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來敲門，傅寒清把她從浴缸抱起來，放在床上，用被子蓋住，只露出一只手臂。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傅寒清皺了皺眉，確認虞清被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后，才沉聲道："進來。"
醫生提著醫藥箱快步走進來，目光剛往床上掃了一眼，就被傅寒清冷冽的眼神釘在原地。
"看什么？"傅寒清嗓音低冷，"注射完就走。"
醫生立刻低下頭，不敢再多看一眼，只快步走到床邊，低聲詢問："病人現在情況怎么樣？"
傅寒清站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盯著虞清露在被子外的一截手臂——纖細、蒼白，手腕上還有未干的水痕，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
"她情緒不穩定，需要鎮定。"他聲音很淡，卻不容置疑。
醫生點點頭，熟練地取出針劑，消毒后輕輕刺入虞清的靜脈。
虞清在昏沉中微微蹙眉，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傅寒清的目光立刻冷了下來，醫生手一抖，迅速推完藥，拔針，動作利落得像是怕多留一秒就會被傅寒清的眼神凌遲。
"傅總，藥效大概十分鐘起效，讓她好好休息就行。"醫生低著頭，收拾藥箱準備離開。
傅寒清沒說話，只是冷冷地"嗯"了一聲。
醫生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出去，門關上的瞬間，傅寒清才重新走回床邊。
虞清的臉仍然埋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小片泛紅的耳尖。
傅寒清伸手，輕輕掀開被角，她這才慢慢探出頭來——臉頰潮紅，睫毛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浴缸里的水還是眼淚。
她燒得厲害，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嘴唇微微張著，像是想說什么，卻又發不出聲音。
傅寒清喉結滾動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眉頭皺得更緊。
他轉身去浴室拿了條濕毛巾，回來時，虞清正半睜著眼看他，眼神渙散，顯然鎮定劑已經開始起效。
"……傅寒清？"她聲音很輕，帶著不確定的恍惚。
傅寒清沒回答，只是把冰涼的毛巾敷在她額頭上，然后重新替她掖好被角，手指不經意擦過她鎖骨時，他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睡吧。"他嗓音低啞，像是在壓抑什么情緒。
虞清的意識已經模糊，卻還是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袖口，指尖微微發抖，像是怕他離開。
傅寒清垂眸看著她泛白的指節，半晌，終于緩緩在床邊坐下，任由她攥著。
房間里只剩下虞清逐漸平穩的呼吸聲，和傅寒清壓抑的、沉重的吐息。
半夜，虞清的意識漸漸回籠。
房間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她眨了眨眼，視線慢慢聚焦——傅寒清正坐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長腿交疊，手里翻著一本財經雜志。
察覺到她的動靜，他抬眼看過來，嗓音低沉："醒了？"
虞清喉嚨干澀，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有些啞。
傅寒清放下雜志，起身倒了杯溫水遞給她。
虞清撐著手臂想坐起來，卻因為藥效未完全消退而有些乏力。
傅寒清見狀，伸手扶住她的后背，將她輕輕托起。
"……謝謝。"她接過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立刻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
傅寒清挑眉，故意道："怎么，現在知道躲了？剛才抓我袖子的時候可沒見你客氣。"
虞清一愣，隨即耳尖微熱："我……抓你袖子？"
"嗯。"傅寒清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抓得還挺緊，像怕我跑了似的。"
虞清抿了抿唇，低頭喝水掩飾尷尬。
傅寒清盯著她泛紅的耳尖，忽然輕笑一聲："虞總平時在談判桌上雷厲風行，怎么私下里這么容易害羞？"
虞清嗆了一下，抬眼瞪他："……傅總平時在商場上不茍言笑，怎么私下里這么喜歡逗人？"
傅寒清眸色微深，唇角勾起："那得看對象是誰。"
虞清心跳漏了一拍，立刻移開視線，假裝整理被角："我……我好多了，傅總可以回去休息了。"
傅寒清沒動，反而微微俯身，手撐在她枕邊，低聲道："用完就趕人？虞總未免太無情。"
他的氣息忽然逼近，帶著淡淡的雪松香氣，虞清呼吸一滯，下意識往后縮了縮："……那你想怎樣？"
傅寒清盯著她看了兩秒，忽然直起身，語氣恢復了平常的冷淡："不怎樣，只是提醒你——"他頓了頓，"下次想泡澡，記得別鎖門。"
虞清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今晚的事，臉頰瞬間燒得更厲害："……不會有下次了。"
傅寒清輕哼一聲，顯然不信。他轉身拿起外套，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回頭看她："藥在床頭，明天別去公司了。"
虞清下意識反駁："我沒事，明天還有會——"
"推了。"傅寒清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除非你想讓我親自去虞氏盯著你休息。"
虞清啞然，半晌才小聲嘀咕："……霸道。"
傅寒清聽見了，低笑一聲："嗯，所以別挑戰我的耐心。"
說完，他關上門離開，腳步聲漸漸遠去。
虞清望著緊閉的房門，慢慢躺回被子里，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角。
——這個人，怎么連關心人都這么強勢啊。
虞清醒來時，陽光已經透過紗簾灑滿了半張床。
她微微瞇起眼，恍惚了一瞬——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覺睡到自然醒，沒有半夜驚醒，沒有輾轉反側到天亮。
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十幾條未讀消息。
她伸手拿過來，指尖在屏幕上劃開——全是助理發來的工作安排和文件確認，而置頂的沈墨對話框，最后一條消息依然停留在二天前他發來的「今晚不回去」。
虞清盯著那個對話框看了幾秒，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最終還是鎖上了屏幕。
她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到窗前"唰"地拉開窗簾。
正午的陽光傾瀉而入，刺得她微微瞇起眼。
窗外是傅寒清別墅的后花園，精心修剪的草坪在陽光下泛著鮮亮的綠意，遠處的噴泉折射出細碎的水光。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是昨天那件被水浸濕后換上的男士襯衫，寬大的衣擺垂到大腿，散發著淡淡的雪松香氣。
虞清耳根一熱，快步走向衣帽間，發現里面早已備好了一套全新的女士衣物，從內衣到外套一應俱全，連吊牌都還沒拆。
洗漱時，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眼下常年不消的黑眼圈淡了不少，臉色也不再那么蒼白。
熱水沖過肩膀，蒸騰的熱氣中，她忽然想起昨晚傅寒清給她掖被角時微涼的指尖。
樓下傳來輕微的響動。
虞清換好衣服下樓，看見餐廳桌上擺著幾道精致的菜肴，還冒著熱氣，卻不見人影。
她走近，發現餐盤下壓著一張便簽：「熱過才能吃。藥在左手邊第三個抽屜。」
筆跡鋒利得像他這個人，連句號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虞清輕輕撫過那張便簽，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她剛坐下準備用餐，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沈母的來電。
"清清啊，怎么今天沒去公司？身體不舒服嗎？"沈母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帶著刻意的關心。
虞清放下筷子，語氣平靜："嗯，有點感冒，休息一天。"
"哎呀，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注意身體。"沈母話鋒一轉，"對了，昨晚阿墨回家了嗎？我打他電話一直沒人接。"
虞清盯著面前熱氣騰騰的湯，湯面上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沒有，他最近工作忙。"
"再忙也不能不顧家啊！"沈母提高音量，"你們這樣什么時候才能讓我抱孫子？"
虞清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餐巾："媽，這事急不得。"
"怎么急不得？你都二十七了！"沈母的聲音突然壓低，"清清，你是不是...有什么問題？要不要媽給你介紹個老中醫？"
虞清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不用了，我很好。"
掛斷電話后，她看著滿桌的菜肴，突然沒了胃口。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這次是傅寒清的短信：吃藥了沒？」
簡單四個字，卻讓她的心輕輕顫了一下。
虞清望向窗外明媚的陽光，忽然覺得，這個空蕩蕩的別墅，比那個所謂的"家"溫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