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5。冰冷的數字凝固在電腦屏幕上。母親死死盯著它，嘴唇哆嗦得不成樣子。
“薇……薇……你考了705分？”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手腕上的“電子表”猛地發燙。
幽藍的字符瘋狂閃爍：【警告！記憶熵增臨界！系統崩潰！
】倒計時的電子音在腦中炸開：【10、9……】“林薇！”母親一把抓住我，指甲深陷，
“你怎么了？！”手環內部傳來清晰的“咔噠”碎裂聲。705分像個巨大的嘲諷。
母親看著地上死寂的手環，又看看屏幕，喉嚨里發出一聲被掐斷的嗚咽。她和系統，都碎了。
1冰冷的雨點砸在窗戶上，模糊了窗外“金榜題名”的紅色橫幅。
數學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題，像猙獰的怪獸，空白得刺眼。收卷鈴響的那一刻，
胃里猛地一沉。手心全是冷汗，黏膩膩地攥著那支中途斷墨的筆。
監考老師面無表情地抽走卷子，動作快得像撕掉我最后一點希望。人群嗡嗡地往外涌，
混雜著對答案的興奮和懊惱。我像一具空殼，被推搡著挪出考場。雨水順著發梢流進衣領，
激得我打了個寒顫。母親舉著傘沖過來，臉上是強壓的期待：“最后那道大題，做出來了嗎？
”她傘沿的水滴落在我額頭，冰涼。我張了張嘴，喉嚨發緊：“筆……筆壞了。”“筆壞了？
！”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在嘈雜的雨聲里格外尖銳。“林薇！你怎么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那是十五分！十五分啊！”她眼里的光熄滅了，只剩下灰敗的失望和憤怒。
那眼神比雨水更冷，狠狠刺穿我。周圍的喧鬧瞬間遠去，
只剩下她責難的聲音和雨聲在腦子里轟鳴。手腕上那塊老舊的電子表，
突然毫無征兆地滾燙起來。燙得皮膚一縮。我下意識低頭。
原本顯示著“13:45”的廉價電子屏，猛地被一片刺目的幽藍覆蓋。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字符，
：【檢測到強烈生存意愿與悔恨值峰值……】【‘人生重置系統’綁定中……】【綁定成功。
】【新手提示：是否消耗“第一次學會騎自行車的記憶片段”，重置本次高考數學考試？
】【是/否】藍色的光映在我慘白的臉上。母親還在激動地說著什么，嘴唇開合。
可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而模糊。我的視線死死釘在那行冰冷的“是/否”上。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雨還在下。世界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
只有手腕上那塊“表”，散發著妖異的光，和灼人的溫度。2手指懸在滾燙的手環上方，
不受控制地顫抖。母親尖銳的責罵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十五分……十五分……”那聲音和雨水混在一起，冰冷刺骨。幽藍的【是】按鈕，
像深淵的入口，散發著致命的誘惑。閉眼。指尖狠狠按了下去！
嗡——一股強烈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視野驟然扭曲，
教室的燈光、母親焦急的臉、灰蒙蒙的雨幕……所有顏色和線條都瘋狂旋轉、拉長、溶解！
舌尖嘗到濃烈的鐵銹味。胃里翻江倒海。身體像是被扔進高速旋轉的滾筒，骨頭都在呻吟。
【記憶兌換確認。】【“第一次學會騎自行車的記憶片段”已剝離。
】【重置錨點：高考數學考試前30天。】【祝您好運。】冰冷的電子音在眩暈中格外清晰。
劇痛襲來。眼前猛地一黑。再睜眼。刺眼的陽光透過教室窗戶，
落在攤開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上。粉筆灰在光柱里靜靜漂浮。“林薇，發什么呆呢？
”同桌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老班剛講的這題解法記了沒？”我茫然地環顧四周。
熟悉的教室，堆滿試卷的課桌，后墻鮮紅的倒計時牌——【距高考還有30天】。心臟狂跳。
不是夢。手腕上，那塊老舊的電子表安靜地走著，看不出任何異常。但我知道，
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母親……自行車……那種笨拙卻自由的感覺……消失了。
心里空了一塊，涼颼颼的。“喂，問你話呢！”同桌又捅了一下。我回過神，低頭看筆記，
一片空白。“沒……沒記全。”聲音有些發干。“喏，我的借你抄。
”前排的陳玥忽然轉過頭，笑得一臉燦爛。她遞過來一個精致的筆記本，“重點我都標紅了，
獨家秘笈哦！”她的笑容像陽光一樣毫無陰霾。可我的后背卻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上次高考，
就是她給我的那支筆，中途斷了墨。我接過她的筆記本，指尖冰涼。“謝了。”翻開，
里面是娟秀的字跡，重點確實標得清晰。目光掃過她遞本子的手。白皙，干凈。
可我的腦子里卻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考場上，那支斷墨的筆掉在地上，筆尖著地。
心猛地一沉。“這次，可不能再犯低級錯誤了。”陳玥笑得那么真誠。
我捏緊了筆記本的邊緣，指節泛白。“嗯，知道了。”我垂下眼，避開她的視線。
窗外的陽光很暖。我卻覺得冷。那塊電子表，無聲地貼著手腕的皮膚，像一個沉默的烙印。
它給了我重來的機會。代價是什么？我只知道，那個關于自行車的、模糊又溫暖的下午，
徹底從我生命里被抹去了。像從未存在過。3筆尖在草稿紙上瘋狂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導數題的復雜步驟在腦中清晰無比。上一次高考斷墨的噩夢，像冰冷的蛇纏繞著神經。
我死死盯著試卷，每一個數字都無比熟悉。這是第三次重做這套模擬卷。
比上一次快了十分鐘。手腕上的表帶，似乎又緊了一點。“林薇，喝奶茶嗎？新出的口味。
”陳玥甜膩的聲音在課間響起。她遞過來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包裝鮮艷。杯壁凝結的水珠，
涼涼的。我瞥了一眼吸管口。“不用了，謝謝。”我把奶茶推回去，聲音平淡，“刷題呢。
”陳玥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漾開：“這么拼啊？注意身體哦。”她收回奶茶，
自己吸了一大口，眼睛卻瞟著我桌上的卷子。那目光，像細細的針。放學鈴響。
我第一個沖出教室，像逃離什么。家里的空氣更沉悶。冰箱門上，
鮮紅的便簽刺眼：【距夢想成真還有27天！清北！加油！
】母親端上精心配比的“狀元餐”。“今天蛋白質攝入量剛好達標，”她把盤子推到我面前，
“快吃，吃完把錯題本給我看看。”瓷盤邊緣冰冷。我拿起筷子，機械地夾菜。
舌尖嘗不出任何味道。腦子里只有那些反復演算的公式和定理。“對了，
”母親忽然想起什么，“你張阿姨女兒去年考上復旦，她推薦的這個‘腦黃金’，
明天給你買兩盒……”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嗯”了一聲，心不在焉。手腕內側，
那塊電子表毫無預兆地微微一震。很輕。卻像電流竄過脊椎。
【檢測到強烈意愿：提升本次模擬考數學成績至滿分。
】【是否消耗“初中學畫獲市二等獎的記憶片段”，重置本次考試？
】【是/否】藍色的光在表盤下無聲流動。我的筷子停在半空。畫畫……市二等獎？
一個模糊的畫面閃過腦海：鋪開的畫紙，斑斕的顏料，還有……臺下模糊的掌聲？很遙遠。
抓不住。“發什么愣？快吃啊！”母親的聲音帶著催促。
那點模糊的、關于色彩和掌聲的感覺，像細沙一樣從指縫流走。心頭那點空落落的地方，
似乎又擴大了一點。滿分。只要滿分。下一次高考，就不會再有意外。陳玥的筆，
母親的失望，都不會再發生。代價……只是一個早就被遺忘的獎狀而已。值得。
指尖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冰冷，在桌下，隔著校服袖子，狠狠按下了那個滾燙的【是】。
嗡——熟悉的眩暈感猛地攫住大腦！比上一次更猛烈。
眼前餐桌上母親關切的臉瞬間模糊、扭曲，像打翻的調色盤。
耳邊她說話的聲音被拉長、變形，成了無意義的噪音。鐵銹味再次彌漫口腔。
身體深處傳來細微的、什么東西被硬生生抽離的痛楚。【記憶兌換確認。
】【“初中學畫獲市二等獎的記憶片段”已剝離。
】【重置錨點：本次數學模擬考試前24小時。】【祝您好運。】黑暗吞噬意識之前。
我似乎看到自己握筷子的手，幾根手指，極其細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像失去了某種……本能的控制。然后，徹底陷入虛無。4粉筆灰嗆人的味道。
窗外的蟬鳴嘶啞。我坐在熟悉的考場座位上，手心卻一片干燥。這一次，準備萬全。
三支新筆，筆芯飽滿，安靜地躺在筆袋里。陳玥的位置在斜前方，她正低頭檢查文具，
馬尾辮垂在頸后。看起來很無害。試卷發下來。油墨味混合著紙張特有的氣息。選擇題，
填空題……一路暢通。筆尖劃過紙面，發出穩定而流暢的沙沙聲。公式、定理、解題步驟，
在腦中清晰排列，如同精密的齒輪咬合。上一次斷墨的陰影，似乎被這流暢的書寫驅散了。
最后一道大題。熟悉的類型。我深吸一口氣，正要落筆。大腦突然一片空白。不是思路卡殼。
是徹底的、冰冷的空白。那個最基本的公式——等差數列求和公式——它叫什么？
它長什么樣？像被人用橡皮擦狠狠抹去。筆尖懸在答題卡上方，微微顫抖。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不可能！這公式我閉著眼睛都能寫出來！呼吸變得急促。
我拼命在記憶里翻找。沒有。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虛無。
監考老師巡視的腳步聲在安靜的考場里格外清晰，像踩在我的神經上。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那道題目的空白，像一張咧開的、嘲諷的嘴。手腕猛地一陣灼燙！那塊該死的表！
幽藍的光在表盤下無聲閃爍，
只有我能看見：【檢測到關鍵記憶模塊異常缺失……】【警告：記憶熵增率超過30%！
】【是否消耗“母親教騎自行車時摔倒的記憶片段”，重置當前考試狀態？
】【是/否】藍色的字符冰冷刺目。母親……教騎自行車？摔倒？
一點模糊的影像碎片般閃過：搖晃的車把，粗糙的水泥地，還有……一雙緊張扶住我的手？
很溫暖。但那感覺轉瞬即逝，快得抓不住。心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悶得發慌。
重置考試狀態？不，代價太大了……這只是一個公式……我死死咬著下唇，幾乎嘗到血腥味。
再想想！一定能想起來！監考老師停在了我的桌邊。他的影子籠罩下來。“同學，抓緊時間。
”低沉的聲音帶著壓力。汗水順著額角滑落。那道題的空白，刺眼得讓人絕望。
陳玥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微微側過頭，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那弧度像針，
扎進眼里。重置！必須重置！不能讓上次的意外重演！不能讓陳玥得逞！
不能讓母親……指尖帶著孤注一擲的顫抖，狠狠按向那個滾燙的【是】！嗡——！
更強烈的眩暈和撕裂感猛地襲來！視野瞬間被扭曲的藍光吞噬。舌尖的鐵銹味濃得令人作嘔。
身體像是要被無形的力量扯碎。【記憶兌換確認。
】【“母親教騎自行車時摔倒的記憶片段”已剝離。
】【重置錨點：當前考試開始后15分鐘。】【祝您好運。】意識被強行抽離的瞬間。
我似乎聽到自己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模糊的嗚咽。像某種幼獸失去庇護時的悲鳴。然后，
是無盡的黑暗和墜落。5眼前是熟悉的試卷。油墨味，沙沙的書寫聲。