當他的指尖距離立方體還有三厘米時，藍光突然暴漲，整間地下室被染成深海般的幽藍，那些在墻上爬了三年的霉斑，此刻竟像活過來的星群般閃爍。
"檢測到適配者生物信號。"
機械音毫無征兆地在顱內炸響，林淵踉蹌著后退半步，后腦勺撞在水泥墻上。視網膜上殘留的藍影漸漸凝聚成半透明的全息屏幕，懸浮在金屬塊上方，無數數據流如銀河倒懸，在屏幕上編織出復雜的三維圖譜。
"歡迎來到黎明系統，第 4729 號文明適配者。" 屏幕中央浮現出齒輪與麥穗交織的徽標，"當前文明等級：0.73 級（卡爾達肖夫指數），可解鎖科技樹分支：能源、材料、信息、航天。"
林淵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作為前航天工程師，他當然知道卡爾達肖夫指數 —— 那是衡量文明掌控宇宙能量級別的標準。人類目前連掌控行星級能量的 1.0 級都未達到，而這個自稱 "黎明系統" 的存在，卻像在展示游戲菜單般列出了四大科技分支。
金屬立方體突然懸浮而起，光紋如活物般鉆進他的瞳孔。林淵眼前閃過無數畫面：正在噴發的可控核聚變反應堆、貫穿云層的銀色太空電梯、在木星紅斑前巡航的碟形飛船...... 最后定格在一張泛黃的照片上 —— 那是父親穿著航天服站在發射場的留影，右下角的日期是 2019 年 6 月，正是他在襁褓中的年月。
"初始科技模塊加載完成。" 系統音再次響起，全息屏幕上展開新的界面，"緊湊型可控核聚變反應堆建造藍圖（適配當前工業水平），能量轉化率：78.3%，所需特殊材料：鈹化釔合金（庫存：0），建議啟動資金：237 萬元。"
林淵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喉嚨發緊。可控核聚變，這個被稱為 "人造太陽" 的終極能源，各國實驗室奮斗了半個世紀，卻始終困在能量輸出小于輸入的 "Q 值困境"。而此刻，系統竟直接給出了突破方案？
他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小淵，有些光，總要有人替人類接住。" 老人攥著他的手，在重癥監護室的燈光下，瞳孔里映著無數儀器的冷光，"當年在酒泉，我看到過...... 不該存在的東西。"
地下室的白熾燈終于不堪重負，"啪" 地熄滅。但懸浮的全息屏幕卻愈發明亮，能源分支的科技樹圖譜在黑暗中舒展，像棵由星光構成的巨樹，最底層的 "可控核聚變" 節點正在發出溫潤的光，仿佛在等待第一個摘下果實的人。
林淵摸向牛仔褲口袋，掏出皺巴巴的銀行卡。里面還剩 3712 元，是母親寄來的生活費。他的手指劃過系統界面上的 "確認接收" 按鈕，藍光照亮他眼底跳動的狂熱 —— 那是被現實打壓了半年，卻從未真正熄滅的火種。
"叮 ——"
手機在紙箱堆里震動，屏幕亮起，是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林先生，您在科創論壇發布的《磁約束裝置改良方案》引起我們注意，能否明日上午十點在國貿大廈 38 層詳談？附：保密協議編號 DL-20450609。"
金屬立方體的光紋突然劇烈波動，全息屏幕上閃過一串警告代碼："檢測到外部干預信號，建議立即轉移研發場所。危險等級：黃色。"
林淵盯著短信末尾的時間，后頸的寒毛直豎。現在是 6 月 8 日 23:52，而系統加載的時間，正是 00:00 整。他突然意識到，父親留下的這個立方體，或許從來就不是遺物，而是一場跨越十年的科技接力賽，而他，正是那個必須接住接力棒的人。
窗外傳來烏鴉的嘶鳴，遠處立交橋的車燈在地下室的小窗上投下流動的光帶，像極了全息屏幕上那些代表科技突破的數據流。林淵按下手機的錄音鍵，對著黑暗輕聲說："第一天，可控核聚變項目啟動。需要解決三個問題：鈹化釔合金的冶煉工藝，緊湊型磁體的供應鏈，還有......" 他看向懸浮的金屬立方體，"這個自稱黎明系統的神秘存在，究竟來自哪里。"
當第一縷陽光爬上地下室的小窗時，林淵已經在廢紙上畫滿了反應堆的設計草圖，袖口沾著從立方體表面蹭到的藍粉，在晨光中微微發燙。他不知道，此刻在城市另一頭的陰影里，某個戴著青銅袖扣的男人正對著監控屏幕冷笑，手指劃過桌面上那份標注著 "暗影議會第 47 號目標" 的文件。
而屬于林淵的黎明，正從這個潮濕發霉的地下室里，悄然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